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誉如此问,茶茶木是无法应答了。
钱誉继续平静道:“我钱家可以承诺你,持续和巴尔交易,也可以物易物,尤其是冬日,不断粮食和牲畜供给,如何?”
如此,就连一侧的托木善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若是有钱家这样的商户做背书,有持续的贸易往来,冬日就不会缺货物,那冻死饿死的人便少了。
而且,最重要的事,有钱家做底气,旁的大商家见到了好处,也会越来越多加入,只要稳定,这条商路就会一直持续下去,那巴尔同周遭几国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就更小。
茶茶木目光微滞,不知为何,脱口道:“那至少保证每年给我二十万石粮食……”
钱誉想也没想:“给四十万石……”
“……”→_→
“……”←_←
茶茶木咽了口口水,四十万石已不是小数目。
再加上各家的牲畜,狩猎,冬日熬过都不是问题。
茶茶木忽然明白钱誉口中的筹码是何意思。
任何一家都不敢如此承诺他,能收集这么多粮食,越到后面粮食价格越高,钱家会烧掉大量财富,商人重利,没有商人会愿意这么做。
那钱誉打的主意是?
茶茶木敛下思绪,皱眉道:“你想做什么交易?”
那便是心中或多或少有些倾向了。
钱誉却话锋一转:“方才的还没说完……”
茶茶木恼火,他就知道钱誉没这么好心。
钱誉果真继续道:“从巴尔通往羌亚有捷径,钱家的商队可以走这条捷径。”
意思是,你别抢。
茶茶木轻哼:“拿我当你钱家商队的保护伞,想得到美。”
钱誉耸肩:“每年四十万石粮食运输,你让条路与我同行,并不吃亏。”
茶茶木没有作声。
钱誉问:“如何?”
茶茶木咬牙:“先说完,你到底要做什么交易!”
钱誉才不会傻到拿每年四十万石粮食去换个通行证,这不过是商人能抠一分算一分的秉性罢了,这通行证就是个开胃菜,钱誉的胃口肯定不小。
心中如此断定,茶茶木心底实在厌恶加恼火。
钱誉敛了笑意,放下茶盏,起身踱步到他铁栏前,沉声道:“茶茶木,我要借你的雪鹰一用。”
雪鹰?
茶茶木和托木善都愣住。
“你借雪鹰?”茶茶木自然错愕,“……做什么?”
钱誉凝眸看他:“只用做一件事,保护国公爷。”
国公爷……
茶茶木意外。
他是没想过,钱誉费这么大周折,是为了国公爷安危。
他忽然觉得才似重新认识了眼前之人。
他虽是白苏墨的夫君,但这是苍月与巴尔国中之事,钱誉不必,也没有义务去做这些。
他是为了白苏墨。
茶茶木忽得敛了情绪。
“好,我答应你。”茶茶木垂眸应声。
……
钱誉离开,托木善才赶紧开口:“茶茶木大人,这么说,国公爷是同意和我们合作杀霍宁了?”
若是国公爷在苍月驻军中,哪里需要钱誉找茶茶木大人借雪鹰一说?
从钱誉的口中不难猜出,国公爷应是答应了。
茶茶木却垂头,低声道:“国公爷一早就答应了,只不过没有明说罢了,这点都想不明白……”
他实在恼火。
托木善这脑子,可转念想到托木善的阿娘,阿兄……茶茶木又咽下了口中的话,只道:“托木善,霍宁本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此行凶险,莫说国公爷,就算你我都未必能全身而退,你……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别诸事都冲在我前面……我命大,死不了,安达西没了,你是我的好兄弟,你给我好好把命留下!等杀了霍宁,草原上太平了,我同你一道去拜祭你阿娘……”
茶茶木已然更咽。
“茶茶木大人……”托木善也红了眼。
“得得得!”茶茶木窝火:“都多大的人了自己不知道啊,还哭!”
托木善破涕为笑。
茶茶木更窝火,转身躺在床榻上不再看他,只口中碎碎念道:“你还是哭吧,你笑比哭还难看……”
托木善果真笑吟吟着看他。
茶茶木大人,从来都是长了一张刀子嘴,再加一颗豆腐心。其实便是茶茶木大人不说,他心中亦知晓,今日茶茶木大人会折回涉险,其实是为了救他。
“茶茶木大人……”托木善上前。
“又干嘛!”茶茶木一副很不耐烦模样。
“谢谢你。”身后之人冷不丁开口。
茶茶木背后一僵,瑟瑟发抖道:“苍月人给你吃错药了?”
