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木善眼睛都直了,等等,不就是让他停车的意思吗?
托木善歉意挠了挠头,应当是早前学习汉文的时候,总喜欢打瞌睡,这汉文学得是半调子,也就能应付个紧急处,但茶茶木大人的汉文说得极好,应是他没领会茶茶木大人的意思。
茶茶木上前,对准他的头就是一个闷敲。
托木善双手捂着头喊疼:”茶茶木大人……“
茶茶木这才扯了他的衣领到跟前:“说正事,方才听霍宁的人说那城守的孩子关哪儿?”
要不他们怎么能追到驿馆去?
自赵阳镇失了白苏墨一行的踪迹,茶茶木便学聪明了。
反正霍宁手下一伙儿也是找白苏墨,他也是找白苏墨,所幸跟着他们,在他们要刺杀白苏墨之前救下白苏墨,再半道掳走还来得更省时省力些。
霍宁的人到了潍城,绑了城守家的女儿,威胁城守夫人将他们带进城,带进驿馆,好伺机刺杀白苏墨,还许诺给城守夫人,只要她肯带他们安全潜入驿馆,便放了她的女儿。
城守夫人是无奈之举,但茶茶木是清楚霍宁收下那群的秉性,怎么可能轻易放人?
那孩子都饿了两日了,再饿怕是要饿死了。
霍宁的人怎么会放她,就是想活活饿死她。
当时茶茶木离得远,在近处一些的是托木善,他没听清,托木善却是听清了的。
茶茶木问完,托木善意外,”大人是说潍城城守的女儿?“
“是啊。”茶茶木狮子吼。
托木善悻悻道:“大人您天马行空,我得确认清楚。”
茶茶木恼火:“天马行空不是这么用的!我问你人在哪里?”
托木善挠了挠头,循着记忆复述:北城门出去,十五里开外,废弃破庙下的仓库……“
“……”茶茶木对他刮目相看,这么长竟都记得 —— 北城门出去,十五里开外……茶茶木惊呆,他们就是北城木出去,恰好行了十四五里……破庙……
茶茶木掀起帘栊,从马车上干脆跳下来,登上前方的小山丘处,破庙……破庙……
还真被他看到了那个破庙!!
“托木善,走!”他抛下山丘来,拍了拍托木善肩膀,自己则撑手跃上了马车,与托木善一道共乘。
托木善一面驾着马车,一面迟疑问道:“大人,我们真要去救人?”
可他们两个巴尔人,在人苍月地界上,去救另外一群巴尔人绑架的苍月人,回头会不会被苍月人当做那群巴尔人一道给收拾了!
托木善心里苦。
茶茶木少有正经:“怎么不救,许是都饿死了?”
托木善转眸看他。
他沉声道:“人爹娘还在找她,要失了女儿得多痛心!”
“也是。”托木善嘟囔。
也不知道这一路来苍月是做什么的,拂过瞎眼的大爷过闹事,给腰脱的大妈正骨,帮走丢的猫寻主人,还给失孤的老人扛过米,眼下,还得去救被巴尔人绑架的姑娘……
托木善觉得这一路走很是艰辛。
还很艰难。
他们能在百忙之中与白苏墨相遇已是烧高香的事,若不是今日真能劫到白苏墨,他们来苍月一趟,只怕是来做好人好事的。
眼见马车临近破庙,托木善缓缓勒紧缰绳停下。
茶茶木拍了拍手,跳下:“等我。”
托木善应好。
茶茶木一面跑,一面回头:“车里的祖宗你可给我看好了!人丢了,我饶不了你!”
“哦。”托木善话音未落,某人因为倒着跑直接滚进了庙中……
额,托木善词穷。
好赖,也是到了。
……
稍等些时候,茶茶木怀中抱了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跑来,“托木善,快!水!”
一眼可见得奄奄一息。
托木善赶紧跳下马车,抓了身边的水囊就往茶茶木处跑去。
那小孩本是睁不开眼睛,应是察觉唇边的水,使劲儿喝了几口。
”够了,小鬼!“茶茶木喊停,可那意识模糊的人怎么会听,茶茶木只得一把抢过:“胃会撑炸的。”
那小姑娘顿时呛了几口水。
托木善见她燕窝都深陷了进去,应是真饿了三两日了。
托木善赶紧从怀中掏出半个珍藏的平宁烧饼,那烧饼可是在平宁的巴尔商人处买的,有巴尔的味道,他都舍不得吃完,揣了好久。
可放到小姑娘面前,人费劲得根本嚼不动。
茶茶木无语:“你让她一个饿了三天的小姑娘,啃那个你啃都费劲的烧饼?”
