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着人小心看着白音华与柔嘉郡主以及一众闺秀平安无事、和谐友好的游湖之后,沈瑜之更觉得自己是多思多虑,心下对柔嘉郡主还生出了些许愧疚。
只不过是碍于白楚的嘱托,才没放松监看的人手,也是他如今后怕又庆幸的。
柔嘉竟然在宾客的酒水中下药,沈瑜之还没从惊愕中回神,又听到那杯酒被端到了白楚的席案上。
所以他忙不迭地跑了过来,连礼节仪态都顾不得了,一定要见着她安然无事才能放心。
“楚华,你放心,此事我一定要告知长平姨母,绝对不会让你白受这场危险的。”沈瑜之见白楚明眸怔然,久久不见说话,忧心她会被吓到,故而柔声安抚,却被她倏然抓住了臂膀,“你说,柔嘉郡主要在我杯中下药?”
“是啊,”沈瑜之真切开始怀疑他这表妹是不是天性暴戾,前有白音华,后是白楚华,都跟她无冤无仇,甚至交集都说不上,她却非要待人仿若仇敌一般,“你别怕,我等会就让人将那一壶酒换掉。”
白楚哪里是怕,她还有心思开玩笑:“或许柔嘉郡主真是爱慕三哥你呢?之前长姐跟你有婚约,她就不喜欢她,现在又要给我下药。”
沈瑜之一时语噎,摇头失笑:“柔嘉就是浑不吝的孩童性子,这次万不能在由着她了,若是长平姨母不管,我就去找周表兄。”
了解柔嘉郡主的都知道,她自小被长平长公主溺爱坏了,娇蛮任性,唯一能制得住她的就是她兄长,但凡见了周柏轩,总能乖得跟鹌鹑一样,大气不敢出。
听着这声“周表兄”,白楚模模糊糊间想到了什么,然而还没等她就这丝灵光回忆起原书中的情节,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阵一阵的嘈杂声,闹出来的动静仿佛还不小。
沈瑜之和白楚相视一眼,心头皆生起一股预感,里头的热闹大概率与柔嘉郡主下得药有关。
沈瑜之脸色微微泛白:“谁……”忽然白楚在外边,是谁会用她席案上的酒呢?
“不会是母亲吧?”
“不可能,”白楚坚定地摇摇头,“长公主并不爱饮酒。”准确的说,是不爱在大庭广众下饮酒,尤其在长平长公主府内,白楚冷眼瞧着,端敏长公主也是带着戒心的。
沈瑜之慌乱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要是平常,他不会这么有失冷静,可这一会儿是白楚,一会儿是端敏长公主,另一头还牵连着他的表妹,饶是沈瑜之心理素质再强,眼下也有点受不住了。
“你先回去。”白楚秋水盈盈的眼眸分外明亮,沉静的暗芒闪耀着冰质的光泽,清冷凝珠,沈瑜之怔然地看着她,不知为何,生不出反对的意思,“若是晚上的寿宴上真出了什么事,估计会临时中止,有周柏轩在,不查清真相,更可能不会轻易放人。你先回去,只作什么都不知情。”
将沈瑜之打发走,白楚才缓步回去,知道走至门口,看见里头乱糟糟的一团,才露出茫然慌张的神情,小步跑到端敏长公主身边,“母亲,这是怎么了?”
她匆匆一瞟,不光是长平长公主和柔嘉郡主,连白音华都不在。
端敏长公主瞧见安然无恙的儿媳,心里也松了口气:“长平这些年来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居然能让人堂而皇之地在自己寿宴上下毒。”
白楚蹙眉不安道:“母亲,是谁中毒了么?”
端敏长公主看着她的目光中添了几分关怀之意,“是你的嫡姐。”
什么?!
白楚这会儿脸上的惊讶是一点儿没做假,怎么会是白音华?
“你不用担心,”端敏长公主温声劝道,“周家的柏轩已经叫人去请太医了,不会太过严重的。”
事实上,看白家姑娘突然脸色潮红,美眸顾盼间媚态横生,身形晃动,连坐都坐不稳,在场大多有经验的妇人就已经猜到她中的什么毒了,幸好周柏轩反应快,眼动手落,及时将她敲晕了过去,否则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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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杀意
“啪——”
“娘?”柔嘉郡主惊恐地瞪大了眼,斗大的泪珠从眼眶喷涌而下,秀美可爱的脸蛋上满是泪痕,再不复平日里天真灿烂的笑靥。
长平长公主也没了在寿宴上的矜贵美艳,脸上是再精致的妆容都掩不住的怒意和失望:“你好大的胆子!说!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些肮脏的药!”她厉目如刀,朝着柔嘉郡主身边的丫鬟们狠狠射过去,“是不是你们这群贱婢带坏了柔嘉郡主?说!”
