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白月光——Miang
时间:2020-04-04 09:42:33

  李络的目光扫过门口的一排暗卫,再瞧瞧修葺一新的宫宇,欣然接受了她的评价:“说的也对,我确实是无权无势,父皇也不爱和我说话。”
  “这第二呢,是我俩性子合不来。”朱嫣撇了撇嘴,“你觉得我铁石心肠、厚颜无耻,我也是这么觉着你的。而且,我和五殿下可是有一大堆新仇旧恨的。先前我开笼放走了五殿下的鹦鹉,还撕掉了五殿下的文章,五殿下难道都忘了?”
  李络慢慢地听着,心里只觉得好笑。
  朱嫣确实是放走过他的鹦鹉,因福昌公主嫌弃那鹦鹉烦人、碍眼。但后来那只鹦鹉又被个小太监送回来了,问小太监是谁捉的,小太监三缄其口,支支吾吾说不知道。那段时日,听闻朱嫣伤了脚,连学堂都去的少了。
  朱嫣也确实是撕掉了他要交给先生的文章,因他在陛下的千秋宴上抢了大皇子的风头,又惹恼了福昌公主。但那之后,她便派遣婢女送来了一本诗集,里头夹杂着她写好的文章,足以交给柳先生交差。
  “这么一说……我俩确实是有不少恩怨。”李络点头,“嫣儿说的在理。”
  “再有呢,最重要的是,”朱嫣掰着第三根手指,义正辞严地说,“五殿下,我又不欢喜你。你叫我与你作伴?那岂不是折腾我呢!哦还有——还有!你有只惹人厌的鹦鹉,成天说我‘恰巧’‘胖了’,烦死人了……”
  她说的振振有词,却换来李络淡薄的笑。
  旋即,他便伸出手来,将这一个劲儿作天作地的姑娘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你说的,我都听见了。”他搂着朱嫣的腰,在她耳畔低语,“知道了,知道了。”
  他的气息贴着耳朵根吹过来,痒痒热热的。朱嫣身子微微哆嗦了一下,眼睁大极大,险些怀疑自己又在梦中了。
  可李络的怀抱,分明又是真的。
  她又听见擂鼓似的心跳了,但这回,是她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她吞了口唾沫,小声问:“李络…五殿下,你的双脚,当真好了?”
  “是。好了。能跑,能走。”他说,“也能娶你,然后带你去外头骑马。”
  这话便如一句炸雷似的落下来,朱嫣急急忙忙推开了他,背过身去,恼道:“五殿下,你怎可这般失礼?要是让旁人瞧见了,我的名节怎么办?”
  “这儿没有旁人。”他说,“都是我的人。暗卫只听我与父王之令,绝不背叛。”
  “……那也是旁人!”她皱着眉说,“五殿下可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总之,你,你…你一个骗子,我瞧不上。”说罢了,连礼也来不及行,便提了裙摆,匆匆往宫外头跑。
  她的背影跑的飞快,一溜烟的,转瞬就出了宫门,仿佛是在逃。李络看着她的背影,双手一负,不知当不当笑。
  换做其他皇子,她敢这样失礼,不仅直呼他名,更是不行礼就失仪地逃走,只怕是要挨罚了。也独有他不当回事,还觉得习惯。
  仔细一想,兴许是他早习惯了朱嫣跟在福昌皇姐身旁高高在上的模样了吧。
  ///
  御书房。
  朱皇后在门外守候许久,陛下才得了空闲,令她进来。
  正是盛夏,屋外的大热太阳晒得朱后身后一层闷汗,眼前有些发晕。但到了御前,仍旧得顾着礼节,端端庄庄地低头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皇帝坐在书案后,正埋首于奏折,头也不抬道:“坐吧,桌上有梅子汤,皇后拿了解解暑。”
  朱皇后低声谢恩,便扯着衣摆上了座。她翘着小指端起那盏冰镇好的酸梅汤,只觉得喉里越发干渴了,但她心上压着事儿,没心思喝酸梅汤,只道:“陛下,臣妾想与您商量一件事。”
  “说吧。”
  “淳儿的年纪也大了,如今正是娶妻成家的时候。前时臣妾给您瞧过几个姑娘,罗家的、朱家的,您都说挺好。如今,臣妾想将婚事定下来,再向您请一道赐婚的圣旨。”
  闻言,皇帝放下了手中的朱笔,道:“皇后先前指给朕看的几个姑娘,都很是不错。朕觉着那个罗家的姑娘,适合做淳儿的正妻。她性子文静贤淑,恰好能压一压淳儿的冲动劲头。”
  见皇帝这么说,朱后心底一松,笑说:“臣妾也是这般意思。嫣儿虽与淳儿亲厚,但不如罗家姑娘适合正妻之位。臣妾的意思是,罗凝霜为正,朱嫣为侧。陛下,您瞧……合不合意?”
