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漪点头,觉得也是。
柳寂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还有其他话要说,却起身倏地过去钻入床底下,惹得陆漪惊住:“你……”
在她的身后,杨寻瑾几乎毫无声息地推开门,目光暗沉。
陆漪立即转身,见到他又是一番小惊:“你……”
他走近她:“怎么了?”
她回神问他:“你怎么来了?”而且来得毫无动静,怪瘆人的。
他抱住她:“想你了。”
听到这话,陆漪自然会甜,却还是觉得怪怪的,何况……
她暗暗瞧了瞧那藏着柳寂淮的床底,心觉,他这一藏,倒更搞得她和他似乎有什么似的,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阿寻是否会察觉不到。
照理说,根本瞒不住。
思及此,她抬眸看向杨寻瑾,但见其神色无异。
他忽然问她:“今晚我们睡在一起好不好?”
她下意识回答:“好。”
随即她又想起床底下的柳寂淮,马上改了口:“不好。”
他瞧着她的眼:“你在紧张什么?”
她立即道:“我没有紧张。”
他忽然旋身将她摁在床上,巨大的动静,弄得床底掉落了一层灰尘,下面满脸灰的柳寂淮差点咳嗽出声。
陆漪清楚地察觉到柳寂淮的气动,身子有些僵硬。
杨寻瑾看了她半晌,便低头与她鼻尖相碰:“紧张什么?偷人了?”
她挽住他的脖颈,有些难以置信这话会是从他口里说出的,便颇为好笑道:“偷什么人?难道有人比你好?”
他啄了啄她那张在他面前一张一合的小嘴:“真觉得我好?”
陆漪道:“你不好,会有那么多人痴心于你?”
杨寻瑾意味不明地默了瞬,道:“那今晚我在这里睡。”
陆漪真觉得现在是骑虎难下,将柳寂淮唤出来不是,不唤出来也不是。
正是她不知如何决策时,胡一栀忽然踏进来,胡一栀见到那叠在床上的两人,惊得立即转身。
她有些结巴:“公子,常……常大人过来了。”
陆漪欲松气,却在触及到杨寻瑾仍直直地瞧着自己的目光,又生生压了下去,对他笑了笑。
未想他忽然在自己唇上咬了下,痛得她惊呼出声。
他终于由她身上下来,再瞧了她一眼后,负手踏出房间。
陆漪起身见他走远,不顾外头呆愣愣的胡一栀,立即过去将门关上,回到床边道:“你可以出来了。”
柳寂淮狼狈爬出来,抹了把脸上的灰:“可难死小爷了。”
陆漪问他:“你躲什么?”
柳寂淮拍了拍身上,不以为意道:“你说躲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你不是怕被你们家公子误会?”
陆漪撇嘴:“可你躲了,更容易让他误会。”
柳寂淮道:“他不是没发现么?”
陆漪没说话,似有些不高兴。
柳寂淮见了,便也不悦:“行了行了,我走,免得在这里给你惹麻烦,还让你觉得碍眼。”言罢他朝床边走去。
陆漪看着他的背影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随便你是不是。”站在窗边的柳寂淮回头看着她,目光落在她那被咬出血的红唇上,道,“还真瞧不出来,一个平时高冷,一个平时清冷的人,凑在一起,还挺浪。”
话语间,透着一股或许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酸意。
陆漪闻言,忽然有些脸红,抬手抚了下脸。
柳寂淮看了看她脸上的羞意,稍顿后,便利落地跃出窗户离去。
归惜苑,常夕饶正坐在屋内,他撑着脑袋,似是刚忙完,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意,抬眸见到杨寻瑾踏入,便看着对方。
杨寻瑾从其对面坐下,脸色似不好。
常夕饶问他:“发生了什么?”
他倒是觉得稀罕,从小到大都几乎没有情绪的一个人,是什么能令其将不高兴写在脸上。
杨寻瑾反问:“有事?”
常夕饶默了默,问道:“从英公主的事情,是不是与你有关?”
