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青梅有点甜——谨鸢
时间:2020-03-14 10:18:42

  安平侯破口大骂,苗隐被翻出卑贱的出身,额头青筋直跳。
  宋晋庭从袖子里扯出帕子,二话不说给塞到安平侯嘴里,把他后边的话都给堵住,手还被狠狠咬了一口。
  牢房里就只有安平侯不服气的呜呜声,苗隐目光沉沉扫过去,厉声吩咐让看好人,拂袖而去。
  宋晋庭低头瞥了眼正渗出血丝的手背,没多停留,跟着众人快步离开。
  苗隐不知是被骂得面上挂不住,还是有心不让其他人插手,出了大牢就让所有人都散了,独独跟他说:“你任令下得匆忙,又是兼任女学教头,司里每日忙得都不可开交,你的班房与扈下估计还得要些时间安排。”
  意思就是现在掌戎司还没给他准备好位置。
  任命的是职衔,但要掌实权,还是得通过苗隐这都指挥。
  不少人听见,对他投去不屑的目光。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争权的,他们心底当然希望宋晋庭一开始就被压着起不来。
  宋晋庭神色不变,嘴角仍旧啜着笑:“下官等都指挥的指令。”
  苗隐见他还算识趣,没在众人跟前抬出太子来压自己,脸色终于好看一点,带着人浩浩荡荡走远。
  等人都散尽,宋晋庭却还在原地站了片刻,想起多年前苗隐也是这么不可一世跟自己说话,睥睨着自己的眼神更是不屑一顾。他忽然就笑出声,把伤着的手往身后一背去找自己的马,头也没回离开掌戎司。
  宋晋庭一路打马回到宋家老宅,被他派去送谢幼怡回书院的不惑就守在门口,见他甩着马鞭进来,凑前去急急道:“公子,谢姑娘到府上来了!”
  宋晋庭动作一顿,像是没听清似地问:“你说谁来了。”
  “谢姑娘!”
  不惑拔高了声音,他们公子还有耳背的毛病不成?
  宋晋庭已经沉了脸,把马鞭往他怀里一扔,快步绕过影壁,人就消失不见了。
  谢幼怡此时正坐在宋家的厅堂里。
  这宅子空了许多年,又经历过一次浩劫,即便平时有人打扫维护,也无法再恢复昔日的荣光。
  她怔怔地,就看着门扇后那小块地方,地面还依稀能看见与别处不同的痕迹。
  以前那里有一只半人高的花瓶,自她首回来宋家做客,它就在那儿。
  不过那时她年岁小,站在花瓶前,花瓶比她还要高一头。有一回实在是好奇,她哀求宋晋庭搬来凳子,供她踩着去看花瓶里有没有藏宝贝。
  她探头,里头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见,也没有宝贝,最后还失望得哭了一顿。
  宋父宋母闻声赶来,以为是宋晋庭欺负她,先把他训一顿,他气得眼睛发红。但他气得再狠,等长辈离开,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琉璃球,说这就是瓶子里的宝贝,被他先拿出来了。
  她当时单纯得很,就那么信了,高高兴兴揣着他送的琉璃球回家,郑重藏起来。
  后来过了很多年,她才反应过来瓶子里怎么可能会有宝贝。再从他那打听到,那个琉璃球是他攒银子买的,本来就想送给她哄她高兴的礼物,但是她回头再找那个琉璃球时已经找不着了。
  宋晋庭来到厅堂,正好见到她出神的模样。
  她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漂亮的双眼闪动着微光,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勾得人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再靠近,近到能窥探她的一切。
  “宋少爷。”
  谢幼怡没有发现他,绘雪织墨却在他来到门口就见着了,见他靠近,忙出声提醒。
  她闻言抬头,就先撞入他的视线。
  他背着光,眼眸深谙,快步走来的模样并没有见到故人的欣喜。
  谢幼怡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心往下沉了沉,站起身想与他见礼。
  身子还没矮下去,她的手却先被他攥住了,掌心和在侯府时一样的温热,贴烫在肌肤上,又比先前他在侯府拽她时要用力。
  谢幼怡下意识挣了一下,他手掌又再一收,让她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绘雪和织墨见他如此,吓得白了脸,忙围上前去拽他手:“宋少爷,您有话好好说,这般会吓着我们姑娘。”
  宋晋庭不为所动,而是低头看眼前的少女。
  两人离得极近,能看清她脸上蒙着一层柔光的细小绒毛,是一种不同于她冷淡表情的柔和。她垂着眸,长长的睫毛不断煽动着,像是真被他动作吓这了,无辜得很。
  可他知道,谢幼怡每当心里难过的时候,都是这幅模样。垂着眸,不看任何人,包括他,好像这样大家就都不知道她心里藏着事。
  而这个时候,她心里能藏什么事?也就只有安平侯了!
  “谢幼怡……”他微微倾身,唇就挨得她耳畔很近,“我藏你护你,你转头就这样折辱自己吗?”