  因这事已十拿九稳了,朱后松了一颗心,慢慢啜饮起酸梅汤来。金尾调羹一扬,爽口的果汤入了唇喉,解了她喉间的燥热。
  “罗氏就那么办吧,”皇帝果然这么说,但旋即,话峰一转,道,“但你家那个侄女儿,朕不是说了要留一留吗?这么好一个姑娘,嫁给老大做侧妃也是耽误了,朕还想留着她给其他几个孩子瞧瞧。”
  朱后手中的调羹一松,啪嗒摔入了碗中。
  她强笑起来,又问道:“陛下,您是说…不打算将嫣儿嫁给淳儿了?”
  皇帝被她问的有些不耐烦了,将手中朱笔一掷,蹙眉道:“皇后是没听懂?朱家的阿嫣,朕觉得不错,想留着她配给其他皇子做正妻。”
 
 
第40章 奚落
  朱后回到岐阳宫时, 面色极差。懂事的宫人们瞧见她的脸色,便纷纷低头退避, 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她下了銮舆, 径直进了贤育堂中,半分也未停留。
  门扇合拢, 朱后靠着南炕坐下来, 揉了揉眉头,面色发冷。谨姑姑连忙抽出团扇来,仔细为自己的主子打风:“娘娘歇会儿, 可别气坏了身子。陛下兴许只是一时来劲,才说要将嫣小姐留给其他几位殿下。过几日, 娘娘再去御前劝劝, 陛下定会改了主意。”
  朱后听了, 面色非但未有好转,反而更冷。
  她哼了一声, 眯眼道:“眼小嫣儿的事是小, 那李络的事才叫大。陛下不打算将嫣儿留给淳儿, 反而要配给其他的皇子。这偌大宫里, 还有哪家的皇子年纪恰好,能与嫣儿凑成对?不过是李固与李络了。李固自有裕贵妃给他打算,轮不到陛下操心,如此一来,本宫如何瞧不出陛下是在给李络那小子铺路,好叫他与咱们朱家绑在一道儿?”
  朱后越说越气, 话到最后,忍不住拍了一下桌案:“就凭他,也配的上朱家的女儿?”
  “咚”的一声重响,叫人心狠狠一颤。
  “娘娘,您消消气!”谨姑姑连忙劝道,“往好处想,陛下这是全然不曾疑虑皇贵妃之死与咱们有关系,这才大费周章地想给五殿下与娘娘您扯上关系。”
  朱后冷笑一声:“这倒是了。指不准,陛下日后还要将李络记到本宫膝下来呢。陛下看他与自个儿长得像,这怜悯的心思便止不住了!也不瞧瞧他一个罪女之子,病病弱弱的,也配得上朱家的嫡女?更何况,嫣儿本当留给淳儿做侧妃的!”
  谨姑姑又悉心劝了一阵,朱后的火气才慢慢淡下来。
  朱后长舒了口气,皱眉道:“眼下里,那李络双脚康健了,能走能跳,陛下又宠爱他,只怕日后更会有造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这小子想要查生母的事儿……”她冷着脸,拨弄着尾指上的甲套,叮的一声响,险些将一颗猫眼石给掰下了。
  谨姑姑目光一转,小声道:“娘娘,当年的人证已没了十之有九,只余下一个秋荻,也留在咱们岐阳宫里,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这事儿,奴婢觉得您不必忧虑。”
  朱后却是个格外疑心重的,她挑了挑眉,道:“不成,这秋荻的嘴巴万一不牢靠,那可不成。过些许时日,得将她处置了。”
  谨姑姑的心口一跳,想起秋荻的容貌,顿时觉得不忍。但一想起纯嘉皇贵妃之死,她便又狠下心来,屈膝领命:“是。”
  朱皇后合起眼,闭目养神一阵,道:“眼下李络的事儿要紧,嫣儿与淳儿的事儿次之。陛下不肯为淳儿赐婚,哥哥那里,想必也是不肯松口的。要不然,嫣儿这事便先搁一搁,算了。哥哥实在要将三房的那个朱妙塞过来,也就随了他的意了。”
  此后,贤育堂里再无什么响动。窗牗外一树夏蝉叫的响亮,嗓门儿低低高高,不知疲倦。
  ///
  朱嫣与李淳的亲事没能谈妥,这桩八卦,很快生了翅膀似的偷偷在岐阳宫里传开了。盛夏里人易昏倦,午后精神不好,听听琐碎口舌之事最是振奋精神,尤是这等事关大殿下的八卦。先是几个小宫女自苗公公处探得此事,其后传到了掌事姑姑与福昌公主的耳中,接着当值的公主伴读秦元君也知悉了此事。
  秦元君得知此事,心里是极高兴的。大太阳晒的午后,便往朱嫣门前凑,只想去看她的笑话。
  她在玉粹斋前扣了扣门,许久才听得有人起身应门的响动。待琴儿将门敞开了,秦元君跨入屋里,就见得朱嫣刚从竹榻上午憩醒转,打着呵欠慢慢起身。
  秦元君瞧着她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心里就暗笑不已:全岐阳宫的人都知道她要沦为笑柄,她倒好,自己高枕无忧,睡的舒服,怕是浑然不知情吧!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恰好能瞧瞧朱嫣那副失落的样子。
  一想到朱嫣失魂落魄、美梦尽碎的表情,秦元君便觉得心底暗爽不已,长久以来在岐阳宫积压的气儿,都在此刻释出来了。
  她捏着团扇,装模作样地在圆凳上坐下来,清了清嗓子,温声道:“哎呀,嫣儿,我听说那件事儿了!我寻思着,你如今应当正伤心着,便过来瞧瞧你。”说罢了,端起茶水凑至唇边,慢条斯理道,“这天下也不只一个大殿下,还有什么李公子赵公子的,都挺好,你多瞧瞧别人罢!”
