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喝安胎药调养,茶能解药性。
白苏墨笑:“给你泡的。”
他?
茶茶木眉头拢紧,斜眸瞟他。
白苏墨道破:“你昨日泡得法子不对,茶都浪费了,这么泡茶香更好。”
茶茶木眉头拢得更紧。
他在房顶还不下来,白苏墨也不恼。
将垫子垫在石凳上,随手拿起竹夹夹了方才开水里烫过的杯子和工具,等放过茶叶,第一波水注入,稍许时候,白苏墨将茶水倒去。
“这叫洗茶,洗茶的水一般不饮。”她好似自言自语一般,“要饮第二波。”
茶茶木知晓她是说与他听的。
白苏墨继续自言自语一般同他说着泡这种茶叶的法子,他就坐在屋顶上看着她,这个女人,真的奇怪至极。
早前掳劫她的时候,她似是就没怕过,还一双眼睛瞪着他看,看得他原本就有些毛躁的心有点发怵;后来叫醒她给陆赐敏熬粥,谁知道她熬得粥这么香,馋死了他和托木善,接过两碗粥都被她自己一人喝了,他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他是听说过她是苍月国中的美人胚子,客他见过族中的美人也如云啊,但真正见到她本人的时候,还是被惊了惊,尤其是那双眼睛,似是既能看透旁人的心思,也能说话一般,到让他每回都不敢多看;都说汉人公侯家的小姐多是娇惯惹人厌的,但她照顾陆赐敏的时候,他才似是认识了真正的白苏墨……
这白苏墨啊,有一张好看脸,还让人生了一颗想亲近她的心。
呸呸呸,他自然不是说他。
他是说诸如陆赐敏,托木善之流,不过认识她几日,都能同她混迹到一处去。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姑娘啊!
被劫了,淡定;被戳穿了,淡定;动了胎气,都难受成了那副模样,还知晓郑重其事同他说,她需要大夫,他立即意识到严重性。
他是同她和盘托出了,是为了让她安心养胎。
但他毕竟绑架了她啊,他看到她还是会尴尬,只得处处避讳。
她却也真的宽心,眼下还在同他说泡茶之事。
似是显得,他还没她大气。
茶茶木恼火。
白苏墨的声音一直在下面念叨,似是他应不应,她都不介怀,她长了颗什么心啊。他双手抱头,仰首躺在屋顶上,继续想来想去,想到最后——许是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还是只燕韩的猪。
忽得,茶茶木又丧气坐起,他脑袋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墨,托木善钓了一条大鱼!”
茶茶木丧气之时,只见栅栏被陆赐敏推开,手中抱着一条大鱼欢脱得跑来。
茶茶木心惊,有门槛。
还没来得及开口,有人啪得一声摔倒,得了,鱼也飞出去了。
白苏墨撑手起身,他道:“你坐着,我去。”
这日头一次下房顶,便是去扶陆赐敏的。
白苏墨笑笑。
陆赐敏这头虽是摔了,应是摔得不疼,还在“咯咯咯”得笑。
茶茶木替她拍拍裤腿,才去捡那条飞出去的鱼:“下次进门的时候要看路,好歹只是条鱼……”
他话音未落,紧随其后的托木善也应声倒地,将桶里的鱼都悉数摔了出去。
陆赐敏嘻嘻哈哈笑开。
茶茶木额头几条黑线,再抬眸时,却见陆赐敏已扑到白苏墨处笑作一团。
他捧着手中的鱼,鱼正好一个甩尾,“啪”得一声拍在他脸上,给他抽得生疼!
“!@@#¥%……&*()”气得茶茶木连巴尔话(脏话,请自行脑补)都骂了出来。
恼羞成怒时,却见白苏墨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
……魔怔了吧你,要死了吧你,茶茶木在心底自言自语。
恰逢托木善爬起,口中哀怨念叨:“为何苍月的门口非要有道坎?”
茶茶木已做好训话状:“那是因为……”
话音未落,一道箭矢贴着托木善的头发,重重射在了后方房间的墙壁上,应是力道极大,还有箭矢入墙壁后的轰鸣声。
托木善警觉抽出匕首。
茶茶木想也不想护在白苏墨和陆赐敏跟前,“是霍宁手下的人,白苏墨,你带陆赐敏回屋去。”
陆赐敏是未反应过来,白苏墨脸色有些微变。
这种时候最忌添乱,白苏墨牵了陆赐敏往屋内跑:“茶茶木,你们小心。”
茶茶木没有听进去。
身后屋门关上的声音,茶茶木伸手到唇边,连着急吹了三声口哨。
赶得上,茶茶木握紧手中的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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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登场是不是得有音效
钱誉:怎么,他不是反派吗?
