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去过久,他问了一句“睡了吗?”摇头,反问一句“你睡了吗?”浅浅笑声来自于她头顶,他低低说“大波妹”她踢了他一脚。再次的那声“大波妹”从语调到动作蕴含的意义昭然若揭,她假装听不明白,他附在她耳畔,说首相先生想吃第二颗糖。
这回,她不干了。
她和他说“颂香,我们聊天。”“为什么要聊天?”回应的语气俨然一副她的这个提议别提多傻了。
她还能指望什么呢?但她现在真的很想和他说说话,叫叫他名字。
于是,软软柔柔和他撒起娇来“那陪我聊天可以吗?”“陪你聊天和我们聊天的意义一样。”
苏深雪在心里把犹他颂香暗地里骂了一通,继续用软软柔柔的声音说“你要是陪我聊会天的话,我保证首相先生吃到的第二颗糖会很甜很甜。”这次犹他颂香的反应倒是很激烈,他叱喝道:“苏深雪,你在别人面前不许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当然,这样的说话内容更不能允许。”
“为什么?”也不知怎么地,心里生出了期待。
“笨。”他敲她头顶,“还能为什么,你是女王。”
她就知道会这样,抿嘴。
片刻。
“说吧。”
“什么?”
“不是说要陪你聊天吗?”很是勉强的语气。
哪有这样的陪聊天形式,但这也符合犹他家长子对苏家长女的一贯作风。
苏深雪琐琐碎碎说了一些话,她知道,他并没认真听她说这些话,这些话对于他而言毫无营养,犹他颂香不是陆骄阳。
怎么想起陆骄阳来了,说到陆骄阳——
苏深雪心里一动,问犹他颂香会不会为她系鞋带。
“什么?”
果然,没在听她的话。
“你会不会为我系鞋带?”
“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这语气就差最后补上一句无聊。
“我就是想知道。”她也是有她的坚持。
犹他颂香给出的答案是:会。
他会为她系鞋带,但前提得是她穿男式鞋。
因为,他只会系男式鞋带,从来没系过女式鞋带,他不清楚能不能成功给一双女式鞋完整系上鞋带。
狡猾的家伙。
“那你愿意尝试吗?”
“如果女王陛下需要的话。”这回答别提多心不在焉了。
苏深雪心里堵着一口气。
下一个问题。
“如果我有一天心血来潮,跑到一个年轻小伙子面前,让这个年轻小伙子给我画人体像呢?”
“苏深雪,你再说一遍!”犹他颂香瞬间提高声音。
显然,第二个问题他是听进去了。
苏深雪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提出这样一个假设,她也从来没想过让陆骄阳给她画人体像。
但话都已经说出口,而且,犹他颂香很可恶来着。
硬着头皮,苏深雪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一遍。
“你敢?!”浓浓的警告意味。
“为什么不敢?身体是我的!我对我身体拥有绝对的管理权!”反驳道。
“苏深雪你疯了!”犹他颂香一个翻身,把她控制于身下,那目光……
不由自主,怯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低低说“我说的是假设。”
“假设也不行!”犹他颂香深怕她听不清楚似的,“你是女王,想想看,一名女王的人体画像被公之于世的灾难性后果,更有,也不会有人敢给女王画人体画像。”
苏深雪又被犹他颂香惹恼了,回了一句“要是有呢?”
“要是有的话,他将面临二十年以上的牢狱之灾。”犹他颂香冷冷说。
哪有这样的事情?
“女王陛下,戈兰有一条法律,对女王不敬者,性质严重,最高处刑二十年以上。”
的确,戈兰是有这样一则法律。
但……
“如果是女王自己提出的要求,就不算不敬。”
这下,没辙了吧?
苏深雪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得意。
“苏深雪!”
做什么?回视他。
犹他颂香目光牢牢胶在她脸上,一字一句:
“即使是女王提出,但这个国家的首相绝对有能力,把它变成一则对女王不敬的恶劣事件,此恶劣事件足以让他余生在牢狱中度过!”
