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戏子表白
哐啷!瘆着寒光的剔骨刀拍在化妆台。彭湛单刀直入地问, “二牧,你究竟对王舒是怎样的感情?爱她就去追, 不爱就明确地告诉她, 你就这样不表白、 不拒绝地一直抻着, 比达友玩女人还恶劣,知道吗!”
彭湛本身对于‘劝’是特别的反感, 无论是劝和还是劝离。都是大人了, 感情这种事,合不合适冷暖自知。这次破例完全是因为彭太太赶鸭子上架,实属被逼无奈。
“好好的批判, 怎么扯上我了。我风流韵事的关键核心是出于两厢情愿的好嘛!”贾达友不干了, 出言为自己洗白。随后又把矛头一致地对向周牧。“二牧,你倒是给句痛快话, 到底对人家王舒有没有那意思啊?”
周牧低着罪恶的头,就差胸前挂着‘玩弄女性’的大牌子。
在彭湛和贾达友的质问下、注视中等待他的答复。
酝酿良久,他无比哀怨地念着。“爱情,是叹息吹起的一阵烟!”然后他又噌地一下挺直腰板,气吞山河地说着。“春来年年采红豆, 颗颗为君留!”又然后怪异地莲步轻移,移出了化妆间。
“二牧不会被吓傻, 逼疯了吧?”贾达友盯着明晃晃的剔骨刀,他们三个顶属二牧最胆小,难说待会儿台上不会出大乱子!
他甫一出场,那几句颇具韵味醇厚的京剧唱腔, 令人眼前一亮。
凤还巢是梅派唱腔中广为留传的著名唱段,主要讲的是一个官宦人家,侧室所生的二小姐与少年郎误会百出,恶人从中作梗的崎岖爱情故事。
周牧几大段唱腔华丽别致,明快跌宕,如诉如歌,迎得了阵阵叫好。他却不由得悲从中来,念白唱词他不下练了百遍千遍,却没有在这一刻深深体会其中的道理。
一对有心人即便在恶人使坏下都能最终结成伉俪,大团圆结局。而他在爱情道路上,没有任何障碍却畏首畏尾,止步不前。
他在爱情里更多的是等待,等待爱神在她身上炸开,等待机遇降临。做为男人一直一直被动地等,让心爱的女人忍受着不明确,他真的是算不上光明磊落,简直可恶到卑鄙!
他用余光向台下扫去,头排座无虚席,只有一个位置是空的。她没来!他向后看去,黑压压一片,像极了失去她后黑暗惨淡的人生。
他这才意识到,在爱情里自己需要一点死皮赖脸,不然所谓的心动也枉然。
痛失所爱,他演绎的入木三分。但仔细听,便能在字里行间,觉察到毫不掩饰的思念和追悔莫及。
他少了的勇气,没能说出口的话,就像一张洗不出的老照片尘封在心底。现在他想说出口,那个等待太久的人已然转身不再想听了,他再也没了机会....
剧里大团圆结尾,演出成功圆满落幕,掌声雷动。送上的鲜花代表着他的满堂红,这是他梦寐以求的被认可和肯定,此刻却远不及他错失所爱来得痛彻心扉。
台上一同出演的票友兴奋地大喊着,“成功了,我们成功了!”而他却清楚地认知,自己失败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剧场大灯亮起,过道中间一袭淡青色旗袍下的她,安静婉约的面容韵出绝世孤立,正清冷地望着他。
他被那抹素色燃起希望,奋不顾身地从台上直接跳下来,飞奔跑向她。
这突来疯狂的举动,引得观众纷纷将视线锁定到周牧这边来。
他喘着粗气,不顾一切地从喉咙里发出响彻云霄的嘶吼,和满腔喷涌的热血和热泪。“王舒我爱你!很久以前我就爱上了你。虽然你不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人,但却是长久住在我心里的那个人。求你别走,别回老家,别跟别的男人去相亲...”
“我在人前一再否认对你的感情,是因为我内心的胆怯。我害怕一丁点儿的节外生枝,让你讨厌我。我怕被拒绝,总是在不断试探中猜测,你是否也会爱上我。我怕失去,最后连朋友都做不了。怕你辞职,怕见不到你...”
“胆小的我一度想就保持这样也很好,可以每天都能见到你,听见你的声音。自私的我没想过要伤害你,却伤你最深。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陪你从满眼星光到两鬓成霜,我保证我们一定会天长地久。”
周牧不在意观众怎样看他,也不在意脸上的泪水,只在乎眼前的她。他愿意把自己的生命,命运,所有的一切都交到她手上。
王舒就这样看着他,就像是年度最佳好观众静静地看着他。
静止,定格,寂静无声。吃瓜群众大气不敢喘,一同为周牧提着的心到嗓子眼儿,就为听一句旗袍姑娘的答复。
此刻的周牧怀着忐忑的心,和强大的窒息感与时间苦战着,在他等了大概有一世纪那么长,只听见她利落地说。“在这个万物速蚀的时代,哪来的什么天长地久...”
