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领众姐妹恭迎圣驾。”徐惠领着宫妃盈盈下拜。
沈欣茹已经知道,徐惠是与众不同的。齐越告诉她,刚知道喜欢她时,他惶恐害怕,怕自己像先皇一样,做下糊涂事。
因此有一段时间,齐越常微服出宫,在宫外认识准备出家的徐惠。徐惠爱的人不幸早逝,父母让她另嫁徐惠不愿意,因为没有订婚,徐惠连嫁灵牌的机会都没有。
她总不能自己找上门要嫁灵牌,徐侍郎家脸面还要不要。所以当齐越提出让她入宫做个管事,安排她百年后跟刘三郎合葬,徐惠义无反顾入了宫。
这会儿沈欣茹再看徐惠,很多让人觉得怪异的事,就都理顺了:徐惠总穿淡雅衣裳,是因为人家给刘三郎守孝,徐惠见她总是极恭敬……
管事见着‘夫人’能不恭敬吗?
现在想想徐惠和她接触过的事,哪一样不是管事对‘夫人’的态度:替她挑选最灵巧的宫女,带走闹腾的‘小妾’周玉梅……
沈欣茹想捂脸,她又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不过想是一回事,实际上她端着架子稳得很,只有齐越看出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尴尬害羞。
“爱妃?”齐越在车下伸出手,沈欣茹收敛心思,抬手搭在皇帝指尖下车。
“臣妾(嫔妾)们见过贵妃娘娘。”又是莺莺燕燕一堆,沈欣茹想她确实得快些孕育皇子,好解散这些正当青春的女子。
让好好的女孩儿,虚度青春是罪过。即便以后齐越变心,他还可以再选,但是这些姑娘不能耽误。
齐越路上念叨好几次太后身体,虽然宫里传信说,一日好似一日,齐越也不放心。在齐越心里陆太后就是他娘,当然他们是经常,意见不统一的母子。
寿康宫打扫的格外干净,金灿灿菊花开了一片——齐越喜欢这个颜色的菊花,至于陆太后,早伸着脖子在宫里等。
“母后一向安好?儿臣回来了。”齐越单膝跪下,吴嬷嬷连忙笑着扶起来:“娘娘好着呢,就是经常惦记陛下。”
太后眼睛爱抚一般,把齐越上下都看了,没什么不妥,才笑嗔自己老丫鬟:“就你多嘴。”
齐越笑着在左边第一位置坐下,沈欣茹郑敏儿上前行礼:“臣妾们叩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因为出门回来,沈欣茹深蹲在地表示尊重。
对这两个皇上的宠妃,陆如意就没那么多笑脸,淡淡到:“平身”
“谢太后”沈欣茹起来到,右边第二个位置坐下,第一个是皇后的,郑敏儿和她隔一个坐。
吴嬷嬷笑着领一队宫女过来:“娘娘还嫌我多嘴,也不知道是谁事儿多,一早起来就念叨万岁要回来,早早炖着虫草鸭子汤,说是陛下爱喝。”
齐越笑着对陆如意说:“有劳母后。”
陆太后真真切切看见齐越回来,那是眉开眼笑,吴嬷嬷继续絮叨:“又说什么秋燥最适合吃鸭子,又说虫草补身,哎呦,陛下是不知道,太后有多聒噪。”
“说哀家聒噪,等人走了哀家拧你嘴。”陆太后笑。
沈欣茹笑微微看着,陆太后那么强势的性子,能和齐越处的亲母子一样,吴嬷嬷的作用不可小瞧。
“您还嫌我说您聒噪”吴嬷嬷摇摇头,嫌弃的对齐越笑道“单说茶水,起先咱们老太后说‘秋燥喝碧螺春’。好,我们做下人的就准备碧螺春。”
“结果还没转身,太后她老人家又说‘鸭子性凉再喝碧螺春不好,还是喝滇红’。”吴嬷嬷一边笑,一边让几个宫女,一字排开站在齐越面前。
“行,主子下令,咱们做下人的只能听令,滇红就滇红。结果滇红还没拿出来,太后又嫌弃红茶热,说是鸭子和秋燥相融,不如茉莉花温性。”
齐越看着自己面前四个宫女,笑问:“那怎么还多一个?”
“咱们老太后又想起陛下喜欢白茶”吴嬷嬷一摊手,十分无奈的样子“最后老奴怕自己腿断了,干脆各样都准备上,陛下随便挑。”
诙谐有趣絮絮叨叨,和所有百姓家一样,齐越笑:“茉莉花吧”
端茉莉花的宫女,蹲到齐越身边举起漆盘,齐越随手接了,对沈欣茹笑道:“朕喜欢茉莉花,不如爱妃也尝尝?”
才被某人赞像茉莉花的沈贵妃,弯起嘴角礼仪标准,:“是”接过茶轻抿一口,微笑:“好茶”
那笑容十分精妙,多一分则热情,少一分则冷淡,不多不少十分准确的‘微笑’。
齐越挑眉,没调戏到?
