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纯禧公主——抱鲤
时间:2020-03-21 09:21:31

  ——**,湿漉漉,好像还有味道。
  容温颤巍巍的抬起自己的左手,纤纤五指之间,那抹殷红格外刺眼。
  容温眸瞳一缩,毫无征兆,再次扑倒在班第腿上,晕了过去。
  乌恩其一把拉开车帘,便看见公主扑在自家台吉腿间,且台吉的手还搭在公主脑袋上。
  那姿势,不论男女,是个人都会想歪。
  当即吓得瞠目结舌,结结巴巴说了一句,“台吉……你、你好着急。”
  草原上对男女之事,远不如关内设防。
  许多不讲究的王公宴客,甚至会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起来。
  班第堪堪长成,便满心满眼被长兄达来的事塞堵着,一腔愤懑,无心荒废在女色上。
  虽独身二十二年,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反应过来乌恩其的腌臜意思后,正把容温脑袋拨离自己伤处的大手僵住,继续不是,松手也不是,整个人绷得堪比离弦之箭。
  一张黑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愣是透了抹不一样的颜色出来,怒目圆瞪,杀气腾腾的大吼一声,“滚!”
  壮汉乌恩其怂怂的一颤肩,劈手便把帘子放了下来,还顺便给拉得严严实实。
  “可是……到府门了。”乌恩其眨眨眼,摸着后脑勺,憨厚又局促,在原地转了一圈儿,怪不好意思的再次凑到舆车前,给班第出主意,“要不您进府再继续?这里人好多!”
  -
  容温不记得自己怎么回来的。
  醒来后,以平躺姿势,双目无神直视湖蓝弹珠纱帐帐顶。
  “公主醒了?”外边的桃知隐约看见容温似睁开了眼,连忙撩开纱帐,关切问道,“公主醒了怎么不喊人?可是头还晕得很?”
  容温没吭声,默默把脑袋缩回翠蓝色叠丝软衾里。
  她可太晕了——不过她晕的不是血,是人。
  简直不敢想,她以后要如何与班第见面。
  容温这股低迷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晨起。
  昨日她醒来后,羞愤之余,忆起自己把班第伤口弄开了,已遣过卫长史带着上好的伤药补品代为前去探望。
  听卫长史传回来的消息说,班第一切无碍。
  可卫长史毕竟不是她本人,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亲自走一趟才对。
  亲自前去探望……
  容温忧郁的叹了口气,葱白的指头捻着佛珠转得飞快。不清楚是在找借口说服自己前去,还是在竭力找理由逃避。
  不早不晚,刚好卫长史前来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
  容温顺理成章留在府内,召见卫长史。
  “公主,你请瞧。”卫长史面带喜色,恭敬的从袖子里掏出封信呈给容温。
  “这是奴才在内务府的友人送来的,说是前段儿公主出嫁的日子紧,内务府挑选陪送奴仆一时凑不齐,只能暂且拉了些人填数。如今内务府备选的仆从已经齐了,他们担心那些凑数的奴才公主用不顺手,特来信求问公主,可需要调换一二。”
  这封信写得极委婉,但知情人都清楚。
  明面上是调换奴仆——实则为换掉公主府内的眼线。
  容温颇为意外的挑眉,瞧昨日晋氏那态度,她本以为,还得与恭亲王周旋一番,才能撬动他出手把公主府的眼线清除干净。
  没想到,这般容易。
  恭亲王是昨夜睡了一觉,把脑子睡开光了吗?