只是刚说完,觉得何处不对,又“嗖”得一声坐起,认真朝托木善道:“我们是不是到现在都没有吃一口饭?”
托木善还未应声,已听茶茶木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一声。
两人对视,都忍不住看着对方,嘴角尴尬而窘迫的抽了抽。
茶茶木果断走向铁栏处,双手握着铁栏,大声喊道:“喂,这里还有人没吃饭呢!!”
托木善想死的心都有了。
*******
别苑内。
国公爷和白苏墨用过饭,又饮了些饭后的汤茶,眼下,爷孙两人正在苑中边是散着步,边是消食。
爷爷和孙女许久未见,似是有说不完的亲近话题。
好似只要能见到爷爷,早前的曲折和迂回忽然都值得。
“爷爷是说,让我后日便启程回京?”白苏墨挽着国公爷胳膊,轻声问道,“可我想多留渭城陪爷爷几日。”
她亦知晓爷爷不会让她在渭城久待,但好容易今日才见到爷爷,能多待一日是一日。
国公爷笑着拍拍她的手背,“你在这里,爷爷才会分心。誉儿带你先回苍月京中,爷爷处理好这里的事,便快马加鞭回京,爷爷还等着抱我的重孙子呢。”
重孙与重外孙在国公爷眼中并无不同,是媚媚的孩子,与他都是最亲的人。
白苏墨颔首,眼中略微氤氲。
战场并非儿戏,她追去明城已然给爷爷和钱誉添了不少乱子,眼下,爷爷也见过了,爷爷知晓自己有了重孙子,激动与兴奋都写在脸上。眼下,她保全自己和孩子安稳,才是对爷爷最好的支持。
白苏墨正欲开口,有军中侍卫模样的人赶来:“国公爷。”
沐敬亭与褚逢程都在,应当不会有事情寻到他这里来,莫非,是军中又出了什么大事?国公爷半拢了眉头,问道:“怎么了?”
侍卫模样的人有些尴尬道:“回国公爷的话,是收押着的那位……他……”
侍卫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城守府中收押的还能有谁,国公爷和白苏墨都知晓了是谁,既是茶茶木的事,便不是军中大事,国公爷和白苏墨都松了口气。
“说吧,他怎么了?”国公爷语气缓和了许多。
侍卫只得开口:“早前国公爷说给收押的人一些教训,午饭别送了,眼下,那边正闹着,说苍月人克扣他们的伙食,他们要吃饭,还要喝酒……”
茶茶木……白苏墨恼火。
瞥目看向一侧的爷爷,国公爷脸都绿了。
再如何,都是茶茶木劫走了白苏墨,白苏墨这一路心惊胆颤吃了不少苦。
一笔账聊一笔账,这笔账国公爷还是要找茶茶木算的。
他倒好!
还要酒喝。
第198章 士为知己者死
(第一更过往旧事)
严莫和顾阅来寻时, 正好见国公爷与白苏墨有些哭笑不得的场景。
而国公爷和白苏墨面前的侍卫,更是一脸哭笑不得的模样。
严莫和顾阅并肩上前, 朝国公爷拱手行礼。
国公爷点头示意, 随又朝那侍卫说道,“同他说, 饿一顿死不了,我且看他是否有些骨气。”
侍卫应了声好,转身离去。
“有事?”国公爷这才转向严莫和顾阅两人。
严莫和顾阅两人的性子他清楚, 他与苏墨爷孙两人许久未见,若是没有旁的事情,严莫和顾阅不会来绕。
顾阅先开口:“国公爷早前让褚将军调动明城驻军往东支援, 方才收到军中消息, 褚将军已拔冗,预计六日之后抵达。”
国公爷颔首, 好似心头一块石头落地。
褚时逢已出发, 可断他的后顾之忧。
国公爷朝顾阅嘱咐道:“让人告诉褚时逢,务必沉住气, 不见兔子不撒鹰。”
“是。”顾阅领命。
顾阅这边说完, 国公爷目光看过来, 严莫便也上前:“国公爷, 是明城驻军那边送来的急函,落款是方将军。”
严莫言罢, 将方才送来的函件上前递于国公爷手中。
国公爷接过, 没有迟疑拆开。
目光向下扫过, 很快大致浏览完一遍。
看国公爷神色,应当是没有大事,却也需要当下就处理了,回复给方将军。
国公爷遂朝白苏墨道:“爷爷有些急事,稍后再来寻你。”
白苏墨点头。
军中之事惯来要紧,她还能主次分明。