一字一句宛如带着刀芒。
指尖发凉。
第一时间,苏深雪脑海浮现起陆骄阳的面容,浪漫随性,眼神明亮,这样一张面孔不应该属于监狱。还有,喜欢粉色系的贝拉妈妈,总是听贝拉妈妈的话的丽安娜妈妈,要陆骄阳出什么事,两位妈妈得多伤心。
如果说,她之前内心深处有那么一点点想法的话,那么此刻,也是烟消云散。
苏深雪知道,犹他颂香刚才那番言论已经很克制了。
女王人体画像可以交给王室处理。
但!作为这个国家的首相,他是不会允许首相夫人的袒胸露臂于世人面前,即使这是一种艺术行为,无掺杂男女之情。
幸好,幸好,这是一个假设。
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以免涉及无辜。
脸上堆出恼羞成怒的表情,手掌抵住他肩膀,嘴里嚷嚷:“哪有这样的聊天方式?我不要这样的聊天方式,我讨厌这样的聊天方式。”
犹他颂香不为所动,以一名猎人般的姿态。
说:“苏深雪,要不要我现在打一个电话给克里斯蒂,关怀一下女王陛下最近在公务活动中都接触过什么人,这些人中,有没有会人体绘画的年轻小伙子。”
“或许,这个年轻小伙子还很会为女人们系鞋带。”
苏深雪脑子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老铁~明天那章峦帼肥肠喜欢~都不可错过哟~还有!你们还有谁忘留言了,我都数着呢~
☆、春去春又回
在苏深雪的想象中,这本来应该是轻松惬意的一场聊天。
发一点谁的牢骚;埋怨束腰总是把她勒得很不舒服;塑身衣对她也很不友好, 最可恶地是, 何塞宫那些人拿着她薪金还理直气壮管她这,管她那。
她心里希望,愿意在这样亲近亲爱的氛围中第二次为他展开自己的所有, 可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能变成这样。
苏深雪当真怕, 怕犹他颂香真打电话给克里斯蒂。
犹他颂香是谁?
他一手策划把自己父亲拉下神坛的戏码, 以一张天使面孔在海瑟家族掌门人面前控诉自己父亲的罪行,表达“有生之年想看到犹他颂轻栽一个大跟头”,一边给海瑟家族掌门人演绎了一出《王子复仇记》,一边对海瑟家族长女欲拒还迎。
这出《王子复仇记》尾声,王子一脚蹬掉了他的合作伙伴,海瑟家族长女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情伤治愈期,偶有恋情传出,但最终都以无疾而终收场。
除此之外, 犹他颂香还干了不少缺德事。
当真犹他颂香打电话给克里斯蒂了, 陆骄阳要不受到牵连都难。
为了不把陆骄阳牵扯进来,苏深雪借着“女王的尊严被践踏”为契机, 控诉他“你把我当成什么?”“一直一来我都假装不知道克里斯蒂背着我干的那些事情。”“你知道吗?那些从前看不起我的人,现在依然看不起我,他们在背后说我是你的傀儡,说得最凶地是你堂姐堂兄堂妹们。”
“犹他颂香,我讨厌你!”说这句时, 泪水滴落。
她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也是她一直想否认的事实。
这些她一直想否认的事实伴随犹他颂香一番言论,无可遁逃。
耻辱,愤怒。
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一把推开他。
以被单裹身,赤着的脚踩在地板上,她想找一个地方透气,她要受不了。
他在她背后“苏深雪,回来。”
“我不!”
“苏深雪,你给我回来!”
手紧紧抓住裹胸的被单,被单大得像要吃人似的,让苏深雪很生气;走几步就好像一副会掉会被看光光也让苏深雪很生气,最让她生气的肯定是犹他颂香,就像她责问他的,你把我当什么了?
犹他颂香,给我见鬼去吧。
耻辱和愤怒伤心让苏深雪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只能循环重复,大声嚷嚷:“犹他颂香,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特别讨厌你!我非常讨厌你!我无比讨厌你!”
她讨厌的何止是犹他颂香,她也讨厌苏深雪。
不仅讨厌苏深雪,还特别讨厌这个世界,讨厌一旦她眼睛落在某样甜品上,那些人就冒出来和她说“女王陛下,这个你不能吃。”
讨厌!讨厌!
谁都没在乎过苏深雪,本来苏深雪是因为想被在乎才拼命往上爬,最后爬上女王宝座,可还是没人在乎她,到最后,连苏深雪也不再在乎苏深雪了。
泪水爬满脸盘。
“犹他颂香,我讨厌你!讨厌你!无比!非常!迫切!无所不用其极讨厌你!”大声嚷嚷着。
背后传来很近的一声“还有吗?”