  珠玉声叮咚一片,身着轻罗的朱嫣撩起珠帘,揉着眉眼踏出来了。屋里陈了好几座冰笼,驱散了酷热暑气;她未施脂粉的面上干干净净的,轻薄无汗,叫人看着便舒坦。
  “什么赵公子李公子?”她有些茫然,瞧着秦元君这位稀客,“说的什么事儿呀?”
  “哎,你可别装了,我知道你心底伤心着呢。”秦元君勾起唇角,曼妙地笑起来,“你不是一直想嫁给大殿下,整日里求着娘娘如了你的心愿么?如今这事儿被陛下打回来了,你想必心里难受的紧。这难受呀,就要排遣出来;该哭就哭,该委屈就委屈。要不然,憋出了病,那可就不好了。”
  她这番话说的夹枪带棒、冷嘲热讽,一旁的琴儿已经坐不住了,秀眉倒竖,怒道:“秦小姐,您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有你说话的地儿吗?”秦元君瞥一眼琴儿,轻蔑道,“你也不过是个丫头,轮得到你插嘴?”
  “你!!”
  朱嫣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秦元君口中说的是什么事:“你是说,陛下亲自发了话,不让我嫁给大殿下吗?”
  秦元君以团扇掩住唇,一副同情的样子:“是呀……这事儿也真是奇怪了,我也想着你本是十拿九稳要嫁给大殿下呢。如今陛下这么一说,你兴许只能嫁给那些个李公子,王公子了……”
  虽表情是怜悯的样子,但话到最后,好似要飘起来了,幸灾乐祸的意思,不言而喻。
  朱嫣眨了眨眼,有些意外。秦元君盯着她的面庞,想瞧出失魂落魄、心魂欲裂的表情,但令她失望的是,朱嫣就好似梦游似的,一点儿都没流露出难受之情,反而还有一丝……
  ——庆幸?
  庆幸?这怎么会呢?秦元君在心里暗暗嘀咕。一定是朱嫣好面子,不愿意在别人面前示弱,如今才一个劲儿地硬着头皮假装呢!
  于是,秦元君更来劲了。她瞥一眼朱嫣,笑了起来:“你嫁不了大殿下,却偏还要做福昌殿下的伴读,在这岐阳宫里头,与大殿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倒是有些可怜你了。啧!”
  她正说着,忽听到一声重喝:“秦元君,你跑来这多嘴什么?”
  这声音威严里带一丝愠怒,好不耳熟。秦元君扭头一看,却见得大皇子李淳正站在玉粹斋门前,不知已待了多久了。他一身圆领如意纹袍,英毅的面上剑眉紧皱,眼底一副怒涛。
  秦元君见到他面上怒色,心咚咚一跳,顿时有些虚了,忙软了嗓音,乖巧行礼:“见过大殿下。”接着便替自己开脱,“大殿下,元君与嫣儿情同姊妹,如今她遇着伤心事了,我多少要来安慰两句……”
  “说的是什么话!”李淳却没给她好面色,“什么叫‘遇着伤心事了’?谁知道父皇会不会改变主意?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你也嘴碎到嫣儿的面前?以后不准提起!”
  他这话说的又凶又狠,眉目间的怒意与平日里的形貌判若两人。秦元君被吓了一跳,心底有些委屈,咬了咬唇,小声辩道:“大殿下,元君也只是实话实说呀。安慰嫣儿,何错之有呢?”
  “你还不滚?”李淳本就在怒头上,见她这么心底没数,更是没了耐心,“小心我回禀了母后,将你赶出岐阳宫去!”
  这般狠话可是正正戳到秦元君的心上了,她颤了下,终于老实了,屈身一礼,道:“元君告退。”
  见她走了,李淳蹙眉,低声道:“真是不懂规矩。”
  旋即,他侧了身来瞧朱嫣。她午睡刚醒,发髻松挽,不着钗饰,整个人清淡的如一朵芙蕖,但仍压不住秀丽的颜色。想起父皇的决定,李淳心里一沉,觉得很是难受。
  ——表妹这样的一个美人,不嫁给自己,也不知会便宜谁?他一丁点儿都没法想出那副画面来。
  “嫣表妹,你…你别听她胡说。”他目光乱瞟,有些语无伦次,“父皇这会儿确实是不同意我娶你,但我会去父皇面前多求两次的,父皇定然会松口!”
  朱嫣愣愣地听他说罢,张口道:“大殿下,我有些累了,想歇会儿。”
  李淳心底一紧,猜她应当是最后一个知晓此事,心底难受了。“好,好,你休息吧。”李淳也不强求她与自己说话,“但表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恳求父皇同意我们的婚事——”
  吱呀一声,玉粹斋的门合上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