杨寻瑾淡道:“无关。”
常夕饶瞧着他,忽然笑了:“别人不了解你,我还能不了解?以你的嗅觉与听觉,若一直待在现场,不可能察觉不到谁下的药,你却什么都不说,任他们闹,他们查,有些奇怪。”
杨寻瑾习惯性地垂头把玩起长箫,没说话。
常夕饶继续道:“据我所知,从英公主最后虽没否认制药要算计你的事,却否认先皇忌日发生的事。”
他琢磨了下,又道:“其实想想,她何时算计你不好,偏要挑到那日撞到太后手里,着实过蠢,蠢到奇怪。太后对她有偏见,想不到此事也正常,但待皇上消了怒,却难说,就怕最后查到你身上。”
杨寻瑾始终淡然,无所畏惧。
常夕饶看着他:“那事就算与你无关,你也该知道实情吧?我查到从英公主几番要陆漪的命,莫不是陷害他的是陆漪?也只有她,能随意在你房里下药,而且令你包庇。”
杨寻瑾终于出声:“你别管。”
常夕饶凉声道:“我自然没兴趣管的,但那丫头的胡闹若是连累到你,我绝不会放过她。”
杨寻瑾闻言,下意识看向眼前常夕饶。
常夕饶挑眉:“怎么?护短?”
杨寻瑾负手往床边走:“天色不早,你可以回去了。”
常夕饶瞧了瞧他的背影,终于颇有些无奈地站起身往外走。
杨寻瑾忽然出声:“你等等。”
常夕饶顿足转头:“怎么?”
杨寻瑾沉默了会,才问道:“三更半夜,一个姑娘,总是令另一名少年来自己房间偷偷独处,躲躲藏藏,意味着什么?”
常夕饶闻言诧异:“你说的姑娘不会是陆漪吧?”
杨寻瑾未语,眼底色彩深沉。
常夕饶笑了起来:“这还能意味着什么?她这明显是与人私通,就算不是私通,二人关系也好得不顾男女大防。”
杨寻瑾闻言,衣袖下的拳头紧握起。
常夕饶倒是乐得看戏,他道:“那丫头看着就是个祸害,桃花不会少,你这种沉闷的老男人,哄不了那种小丫头。”
老男人……
杨寻瑾回头看向常夕饶,眼里难得透出不悦。
常夕饶摸着鼻子咳了咳,不怕死地又嘀咕了句:“人家年龄相当的少男少女处得来也正常。”
话罢,他麻溜地快步走了。
陆漪能做出这种事,他是毫不意外,能与襄锦夜那种不知廉耻的人处得好,不老实也正常。
第057章
随着常夕饶的离开, 杨寻瑾衣袖下的拳头已是握得青筋暴起。
张陆踏入就觉得气氛不对,哪怕只能看到公子的背影,亦是觉得压抑得厉害, 他试着唤了句:“公子?”
杨寻瑾转身往书房步去,沉沉地道了声:“让她来陪我。”
张陆闻言怔了下,又很快意识到公子说的是陆漪, 便马上越过其去到书房点了灯,转身快步去找陆漪。
陆漪正是在洗澡,忽听敲门声, 便问:“谁?”
张陆道:“公子唤你过去。”
陆漪应下:“我知道了。”
她起来匆匆擦了身子,穿衣去了前面。
她进入书房, 见到坐在案桌后倚着靠背椅,拿了个酒壶给自己倒酒喝的杨寻瑾,便惊讶地靠近道:“你没事喝什么酒?”
杨寻瑾抬眸,朝她笑了下:“来让我抱抱。”
他是不碰酒的人,除了中秋那次,这是第二次。
他如白玉的脸庞因为酒的原因,被染上了些许红晕, 令气质清冷的他, 多了份动人的妖异。
陆漪觉得晃了晃眼后,取走他手里的酒壶,坐到他腿上。
他下意识搂紧她,低头蹭着她的脖子,满是酒味的气息铺洒在她的粉嫩白皙上, 惹得她不由缩了缩脖子。
她抬眸问他:“你为什么喝酒?”
他顺势亲了亲她的眼,声音暗哑:“我不知道。”
陆漪的眼睛周围被他亲得湿漉漉的,而且沾了丝酒,惹得她细嫩的眼周皮肤有些刺热,她便下意识抬手抹了下。
杨寻瑾见了,脸色陡沉:“嫌弃我?”
陆漪愣住,马上道:“没有,只是酒沾在皮肤上不舒服。”
杨寻瑾看着她那双总是透着纯真的眼,不由加深了搂住她的力道,隐隐压抑着一丝咬牙切齿。
她总是如此,让他看不透真心假意。
陆漪被勒得有些难受,下意识挣扎,却反而被他抱得更紧,便问他:“你又怎么了嘛?”
