吾家青梅有点甜——谨鸢
时间:2020-03-14 10:18:42

  路上心思千回百转,特意又绕道找了个耳报神往女学给杨宪清送消息。初回京城,他实在没有头绪去想安平侯究竟得罪谁,唯有见机行事。
  他即便不愿意以这样的身份敲开侯府大门,安平侯府也近在眼前了。
  宋晋庭翻身下马,心一沉,摘下腰间牙牌说明来意。
  谢幼怡在睡梦中被管事惶恐的禀报声惊醒。
 
 
第7章 
  时隔几年在来到侯府,宋晋庭不得不感慨人的记忆十分神奇。
  远在他乡时,他总梦回年少与谢幼怡在这府邸追逐玩闹的画面。不拘束是草长莺飞的二月天,抑或是庭院白雪皑皑,侯府的一枝一叶都清晰无比,以至于他如今踏足恍若时光交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把他拉回现实。
  持刀严阵以待的府兵,可不是他记忆里有的。
  宋晋庭缓缓抬头,看到安平侯自府兵身后走来。
  兴许是日子无忧,连岁月都优待,中年男子看着反倒比以前还显得年轻精神。
  他不觉想到还在异乡的父亲,两鬓早已发白,连背都伛偻着。有时候,老天爷就是不公平的。
  “宋晋庭,闯我侯府何为?!”
  安平侯站定在上房大门正中,是没想到他脚步那么快,府兵刚到他人已经闯过来了。
  宋晋庭面对质问,收回目光,语气淡淡:“本官已经说明来意,侯爷还是随我先到掌戎司,省得片刻都指挥与校尉来到,亮出兵器,更惊扰家眷。”
  说话间,手不自觉抚了抚腰间的剑柄。
  这动作落在安平侯眼里那就是挑衅,可也听明白宋晋庭暗中给到的提醒。
  掌戎司的都指挥使马上会到,那便是有圣上的旨意了。
  所以这小子还在暗指自己是先来通风报信,让他束手就擒之余,还得记下这个人情?!
  “做你的春秋大梦!”安平侯朝地面呸一口。
  宋晋庭不知安平侯是不领情,被骂得眉头微微蹙起:“本官以为,侯爷还是配合的好……”
  “爹爹。”
  两人正对峙,一道女声从庑廊下传出。
  宋晋庭心头猛地一跳看过去,安平侯亦回头,就见谢幼怡已经醒来正站在门槛处,没拉住人的谢煜锋急得在边上挠腮。
  “你出来作甚,回去!”安平侯转身拾阶而上,三步并两步来到女儿跟前,把她往里推。
  她一手抓着门槛,视线落在庭院里的宋晋庭身上。
  他到了掌戎司,一袭澜袍,过肩织金麒麟纹在日光下面首狰狞。昔日温润的少年,已然多了她未曾见过的凌厉。
  “他来押爹爹的?”谢幼怡的话是朝父亲说的,视线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宋晋庭闻言扣着剑柄的手微微用力,她……怎么回府了?!安平侯脸色不好看,将女儿推进屋,外边骤然响起婢女害怕的哭喊声。
  哭声让在场的人心中皆一凛。
  闻声的府兵霎时冲向院门,却是晚了。
  苗隐带着人撩着袍子跨过门槛进来,涌进的掌戎司一众人等踏着地面,腰间武器在奔走中发出让人心跳加快的震动声。
  冲进来的人根本不用苗隐下令,自发就向上房再冲去,嘴里高喊着安平侯束手就擒。
  宋晋庭脚下亦动了,比任何人都快,跃上台阶把半个身子还在门口的安平侯往里一掼,在他踉跄不稳时拽上谢幼怡胳膊。
  谢幼怡被拽得下意识是要喊出声,嘴却被他伸手便捂住。
  “窈窈不要喊……”宋晋庭心里热锅一样,面上丝毫不显,在她耳边的声音再轻柔不过。
  她一愣。
  谢煜锋伸手刚扶好父亲,就见到妹妹被王八蛋攥着往里边的屋拽,并砰一声关上门。
  “宋晋庭!你松开!”
  他嘶吼着要扑上去,冲进屋里来的校尉已经把他扑倒,让他挣扎不开。在憋屈的受制于人中抬头,他见到母亲被吓得软倒在地上,父亲亦被人按着,有人狠狠用手肘抵着父亲的后脖子,迫使着跪倒。
  “爹!娘!”