啊?她还以为把他甩得够远了,她都跑了一阵子,让她很讨厌的被单尾巴也没掉在地上让她脚老是踩到,那么,它们去了哪里呢?
很快,苏深雪就知道它们去了哪里。
犹他颂香一只手正拽着她很讨厌的被单尾巴呢。
看样子似乎拽了一阵子,跟她跑了一阵子。
被单是她的,他连这个也要来和抢吗?
总是会在她临睡前出来和她打招呼“未来世界的女战士苏深雪”已经被犹他颂香抢走了,他还要来和她抢被单不成。
怎么都不会给的。
大力拉扯着被单,企图夺回被控制在犹他颂香手上的部分,然而,她两只手用尽全力还抵不过他一只手,而且,他的表情,看她眼神都好像在表达着:苏深雪你就是一个笑话。
再一次。
大声说着,嚷着:“犹他颂香,我讨厌你,讨厌你,我就是要让年轻小伙子画我的身体,看我的身体,我也不介意人们看我的身体,我还非常愿意人们被我的身体迷住,我——”
下一秒,所有话被卡在喉咙处。
犹他颂香出手很快,那番话还没说完,被单被他当成武器,牢牢缠住她的喉咙,使得她一句话也说出来。
犹他家长子露出了獠牙:你敢?!
苏深雪瞬间清醒过来,她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本来是想绕开话题但因一时之气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企图开口,但连呼吸都变得举步维艰。
犹他颂香的脸近在眼前,还是很漂亮,但眉梢眼底的阴郁让他变得有点陌生。
“我的女王陛下,毁灭其实只是一个眨眼间的事情。”犹他颂香一字一句,“没人会为一副香消玉损的躯体着迷。”
锁住她喉咙的被单在收紧。
眼前一片发黑。
所以,她这是要死了吗?她这是要死在心爱的男人手上了吗?
苏深雪知道,让伊莲娜沉迷于药物的人是谁。
伊莲娜死时二十六岁,她比伊莲娜多活了两年。
她死后,他会想念怀念她吗?
思想间,制压于她咽喉的重力弹开,像重新回归海面的溺水者,苏深雪跌回一个怀里。
什么也顾不了,大口大口呼吸。
她被小心翼翼抱在一个怀里。
耳畔是他焦灼的声音。
焦灼,懊恼,自责,喃喃在说:“看看我都对你做了什么?!”“是啊,我总是叫‘深雪’‘深雪宝贝’我总是喜欢叫‘深雪,深雪宝贝’。”“可,看看,我都对深雪宝贝做了什么。”
是啊,看看犹他颂香都对苏深雪做了什么?她怎么还呆在他怀里,怎么能呆在他怀里。
手徒劳去推他。
他把她抱得更紧,他还说了,都是你的错。
“怎么想,都是你的错。”“是的,就是你的错,你就不应该说出,你想、你愿意让年轻小伙子描绘你的人体画像。”“一切失去控制。”“我无法忍受有这样一个人一笔一画勾勒你的曲线,光是想象我就已经无法忍受。”“是的,无法忍受。”“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一种艺术行为,但谁都不能保证面对着那样的一副身体能不想入非非,从她那头浓密的头发到她纤细胶白的脚趾头”“深雪,光是这些就让我愤怒,发狂。”“深雪,我自己也很害怕这种情绪,更无法解释这种情绪的源头,更无法掌控这种情绪。”“就这样,一切失去了控制。”“苏深雪,你就不该说那样的话,所以,都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误。”
这么类似于喃喃自语,毫无逻辑的一番话,她怎么会这么认真去听,这么集中精力去听。
而且,特别奇怪地是,他犯的错到他嘴里却成为她的错,这分明是一种颠倒黑白的行为,而她居然不怎么生气。
不,分明是不生气,不仅不生气,还听得入了迷。
前几分钟,无理取闹的人是她。
而这一刻,无理取闹的人变成了他,他一直在强调着“苏深雪,你别做梦了,苏深雪,你休想。”
“休想什么?”
“休想去见会人体描绘的小伙子。”
苏深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不会了,不会出现一副以苏深雪为人物的人体画像。
“颂香,压根就没有会人体描绘的小伙子。”她低声说,“我是和你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