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被说中的林蒙没好气道:“我讨厌你。”
福尔摩斯笑哈哈道:“别这么孩子气,伍德。”
林蒙斜眼:“你就差一走三跳了,不孩子气的福尔摩斯先生。”
然后,自认为都不孩子气的两人就出现了学校外。他们不好在学院的实验室做点火实验,而且最近正值学期末,实验室供不应求,他们也不好加塞做额外的实验。再者实验室和普通民房还不同,所以为了求更严谨的效果,他们就只有在剑桥郡的街头寻找了一处废弃的房屋,然后用买来的死猪,来代替人体。
关于人体自燃最合理的一种解释,是烛芯效应。即将穿着衣服的人,设想成一个里外反转的蜡烛,衣服是烛芯,人体脂肪是蜡。即便很小的火苗也可能穿透皮肤,点燃脂肪,而后慢慢地、持续地燃烧。
这么一来,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人体被烧成了火焰,没有衣服包裹的部分却完好无损,以及其他家具什么都还安然无恙,因为没有燃料,也没有“烛芯”。再有汤姆逊太太酗酒成性,昨夜她一定喝的酩酊大醉,以致她根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慢慢地燃烧着,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呼救。
值得一提的是,在林蒙和福尔摩斯在废弃房屋内验证林蒙提出的设想时,他们俩多少做了点伪装,不再是光鲜亮丽的剑桥学子。
事实证明,这是有必要的。
因为之后有流浪汉经过这儿,那名流浪汉把他们俩认成了浪荡子,还企图上来分一块猪肉——他以为他们俩在烤猪肉来吃。
林蒙和福尔摩斯把流浪汉赶走了。
然后就那么静坐了几秒,他们俩终于意识到他们俩都干了什么,以及这个小插曲又是证明他们俩干的事是多么不“科学”,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间,大笑声在这栋废弃的房屋内回荡。
林蒙假意咳嗽了一声:“严肃,我们要严肃。”
福尔摩斯忍住了笑:“没错,没错。”
之后,为了打发时间,林蒙开始和福尔摩斯下没有棋盘也没有棋子的象棋,这让他们的行为看起来更不可理喻了,幸亏期间没有其他人经过。后来,他们俩有安静了一段时间,林蒙开始想她还没有“磕”出来的计算题,还是无果后,就拉着喜动不喜静的福尔摩斯天南海北地聊起天来。
他们从黄赤交角变化聊到脂肪、蛋白质之词的起源,从香烟的种类聊到了大航海时代,从窗外景色聊到了风景画画家。福尔摩斯说起他的祖母是法国画家贺拉斯·凡尔奈的妹妹,他还说起他有个能力同样十分出众的哥哥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比他大七岁。
林蒙撑着下巴,盯着被烧得骨头都裂开的猪道:“我的家庭没什么好说的。”
福尔摩斯撇撇嘴,用他惯用的调调道:“伍德,你得清楚我们并不是在玩交换游戏。”
林蒙失笑,为他这包裹在不好听话语中的好意:“是是。”
福尔摩斯飞了她一眼,为她这奇怪的调调。
再说这灯芯效应实验,等到了第五个小时,猪骨头才被烧裂,流出了骨髓,而骨髓中大约含有百分之八十的脂粉,因此继续燃烧起来,还别说,还带了点馋人的香味。等到了接近尾声时,又过了两个小时,猪骨头被烧成了灰烬,而身体上没有脂肪的部分,像是脚的部分则保存完整,周围捡来的木块,和铺在猪身下的毛毯,没有被猪覆盖的地方也没有着火。
在他们俩刚做好记录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叫嚷声。
“先生,是的,就是这儿了!有人在里面纵火!”
林蒙和福尔摩斯对视一眼,是之前那个流浪汉,而跟着他过来的两个人么?
他们俩几乎是立刻就判断出来,是巡警。
两人无声道:“跑!”
于是搜罗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就连忙从另外一边逃离,让跟过来的两个巡警看到了个尾巴。巡警大喝一声,让他们俩停下,但傻子才停下来呢。
两个巡警还蛮负责的,又或是觉得被挑衅了,一个接另一个地追了过来。
巡警们对这一片街道十分熟悉,但福尔摩斯也不遑多让,他之前没少在剑桥郡游荡。林蒙只是看过地图,并没有实地走过,可她身体素质比福尔摩斯,还有两个巡警的都要好,在福尔摩斯的指挥下,他们俩转了几个小巷,就将巡警们给甩开了。
福尔摩斯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林蒙好得多,她稍微平复了下呼吸,还侧耳听了下他们躲避的墙外的声音,再回过头来看了看福尔摩斯,又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天气挺不错的。
林蒙看完了天,慢吞吞道:“流浪汉这会儿肯定在跳脚,我们就给他留了四只干巴巴的猪脚。”连可以吸食骨髓的骨头都没有,林蒙想象了下,忍不住“啊”了一声。
福尔摩斯:“……猪脚让你有解题思路了?”