陆太后不喜欢齐越和沈欣茹,黏黏糊糊的样子,茶盖在茶碗上轻轻磕了磕:“陛下,自你离开后,浅芷和韵兰一直留在宫中教导。现在她们熟知宫规礼仪,正可以放在陛下身边伺候。”
……齐越脸色平静下来,静静吹着茶水不说话,他想怎么拒绝,不至于让陆氏太没面子。
沈欣茹瞥了齐越一眼,起身笑盈盈蹲下:“启禀太后娘娘,陛下答应臣妾,三年内不选妃,再者宫里姐妹二十多人,足够伺候。”
陆太后不悦,这个沈欣茹真仗着自己是宠妃,都不许陆家女儿进宫了。
把自己当成小跟班的郑敏儿,连忙出来行礼:“是啊太后娘娘,陛下也许诺臣妾三年不纳妃的。”
郑敏儿这一出,齐越就显得□□熏心,很昏聩的样子。
皇帝想脸黑,朕和你私下话都没说过!不过……齐越立刻放下茶盏站起来:“前朝还有好些公务,儿臣先行告退。”
脚底抹油皇帝溜了,沈欣茹脸皮儿撑着笑,要这男人干什么,可以打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22章
“太后娘娘, 陛下让奴才把虫草鸭子汤端回去。”去而复返,汪成全探头探脑出现在门口。
这是多厚脸皮,跑都跑了还惦记吃的?
汪成全尴尬笑笑, 挠挠后脑勺:“陛下说他都惦记这口好久了, 馋得很。”
这牛皮劲儿学的谁啊, 陆太后没好气:“滚滚滚,端着滚。”气完又觉得好笑, 这孩子就会跟她撒娇。
被众人羡慕的当朝宠妃沈贵妃, 才陪皇帝从岳安回来, 就被太后禁绿头牌皇帝一月, 静思己过。理由是身为贵妃, 没有照顾好皇嗣。
这理由很充分,齐越也没法子, 只能让汪成全,再去找些新的游记野史,给贵妃解闷。至于齐越自己,其实忙的不可开交。
京里许多朝臣等着召见, 还有些不重要的奏折积压在朝,再有浑漠汗使团后日抵达,商谈范围、底线、目的,都得最后合议。
晚上他还得去后宫‘招幸’嫔妃, 替沈欣茹打马虎眼儿,因此齐越忙的像个陀螺。
对沈欣茹来说免了绿头牌刚好,她立刻让徐惠安排刘芸芝进宫, 皇嗣才是头等大事。
刘芸芝再次进宫,还是小巧如水般的女子,前提是不说话,一说话就:“怎么问怀孕的事,这出去一次就蜜里调油了?”
沈欣茹和刘芸芝坐在银杏树下,一树扇形小叶子,在蓝天白云下轻轻摇摆。上次沉香亭被齐越偷听,这次沈欣茹干脆,就在四下无人的院里说话。
一张圆桌两把圈椅,配着银杏树倒也惬意。
沈欣茹懒洋洋端起茶杯抿一口,放下:“是啊”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内幕了,不过刘芸芝还是替好友高兴:“早该这样,要不是用药,凭着万岁对你的宠爱,孩子都几岁了,咱们还能做儿女……”
刘芸芝停下话头,她们做不了儿女亲家,不管是尚公主,还是做皇妃,都不是她们愿意的。她们姐妹喜欢的是,风轻云淡自在度日。
可如今沈欣茹却在皇宫做宠妃。
刘芸芝转转脸色,轻声笑道:“放心我早问好的,这个药停七七四十九日,就不会伤到孩子。”
七七四十九日,沈欣茹在心里算日子,最后一次吃是七月初四,今日八月十一已经过了三十五天,齐越再熬十四天就好了。
刘芸芝看好友面色轻松,不由好心提醒:“四十九天后,对孩子没影响,可你之前吃了那么久,对你肯定有损伤,还好不好受孕不好说。”
“最好找大夫给你把把脉。”刘芸芝小声说。
宫里倒是有平安脉,可她很少让太医看,更别说细看。刘芸芝显然也明白:“你先停药看看,要是明年还不能有孕,我想法子给你介绍大夫进来。”
话题有点沉重,刘芸芝想了想笑道:“我进日入宫看到郑敏儿了,她在兵器铺子和一个高个男人发生冲突,把人家揍了一顿。”
沈欣茹:“……为什么?”
“好像说那男人抢她看中的一把刀,又好像说那男人是浑漠王子,和她有仇?”刘芸芝也弄不清楚“可惜你被太后罚,不能参加接待仪典,据说很热闹。”
徐惠去了。
不过沈欣茹不羡慕就是了,去了不过陪坐,看男人们虚与委蛇。
沈欣茹换了个话题,“我兄长最近在做什么?”这才是她关心的,她就怕自家哥哥,想方设法要皇帝改革朝政。
刘芸芝显然很了解自家好友,摇头道:“沈大哥下朝后,都在四处讲学。”
她兴奋起来:“月牙儿,你没看见沈大哥可厉害了,讲学半年各省举子都跑来听讲。你不知道沈大哥讲一堂课有多威风,简直万人空巷。”
沈欣茹望着远处,眼里有欣慰有怀念:“哥哥很会讲书,他其实更适合做先生或者编纂。”
一座深阔的民宅里,年轻举子意气激昂:“沈公,我等筹谋数月,千里奔驰联合近万学子,为的什么?不就是秋闱上书,沈公怎么能在关键时刻退缩!”