  他声音发哑,像是在压抑什么。
  绘雪和织墨在边上一愣,没听懂他的意思,谢幼怡却是懂的,像是觉得难堪,闭上了眼。
  宋晋庭见她闭眼,默认一般,哼笑一声,拽着她就往侧边的屋子走去。
  绘雪和织墨被甩开,等反应过来要追,他已经碰地关上侧间的门,还落了锁。
  两个丫鬟脚都吓软了,冲上前去拍门,可里面根本没有人应她们。
  他脚步很快,却又像是在配合她,让她能小跑着跟上。但进了屋,他刚才那种无声的温柔就不见了,她被他逼得背靠着一方红柱子,耳边响起‘咚’地一声,他拳头砸在离她侧脸一寸地方。
  拳风在耳边扫过,是让心跳剧烈的凌厉。
  可她反倒抬头,刚才还不敢看他,如今抬着下巴,一双眼眨也不眨盯着他看。
  宋晋庭见她这样,真真是被气笑了。堵在胸口的怒气就炸开了,炸得他嘴里发涩,牙根发酸,乖戾的性子索性不藏了。反正他什么样,她都见过。
  温润面容下藏着的另一面浮上来,他咬牙恫吓道:“你来想说什么?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不然你把自己送上门的打算就该泡汤了!”
  他在侯府把她藏起来,是护她的心思,难道她就不能理解?!
  用得着她委屈巴巴,自己送上门,以此来交换打探安平侯的事?还是她从头到尾都在认为,他帮她,打的是让她迫于侯府情势委身的主意?
  不管是哪一样,都让宋晋庭很生气,他护着她,她倒是能把自己不当回事!
  谢幼怡把他气红的眼角看在眼里,咬了咬唇,欲言又止中把头再低下去了。
  宋晋庭太阳穴狠狠一跳,深深吸了口气,才压下从心口猛然窜起的火气。
  他的理智在告诉自己,他们间有误会,侯府出事,她一个姑娘家走投无路,万不能再吓着她。
  同时还有个念头在脑海里又怎么都压不下去。如若今日她见不着他,又觉得走投无路,会不会也把自己就这样送到别人跟前?!
  这般一想,怒意怎么都压不住,真是要把牙根都咬碎。可他再气又如何,她及笄那日自己就行差一步,能怨她误会自己的心吗?
  他此刻面对她,有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手掌却是这个时候被她柔柔地握住。
  姑娘家温软的双手比绸缎还细腻,微微发凉。
  他心颤了一下,低头去看被她握住的右手。只见她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把他拇指从拳头里掰出来,一样熟悉的物件就套到上头。
  “你落在我那儿的,所以我就借着它的由头,好来见你一面。但来见你,不为别的,只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她把玉扳指套上就松开手,依旧低着头,“你刚回京,虽然去了掌戎司,可根基不稳,这个时候不能出一点儿的差子。你行事前,都多想想宋伯父,你肯定也想为他平反贬官的案子吧。”
  谢幼怡声音不知不觉变得十分温软,宋晋庭听得一颗心跳了再跳,事情因她的话急转而下,发展与他的猜测相悖。
  可她话到这儿就说完了,又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抬起被他拽过的手腕说:“又被你抓出红印子了。从小到大,你高兴也好,生气也罢,就爱乱拽我到别的地方躲起来说话。”
  她垂着头,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可这糯糯的嗔斥他哪能听不出来。
  室内变得十分安静,他目光复杂凝视着她,方才的怒火散得无影无踪,隐约又觉得有耐人寻味的地方。然而还是心疼占了上风,他没有再去深思。
  宋晋庭长叹一声,刚才确实是被她气糊涂了,如若是误会,那就再好不过。
  他伸出两指去轻轻捏着她袖子往上挽了挽,瞧见她露出的那一截腕子白皙无暇,哪里来的红印子。他却朝那处吹了吹气,还煞有其事问她:“可还疼?”
  外头绘雪和织墨还在拍门,谢幼怡没回这话,反而去扯了扯他的袖子说:“能开门吗?我该去书院了,你让不惑在巷子那头等我,不就是想护送我去书院?你现在很多事不方便插手,我先去讨杨院士的主意,”
  她扯袖子的动作仿佛像是扯动了他的心一样,有种撒娇的味道,让他如何能不依?