但良久,他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宛若泄愤似地紧抱于她。
她很不舒服,只能忍着。
直到他似终于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他松开他,低头若无其事地看着她,声音温柔:“我教你画画?”
陆漪瞧着他的眼,压下心中疑惑点了头。
她从他腿上下来,由着他准备纸笔后,将她拉到怀里从身后搂着。
他将狼毫笔递给她:“你来。”
她下意识欲动笔,可想起现在的她本该是不会作画,唯一的一点基本功,还是出自他的手教给她的。
思及此,她便道:“我不会。”
她未看到身后的他,在听到她的话后,染上了阴郁的眸子。
他声音无异地说道:“我教你。”
话语间,他握住她拿笔的手,又问她:“你想画什么?”
陆漪想都没想,吐出一个字:“菊。”
他低头瞧了她一眼,便由着她。
陆漪的小手被温热的大掌几乎完整地包裹住,看着在他的主导下,一勾一画间正慢慢成形的简单菊花,陆漪不由思起前世。
前世他勾画出来的菊花,亦是这种模样,令人怀念。
杨寻瑾低头见她似在走神,便道:“你没认真学?在想什么?”
陆漪未语,只看着他点缀那株即将成型的菊花,他的画艺极好,不过轻巧几下,便令纸上画变得栩栩如生。
她感叹道:“好看。”
她转身环住他的脖子:“教我武功好不好?”
他看着她的眼,稍默后,应下:“好。”
也如前世一般,他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先写一套适合你的剑法。”
陆漪闻言笑了:“你真厉害。”
他是那么的出色,无所不能,无所不精,别人求之不得武功心法什么的,他却是能信手拈来。
陆漪忽然不懂前世的自己,为何会觉得自己不喜欢他。
杨寻瑾拿了本空白的书,执笔在上头熟练地书写着,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又在想什么走神?”
陆漪问他:“看不出来我眼里的情意吗?我在想你啊!”
他顿笔,细细地看起她,最后没说话,继续书写。
反正他是站着,陆漪便拖过他身后的椅子,坐在旁边托腮瞧着他那绝世脱俗,犹如琼林玉树的模样。
她觉得他越看越好看,比任何男子都好看。
他无视她的目光,专注于笔下所写的剑法,半晌后,忽然意味不明地出声:“你说,会不会哪天,我会死在你的剑下?”
陆漪闻言,脸色陡地微白,直身未说话。
他看向她这副模样,眸中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幽深:“怎么了?”
她立即道:“不会,我的剑不会对向你。”
他的声音中透出了些许讽意:“是么?”
她点头:“是。”
他一直看着她那双看似透着坚定的眼,握笔的动作渐渐变紧,另一只手突然捂住胸口,似在疼。
她立即站起身,过去紧张地扶住他:“怎么了?又犯病了?”
他缓了缓,道:“累了。”
陆漪便道:“累了就睡,现在确实不早,继续熬着对身子不好。”
他应了声:“嗯。”
陆漪扶着他往里去,见他眉头微锁,便问:“是胸口疼?”
他未语。
她试着又问:“你这病是?”
他仍没说话。
陆漪瞧着他的模样,知道他不愿说,便没再追问,只压下满心担忧将他扶到床边,给他脱下衣服,又让他去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眨不眨,情绪难测。
陆漪坐在床边,伸手入被窝握住他的手,轻声道:“睡吧!”
他该是确实不舒服,便闭了眼。
陆漪一直瞧着他,目睹着他由脸色微白,似忍耐着痛,到模样终于渐渐透出舒缓,呼吸变得均匀。
后来她的目光仍落在他身上,在走神。
直到她差点打出一个喷嚏,她马上捂住鼻子,极努力地生生将喷嚏忍了下去,终于抽出手轻轻离开。
路过外间时,她看了眼那已经没了糖粒的空碟子。
她出去关上门,转身就见到一直守在外头的张陆。
他问她:“公子怎样?”
在陆漪看来,张陆该不知道杨寻瑾不舒服才是,她便有了丝疑惑,随即道:“公子睡了。”
张陆又问她:“刚才公子与你在一块时,可有异样?”
陆漪道:“你是说,他身子不舒服的事?”
张陆闻言,马上道:“公子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