  谢煜锋红了眼,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一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
  有人凶狠地骂,手中刀柄砸向他额头。
  谢幼怡被兄长悲愤地喊声惊得回头,着急得呜呜直喊。可她身边的人并不松开,忽然身子被按得矮了下去,她被他塞进柜子。
  眼前的光暗了下去,宋晋庭的面容还在她眼前。
  “窈窈,嘘……”他食指压在她唇上,眼眸很亮,看着她的眼神柔软而真诚,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不要出声,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动。还记得小时候的躲猫猫吗,他们找不到你,我就守在外头。”
  宋晋庭话落,果断反手把柜子门关上。
  砰地一声,柜门隔绝了谢幼怡眼前所有的光,让她一颗心都跟着这片暗色下沉。
  而宋晋庭身后已经响起破门声,是刘九带着人冲进来要搜查,正好见到他从靠西墙的矮柜站起身。他又伸手打开抽屉,把里头的东西一阵乱翻,不少东西被他拨到地上,有个不知装什么的瓷罐掉出来,在他脚边摔得粉碎。
  刘九看了他几眼,眼底有戾气一闪而过,挥着手朝校尉们高喊:“搜!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信件!”
  谢幼怡耳边就不断响起重物砸倒的声音。那些动静仿佛都砸在她心头上,勾起一些她不愿意想起的旧忆,额头渗出大颗大颗地冷汗,胸口憋闷得要炸开一般地疼。
  一道细小的光束就从柜门的缝隙照了进来,她呼吸停滞,很快,那道光又被遮得严实。他刚才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他说他守在外头。
  谢幼怡难过地闭上眼,明白宋晋庭是为了把她藏起来,才有刚才那些举动。至于为什么独独藏她一个……她手轻轻颤抖,那年宋家被抄,她偷偷跑去想寻他撞见的画面清晰在脑海里回放。
  婢女们的尖叫求饶,掌戎司那些校尉淫|邪的大笑声,那些人……那些人仗着皇命,尽做无法无天的恶事!
  “宋佥事,方才就见你站这,莫不是这边有什么?”
  校尉们纷纷朝刘九禀报没有找到东西,刘九沉吟片刻,看向宋晋庭,是有些怀疑。
  宋晋庭却不急不缓伸手摘下腰间长剑,裹着剑尖的端鞘朝下,毫无预兆重重往地上一砸!
  沉闷的声响在屋里回荡,刘九因他动作眉头跳了跳,微微眯起眼。
  他迎着刘九的视线,这才懒懒地说话:“原来这位千户认得我。怎么,千户是觉得本官今日刚上任,特意来个下马威相迎?先是大肆占了我先到的地方,这会又是要逼供还是怎么?”
  他最后一句话拉长了尾音,眼角亦跟着往上一扬,乖戾地笑着。
  温润的男子露出与面相截然不同的脾性,让刘九大大吃惊。
  更何况他言辞直白,一点余地都没有留给彼此。
  新官上任三把火,官大一阶压死人,刘九明白自己不退一步,出了这道门宋晋庭恐怕第一把火就先烧到自己身上。
  掌戎司是内斗严重,却也有不成文的规定,就好比刚才,宋晋庭已经在这屋子搜查,他就不得再插一脚。
  如同猛兽圈地盘,这个范围内找到的东西,都归先到的人所有。要是占了别人的功劳,即便被背后被弄死,其他同僚也只会看热闹。
  刘九刚才确实是看轻宋晋庭,打心眼里看不起他走太子的关系,抱着宋晋庭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的侥幸心理。可眼下对方何止是懂,就差一剑朝他扎过来了!
  “佥事说笑。佥事今日将将上任,手下还无趁手的兵,属下是想尽一些绵薄之力。”刘九脸色几变,最后笑开朝他抱拳拱手。
  “唔……那是本官误会千户了。”宋晋庭也笑,一并侧看身,朝柜子指了指,“来,这儿你们还没有查。”
  刘九哪里还有心思去搜查,在他跟前装孙子已经够怄气的,忙道不用:“方才佥事当着大家伙面搜过的,哪能还有什么遗漏。”
  即便这个时候宋晋庭真在这柜子里发现什么,刘九也不会再去沾一点。
  宋晋庭意味不明轻笑一声,手中长剑又在石板地上敲了敲,不轻不重,整整三下。然后握着剑把它扣回腰间,率先迈步往外走。
  刘九被那声笑笑得老脸都快挂不住,余光扫了眼那个矮柜,一句话没敢再多说,别提多憋屈!
  外边厅堂的光景亦如狂风过境,座椅皆翻到在地上,满地瓷片。谢煜锋面朝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边是不断落泪呼喊的安平侯夫人。
  至于安平侯,宋晋庭脚步顿了顿,看向庭院,就见安平侯被五花大绑押在苗隐跟前。
  有人从隔壁厢房抬出几个大箱子,上面都是一堆书籍和书信的纸张,宋晋庭往间中缝隙一扫,发现被阳光反射的一片银色。
  下边遮盖的是白晃晃的银子!
  有人见到他从里边出来,快速把箱子合上,朝苗隐禀报道:“禀都指挥使,这里头都是书信。”
  “封箱,回去好好地查,一个字都不得放过。”
  苗隐下巴微抬吩咐一句,见到他过来,又颔首道:“里边如何?”