“娘!”柔嘉郡主惊慌失措,扑通一下跪在长平长公主面前,“娘我真的没有,我只是想让白音华出丑而已,只是一点巴豆啊娘,我真的没有下什么情毒,娘,我真的没有啊娘!”
她再蠢,也没有想过用这种手段毁白音华的清白!既然白家已经有姑娘嫁进了沈家,想也知道,白音华不可能在跟玧之哥哥有什么机会,所以她完全没有必要彻底毁了白音华啊!
柔嘉郡主自小在长平长公主的庇护下,虽然有几分心机,却称不上多城府深沉,这事一出,她吓得七窍没了六窍,白家的姑娘在长平长公主府上中了情毒,这消息传出去,人人都以为她们府上是多藏污纳垢的地方,对她的名声就好么?
柔嘉郡主慌不择路,指骨发白,紧紧攥着长平长公主的裙摆,泪痕满面,怔怔呢语:“娘,我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巴豆忽然就会变成情毒,我……我该怎么办啊娘?”
“行了!”长平长公主一声厉喝,再恨铁不成钢,也是自己生养长大的女儿,还能不管么?“看你哥哥能不能查出什么再说!”
眼下能解决他们母女困境的,也只有周柏轩了。
长平长公主知道柔嘉自小最怕兄长,搬出周柏轩来也是想给她个教训,没成想柔嘉郡主反而更激动了,身形瑟瑟发抖,死死贴进长平长公主身边,柔弱无助:“不、不!娘,大哥、大哥他喜欢白音华,如果知道我、我想给她下巴豆让她出丑,大哥肯定不会再护着我的!娘,只有你能救我了!”
“你说什么?”长平长公主面色一沉,一把抓过柔嘉郡主,凝眉瞪向她。
……
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不好离开,白楚安坐在端敏长公主身侧,默默喝着茶。
这会儿总算可以放心喝东西了,要是再出一桩白音华的事儿,长平长公主也枉费活这么多年了。
在泛着热意、袅袅升起的茶香白雾中,白楚纤长的眼睫安静地垂落着。
她总算想起周柏轩是谁了。
之所以没多大印象,是因为从原主,或者沈瑜之的角度,并不与他有多少干系,但在主角的立场,周柏轩堪称是小BOSS一枚了。
周柏轩有手段有能力,更是因为幼年的经历,视白音华为人生中唯一的光亮和温暖,他不像沈瑜之,甘愿在背后默默守着女主回头,他的性格偏激又固执,因着白音华的原因,处处给安王使绊子,最后的结局如何白楚倒没怎么在意。
这会儿能想起来还是因为柔嘉郡主。
是的,因为她经常针对女主,周柏轩几次警告不成,毅然决然将自个儿妹妹送上了远嫁的婚轿。
当然了,柔嘉也不算无辜,在察觉到自己哥哥对白音华的爱意后,还以此为饵,陷害已经成婚的女主,差点害的兄长被圣上怒极之下取了脑袋。
白楚刚还在心底腹诽长平长公主,这会儿是真切同情她了,生得一双儿女像是天生的冤家,互相都是对方命中的劫数,你说难不难?太难了。
白音华中的是情毒的消息自然不能广而告之,哪怕在场的许多人心中已经了然,面上还是要为白家大小姐因着菜肴中的一味调料身体不适,过敏晕厥的事表示惋惜和同情。
至于长平长公主和白家是怎么在私下达成的协议,就不是外人能揣测的了。
“水落石出”之后,众人便各自返程。
白楚心中装着事,一路上连沈瑜之都懒得去理睬,下马车后径直回来梧桐院。
沐浴更衣后,双喜拿着帕子站在白楚身后,小心翼翼地为她绞干长及腰侧的黑发:“少夫人,幸好您没喝那壶酒,”想起三少爷说的话,双喜心里忐忑不安,“奴婢以往虽总是瞧不惯大小姐打压您,这乍然出了这事,大小姐实在有些可怜了。”
本来嘛,她们少夫人论排序是行二,先大小姐出嫁已经引来流言纷纷,这会儿大小姐又出了这事,虽然传播不广,可在场的都是当家主母,即使知道大小姐是受害者,心里难免有疙瘩,哪会还让自己儿子或孙子求娶?