她刮着冷风般的言语,任谁听来都是回绝的意思,吃瓜群众倒吸一口凉气。周牧透心凉一路到脚后跟儿,他神情哀伤黯然转身,心中正遭受着巨大重创,却也只能怪自己说的太迟,表白的太晚了。
“只不过是...牵着彼此的手,慢慢走。”她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暗淡无光的眼眸瞬间亮了。
他返身将她抱在怀中,紧紧的,再也不想放开。剧里剧外都是大团圆结局,惹得额外多看一场戏的观众鼓掌又叫好。更有甚者趁着热闹劲儿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周牧积极响应吃瓜群众的呼声,心目中的女神终于变成自己的女朋友,抱得美人归的他当然想一亲芳泽,他缓缓靠近,越来越近的唇...在最关键时刻,王舒手指挡在中间,引来吃瓜群众的集体唏嘘。
“你这样亲我,我会有阴影。”
周牧低头看自己的戏服,才想到脸上还扮着大青衣的妆。两人轻笑,甜蜜对视难掩爱意。
除了当事人以外,最高兴的应该是彭湛,他终于可以回家交差了。等等!细想想好像哪儿不太对,宁恩肯定知道他不会对周牧怎样,难道说,她就是想通过他的施压,从而促成周牧和王舒?
精明如他,怎么有种被算计的不好感觉!
几天后,宁恩慢吞吞地扶着腰,侧着身儿吃力地迈进私人会所,肚子越来越大,连跨个门槛儿都成了极富挑战的事了!
“宁恩你来市区做产检?”王舒从廊子跑过来扶着她,又接过她肩上的包。
“顺便做检查,主要是来看你。”宁恩开口说。
“几天不见嘴巴变甜了嘛!”王舒笑着打趣。
“我是来看看,你这个刚上位的老板娘当得舒不舒坦!”宁恩又神补刀地加了句。
王舒还在心里感动了那么一小下,结果是来消遣她的。“去,就知道你没个正经的。”
“说真的,感觉怎么样?”宁恩出于朋友的关心多于娱乐她。
“好。”王舒略带羞涩地吐出一个字。
仅是一个单音节,却让人听出了满满当当的甜蜜。宁恩终于放心了,“好就成。没想到人家周牧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你表白,突破自我很难得!”
王舒脸上满是他自找的神情。“那是他欠我的。”
“诶哟,有人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忘了在我家花园,辣手摧花了?整整一大片无一幸免啊!”宁恩夸张地戏虐着她。
“去,我算是明白了,你是来笑话我的!”王舒轻拍她一下,难为情地红了脸。
“哈哈,不笑你了。八卦一下,如果周牧那晚没向你表白,你会回老家不?”这是宁恩最想知道的事。
“当然不会,我就这么走了,他也不知道我老家在哪,我和他那等于彻底没戏了。”王舒也不扭捏,相当直接地说着大实话。
“这么说,那晚你铁定都会去剧场的?”原来王舒这么坚定,害她当时又动刀子又催彭湛的,到头来是白操心一场。
“是啊,毕竟是他在那么正式的地方唱戏嘛,不过我根本没想到,他会在那样的场合说那些话。”
“说实话,当时你什么感觉?”宁恩继续将八婆的精神发扬到底。
“就跟做梦一样。不对,比梦里还不真实。我使劲地抠着背在身后的手心,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感到痛,才确认是真的。”王舒回想着当时,那头以爱为名的小鹿撞啊撞!撞得她晕头转向。突遭意外的心动,让她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就是传说中,周牧等上一个世纪那么长的终极原因。
“那周牧呢?”宁恩八卦那时的男主角会是何种神态。
王舒瘪嘴,“他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参加我的葬礼似的。”
“哈哈哈哈!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自己的求爱过程,你也太煞风景了吧。”宁恩冒着岔气的风险,大笑起来。
“真的,我一点都没说谎。”王舒一本正经地说着大实话。
宁恩强忍着止住笑,“那天他要是不表白呢?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我都想好了,找个男的假装我男朋友来会所,就在他眼前卿卿我我,故意气他。”王舒道出她围捕小奶狗的大计划。
“哇!厉害啊!”宁恩被她明亮的外表下,竞有如此之深的黑洞,称赞不已。
“为了自己的幸福,当然要撑到最后了,不然呢!”王舒执着又坚定地宣扬着她对爱情的理解。
“有道理!”宁恩受教非浅。
她们一路说笑进了包间,被里面的人问了一句。
“什么有道理啊?”
