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心——求之不得
时间:2020-04-14 06:59:26

  托木善擦嘴:“白苏墨,你熬的粥可真好吃,和我阿娘熬的一样好吃。”
  阿娘?
  白苏墨在他对面坐下,“你阿娘?”
  许是提到阿娘,托木善眼底都有笑意,见她在对面落座,便也朝她道:“我阿娘可能干了,我阿爹过世得早, 我阿娘一人养了一百只羊。”
  一百只羊?白苏墨诧异。
  托木善笑道:“对啊,足足一百只, 我和阿弟要轮流给羊剃毛,也会帮阿娘去牧羊。剃下羊毛可以拿去换东西,羊奶可以做羊奶酒, 羊肉可以吃, 羊骨头还可入药……”
  他说话的时候眼中似有繁星。
  白苏墨认真听着,也不打断, 只是在他问起‘你喝过羊奶酒吗’, 礼貌性点头或摇头。
  许是他出来许久未回家了, 说起家中事情的时候, 满眼都是喜色。
  也许是他说得实在有趣, 陆赐敏也坐起来听。
  陆赐敏还低烧着, 白苏墨怕她着凉,将她抱在怀中一起听。
  孩子有着天生的友善,托木善所说的草原上的生活,又是陆赐敏从小没有听过的,就份外有兴趣,精彩处还会“咯咯”笑起来,这一笑,便仿佛早前的不爽利去了多半。
  白苏墨摸摸陆赐敏的头,一直安静听着他二人的对话。
  托木善这样善良且天真如孩童般的人,不应当是掳劫陆赐敏的人。
  白苏墨看了看先前茶茶木让老妇人送来的衣裳,心底思绪更重了几分。
  ……
  在托木善同陆赐敏的笑声中,竟连茶茶木的脚步声都未听见。
  茶茶木进屋的时候,托木善正在给陆赐敏生动表演怎么剪羊毛,陆赐敏一面模仿,一面笑得“咯咯咯”作响。
  白苏墨瞥见一侧的衣裳,托木善也转头。
  只见茶茶木的脸色几分阴沉。
  许是觉得自己闹得有些过了,托木善有些怕茶茶木责骂,便也站在一侧不说话。
  “她的药。”茶茶木放在桌上,“喝完就走。”
  这句话是说与白苏墨听的。
  茶茶木撩起帘栊出了屋去,托木善也赶紧跟了上去。
  陆赐敏有些被吓到,躲到白苏墨身后,”苏墨,怎么了?“
  白苏墨摸摸她额头,轻声道:“无事,先把药喝了。”
  ……
  托木善同茶茶木一道出了苑中,茶茶木给马匹饮水。
  托木善抓了把草一起喂了过去,“茶茶木大人,你今日是怎么了?”
  早前出去的时候,还一脸艳阳高照,回来的时候便似遭了洪灾的脸一般,托木善心中发怵。
  茶茶木凛声道:“你真以为白苏墨这么傻?”
  托木善不知道他何意。
  茶茶木从袖间掏出一枚簪子,“知道这是谁的簪子吗?”
  托木善嘟囔:”白苏墨的,早上她说要谢谢老人家,便让人家收下的。“
  “是啊,”茶茶木一把将簪子塞到他手中,恼怒道:“仔细看,看仔细了,这簪子的玉质和材料,簪子底部刻的小字和纹路是什么!”
  托木善不解接过,但确实在仔细查看,“玉质什么的我哪儿懂,但看做工却是一流,可依人家白苏墨的出身,随身带的簪子会差到哪里去……”托木善一面说,一面继续看去,犹是看到簪子底部的”白“字,再后面的小字便看不清,也认不得了。
  茶茶木听他胡言乱语一通,一把从他手中抢过,恼意道:“某年某月某日,钦赐。这是苍月皇帝的御赐之物,这全天下姓白的,只有白苏墨一人有!”
  托木善呆住。
  茶茶木继续怒道:“你以为她将这枚簪子给这户人家是何意?道谢?!她是被我们掳劫来的,她需要什么道谢?!她是拿这枚簪子告诉旁人,她在这里来过,好让旁人循着蛛丝马迹寻来,你听明白了吗!”
  茶茶木一连串炮轰,托木善算是半懂了。
  “叫她们出来了,我们要尽早到四元城!这一路上,勿再同她多说旁的,给自己添麻烦!”茶茶木言罢,将簪子收了回去,托木善赶紧点头。
  ******
  再上马车,白苏墨只觉气氛比早前还要肃杀些。
  眼下,似是连托木善都噤声了。
  陆赐敏喝了退烧药在她怀中睡去,她倚在马车一侧,静静看着马车外。
  方才在苑中茶茶木同托木善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簪子被茶茶木扣下了,亦是警告她不要再有旁的动作。
  这户村民早前受过茶茶木的恩惠,所以才会将她的簪子转给了茶茶木。
  茶茶木怎么会不知晓她的心思?