林蒙又沮丧起来:“是别的题目。你是不是在偷笑?”
福尔摩斯嘴角上扬着,在林蒙看过来时,还故意扩大了嘴角上扬的弧度:“伍德,你对‘偷笑’这个词有一定的误解,我建议你去查一查字典。”他哪里是偷笑,他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正如之前林蒙故意笑出声一样。
林蒙:“……”
过了会儿,他们俩整了下仪容,若无其事地往外走,招了辆马车,坐车回了学院。大概是一报还一报还完了,刚下了马车,林蒙就忽然间醍醐灌顶了,她掏出手札,迅速翻到之前解了半截的题目那儿,就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开始写写画画起来。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马车早没影了,倒是福尔摩斯还站在旁边。
林蒙一看时间,就不好意思起来。
福尔摩斯摆摆手:“我正好趁这段时间,将之前的记录整理了一下。再者,我们之前做的实验,可足有七个小时。”其实这会儿正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路上有不少学生来回走动,而先前已有同学院的学生围观了一圈了,并不像之前实验只有个流浪汉路过。
林蒙收好了手札,化用了福尔摩斯之前的话:“我们难道又开始玩公平游戏了吗?”
“当然没有。”福尔摩斯道。
接着他们去食堂吃了顿丰盛的晚餐,杰夫·格兰特假装路过:“我听说你们俩在桥头装了一个小时的思想者?这是什么优秀学生的特别爱好吗。”
林蒙眉眼一动,就傲然道:“杰弗瑞你还真说对了。我有预感我这次在那儿得到的灵感,足够让我获得史密斯奖学金和奖章。另外,福尔摩斯,我的朋友,他也有发表出来就会引起很大反响的发现。”
福尔摩斯几乎是马上就明白了林蒙的用意,而他也清楚这背后还得付出的努力,这让他面色柔和得不可思议。不过林蒙正在忽悠杰夫·格兰特,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杰夫·格兰特:“……是杰夫·格兰特。”他倒是不怀疑林蒙话的真伪。
林蒙也是说到做到,下一期的《自然》杂志就刊登了她的论文,得到了业内人士的一片好评;福尔摩斯和她共同编写的有关人体自燃的论文,也有刊登出来,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再加上是期末,谁都想得到个好成绩,于是林蒙在食堂的那番话,从学院内部传到了整个学校,以致于学院那座小桥,成为了学生们最爱路过的小桥,还有学生也做起了思考者。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真有几个学生等到了启发,故事传出来后,就引来了更多的跟风者。
后来,这座桥有了个广为流传的新名字,叫做思考者桥,桥头则被称为好成绩桥头。这个传统一直流传了下去,每当考试周来临,不少学生都特意过来拜一拜桥头,希望得到加持。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杰夫·格兰特在看过那两篇论文后,也只有佩服的份,完全没想过这都是他一时嘴贱,给激励出来的作品。
而专注写论文的结果之一,是林蒙到学期结束,都没有再翻阅莫里亚蒂教授的著作。而学期一结束,林蒙就得回伯明翰去,花更多的时间去经营她的马甲们,有暂时将学院中的事放到了一边。
这其中值得一说的是,林蒙那天想流浪汉吸骨髓,发散思维到了干电池上。这确实挺发散思维的,不过这确实是个不小的收获。虽说干电池和锻造厂挨不上边,可林蒙的马甲“詹姆斯·伍德森”有钱,伯明翰又是个工业城市,想要什么样的工厂都有,也都可以砸钱买下来,所以总体来讲并不是个事儿。
期间林蒙有收到来自福尔摩斯的信件。
福尔摩斯放假前已对自己的假期做好了计划,他准备先回家一趟,然后再做一些有机化学实验。林蒙和他分别时,有互相留了可通讯的地址,只是福尔摩斯这次寄来的信,信上的地址让林蒙不解,他怎么跑去了诺福克郡。
诺福克郡位于英国东北部,临海,地势低洼,河流和湖泊密布,是个度假胜地。而林蒙心想即便福尔摩斯跟着家人去度假,他也不像是寄明信片给她的人。
林蒙打开信件看了看,果然是福尔摩斯遭遇了事故。
原来福尔摩斯在离校前,结识了同学院的学生维克托·特雷佛,受他的邀请去他的家乡度假。林蒙对此持怀疑态度,认为福尔摩斯和维克托·特雷佛之间的相识过程,必然不会只是普通的相识,但既然福尔摩斯没有写出来,林蒙也就不多去追究。