第179章 月下解语
白苏墨带陆赐敏躲在房中, 陆赐敏有些怕, 在白苏墨怀中瑟瑟发抖。
屋外, 有箭矢射向各处的声音,也有刀剑相向的声音, 声声让人毛骨悚然。
“苏墨, 我怕。”陆赐敏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但又因为害怕不敢哭出来。
白苏墨手心也泛着冰凉, 安慰她, 也是安慰自己:“不怕, 有茶茶木和托木善在。”
陆赐敏听话点头。
只是才将点头完, 便听“砰”得一声, 白苏墨背后一个激灵, 一道身影重重摔倒门上,鲜血如水柱般喷在背上, 让人背脊发凉。
白苏墨将陆赐敏紧紧搂在怀中, 转过身去不让她看到, 其实自己手心已渗出涔涔汗水。
白苏墨心“砰砰”跳着, 强逼着自己做深呼吸。
屋外,依旧是厮杀声和兵器刺入的声音, 白苏墨从未觉得生死同自己有这般近过。
混乱里, 白苏墨能听到的茶茶木和托木善的声音, 也能听到其他巴尔人的喊声, 巴尔话与怒吼声间杂, 似是刀剑相交混着野兽的咆哮一般, 震耳欲聋……
白苏墨也不知道这一切何时会结束,不知道最后冲进来的会是那群巴尔人还是茶茶木和托木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苏墨咬紧下唇。
……
不知过去多久,门骤然推开。
正当晌午时,逆着光,好似连人影都看不清,白苏墨细下打量着,心底突突似是要跳出来。
“茶茶木大人。”
赐敏先认出来,唤的还是托木善早前教会的茶茶木大人。
白苏墨看去,他的肩膀上站着一只原本应是通体雪白的雄鹰,鹰眼犀利,牢牢站在茶茶木肩膀上,许是羽毛沾染了血迹的缘故,显得尤为肃杀凶猛。
而茶茶木手中握着短刀,短刀上也沾染了血迹,早前一身蓝色的衣裳,也似是被染成了紫红色。
“茶茶木……”白苏墨看他。
“……这里不安全,我们要赶快走。”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喘气,先前是经过了一番恶战。
“托木善呢?”白苏墨心中微微打着颤。
白苏墨言罢,苑中马蹄声响起,却见托木善已驾了马车过来。
白苏墨心底才似吃下一个定心丸。
“托木善!”陆赐敏喊了声。
白苏墨见托木善笑了笑,一手撑着马车,一手拎着缰绳,应是受了伤。
“走。”茶茶木难得如此简单利索。
白苏墨愣愣点头,竟也忘了问要去何处。
茶茶木俯身蹲下,身上的雪鹰扑了扑翅膀,“嗖”得一声蹿出屋外,直接展翅扑向空中盘旋着。
而茶茶木俯身蹲下后,抱起陆赐敏,轻声道:“托木善受了伤,我抱你。”
陆赐敏听话点头。
许是早前太过紧张,起身时,竟有些脱离,幸亏白苏墨扶住他。
“茶茶木?”白苏墨觉得何处不对。
他笃定:“没事,快走。”
这村落已经暴露,并不安稳。
茶茶木和托木善能两人应付,足见对方来的人并不多,更许是先来试探的人。
白苏墨不再迟疑。
只是上了马车,陆赐敏趴在她腿上,问:“苏墨,你怕吗?”
破天荒,她应道:“怕。”
陆赐敏眨了眨大眼睛,似是也有些沮丧:“苏墨,坏人要杀我们,爹娘是不是就不能来接我们了?”
白苏墨怔了怔,她竟忘了这一出。
原本许是钱誉后日便会来了,眼下……
白苏墨心底微沉,陆赐敏却睁着大眼睛望着她,似是在等她回答,像是寄托一般。
白苏墨嘴角勾了勾,应当:“能,但我们得先寻一处安全的地方。”
小孩子特有的打破砂锅问到底,“那苏墨,哪里是安全的地方?”