屋里或年轻、或年长的举子们,都看着沈鸿海,有的赞同有的不赞同,明显分成两种意见。
沈鸿海摸着胡须眉头紧锁,怎么那么巧,浑漠汗国不迟不早,偏偏这个时候派使团来。
“如果我们坚持原来计划,八月十二静坐顺天门,呈《学子陈情表》逼迫帝王,会被浑漠汗人耻笑的。”
年轻学子志气冲云:“错,那正显示我们陛下胸怀若谷,能容天下。”
“也可以解读为陛下懦弱,到时候帝王一怒血流成河!”一个中年举子不赞同。
“那又怎样为万民请命,是我辈读书人之使命骄傲,宋公不是怕死吧?”
“你”被称为宋公的中年举子,怒指年轻举子。
“我不怕,便是血流天顺门又如何?如今这种陛下一言,便是金科玉律,如果将来出现无能陛下,怎么办?出现昏君又该如何?”
年轻学子明目灼灼:“天下百姓千千万万,本就不该全寄托在一人身上,必须建立左右丞相掣肘皇权。”
“沈公你学贯古今,应当知道每一个王朝没落,都是一代或者几代天子造成的,可流离失所的,乱世不如狗的是谁?是千千万万辛勤劳作的百姓!”
“诸位觉得浑漠汗使团来的不巧,我却觉得太好了,天助我也,无论如何陛下都得给我们个交代!”
落雁宫银杏叶轻柔摆动,沈欣茹喝掉最后残茶,送刘芸芝离开:“秀珠,把温宁带回来的素鹅卷,给刘夫人包一份,再包两份燕窝。”
东西不一定多么金贵,但是有她这宠妃撑腰,好友在婆家就少许多麻烦。
八月十二一早,沈欣茹无聊,换了一身鹅黄色窄袖襦裙,外边配一件绢制,玫红色夹缬芍药半臂。绢制的半臂,用两根长长带子系在胸前。
出门时沈欣茹还抱怨秀珠,不该把带子做那么长,系成蝴蝶结能垂到腰上,可是出门后她就发现好处了。
秋风微微吹,窄袖襦裙俏丽,绢制半臂飘逸,再加上衣带灵动……沈欣茹觉得,自己又回到十五六岁青春靓丽。
拿着笛子走到湖边,试了试音调,一曲《鹧鸪飞》从竹管流出。悠悠音来像是踏着波浪,纵深穿越飞向蓝天,似乎在白云间畅翔。
“这是哪个宫女,在这里吹笛勾引陛下”湖对面黄秀丽撇着嘴满脸不愿。她性格活泼,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至于为什么说是宫女,宫妃一般不太会穿半臂。再者据她所知宫里妃子,没有谁笛子吹得这么好。
齐越却一下认出那是谁,阿茹原来也可以这俏丽,笛子吹得真好,笛音翩翩飞舞在云间。
“陛下!”黄秀丽扯着齐越袖子撒娇,陛下回宫后最宠她,连着来了两日,才刚扬眉吐气,可不能被别人勾走。
齐越抱歉笑笑,黄秀丽父亲是礼部尚书,这些日子十分辛苦,所以他才常去海棠苑。
“充容先回去,朕有公务处理,下次再陪充容。”齐越拨下黄秀丽手举步离开。
黄秀丽郁闷不已,嘟着嘴往回走,不小心在花园门口,冲撞太后凤驾:“大胆,见了太后还不参拜!”
“臣妾该死,太后赎罪。”被斥责的黄秀丽连忙深蹲行礼。
陆太后微微皱眉:“哀家听说你在伴驾?”
齐越脚步轻快绕过湖,走到沈欣茹背后,秀珠先看到了想要行礼,齐越食指放在唇边:“嘘”。
秀珠笑笑退到一边,齐越蹑手蹑脚走到沈欣茹背后,一把捂住她的嘴,把人拖到树林里。
沈欣茹吓得‘呜呜呜’双脚乱踢,笛子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滚热的男性气息扑在脸颊,毫无章法的热吻:“阿茹,朕想死你了。”
哦,是他……沈欣茹放松
是他!沈欣茹气炸,吓人很有意思吗?
齐越不管老婆心思转了几圈,只可着自己心意,把人转过来深深拥吻,恨不能把沈欣茹吃到肚里。
唇舌间发出‘啧啧’响声,沈欣茹简直被吻得晕头转向,又羞又气,偏偏怎么都推不开,气急了又是打又是扯。
虽然不痛不痒,但是影响皇帝陛下体感,齐越终于放开沈欣茹唇舌,一手把沈欣茹双手折到背后:“阿茹,朕好想你。”
齐越不光嘴上说,身体也很诚实。那火热来势汹汹,紧紧贴着沈欣茹,昭显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