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恨恨她——柔南
时间:2020-03-21 09:06:43

  邱忻看了看公子自己身上的伤, 只能听从吩咐。
  陆漪身上的血痕,手腕上最深,深到几乎可见白骨, 鲜血还在流。
  杨寻瑾执起她的手腕,垂眸定定地看着。
  直到邱忻拿来药, 他将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拉下陆漪的衣裳,细细地给她身上的每一道伤上药。
  常夕饶与慕瑜被关在门外,自然仍是担心杨寻瑾。
  尤其是自小把杨寻瑾当弟弟的常夕饶。
  慕瑜拍了拍常夕饶的肩头:“我们该回去了,有陆漪在世上,阿寻定是不会真的不顾自己的死活。”
  常夕饶拿阿寻没办法,负手朝院外走。
  慕瑜再朝紧闭的房门看了眼, 跟上常夕饶。
  二人离开归惜苑, 缓缓朝西行着,慕瑜目视着前方,显然心有思绪,常夕饶便问他:“在想什么?”
  慕瑜在想着陆漪刚才的惨状,若非阿寻能解毒, 她会那么活活疼死。
  而这都是阿寻与银欢对她的抢夺造成的。
  他们没一个人顾忌过她的意愿,只为成就自己的偏执深情,却差点让她死在他们的斗争之下。
  他忽然反问常夕饶:“襄锦夜的情况如何?”
  常夕饶脚步微顿了下,道:“还能如何?巫弥丸的毒众所周知,若非她中毒量少,也撑不到现在。”
  慕瑜闻言,便没再说话,眸中思绪更浓。
  常夕饶更是没心情再出声。
  二人由山庄的西侧门出去后,慕瑜上了软轿,常夕饶上了马,常夕饶顺便为已为帝王的慕瑜护驾。
  直到将慕瑜送到乾照门前,常夕饶驱马转向离去。
  慕瑜下轿看着常夕饶的背影,直至见其拐道,他才出声问身后的仇艳:“强扭的瓜是不是真不甜?”
  仇艳闻言怔了下:“这……”
  慕瑜没指望过仇艳能给出什么答案,他转身缓缓进入乾照门。
  他总是喜欢往萧寒云那里跑,现在也是,他自己的宫殿早已形同虚设,或是对他来说,从未存在过。
  最近的萧寒云几乎没下过床,他靠近寝阁就听到她的咳嗽声。
  她的身子已越发不好,就像熙华帝油尽灯枯前。
  思及此,他不由握紧了拳头。
  他强留了她这么多年,二人之间依旧什么都没有,唯独只有她的抑郁成疾,离死亡越来越近。
  他吞了吞喉咙,才缓缓踏入,便看到她倚着床头在发呆。
  他从床边坐下,拉起她冰凉的手,低头为她暖着。
  萧寒云由着他,反正无法抗拒。
  慕瑜抬眸看着她,目睹着她身上渐浓的死寂,忽然哑声问她:“真的不能好好和我过下去?”
  萧寒云没理他,反而闭上眼。
  慕瑜不由捏紧她的手,想对她说,他愿意放开她,只要她能好好活下去。
  可他根本开不了口。
  只要一想到她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他就难受得胸口剧痛,宛若被人活生生挖心一般痛苦。
  他靠近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搂着她。
  日月交替如梭,日头似乎才刚升起,便又要由西方没入,暮色之下,终无山庄中一片寂静,就连来回巡逻的众多精卫,也因武功高深,几乎没有脚步声。
  归惜苑正屋内,昏睡整日的陆漪终于悠悠转醒。
  她动了动胳膊,只觉浑身疲惫难忍,脑中随即不由浮现她昏睡前所承受的疼痛,便下意识抖了下身子。
  那疼痛,她只是想起,就极为恐惧。
  好半晌,她才勉强缓过心中后怕,并吞了吞喉咙。
  她缓缓转过头,看到杨寻瑾闭眼躺在躺椅上,面无血色的他一动不动,胸腔起伏频率均匀,似乎已睡着。
  她看着他怔了怔,便掀开被子起身,却一时没站稳瘫坐回去。
  她闭眼呼了口气,又站起身。
  她拖着虚弱的步子绕过躺椅往外去,未想忽被拉住手腕,她便转头,见杨寻瑾似刚醒来,正瞧着她。
  他的声音颇为微弱:“你要去哪里?”
  陆漪试着抽手,一时没抽出,便道:“该说的,我已经跟你说了。”
  他坐起身:“你还要走?”
  陆漪道:“不然呢?我真不想继续跟你在一块。”
  杨寻瑾更拉紧她:“你的心里明明有我,你舍得么?”
  陆漪闻言拧眉:“你别想太多,我救你并不能说明什么,就算换成其他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我都会救。”
  话罢,她直接使了力,狠狠将他甩开。
  措不及防的杨寻瑾被她这一甩,又躺了回去,脑袋撞在后头,本就身子恢复不大的他眼冒金星。
  陆漪下意识看了他一眼,迈步就走。
  杨寻瑾无力地唤她:“漪儿!”