第117章 第二粒纽扣
宁恩接过周牧的话茬儿, “我们在说,你追王舒有道理。”
“有道理!”周牧顺着杆儿往上爬。王舒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忙要岔开话题, 放下一路替宁恩背着的大包, 佯装抱怨地说,“你的包都装了什么啊, 这么沉?”
经王舒这么一提她才想起来, 早忘得一干二净。“买的妈咪包。”
王舒见她从大包里翻出两个款式一模一样,仅仅是颜色不同。“干嘛要买两个?”
“一个送给你啊。”宁恩把白色的那款给王舒,很配她简洁干练的风格。
王舒的脸一下子红了, 尴尬地看了眼周牧, 又把妈咪包推回给宁恩。“我...还早呢。”
宁恩重重地把包拍在她手上,“早晚会用到。”
相较于王舒的羞涩, 周牧很是利落地插了句。“谢谢大嫂!”
“我耳朵没听错吧,二牧你这是叫谁大嫂呢?”出现在门口的贾达友眼睛一瞟,带着明知故问来找茬儿。
“阿湛是三剑客的老大,宁恩是阿湛的老婆,我不叫大嫂叫什么!”周牧来了个理直气壮地挡。
“一码归一码, 要这么论,我众多的女朋友们可都是你弟妹呐!”贾达友带着对宁恩惯有的显而易见的排斥, 说着歪理。
“少来恶心我。”周牧一脸的嫌弃,想让他叫那些女人弟妹,做梦!
贾达友一摊手,同理所证, 痞气地说。“所以啊,还是分清楚的好。”
彭湛推开撑着门框达友的手,进了包间,坐到宁恩身边。“二牧,我看你这里还是有点规矩的好,毕竟是私人会所,不要让一些莺莺燕燕拉低品味。”
“这个可以有。”周牧得意地看向依旧站在门口的达友,这货还在为突然神降的阿湛处于呆滞中。
彭湛注视着宁恩,温和开腔,“你怎么一个人来做产检,都不告诉我一下的?”
宁恩是偷偷来的,想着在王舒这坐一会儿就悄悄回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却还是被他发现了!哎!“你开车太慢了,天黑都到不了医院。”
这可不是她的借口和理由,而是百分百的事实。上次做产检,明明不到一小时的车程,他愣是以她孕妇准妈妈的安全为由,足足开了两个半钟头!
“到了医院也没想过给我打电话吧?”彭湛仍旧不打算这样放过她地问。
宁恩扫向一旁围观的周牧和王舒,他们眼神中无一不表明,‘瞧,彭先生、阿湛正浓情蜜意地注视着你!’天!这哪里是什么爱意,分时就是审视好不好!
“产检区男士止步,你就算来了也是在另一边等的,这跟我自己来有什么区别嘛。”宁恩说的明明是事实,却怎么有种心虚的感觉呢!
“当然有区别,下次...”彭湛大有被剥夺陪伴她的权利,更是担心她大大咧咧有个磕磕碰碰。
还等他说完,宁恩嗅到了警告的意味,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嘴。这家伙可是会记仇,爱报复的小人。鉴于以前吃的大亏,真真是惹不起,还是先服个软吧!
“下次我一定提前三天就跟你说,行了吧。”
彭湛抓过她的手握在手心,眼眸渡上一层笑意。周牧也照葫芦画瓢,把手搭在王舒的肩上。
孤家寡人的贾达友看着这甜蜜的一幕幕,抹搭着眼皮,翻楞着小眼睛表示严重的不适应。更不适应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在意他,把他当空气一样忽视掉。
贾达友败势之下,翻着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挤出坏水。他掏出手机,径自打了起来。“宝贝儿,听说你要毕业了,记得把校服上的扣子留给最爱你的我哦...”
“我的钮扣啊,让我想想看,毕竟都毕业这么多久了...”达友侧过身,顺着眼角余光来偷瞄旁边的四个人。很好!已然成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力。
达友停顿了几秒钟,一拍大腿戏精上身。“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们要参加学校的晚会,在更衣室我正换衣服呢,冲进来一群女人把我团团围住,抢走了我的衬衫,吓死宝宝了!”
末了以戏精本尊地挂断了电话,还装做回忆青春往事般,若无其事闲聊的样子,“二牧,咱们毕业那天,我记得你把第二颗钮扣装在了天鹅绒的首饰盒里,当宝贝一样...送给了校花!”
“三货...”周牧不愿提及唯一追女孩惨败的经历,特别是当着王舒的面被揭了老底。
“哎呀呀!当着王舒的面,我说这个干嘛,失误失误!”贾达友装成后知后觉,假模假式地轻拍嘴欠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