白苏墨指尖顿了顿,虽摇头,却安抚道:“我想茶茶木和托木善一定知道。”
陆赐敏最相信托木善,白苏墨说完,她便跟着点头。
马车外,茶茶木和托木善不知道在用巴尔话说着什么,白苏墨没有出声相扰,陆赐敏拥她:“苏墨,我方才都吓哭了。”
白苏墨笑:“我亦吓到了,只是没哭。”
陆赐敏叹道:“苏墨,我亦想像你这般勇敢。”
白苏墨莞尔:“你已很勇敢,我是不敢哭。”
陆赐敏噗嗤笑出声来。
孩童的天性便是如此,想哭哭,想笑笑,一切随心。
白苏墨揽紧她,头靠在马车一侧,小心斜靠着。应是顾及她身孕的缘故,马车行得不快,亦不颠簸,午后的阳光依旧有些刺眼,她护着陆赐敏,心底忽得沉甸甸,又空悠悠。
……
过了许久,马车缓缓停下。
白苏墨远远望去,是连镇。
竟已到连镇了,白苏墨意外。
她记得早前在地图上看过连镇的位置,连镇的位置特殊,四通八达,是苍月北部鲜有的有水路交通的小镇。交通枢纽之地,多汇聚四方之人,通八方位置。
这样的小镇防守不重,但往来的人.流却多。
马车缓缓停下,茶茶木掀起帘栊入内。
马车内早前备了替换的衣裳,眼下,他与托木善身上皆是血衣,城门口会被盘查,衣裳需换下来。
白苏墨唤醒怀中的陆赐敏,轻声道:“赐敏,我们先下马车。”
陆赐敏迷迷糊糊中揉了揉眼睛,还是仍由白苏墨牵着下了马车。
下车时,白苏墨见托木善的唇色有些泛白。
左腹的衣裳似是被血迹浸透。
“托木善!”白苏墨先前的淡定似是在这一刻有些失控,伤成这样,这一路如何过来的!
托木善扯着泛白的嘴唇,笑了笑,“白苏墨,镇里有大夫。”
白苏墨微楞,还是颔首。
他二人先后上了马车换衣裳,陆赐敏在一次轻声问道:“苏墨,我们到哪里了?”
白苏墨应道:“连镇。”
陆赐敏继续问:“到了连镇就没有坏人追我们了吗?”
白苏墨怔了怔,一时竟不知道当如何回答才好。
茶茶木已换了衣裳下马车。
白苏墨牵了陆赐敏上前,陆赐敏应是忘了先前的话,复向茶茶木问道:“茶茶木大人,我有些饿了。”
茶茶木和白苏墨才都想起晌午时候本是还宁静祥和得闹着要吃鱼,后来生了变故,眼下也都将近黄昏了。走得急,马车内没有旁的吃得,赐敏是应当饿了。
茶茶木抱起她,指着前面的镇子,道:“看到前面的镇子了吗?”
陆赐敏点头:“是连镇,方才苏墨说的。”
茶茶木看了看白苏墨,又朝她道:“到了镇子里,我们就去吃东西好不好?”
陆赐敏听话点头。
茶茶木转向白苏墨:“还好?”
白苏墨也点头。
她惯来报喜不报忧,茶茶木心知肚明,陆赐敏都饿了,白苏墨还有身孕在。
白苏墨许是看出他心思:“先送托木善去看大夫,我尚好。”
他顿了顿,片刻才应好。
托木善也换好了衣裳,从马车上下来。
许是换了身衣裳的缘故,脸色没有早前煞白。
茶茶木放下陆赐敏,从托木善手中接过衣裳,道了句:“我去。”沾了血迹的衣裳要处理掉,一是怕入城被人盘查惹不必要的麻烦,二是怕留有痕迹被人查到。
茶茶木去处理衣裳,托木善便抱了陆赐敏上马车。
白苏墨亦掀起帘栊,临上马车,托木善道:“白苏墨,其实,茶茶木大人不是坏人……”
他不知为何要提起,但此时不吐不快,许是看着茶茶木朝马车走来的身影,他心中有感而发:“其实,从一开始,茶茶木大人就没想过要害人,他只是想拖延时间说服族人。苍月在边界屯兵,我们都很害怕,霍宁便借了这股害怕,怂恿国中挑起战争,茶茶木大人一直在其中周全,所以两边都大军压境却都秘而不发。霍宁要逼苍月主动挑起战争,才能有理由出兵,而再也没有杀了你激怒国公爷更好的理由了。其实白苏墨,茶茶木大人从一开始就是想救你,四元城只有后来的缘由,他不想苍月同巴尔之间开战……”
眼见茶茶木临近,托木善最后道:“其实,茶茶木大人的双亲也是很早之前就过世了,是茶茶木大人的爷爷将他们姐弟二人养大的。他们姐弟二人自幼同爷爷相依为命,只是……”托木善叹道,“只是后来茶茶木大人的爷爷死在战争里……”
白苏墨眸间颤了颤。
茶茶木业已折回。
连镇就在前方,白苏墨揽着陆赐敏,脑海中反复回想的却都是托木善先前那袭话。
—— 茶茶木大人的双亲也是很早之前就过世了,是茶茶木大人的爷爷将他们姐弟二人养大的。他们姐弟二人自幼同爷爷相依为命,只是后来茶茶木大人的爷爷死在战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