国公爷复朝严莫道:“严莫,你随我来。”
这里本是在白苏墨暂住的小苑中,最近的纸笔自然是在小苑的外阁间中,严莫随国公爷一道往外阁间去。
苑中,便只剩了白苏墨和顾阅两人。
“苏墨,许久不见。”顾阅寒暄。
白苏墨笑笑,上次一别,还是去年三四月的时候。
此时的她与顾阅与那时都有天壤之别。
两人都忽得默契笑笑。
“走一走?”顾阅提议。
白苏墨从善如流。
顾阅心中一直有歉意,早前白苏墨因他的事情受牵连遭了国公爷责罚,在国公府禁足了一个多月。这些事情后来他都有听顾淼儿提起,那时他被父亲痛打一通,送去曲家一段时间,再往后才去了军中。
一晃眼,竟都是一年前的事情。
“一直欠你声抱歉,苏墨,让你受牵连了。后来的事,淼儿都告诉我了。”顾阅笑容里含了歉意,语气亦诚恳。
顾阅与陶子霜的事情,白苏墨不予再评述。
大抵清楚原委的,许是也只有顾阅与陶子霜两人而已。
她清楚底线便是。
白苏墨笑笑,一语带过:“我早前时常听爷爷提起方将军,爷爷说方将军性情耿直,却也挑剔,尤其对世家子弟到军中的,更是挑剔得多了些。爷爷方才说你在军中得了方将军器重,眼中都是赞许,顾侍郎和曲夫人定然以你为傲。”
爷爷早前便很喜欢顾阅,说顾阅有天赋,当放军中历练,但顾侍郎不怎么愿意。顾文也在京中为官,做得是文官,顾侍郎希望的是顾阅入仕途,做文官。若非顾阅一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顾侍郎将顾阅送去了曲夫人娘家暂避风头,也不会有后来爷爷再同顾侍郎提起让顾阅去军中之事,顾侍郎才应了。顾阅也没有辜负爷爷同顾侍郎的期望。
她惯来知晓如何照顾旁人感受,避过旁人不想提及的窘迫。
顾阅垂眸笑了笑,也不戳穿。
“方才在偏厅中,我见过钱誉了。”他亦通晓情理。
白苏墨轻咳两声,望了望外阁间,觉得应当离得够远了,才轻声问道,“你若是不介意,能否同我说说,偏厅中出了何事,钱誉出来的时候,衣裳一角沾了血迹。”
血迹不算明显,陆赐敏没看出来。
言及此事,顾阅嗤笑一声,应道:“你夫君勇猛,斩杀了茶茶木一只雪鹰。”
白苏墨微楞。
顾阅继续笑:“他没同你说起?”
白苏墨摇头。
顾阅脸上笑意更浓,“你家钱誉真是个极有意思的人,茶茶木在国公爷面前夸夸其谈,正好说到是他将你劫走的。钱誉一言不发,走到跟前,拔了严将军的佩刀就将雪鹰斩杀了,茶茶木当场就懵住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脸色都变了,钱誉在国公爷跟前请辞出了偏厅,话都懒得同茶茶木说一句。要我说,以国公爷的性子怎么会将你嫁给一个商人,如此看来,这钱誉可不是一般人,今日偏厅一幕,我是对他刮目相看。”
白苏墨赔笑。
原来早前偏厅中还有这样一幕。
她都能想象偏厅中钱誉的模样,还有……茶茶木被吓呆的模样。
茶茶木惯来色厉内荏,若是遇上钱誉这样的性子,还真就是如同顾阅说的,直接懵了。
白苏墨低眉笑笑。
恰好芍之从苑外折回,手中拎着一个小小的食盒,见白苏墨同顾阅在一处说话,不便上前,远远朝白苏墨福了福身。
见白苏墨目光看向身后,顾阅也顺势看去。
只是稍许,便愣住。
似是方才在路上见过的那个丫头,顾阅微微拢了拢眉头。
白苏墨唤芍之上前。
顾阅目光有意避开。
芍之笑吟吟道:“夫人,寻了几处总算寻到了,店家说店中还有更算酸一些的,夫人稍后先尝尝,奴婢再去拿。”
白苏墨轻轻挑开了食盒一角,果真露出几枚酸梅来。
白苏墨不由暗暗咽了口口水。
许是有身孕的缘故,她近来越发喜欢吃些带酸味的东西。
尤其馋酸梅。
见到食盒里的酸梅,白苏墨笑容由衷挂在脸上,若非碍于顾阅在,她许是都伸手放一个在口中了,眼下,将食盒盖了回去,同芍之道:“先放回屋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