托木善也觉得是,可是,“那她能吃什么?”
茶茶木望了望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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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茶木大人骚包+秀逗日常
第174章 救命的粥
白苏墨未曾想过她是被两个劫匪唤起来煮粥的, 颇有些匪夷所思。
一处她不知晓的破庙, 亦不知从何处捡来柴火和一个破锅, 还有一小袋子米。
诚然,早前在外祖母处是见过刘嬷嬷熬粥的,刘嬷嬷熬得好喝,她想学了回去熬给爷爷喝,故而还央求刘嬷嬷教过她。现熬的粥很有些说道,火候,下米的时间,水的多少, 还有便是起锅的时间。
她一心想给爷爷惊喜,便费了不少心思学, 后来就连外祖母都说刘嬷嬷的手艺有传人了。
可那也是许久之前的事。
后来爷爷果真惊喜。
爷爷虽然喜欢喝她熬的粥, 但总觉那是府中下人做的事。
她后来便也慢慢生疏了。
而眼下,翻动着的米浪,不时添加和撤出的柴火, 还有那口破锅里传出来的没有参杂任何旁的香料的一锅朴朴实实大米粥的香气, 竟让一侧坐着的茶茶木和托木善留起了口水。
白苏墨每一个动作, 两双眼睛就跟着一起转悠。
似是生怕错过了一个环节似的。
直至她用勺子将白粥乘到了面前的四个破碗中。
茶茶木不觉咽了口口水。
”茶茶木大人, 你喂还是我喂?“托木善指着一侧的小姑娘。
茶茶木哼道:”自然是你。“
托木善只得硬着头皮去喂。
白苏墨自上了这辆马车去, 就有些分不清楚状况。
这两人劫她是事实, 但看起来却又似是有些……不太正常……
茶茶木这样的名字并非汉人, 这两人应是来自巴尔或羌亚国中的。
不清楚由来, 白苏墨也拿捏不住。
至于眼前的这小姑娘是否也是他二人劫来的?是为了赎金还是旁的?
她统统不得而知。
瞧这丫头的模样似是饿了几日, 快奄奄一息,应当旁的东西都咽不下,这两人能让她在此处熬粥,应当是为了给眼前的这丫头喝的。
只是见托木善方才喂下去一口,便呛得咳了出来。
又见那个叫茶茶木的也是个粗手粗脚的,白苏墨拢了拢眉头,实在看不下去,“我来吧。”
托木善和茶茶木两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遂又都松了一口气。
见白苏墨将小丫头抱起放在腿上,又唤了声:“水囊。”
托木善赶紧上前,将水囊递给她。
她将水囊中水倒出,冲了冲手,又用指尖沾水点在那小丫头嘴上,小丫头下意识舔了舔。
她再多点了些,等到那姑娘下意识唤了声:“水。”
白苏墨才将水囊递到她跟前,她抱着喝了口,却不似早前喝得那般急,白苏墨轻声道:“喝些粥可好?”
小丫头迷迷糊糊应了几声“嗯”。
白苏墨用勺子舀了一小口,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吹,觉得似是不烫了,才用勺子的断脚处在手背上轻轻碰了碰,确认不烫了,才喂了这一小口到小丫头口中。
许是这一小口大都是米汤,只有稍许米粒,小丫头咽得顺利。
白苏墨又如法炮制。
小丫头又喝了三两口。
托木善在一侧看着,眼中流光溢彩,“你真厉害。”
只是刚言罢,茶茶木伸手狠狠敲了敲他的头,托木善吃痛,无辜看向茶茶木。
茶茶木恼道:“你闭嘴!”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有人心中如实说。
白苏墨又诡异看他。
茶茶木一脸不自在,“你看我做什么?”
白苏墨果真转眸不看他了,继续专心喂粥。
茶茶木心中唏嘘,【呼……】
白苏墨心中竟莫名想笑。
眼下的小丫头许是真的许久没吃东西了,这碗粥熬得又融又软,这一小碗很快便都给她喂了下去,她却依然迷迷糊糊说着:“还要……”
这两人里,做主的应当是那个叫茶茶木的人,白苏墨抬眸看向他:“还喂吗?”