  好事既已送到手边,容温自不会推辞。
  “你先给内务府回信应下,不过……”容温思索片刻道,“这重新填补进来的人,让他们稍晚两日再送来。”
  大清的内务府办事,是出了名的油滑,八面讨好。
  吃一堑长一智,容温可不敢再轻易用他们送来的人。
  所以打算等宜妃娘娘送她的哪位掌事嬷嬷到府后,请她亲自掌掌眼。
  宜妃娘娘屹立四妃之位多年,还平安生养了两个儿子,她点头送的人,容温信得过。
  谁知,容温这没先等来掌事嬷嬷。
  倒是先把宜妃母家五哥特布库与一闲散宗室子弟豪赌,输光了在京祖产后,还不上剩余赌债,恼羞成怒之下,怒骂宗室子弟祖宗的消息等来了。
  京中有个笑话——讲的便是重臣家的纨绔少爷与闲散宗室子弟打架斗殴。
  纨绔少爷把宗室子弟揍得连家在东南西北那个门都分不清,可皇帝看在重臣的面子上,睁只眼闭只眼,压根不管这事儿。
  可若纨绔少爷敢在与宗室子弟斗殴时,问候对方祖宗。那事情可就大发了,不仅宗人府会亲自出面替宗室子弟‘讨回公道’,严重的还会直接呈报皇帝,请皇帝以不敬皇室的罪名论处。
  宜妃五哥特布库这事儿,一看便是闹大了。
  容温有些替宜妃着急,但又不敢贸然往宜妃宫中传信,探听消息。
  之前简亲王世子雅尔江阿曾笑她与宜妃相交,鬼鬼祟祟,见不得光。连送个掌事嬷嬷,都得绕个大圈子。
  实话实说,谁也不愿意这样,连与自己喜欢的长辈多说一句话,都要小心再三的先瞧瞧周围有哪些人。
  可是,没法子——这是宫中的生存现实,人人都得学会避嫌。
  宜妃出身旧都盛京的实权人家,门庭煊赫。所以,当年宜妃一产下五阿哥,太皇太后便降下懿旨,把五阿哥抱给了寿康宫的太后抚养。
  因为,彼时宫中已有了嫡出太子,及母家势力不弱的庶长子大阿哥,双方年纪相差无几,对立的苗头已初显。若是再添一个母族煊赫的五阿哥,那宫中便更‘热闹’了。
  所以,干脆把五阿哥抱给不争不抢的太后抚养,断了宜妃的念想,以绝后患。
  容温与宜妃相熟,便是因宜妃总悄悄带着吃食到寿康宫附近,看能不能遇着五阿哥。
  宫中的规矩,养孩子不可过饱,不可过暖。
  所以宫里的阿哥公主,一年到头都是六七分饱,饿得嗷嗷叫嬷嬷也不会多给一口吃食。
  冬日里更是穿一件薄夹衣,到了下雪天,嬷嬷才会翻件厚实的衣裳出来给换上。
  若是不幸病了,那便只能净饿着。接连几日靠一壶清水,半碗清粥果腹是常事。
  五阿哥幼时身子不好,经常生病,经常挨饿。
  宜妃是当额娘的,自然舍不得。但太皇太后防她得厉害,怕她仗着有子在宫中搅弄风云,根本不许她私下与五阿哥见面。
  所以,她悄悄带去寿康宫的吃食,五阿哥连见都见不到,多数到了总是吃不饱饭的容温嘴里。
  宜妃私自给小公主吃食,不合规矩。
  容温一个小公主偷吃,更不合规矩。
  所以,两人私交甚密便只能悄然瞒下来。
  后来容温日渐长大,按理说,关系应该能见光了。
  可是,照样不行。
  因为,容温初长成那几年,太皇太后便明里暗里示意过,她早晚要去和亲抚蒙的。
  这事儿整个后宫都知道。
  若那时候露出宜妃与她关系斐然,太皇太后、皇帝等心思细腻之人,难免不多想。
  ——认为宜妃虽没了五阿哥,但还有九阿哥。故意与她交好,实则是为了将来能借她的手让九阿哥与蒙古搭上边,所图甚巨。
  如此种种,不知机避嫌怎么行。
  容温原以为,宜妃忙着替其五哥斡旋,给她送掌事嬷嬷的事会暂且搁置。
  哪知当日下午,内务府的管事便不顾她的吩咐,迫不及待的上门了。除了带来替换的奴才,还有一位名唤元忞的掌事嬷嬷。
 
 
第21章 
  这元忞,正是宜妃经内务府的手,名正言顺送进来的人。
  这般做法,可比之先前宜妃计划,让雅尔江阿回家去求他额娘简亲王福晋出面做遮掩,再经过各种弯弯绕绕,把人送进公主府省事多了。
  容温忍不住问元忞嬷嬷,“宜妃娘娘何时改的计划,我怎么不知情?”
  元忞嬷嬷约摸四十出头的年纪,容长脸,细眉细眼,不说话时面色端肃,一说话倒是嗓音和缓,慢条斯理,点到为止。
  “娘娘在宫中多年,内务府也识得几个人的。”
  容温笑了笑,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的。
  先前宜妃不知道她对恭亲王的打算,所以只好绕着弯子给她送人。
  后来恭亲王退让,主动使力让内务府给她换人。以宜妃的心智,闻听消息,肯定能把事情猜透个七七八八。所以,干脆借恭亲王这股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元忞塞在内务府的名单中去,名正言顺把人送了进来。
  这般看似轻巧省事,但实则也亏得宜妃有心。
  容温心头发涩,转移话题问起元忞嬷嬷有关宜妃五哥的事。
  元忞嬷嬷答得轻描淡写,“不是什么大事,皇上斥责几句后,只是罚五爷给那宗室子道歉,并如数赔上赌约数额。”
  “这事儿还不大?我听说先前,五爷已把他们一族在京城的祖产都输光了。”容温说得直白,“如果他还拿得出银子,又怎会赖账?”
  容温估计元忞嬷嬷是听了宜妃的吩咐,不欲使她跟着忧心,才故意避重就轻。
  “你既然是娘娘送进来的人,想必有法子联络她。那就的拜托你,把这个转交给她。”容温把先前准备好的一个红漆小匣子推到元忞嬷嬷跟前。
  匣子里装的,是容温能凑到的所有现银银票,以及大半陪嫁庄子铺面的地契。
  元忞嬷嬷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连连摆手推拒。
  容温却十分坚持,难得强势,不容抗拒的把匣子塞进元忞嬷嬷怀里,“救急如救火,快拿走!”