“不过,”她惴惴不安地说,“幸好您没喝那席上的酒。”
少夫人和三少爷的感情好不容易好上一些,可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白楚看着金缠枝滚边的花鸟纹铜镜,两侧的烛光在若有若无的微风中轻晃,衬着她的面容也在昏黄光晕中明暗变换。
“双喜。”
“是,奴婢在。”
“我有些饿了,等会儿怕是要睡不着,你去帮我要碗莲子银耳羹来,一定要要你亲眼看着的,可不能经别人的手。”
双喜是个实心眼的丫鬟,闻言认认真真的领命,想到今晚寿宴上的闹剧,愈发不敢松懈,板着小脸就退下了。
偌大的屋子内只剩下了白楚一人。
她懒洋洋地将柔顺披散在背后头发拢至身前,纤指青葱,轻轻搭在紫木雕月牙的梳篦上,缓缓由头梳至发尾。
这么来回几下,才慢悠悠地开口:“您既然来了,不如出来一见,梁上君子,可不算‘君子’啊。”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一道黑漆漆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铜镜后头。
这要放在恐怖片里,不用带音效就能吓死人。
也不知道是窗开得大了,还是跟前这个不速之客身上的寒气过于骇人,白楚揉了揉手臂,无辜地眨眨眼:“我有些冷了,能麻烦您将旁边的外衫递给我么?”
对方定定地望了她两眼,声音低沉沙哑,“你不怕?”
“怕啊,”白楚无奈地耸了耸肩,“若不是太怕了有些腿软,就不用劳烦您给我递衣服了。”
他仿佛是费解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轻呵一声,带出浸入骨髓的寒意:“装模作样。”
啧,这就是传说中的杀气啊。
白楚将梳篦放在妆奁台上,面上带着轻柔的笑意,在银光泄地中,仿佛闪耀着莹润的光芒:“阁下不请自来,宁愿按捺着心里不痛快,也要来看我装模作样,是为着什么呢?”
对方嗤笑道:“你做了什么,又得罪了什么人,自己却是不知么?”
白楚抬手点了点身侧的小圆凳:“您知道,我生得好看,性格又讨人喜欢,很容易招惹上几个仇人,不为了什么,就只盼着我哪天倒了霉,容颜不在,受人唾弃也是开心的。”
“这要一一数过来,可就太多了,您站着累不累?要不先坐吧?咱们可以秉烛夜谈呐。”清音悠扬,透着舒缓的笑意,尾音婉转娇柔,落入人耳敲响一阵余韵来。
即使戴着面罩白楚都能看出他一瞬间黑沉的脸色,语气冷得仿佛能凝结成冰:“沈夫人,我真心希望,今日过后,你还能这样心宽……你做什么!”他瞪大了眼,惊愕地看着忽而起身凑近来的白楚。
喂!他不怀好意的目的还不够明显么?不惊惧求饶也就算了,他就当她是脸皮厚,怎么还有往前凑的?真不要命了!
白楚反而笑了:“我记得是你大老远来对付我的吧,怕什么?”她翩翩然转身,一股摄心的幽香由近及远,随着她的退开,若有若无。
她刚刚洗净的长发已有半干,随手将双喜放在栏架上的帕子甩过去,对方下意识伸手接住,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她说:“听说习武之人都有内力,阁下能闯进有端敏长公主坐镇的沈府,想来内功深厚,帮我烘干头发想来是举手之劳吧?”
黑衣人:“……”
“我知道,你是要来害我的,那,反正我是一点武功也不会,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您真的不顾什么江湖道义,对老弱病残下手,我也没有反抗的余地,您自己看着办吧,好么?”
“……”
“怎么不说话了?是这样,我有点困了,若是可以,您能快点下决定么?”她有些腼腆地道,“不然留您在这儿我自己睡过去,好像显得挺不礼貌的。”
“……”
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女子!
气势冷漠的黑衣人也说不清自己这句感叹似嘲讽还是惊讶,他的手蓦地收紧,可怜的帕子瞬间被震碎成了丝状,正式宣告寿终正寝。
下一秒,人已经到她跟前,宽大的指节紧紧锁住她的脖颈,冷声道:“沈夫人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他应该是极为了解人体极限的,恰有分寸地缓缓施加力道,既能让她感受到渐渐窒息的痛苦和恐惧,又不至于让她彻底昏厥过去。
白楚面色一寸寸苍白起来,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明眸中的光亮确实越演越盛,熠熠生辉,“你……不是来杀我的。”莫名肯定的话落在他耳中,黑沉的瞳仁一震,手上轻柔的触感骤然灼热起来,他匆匆收回了手,退回原来的地方。
“咳、咳咳,”白楚俯在床边,缓了许久才恢复过来,眼眶中盈起些许泪意,继而凝成了霜,抬眸望去,“能让您临时改了计划,算不算是我的本事?”
好似是调侃,回味仿佛又是讽刺。
第26章 病中
黑衣人冷淡开口:“只要我想,有万种方法能让你生不如死。”
“你若是想证明自己多厉害,”白楚蹙眉揉了揉喉咙,清柔的嗓音略微带着些许沙哑,“不必来我跟前卖弄。”
“欺负一个不会武的女子,并不能显出你是多令人畏惧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