  眼下簪子也被扣下了,她的意图也被茶茶木知晓,往后再想有旁的逃路只会更难。
  她早前怎么没有想到?
  这里既是苍月和巴尔的临近之处,那这里村民应当对巴尔人敏.感,托木善和茶茶木连名字都没有掩饰,这对村民却还能收容他们,连带着她和陆赐敏,这对夫妇连旁的多一句都没问过,也一直都只是和茶茶木对接。茶茶木也未警告过她半句,她怎么就相信了这真是借宿?
  还将自己的簪子赠与那个老妇人,想要留下些蛛丝马迹?
  她近日是越发迟钝了,竟连这些都忽略。
  车轮轱辘碾过道路,白苏墨的头倚在马车上,只觉稍稍有些头晕。
  但今日之事,却也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们要带她去四元城。
  长风四元城,临近函源,巴尔在燕韩囤积了兵马和粮草,若是南下,首要取的便是长风的四元城。
  茶茶木和托木善是巴尔人。
  他们想掳她去四元城,应当是想做人质。
  白苏墨越发觉得有些头晕,不由咬了咬双唇,钱誉在潍城,爷爷在明城,他们哪里能猜到她南辕北辙去了长风的四元城?
  钱誉他们怕是不能轻易寻到她了……
  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法子,能将消息传递出去?
  白苏墨靠着马车,不知何时睡着的。
  ******
  等到再下马车又是晌午前后了。
  茶茶木饮马和喂草去了。
  托木善带了白苏墨与陆赐敏在沿路的凉茶铺子喝水。
  这条路荒凉得很,亦不是大道,难得有一间茶水铺子歇脚。
  “托木善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陆赐敏一面吃着老板娘端上来的杂粮饼,一面问。
  晨间在村落的时候,托木善尚且热忱,也同陆赐敏玩得很好。
  后来茶茶木来后,他便一直躲着她们
  眼下,也不怎么说话。
  孩子最是天真,非要问个究竟。
  托木善眼中有些为难,看了看白苏墨。
  白苏墨当做不知。
  只是这口杂粮饼下肚,竟兀得觉得有些反胃,险些恶心呕吐,便迅速放下,用袖遮了遮唇角,起身到了一侧,干呕。
  托木善吓倒,不知是不是这杂粮饼有问题。
  拿起她先前咬过的捏了捏,又撕了一些下来试探性闻了闻,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茶茶木闻讯赶来。
  “出什么事了?”茶茶木先问的托木善,托木善如实告知。
  茶茶木直接尝了口杂粮饼,确实没有问题,但许是见白苏墨这幅模样,又将剩下的杂粮饼一个尝了一个,最后连她方才饮过的水杯也没放过。
  都没问题……
  茶茶木有些犹疑得看向白苏墨,不知道她可是又在耍什么心机……
  “苏墨,你可还好?”陆赐敏关切。
  白苏墨摆摆手,稍许,才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无事,应是马车上颠簸得不太舒服,不打紧。”
  她最终也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
  只是脸色有些泛白,不似是演戏。
  托木善赶紧倒水,遂递了水杯给她。
  白苏墨接过,道了声谢,端起茶杯嘴角正对着茶茶木方才饮过的地方。
  白苏墨险些就喝倒。
  茶茶木脸一红,直接从她手中夺走。
  白苏墨莫名看他,茶茶木瞪了托木善一眼,“你没看到我刚才喝过啊!”
  托木善才想起。
  白苏墨愣了愣,抬眸看他时,见他脸已涨成了猪肝色。
  “既无事,就上马,该走了。”茶茶木恼羞成怒转身。
  托木善解释道:“白苏墨,刚才茶茶木大人以为你中毒了,就用你的水杯喝了一口,应当是怕你们汉人介意。在我们巴尔,这是平常事,我便给忘了。”
  白苏墨转眸望了望那道背影。
  陆赐敏不加掩饰,忽然说:“可是他脸红了。”
  托木善挠了挠头,“茶茶木大人应当是觉得失礼了吧。”
  茶茶木没有回头,一张脸却已经涨成了紫红色。
  ……
  等到黄昏前后,马车又行至另一处村落。
  这一路走得都是偏僻地方,这些村落也大都荒凉,村与村之间要坐大半日的马车才能抵达。
  茶茶木撑手跳下马车,这里没有他熟络之人,他要先探过:”我去探探,稍后回来,你看好白苏墨。“
  托木善应好。
  茶茶木尚未转身,马车中咚咚的脚步声传来,两人都回头,见是陆赐敏掀起帘栊,声音似是因紧张而有些颤抖:“苏墨好像生病了!”