  元忞嬷嬷走后,容温不由得再次正视恭亲王爽快认栽,给她换人的事。
  说来说去,与她有关,与班第更有关。
  若不是班第直接说出皇帝怀疑恭亲王有联蒙叛逆之心,那能这般轻易镇住恭亲王。
  方方面面来看,若她再不亲自去探望班第,也太没良心了。
  -
  容温要去郡王府,先前自然会让人传信。
  乌恩其接到消息,一阵风似的刮进西院,见班第闲散倚在大圈椅上,两条长腿大喇喇随意支着,捧了本书在看。
  “台吉,公主来了!”
  班第闻言,下意识正了正身子,径直把手里的书扔进乌恩其怀里。
  乌恩其熟练的把房里所有的书,以及桌上班第用过的笔墨纸砚一股脑全收起来,藏在柜子里。
  转瞬的功夫,桌子与博古架已光秃秃的一片。屋内但凡摆饰,都是些弓箭长刀之类,很符合蒙古王公目不识丁,弯弓射箭的形象。
  乌恩其颇为满意的拍拍手,眼珠咕噜一转,落到班第身上,满脸堆笑,“台吉可要换身衣袍,修个面?”
  班第嫌恶的摆手,他浑身上下都齐整得很,换什么换,“瞎讲究。”
  “可是……”乌恩其苦口婆心,“虽说公主与你那般亲密,便证明了她不嫌弃您。可您活得粗糙倒是无所谓,公主总不能跟着受委屈。别的不说,就你那硬茬胡子,多扎手啊。”
  班第气得胸口一窒,随手抄了个茶盅,劈手准确无误堵到乌恩其吐不出象牙的嘴里。
  面上牙咬切齿凶得很,实则明晃晃露在外面的两只耳根,涌起了诡异的暗红。
  乌恩其偷笑。
  -
  容温到的时候,班第正好换了条裤子出来。
  倒不是班第被乌恩其缠动摇了,换了身衣袍。
  而是方才乌恩其的偷笑被班第睨了个正着,恼羞成怒之下,不顾腿伤,硬是跳起来和乌恩其打了一架。
  直到把乌恩其摁在地上,哭爹喊娘的求饶,保证自己再也不嘴贱,班第这才卸了力道收手。
  低头一看,伤口不知何时又崩开了,裤子与衣袍下摆沾了不少血。
  想起容温奇怪又娇气的晕血毛病,班第黑着脸,自己换了身行头出来。
  容温觉得班第脸色不太好,与之大眼瞪小眼片刻,强忍尴尬,先行开口,干巴巴的问道,“可是我打扰台吉休息了?”
  如果班第说是,容温一定二话不说,直接趁机找借口离开。反正她来这一趟,心意到了便好。班第伤在大腿上,她又不可能亲自照料。
  “不是。”班第未能如容温愿,实话实说道。
  “……那、那你的伤好些了吗?”容温勉强扯出笑,舌根都是苦的,“昨日真是对不住,我是无心的。”
  班第紧抿着唇,目落虚空,就是不与容温视线相接。闻言,可有可无的一颔首。
  他没吭声,容温自然也接不下去话。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一时尴尬到极致。
  容温下意识去摸佛珠,灵光一闪,倒是由此冒出个新话题来,“再过一月,便是太后的万寿节,你可有准备好寿礼?”
  今年万寿节排场大,蒙古各部都会派人前来祝贺,热闹堪比‘年班’朝见。若寿礼太差,难免惹人笑话。
  万寿节——班第浓眉一挑,说起这三个字,他只想到皇帝的谋划,那顾得上准备寿礼。
  遂摇了摇头。
  容温面上一喜,弯着眼角,忙自告奋勇道,“那不若这样吧,我替你准备寿礼,你看如何?”
  她总得找个地方回报班第一二。
  她一双大眼亮闪闪的,眼角略微下垂,笑起来驯良得很,澄澈似林中幼鹿崽子,莫名竟激起了班第十年前的某种情绪。
  十年前,班第随多罗郡王入京年班,彼时他的祖母端靖长公主还未薨逝,他陪长公主一同前往恭亲王府饮宴。
  因不耐烦席间的真假面孔,索性偷溜出来,躲到了一棵大树上去。他那位置,正好目睹了容温被骗落水的经过。
  草原长大的贵族,帐中到处都是低贱的奴隶,隔三差五便有死伤,他看多了,自然把人命看得极轻。见容温落水,他也是无动于衷的。
  后来为什么会出手相救?
  ——大概是她挣扎呼救时的目光刺到了他的眼,太像惊慌失措,懵头乱撞的幼鹿了。
  草原上狩猎,会放走幼崽,留待来日长成,再行捕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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