  陆漪面无表情地踏出归惜苑,便往山庄西侧门走去,然而她试着出去,却仍像之前一样,根本出不去。
  所以兜兜转转,她还是被困在这里面。
  唯一的不一样,就是杨寻瑾已经服过解药,要不了多久,身子便会恢复,而她更难逃离他身边。
  她站了会,只能回头,漫无目的地在庄内逛起。
  关于杨寻瑾的偏执,她已没什么想法,行走间,她不由想起柳寂淮还活着的事,这无疑是让她惊喜的。
  但随即她又想起柳寂淮一身黑衣,满身冷厉肃杀的样子。
  他变得太多,而且在向杨寻瑾复仇。
  她习惯性地往西走着,一路失神,直至从之前待过的那湖边停下,她就地而坐,又捡石子砸水玩。
  她这一坐,便坐到天黑,直到她身后响起轮椅的轱辘声。
  她身后杨寻瑾出声:“该用膳了,你的身上还有伤,也因毒.药伤了元气,喝点粥就休息,好不好?”
  陆漪没理他,她屈膝抱起双腿,看着池塘里映射出的灯光。
  杨寻瑾无奈唤她:“漪儿?”
  邱忻见两人都是伤患,却还在凉风中僵持,便不由劝道:“公子,夫人,无论怎样,还是养伤要紧。”
  陆漪始终无视着身后人,不置一语。
  杨寻瑾欲起身朝她走去,但意识他动静的她忽然站起就走,他马上便朝她的背影问道:“你还在介意什么?你最在意的就是柳寂淮的死,如今他活着,你为何还要抗拒我?”
  陆漪顿足,默了瞬后,道:“其实放下执念挺好。”
  他们之间经历得太多,好不容易彻底放下,她并不想再拿起,她累了,更怕了,只想轻松的一个人。
  杨寻瑾立即道:“我不管什么执念,我只知道放不下你,也不想放。”
  他就是喜欢她,就是要她。
  陆漪道:“但我不要你,希望你尊重我的想法。”
  话罢,她迈步离去。
  杨寻瑾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神色沉得厉害,哪怕是柳寂淮还活着,她居然还是固执地不要他。
  对她来说,他真就那么可有可无?
  思及此,他的胸口忽然一阵犯疼,他不由抬手捂住胸。
  邱忻见了,惊道:“公子犯了心疾?”
  杨寻瑾闭上眼,缓着那股疼,并未说话。
  陆漪行了段距离,发现身后无人跟来,便放慢了脚步,她稍思后,心觉反正出不去,便去了张樾所住的院中侧屋休息。
  不知出于何原因,里头她和惜安睡过的被子并未撤。
  她去到床边,倚着床头闭眼歇息。
  就如杨寻瑾所说,她终归是伤了元气,哪怕她已昏睡整日,当下还是觉得没精神,只一闭眼就有睡意,她便干脆掀开被子,钻入被窝中睡觉。
  她这一睡,便极沉,直到外头响起敲门声。
  她睁开睡意惺忪的眼,起身过去打开门,见到邱忻端了碗药站在外头。
  邱忻将碗递给她:“夫人,您的药。”
  陆漪不打算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便将那药接过一口喝尽,随即又接过邱忻递来的蜜饯搁入嘴里。
  她正欲关门继续睡,邱忻道:“公子不肯喝药。”
  陆漪稍顿,便只道:“与我无关。”
  她直接将门关上。
  邱忻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抬手抓了下脑袋,只能叹着气离去,他这心下实在为公子愁得慌。
  早知如今,公子当初就不该胡乱发疯。
  陆漪回到床上,没一会又沉沉地睡了过去,比刚才睡得更沉,直至彻底失去意识,感知不到周遭动静。
  她不会想到,自己又中了迷药。
  房门被推开,杨寻瑾踏着洒入的月光缓缓走进,他去到床边抬手爱恋地抚着她的脸,吼间溢着叹息。
  一瞬后,他上去将她揽入怀中,痴痴地紧搂。
  两人如此相拥而眠,直到大日头隔着窗牖渗入,屋内一片通亮,陆漪的眼睫颤了颤,睁眼时,被光刺得眯眼。
  这时的床上只有她一人,她揉着昏沉的脑袋坐起身,忽然响起敲门声,伴着惜安的叫唤:“姑姑!”
  她怔了下,便起身过去开门,低头见到粉嫩的小丫头。
  她笑了笑,蹲下问道:“惜安怎么过来了?”
  惜安钻入她怀里,亲昵地挽住她的脖子:“是爹,把我和娘都带了过来。”
  陆漪闻言诧异:“你娘也来了?”