等看完这封信,林蒙清楚地了解到福尔摩斯遇到的难题。维克托·特雷佛的父亲老特雷佛,遭遇到了勒索人。显然老特雷佛有什么把柄,落到了那名贪得无厌,且令人生厌的勒索人手上,不得不忍受对方的无礼和蹬鼻子上脸,同时还整日惶恐不安。
福尔摩斯是以为之前推断出了什么,让老特雷佛一下子病倒了,他自己心中有愧,所以福尔摩斯的立场是相对鲜明的。
林蒙想了想,遇到勒索之事,绝对不能小看人们的贪婪之心,必定当断则断。这一劳永逸的方法,自然是消灭“人证”和“物证”,但得消灭得妥妥当当,不然又会引发一连串后患。
林蒙又仔细看了一遍福尔摩斯的来信,根据他提供的信息,稍加打听了下老特雷佛。
之后,林蒙就有了决断,她提笔给福尔摩斯回了一封信。
诺福克郡,敦尼索普村。
福尔摩斯目前在这儿度假,只是他如今并没有住在邀请他来的维克托·特雷佛家,而是住在这儿的一家旅馆中,在暗中调查老特雷佛和那名勒索人的往事。
邀请人维克托·特雷佛知道他没走,常常过来和他抱怨。原来是那名叫赫德森的水手,在他家作威作福,但自己的父亲只让自己忍让,还因为自己的打抱不平,让自己反过来向赫德森道歉。
这天,维克托·特雷佛又过来了,他脸色通红,大声道:“福尔摩斯,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我恨不能将那家伙打翻在地,然后将他赶得远远的。”
福尔摩斯让他不要激动,他已经基本掌握了全局,而林蒙的回信就是这天到的。福尔摩斯从信差手中接过信,下意识地分析了下信封和信纸后,这才开始看这封信。
维克托·特雷佛在旁边问:“是伍德写给你的吗?”
福尔摩斯看了他一眼。
维克托·特雷佛扯出个笑来:“学院的大家都知道你们俩很要好,之前你们俩不是还一起合作,帮格兰特先生洗清了冤屈吗,所以我就想如果遇到我家这样的事,你要是给谁写信,也只有给他了。”
“没错。”福尔摩斯点了点头,他低头又看了一遍信,然后就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面对维克托·特雷佛的疑惑,福尔摩斯朗声道:“特雷佛,为了赶走赫德森那个恶棍,你是不是什么都愿意做?”
维克托·特雷佛站了起来:“是这样没错!可福尔摩斯,我需要做什么。”
福尔摩斯微微一笑:“用你们家的猎枪打死我。”
维克托·特雷佛:“???”
“在那之前,我还需要一只鸡,要活的。”福尔摩斯激动起来,有点苍白的脸颊都因为变得红润起来,“我都等不及了!”
维克托·特雷佛:“???”
“福尔摩斯,你,你没事吧?”维克托·特雷佛回过神来,他欲哭无泪,还愧疚是自己的家事,让好好的福尔摩斯发了疯。
说来维克托·特雷佛之所以会邀请福尔摩斯来他的家乡度假,是因为之前他的狗,咬伤了福尔摩斯的脚踝,他因为心中愧疚,加上和福尔摩斯也算是成为了朋友,想让福尔摩斯来放松下心情,可他没想福尔摩斯如此放飞自我啊。
福尔摩斯将信收好,精神饱满地回道:“哦,我再好不过了。特雷佛,我们得赶快准备起来,明天这个时候你就可以不必再忍受赫德森先生了。唔,这件事还得老特雷佛先生的帮忙,我想今天晚上我有必要和他谈一谈。”
维克托·特雷佛:“???”谈我们父子怎么用猎枪打死你吗?
维克托·特雷佛完全糊涂了,他特别想知道伍德的回信,都给福尔摩斯写了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
第48章 猎鹿帽(7)
几日后,林蒙收到了福尔摩斯的回信,随信来的还有一个包裹。
福尔摩斯在回信中写道事情已解决,包裹内的权当是这次的附加报酬。
该怎么说呢,林蒙给福尔摩斯出的主意,在某种程度上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名贪得无厌的水手赫德森,他在特雷佛家霸占了老特雷佛最喜欢的猎枪,去附近游猎,不幸打中了丛林中的游人。这一事故发生的时候,维克托·特雷佛和他的父亲就在附近,他们闻声赶来,维克托·特雷佛站在倒下的游人面前,看着从游人胸膛上流下来的鲜血惊恐交加。
赫德森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摊上了大事。
如果他不想被送上绞刑架,那他就该逃走,逃得越远越好。
赫德森自然不想死,他在威胁和祈求老特雷佛后,就逃得无影无踪了。照着他之前是个水手的情况来看,他十有八九会选择逃往国外,不会再来威胁与勒索老特雷佛了。
但老特雷佛经过这一遭,身体还是坏了下来。
福尔摩斯不好再在特雷佛家打扰他们,就收拾行装回了伦敦——那个遭遇飞来横祸的游人就是他扮演的,在他看来当时他做得并不够逼真,如果赫德森稍微有点头脑,就会发现数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