  生病……
  茶茶木掀起帘栊上了马车,白苏墨靠着马车一侧坐着,脸色是比先前还要泛白,额头也是涔涔汗水,双手捂住肚子,似是腹间疼痛。
  “白苏墨……”茶茶木语气有些许慌张。
  他早前怎么会想她是佯装?
  她的脸色,额头上的汗水哪一样都不是装出来的。
  “茶茶木……”她应是腹间疼痛,说话有气无力,但还是攒出力气同他道:“我需要看大夫……“
  大夫,大夫……茶茶木慌乱咽了口口水,“别怕,我带你去看大夫,托木善帮忙!”
  他没有犹豫。
  托木善帮忙掀起帘栊,茶茶木将她抱下马车。
  “可是,医馆在哪里……”托木善也慌了,他们根本没来过这里。
  “找。”茶茶木已抱了她跑开。
 
 
第177章 平安
  茶茶木也不知道这小村落里的郎中可不可信, 但整个村里都只有这位李郎中, 再远, 便是要到几十里开外的镇子上去了。
  郎中把脉, 茶茶木和托木善都只能远远候着。
  托木善牵着陆赐敏,没敢让她上前。
  白苏墨先前应是疼痛难忍,额头上的汗水擦过,眼下又出了一层,脸色煞白得没有血色,唇上却被咬出了血迹。方才大夫施了针,她应是舒缓了些,瞧着模样像是平和了。
  稍许, 李郎中起身,唤了药童先去煎一副药来。
  茶茶木使了使颜色, 托木善跟了去。
  白苏墨可不能在这地方出什么闪失,既要煎药,有人从旁看着的好。
  “这位小哥, 借一步说话。”李郎中伸手相请。
  屋中只有白苏墨和陆赐敏, 陆赐敏还尚小,茶茶木是听说过, 汉人有些医者有忌讳, 不当病患面前说病症。
  茶茶木同李郎中踱步到屋外, 陆赐敏便上前, 跪在白苏墨床沿一侧:“苏墨, 他们给你抓药去了, 一会儿就不疼了。”
  白苏墨没什么力气,勉强扯了一丝笑容。
  陆赐敏又道:“扎针疼吗?“
  白苏墨摇头:“不疼。”
  陆赐敏学着她的模样,伸手摸摸她的头:“苏墨,你会好起来的。”
  “会的。”她还是如此应她。
  ……
  屋外,李郎中阖上门,朝茶茶木道:“小哥,方才见你们是驾马车来的,可是近来这一路都在马车上?”
  茶茶木想也不想点头。
  李郎中一面捋了捋胡须,一面点头:“那便是了。”
  “是什么?”茶茶木不解。
  李郎中叹了叹,语重心长道:“这小哥,不是老夫说你,尊夫人既然有身孕,又怎么能长时间乘马车?马车颠簸,这不足三个月的身子随时都有可能掉,老夫方才先开了一副安胎药,让夫人先喝了,稳住胎气是大事,可这几日暂且先在村子里缓一缓,免得动了胎气,这孩子保不住啊……”
  身孕……胎气……安胎药……
  茶茶木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
  这些词语忽得排列组合成一处,最后落脚到“尊夫人”三个字上,茶茶木半晌没反应过来。
  李郎中会错了,更是责备叹了叹:“你这!……唉,你这该不是连自己夫人有两月身孕都不知道吧!……”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这人定是不知晓的!若是知晓,怎么会让自己夫人去遭这样的罪。
  李郎中便改了口,一口一个叹气:“瞧你这糊涂的!这几日也别赶路了,多花些心思照顾照顾你夫人,这路什么时候都能走,可这孩子是要紧的大事,若是有个闪失,你夫人她能受得了?”
  李郎中言罢,瞧茶茶木仍是一脸震惊的表情,奈何叹道:“罢了,见多了,听到自己当爹的都是这幅模样。”
  “我……”茶茶木有口难辩。
  李郎中甩手:“去看看你夫人吧,这阵子可要顾着她的脾气!若非是她身子骨健朗,这般在马车上折腾,这孩子兴许都保不住。上心些吧。”
  茶茶木再想说何,李郎中已拂袖而去。
  茶茶木叹了叹,进屋也不是,不进屋也不是。
  茶茶木挠了挠头,在苑中来回踱着步,最终在伸手推开房门之际,将手收了回来,转身去了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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