  她此时留他府上,确实不是那么回事,到底是往侧边退开一步。
  宋晋庭终于让开,谢幼怡知道他起码是听进去自己的劝了,一时半刻不会再有所行动。
  不让他淌谢家的浑水,这就是她来的目的。她心里头松一口气,绷紧的肩头都因此放松往下沉,迈步从他让开的空隙往外走。
  门口就在前头,等她出了这道门,很多事情就不在他控制之中了。父亲的事,她另有打算。
  她一步一步,迈得极稳,就在落栅的门越来越近,她却是猛然往后退了一步。
  是宋晋庭再次伸手拽住她,紧紧的,一上来就让她挣脱不得。
  她被他拽得直接带到怀里,被他气息围绕着,心头重重一跳,有不好的预感,惊慌抬头。
  宋晋庭正盯着她,锐利的视线如同是一头猛兽,那种审视让她心虚,迫使她想要再低下头去避开。偏又被他看穿,被他轻扣住了下巴,让她躲都没处躲。
  “窈窈……我是差点被你骗过去了对吗?出了这道门,你又想要去找谁?”宋晋庭双眸微眯,眼神危险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晋庭:呵~女人都是大猪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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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谢幼怡被他用两指抬起下巴,避无可避地撞入他的目光,一时喉咙发紧,在被看穿的心虚中只能把唇线抿得笔直,并不答话。
  她不配合,宋晋庭箍着她腰的手一紧,她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在他身上了。
  他素来不爱熏香,身上染的都是衣物晾晒后的阳光|气味,累经年月,昔日也像阳光温暖的男子身上又增添了成熟气息。前者是她熟悉的,后者是她错过多年的陌生,眼下都悉数朝她袭来,像细密的网,把她网在其中。
  谢幼怡一颗心猛地跳动。
  “几年不见,窈窈还学会诓人了。”他凝视着她双眸,已经确认刚才那些话都是她为了自己放下戒备而准备。
  她一张脸连说谎都那般淡然,一丁点儿的情绪都不显,还特意装作手疼朝他撒娇。如若不是他刚才就觉得不对,她又着急离开,没过问安平侯一句,他几乎就要相信了。
  再为他考虑,不让他因为安平侯的事而犯下不避亲的差错,她私下也不可能对父亲情况只字不问。
  谢幼怡再一次被点破,想用手推开他。
  两人挨得这般近,一颗心都因为他被扰乱了,又如何能好好说话。
  “你先松手。”她不得已地低声。
  “怎么能松手。”
  这个时候,宋晋庭可就由不得她,非得要问个明白的。
  他说着,凌厉的眼神一变,嘴角也微微扬起,看她的目光就多了几分玩味。身子还往前倾,一点一点把她压回红柱上,低声道:“窈窈,掌戎司最重要的手段是什么?”他自说自答,“是刑讯。所以你是亲自送上门来,让我练手吗?”
  谢幼怡这回是真的退无可退。他倾着身,低头与她说话,鼻尖都要碰到一块,更别提纠缠在一块的呼吸。她紧张得手心都是汗,怎么缩,都躲不过与他的触碰和那些旖|旎的暧昧。
  她崩紧了身子,知道他是故意的,努力把那点难堪压下去,继续与他周旋。
  他依旧低着头,见她镇定得很,极有耐性压着火气。余光扫到她耳垂上的金坠子,伸手去捻了捻,指尖还有意无意划过她耳廊,在她轻轻一颤中低笑了声。
  “窈窈是怕了?别怕,那些手段粗鲁,我可舍不得让你受苦,只是伤心你哄我。窈窈,你庭哥哥伤心了,你看不出来吗?”
  宋晋庭语气低沉缓慢,带着哄|诱的温柔。
  这哪里像是审讯,反倒像与她调|情,谢幼怡有种招架不住的窘迫,只能够闭上眼,索性不看他深情款款的眼神。
  宋晋庭见她顽固,仍是笑一声,收了先前的温和,终于失去耐性揭穿她:“瑞王是比我好?还是比我更好哄骗?!”
  她一颗心跳得极快,脸色终于变了变。
  是被他猜中了,虽然也不算全中。
  宋晋庭一直盯着她看,眸光若隼,见她终于变了脸色,连再问都不用了。
  她果然是想要去找瑞王的。
  可真是好手段,对他安抚,转头就要对人投怀送抱?!
  这究竟是为他好,还是拿把刀子扎他的心?!
  原还以为她是委屈自己才巴巴跑来找他,结果她在后头给自己安排了更大的委屈!
  宋晋庭此时已经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怎么看,她都是为了劝他,为了安平侯,要所谓的舍身就大义了。
  他最后到底是被气笑,亦是逼迫她放弃这种念头,咬牙道:“你可知道,只要我现在让人放出风声,说你在我府上,你猜瑞王还能够再见你吗?”
  谢幼怡被威胁,忍不住抬头看他,可对上他的视线,心里多少还是发虚。她勉力镇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辩解道:“你又胡乱猜测我。”
  “我只是要回书院,我连马车都是用你的,谁送我去找瑞王?不惑吗?他敢吗?”
  “而且我现在去找瑞王能有什么好处?我爹爹已经进了掌戎司,瑞王妃的位置就不可能再落在我头上,我把自己送过去,顶多就是个妾室了。堂堂皇子,能为了妾室去与身为君王的父亲叫板不成?一个妾室,即便再得喜爱,也达不到荣辱与共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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