  宋晋庭淡淡笑着,往身后指去:“这位千户搜查得仔细,并无发现。”
  刘九只能从他背后走上前,附和着说是。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麻烦安平侯自个说了。”苗隐回头朝正用眼瞪宋晋庭的安平侯阴恻恻地笑,一挥臂扬声道,“回!”
  那些校尉蝗虫似的,哗哗涌出庭院,押着安平侯浩浩荡荡离开。
  宋晋庭走到院门口回头朝内室方向看了眼,眸光暗沉离去。
  上房的庭院霎时变得安静极了,府兵和管事都被掌戎司的抓走,许久之后才有战战栗栗的丫鬟哭着跑进来,去帮使不上力气的安平侯夫人把谢煜锋扶起来。
  谢幼怡侧耳听着外头脚步声走远的动静,在心里默默数到三百数才打开柜子,跌跌撞撞从里边出来。
  她刚来到厅堂就见到兄长额头渗着血,直顺着脸颊往下淌,连唇色都褪得干干净净。
  “快,快去请郎中!”她慌乱地从袖子里掏帕子给兄长捂着伤口。
  安平侯夫人泪眼模糊帮着按住伤处,担忧地看向女儿:“窈窈可好?你爹爹被抓走时一直朝我摇头示意,我就没敢喊,晋庭他……”话说着眼泪又落下来。
  “娘,他把我藏起来了,没有人看到我。”谢幼怡手在微微发抖,是在后怕,却又字字坚定,“父亲的事不会与他相关。”
  安平侯夫人听到女儿没有被那些人碰到一根指头,再度泣不成声。
  在娘亲的哭声中,谢幼怡忍住眼眶泛起的酸意,按着娘亲的手背道:“娘,那些人没有抄家,也没有在侯府挖地三尺,必定是圣上没下达这项旨意。不然他们哪肯轻易就走了,恐怕连我们都得被抓到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去!爹爹的事未必就做最坏打算,女儿要出门去,先到学院,看能不能见到杨院士。你带着哥哥先到昌顺胡同的别院,侯府先不呆了,以防那些人再过来。”
  好歹女儿儿子都还在身边。安平侯夫人把眼泪咽回去,总算冷静了许多,握了握女儿的手心说:“窈窈快从后门出府去,起码得让别人知道你当时不在府上!我试试给皇后娘娘那边递个请安折子,只要娘没派人给你送信,你就留在书院。”
  不管如何,现在还留有给他们去周旋的时间。
  谢幼怡点头,绘雪织墨还算经历过事,比一般丫鬟都镇定,给谢幼怡重新换过一身衣裳坐马车从后门出去。
  刚走到巷口,有一人从边上的青蓬马车跳下来,直接拦了她们的去路,走到马车跟前低声说:“姑娘,我们公子说有东西落在姑娘身上,让小的给姑娘引路。”
  绘雪织墨紧张看向她,谢幼怡手慢慢探向袖笼,摸到那枚玉扳指。
  作者有话要说:  宋晋庭:柳暗花明又一村~
  安平侯:你怕是想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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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修】
  谢幼怡从侯府的车驾换到那辆青蓬马车,没引起任何人注意离开家。
  马车奔跑在街道上,织墨绘雪却一直担忧地看着她,不知小主子为何忽然让改变路线。而她只抿着唇,一言不发,攥紧的手心里躺着一枚和她一样沉默的玉扳指。
  此际,安平侯已经被推进掌戎司的大牢里,一双眼从头到尾都在瞪着宋晋庭。
  苗隐在边上看得有趣,目光频频在两人间穿梭,心道这还真是亲家变仇家的戏码。
  宋晋庭呢,任由安平侯再瞪自己都是从容不迫地微微笑着,坐实了公报私仇的模样。
  “好了,本使这儿有封信要安平侯过目。”苗隐看了几眼热闹,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慢条斯理展开在安平侯跟前。
  安平侯只是扫一眼,神色就变了,不敢置信道:“这东西你如何得来的?!”
  “那看来侯爷是认了,这就是你私自联系边陲大军的证据。”
  “放你的屁!”苗隐要定罪的话刚落,安平侯骂道,“老子给何副将的信根本不是你手里的内容,通个屁的军!”
  谢家早交了兵权,但世人皆知边陲那些将领曾经都是谢老侯爷的手下,谢家只要和军中联系都得犯皇帝大忌。
  宋晋庭听到那番话,终于明白安平侯是怎么被人参上一本了。
  苗隐被喷了一脸的唾沫,面色一沉,却没发怒,而是阴恻恻笑了声道:“没关系,本使给侯爷一晚上考虑清楚,究竟是见过这信,还是没见过。过了今晚,安平侯没有想清楚,那本使就免不得要给你松松骨了。”
  安平侯仿佛是被激怒了,像头牛一样用脑袋要去顶苗隐。
  有人先一步把他制住,重重按到墙上。
  “苗隐!老子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你少拿那些手段吓唬我!你倒是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多的大脸,我们谢家帮高祖打江山的时候,你们苗家还在帮人倒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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