  惜安点头:“在姑父那里。”
  陆漪稍思,便放开小丫头,揉着其脑袋道:“你先自己玩,我去洗漱,待会我们一起去娘那里。”
  惜安应下:“好。”
  归惜苑中,襄锦夜被搁在侧屋内床上,杨寻瑾正在给其进行七日一次的施针,常夕饶站在一旁定定地看着襄锦夜。
  哪怕只是过去寥寥数日,也可明显看到她的变化,更枯瘦,更苍白,更无生气,那是越来越接近死的模样。
  常夕饶的喉结动了动,心头就像压了颗巨大的石头,让他无法喘气。
  他呼了口气,眯眼忍下眼底的酸涩。
  直到杨寻瑾施罢针,常夕饶过去给襄锦夜拉好被子,坐在床边仍看着她,伸手入被窝握住她凉凉的手。
  杨寻瑾坐在轮椅上,接过邱忻递来的茶垂眸喝着。
  常夕饶忽然问他:“你真没法解这毒?”
  杨寻瑾抬眸看了对方一眼,没回答这种无意义的问题。
  众所周知,巫弥丸是他和师父的难题,他们之所以会把希望放在他师父身上,只是因时隔多年,他师父或许已经能解这毒。
  但也仅仅只是或许,事实还是未卜。
  杨寻瑾缓缓喝罢茶,将茶杯递回给邱忻,便欲抬手示意邱忻推他出去,却见陆漪牵着惜安踏入。
  陆漪大步去到床边,焦急地问道:“锦夜姐怎么样?”
  被她无视的杨寻瑾抿起薄唇,侧头看着她。
  常夕饶默了会,才应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带她过来,是为了进行七日一次的施针压毒。”
  陆漪便没多语,只看着襄锦夜。
  常夕饶瞧了瞧她,问道:“她到底是如何中毒的?”
  陆漪闻言,下意识垂了垂眼帘,应道:“锦夜姐会蛊,她及时用蛊虫将惜安身上的毒转了过去。”
  常夕饶诧异:“惜安身上的毒?”
  他拧起剑眉,不由想起惜安之前说的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又问:“惜安身上为何有巫弥丸这种毒?”
  陆漪抬眸又看向襄锦夜,稍顿后,便道:“等锦夜姐醒了,她或许会给你一个答案,她一定会脱险。”
  常夕饶眯眼看着陆漪:“你告诉我。”
  陆漪未语,显然不会说。
  常夕饶又看了她一会,转而问杨寻瑾:“毒还能转移?”
  杨寻瑾知道常夕饶在想什么,他道:“确实有可以转移毒素的蛊术,但承毒之人只能是施蛊者本人,你找不到会这种蛊术,且愿意献出生命的人,而且她这种情况太晚,已无法转。”
  常夕饶刚燃起的希望,又被彻底打散。
  他倒是未想到,襄锦夜居然会蛊。
  他继续定定地瞧着襄锦夜沉默,因着日头已高,是近午膳时,他便未急着带她们母女俩离开。
  很快张陆便领着人将膳食搁在桌上,因人多,膳食准备得也多。
  然而屋内人各怀思绪,都未急着用膳。
  后来陆漪见身旁惜安的目光时不时朝膳食瞧去,便知小丫头饿了,她才先起身牵其过去坐下。
  杨寻瑾始终看着她,抬手示意邱忻推他也去到桌旁。
  常夕饶转头看了眼在用膳的三人,因没有食欲,他不打算吃,杨寻瑾理解他的心思,也没打算劝他。
  午膳后,常夕饶与杨寻瑾出了屋,陆漪与惜安在屋里待着。
  不知两人在聊些什么,日头开始西斜时,常夕饶才迟迟回屋,他又从床头坐了会,便抱起襄锦夜离去。
  惜安不舍地扁了扁嘴,迈着小短腿跟在父母身后。
  随着马车驶离终无山庄,常夕饶紧了紧怀中始终毫无意识的襄锦夜,便问坐在一旁的惜安:“惜安身上的毒哪里来的?”
  直觉告诉他,这里头有大秘密。
  惜安摇了摇头,小脸迷茫。
  常夕饶腾出手抚了下小丫头的脑袋,叹气作罢。
  因照顾襄锦夜的情况,马车驶得慢,他们回到常府时,已是近暮,常夕饶照常先是给襄锦夜擦过身,便陪着惜安用晚膳。
  常夕饶稍思后,吩咐问齐:“我要见李晋,去安排下。”
  问齐应下:“是!”
  父女俩的晚膳是惜安最爱吃的面,常夕饶陪惜安用罢晚膳,让人给惜安洗了个澡,一家三口由一张床而眠。
  常夕饶借月光瞧着襄锦夜的脸,久久难以入眠。
  他约李晋见面的地方是李府附近的一处酒楼,次日一早,他就吩咐问齐将惜安送去终无山庄,他独自骑马离府。
  到了酒楼雅间,李晋还不在,他便坐下先喝起酒。
  不知是有意无意,李晋近巳时才到,他进来就被满屋子的酒味熏得拧起眉,下意识抬手遮了下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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