他若不许,她想也没办法。
只是,白苏墨又补了句,“方才那碗都是汤,还不够果腹……”
果真,茶茶木眼睛都没眨:“喂,怎么不喂?”
只是话音刚落,肚子便极其不争气的长长得“咕噜”一声。
托木善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要死啊!”既而脑袋上便又是一记重锤。
“茶茶木大人!……”这回是肉眼可见的真疼了。
白苏墨心中汗颜。
收回了目光,对这对劫匪不知当保何种样的形容。
总归,在莫名其妙的氛围当中,白苏墨将第二碗粥喂完。
似是两碗粥下肚,小丫头缓了许多。
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托木善都觉得她面色红润了一些。
只是小丫头就这般抱着白苏墨,好似抱着救命稻草一般,如何都不愿松手,白苏墨看了看两人,又道:“这外面风大,她似是还发着烧,先抱回马车上?”
许是这两人虽是劫匪,但言行举止总无端透露出些许善意……和些许的笨拙,白苏墨才会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提起。
托木善瞥向一侧的茶茶木。
茶茶木被他二人一起看得更有些不自在,便朝托木善道:“看着我做什么,抱上马车去啊。”
“哦。”托木善赶紧上前,从白苏墨手中接过小丫头。
这头还生着柴火,火星烧得哔啵作响。
茶茶木沉声道:“你不喝吗?”
白苏墨愣了愣,她似是真的有些饿了。
虽不知茶茶木是何意图,白苏墨指尖顿了顿,还是很快端起眼前的一碗粥,用勺子舀了舀,很快喝了下去。
伸手摸了摸袖间,没有带手帕,只得牵起衣袖的一角,稍稍擦了擦嘴角。
不知为何,茶茶木问道:“你还要吗?”
许是方才一直在看她,觉得她应当也是饿了。
白苏墨愣了愣,从未想过他会问这番话,但莫名的,今日饿的感觉似是尤为明显,故而茶茶木一问,她也顾不得那么多,端起最后仅剩的那碗粥,一气呵成。
心中的满足感不知何处窜起,难得嘴角勾了勾,却见茶茶木一脸呆若木鸡的表情……
“不好意思。”白苏墨心中不知为何略有歉意,许是想起方才茶茶木和托木善看她煮粥时目不转睛的模样,而仅有的四碗,都被她和方才那个小姑娘一人两碗分掉了。
“吃饱了就走。”茶茶木起身。
白苏墨越发有些摸不清这人的心思。
只是背着她的茶茶木,脸都莫名红了。
这样的荒郊野岭,连人都没有一个,白苏墨若是不跟上,许是今晚就会被狼吃掉。
托木善伸手扶她上马车,她道了声谢。
放下帘栊,她听托木善同茶茶木道:“我觉得白苏墨人挺好。"
"驾你的车!“茶茶木狮子吼。
托木善果真拎了拎缰绳,马车缓缓开始动起来。
托木善嘟囔道:“茶茶木大人,你不进去吗?”
茶茶木想也不想:“不!”
遂又郑重申辩:”这条路需警醒些,我和你一起。“
托木善默认。
车轮轱轱,白苏墨也不知去了何处,但直觉告诉她,茶茶木和托木善两人不是什么恶人,巴尔的人应当在寻她,钱誉也一定在四处寻她。
“茶茶木大人。”
马车外又有声音传来,白苏墨不想听,声音却不小。
“做什么?”某人不耐烦的声音。
托木善咽了口口水,还是味道:“刚才那碗粥好喝吗?”
粥?
茶茶木愣了愣,很快,脸色便阴了,他也没喝:“不知道,她都喝了。”
“啊!!”托木善一脸惋惜,而后幽怨道:“怎么这么能吃啊……”
“你开心驾你的车!“
不知为何,白苏墨终是忍不住笑了。
钱誉,一定能找到她。
……
行了许久,白苏墨便倚在马车一侧睡了许久。
马车碾过小石子,略有颠簸。
白苏墨微醒。
恍恍惚惚间,似是听马车外茶茶木和托木善在说些什么,马蹄声,车轮轱轱压过道路的声音,她听得有些不真切,却隐约听到了“赐敏”两个字……
赐敏,白苏墨依稀觉得这名字在何处听过。
迷迷糊糊之间,似是忽然想起了玉夫人唤了的那个名字——赐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