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心——求之不得
时间:2020-04-14 06:59:26

  芍之笑着应了声好,而后朝白苏墨和顾阅都福了福身,这才拎着食盒往外阁间里去。
  白苏墨看了看她,回眸的时候眼中还带着笑意,却见顾阅半拢着眉头,目光一动不动看向芍之的背影。
  似是舍不得移目。
  白苏墨目光中微滞,也跟着朝芍之看去。
  许是也觉察出自己的失神,顾阅敛了目光,复朝白苏墨道:“对了,苏墨,忽然想起军中还有些琐事未处理,我先不等严将军了,告辞。”
  白苏墨莞尔。
  顾阅头也不回,按着佩刀径直出了苑落,白苏墨更加确定,顾阅的行为反常有异。
  似是,有意避开芍之。
  但又,分明眼神中带着探究。
  先前顾阅还同她一道踱步说话,似是从方才芍之回来的时候起,顾阅目光便有些变了。
  思及此处,白苏墨忽得怔住。
  她早前就觉得芍之像一个人,应当是她早前认识的一个人,却怎么都没想起,此事也就抛到脑后。
  而就在当下,顾阅的神色反倒提醒了她。
  芍之长得是像一个人,陶子霜。
  就是之前同顾阅一处,还曾怀过顾阅孩子的陶子霜。
  白苏墨心中错愕。
  脑海中如浮光掠影般飞逝,先是顾淼儿说她二哥同娘亲生了争执,因为一个名叫陶子霜的寡妇,顾淼儿心中有气;后来游园会的时候,顾阅来寻她,顾阅知晓她同顾淼儿走得近,所以私下来问她,顾淼儿可是去当众打了陶子霜一巴掌;再后来,巧合之下,他与顾阅一道见了陶子霜,她能从顾阅的眼神中看出他有多喜欢陶子霜;后来纸包不住火,顾侍郎终是知晓了陶子霜与顾阅之事,顾侍郎将顾阅打得半死,顾阅却始终不松口,陶子霜跑去顾府跪了许久,遭了驱赶,走投无路来寻她,只是跪得时间太长,见了血,孩子没能保住,而她也因此受了牵连,被爷爷禁足……
  白苏墨不由握拳挡在唇间,眼中有些惊讶。
  芍之是长得太像陶子霜了。
  所以,顾阅才有心避开。
  白苏墨记得爷爷当时还训斥过她,说顾阅的事情她不应当涉足,本是朝中权力之争,有人给顾阅,给顾家下的套,她参与其中,只会给人留有余地和把柄。在陶子霜的事情解决之前,爷爷禁了她的足,不让她出清然苑。
  至于陶子霜一事最后是如何解决的,她并不知晓,顾淼儿也不知晓,只知道后来陶子霜就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人提起。再后来顾阅也被送到曲夫人娘亲暂避风头,而后便是去军中了。
  难怪先前顾阅见了芍之,眼中会有波澜,亦会迟疑避过。
  冥冥之中,分明远去的事情,还会不时以旁的缘由触及你心中的往事。
  白苏墨还记得当初顾阅带她见陶子霜的时候,他眼中似是藏着星辰大海,那时陶子霜还有身孕在,怀了顾阅的孩子,同陶子霜在一处的时候,顾阅会笑得手足无措,害羞挠头……
  白苏墨微微敛目。
  以顾侍郎的手段,便是陶子霜还活着,顾阅应是也再见不到她了。亦或者,顾阅本就和顾侍郎达成了某种协议,他来了军中,前事尽断,只要顾侍郎还能让陶子霜还活着……
  白苏墨望了望那道按着佩刀远去的背影,忽得,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顾阅?”身边传来钱誉的声音。
  白苏墨转眸。
  先前是光顾着想顾阅的事情,都全然没有觉察到钱誉回了苑中。
  白苏墨点头,那道背影并不难认。
  钱誉不禁挑眉:“他是有多凄惨,竟能得你如此同情眼神?”
  白苏墨低眉笑笑,自然知晓钱誉是打趣。
  白苏墨应道:“顾阅方才是同我说起你在偏厅中斩杀了茶茶木一只雪鹰。”
  钱誉惯来读得懂她的心思,苏墨知晓顾阅一些事情,只是不便同旁人道起,才会转了话题,他亦维护她的心思,“我早前在苍月京中见过顾阅。”
  白苏墨有些惊讶。
  去年三四月的时候顾阅差不多便离京了,钱誉那时候应当没同顾阅有照过面才是。而且,钱誉是商人,能与顾阅遇见的情形很少。
  钱誉能记住顾阅这个人,说明不是路上偶遇,一眼之缘。
  “是有特别的事情?”她脱口问出。
  他看了看她,隐晦笑道:“似是游园会的时候,有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姑娘,笑脸对着顾阅,但顾阅似是对她没有好脸色,一脸质问模样对她,恰好这个姑娘实在生太好看了,我早前在容光寺见过,一直念念不忘挂在心上,所以见到顾阅模样,就有些担心她,一直不敢移目,直到见顾阅脸色平和离去,才看舒了一口气走开。”
  他说得一本正经,白苏墨却意外:“你那时候在?”
  转念一想,他确实在。
  后来她在游园会遇到马蜂,也是他带她跳入湖中。
  好似都是许久之前的事,如今想来,竟还历历在目。
  也有些怀念。
  白苏墨看他,他不是平日里喜欢打听旁人事情的人。
  钱誉是心中有事,尚在斟酌如何同她提及,所以才会特意寻些有的无的说起。
  白苏墨思及此处,果真见钱誉,语气中还似是有些酸意道:“那时候遂以为……顾阅是白姑娘中意的人,心中冷不丁醋了些。方才在偏厅中忽然见到,心中还愣了愣,夫人,当不成又是爷爷早前给你安排见过的军中子弟?”
  他俯身,一缕青丝正好扶在她脸颊,微微有些痒。
  白苏墨扶过这缕青丝,朝她笑道:“顾阅是顾淼儿的二哥,早前我们在顾府见过。他当日是以为顾淼儿闯了祸,在四处寻顾淼儿,实在寻不到,便想到我平素里同淼儿走得近,就特意来游园会等我问究竟。”
  “哦~”钱誉继续探究,“那夫人同他说什么了,他一脸震怒而来,满脸平和离开?”
  白苏墨看了看他,应道:“我告诉顾阅,你妹妹比你信任她更信任你一些,他心中便清楚了。”
  钱誉再次颔首,“我夫人果然聪慧。”
  白苏墨一步上前,气息就抵在他颈间。她知晓他对顾阅不应当有这么大的兴趣,加上今日又这般多稀奇古怪的话,巧言令色鲜矣仁,他是心中压了事情想要同她说,却还未寻到开口的时机。
  白苏墨凝眸看他,悠悠然叹道:“绕得够远了,说吧……”
  钱誉微楞,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淡,轻声道:“瞒不过你。”
  白苏墨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好似想驱赶他额间的皱眉,钱誉有事,而且,还应当同她有关。
  ……
  (第二更士为知己者死)
  “所以,你是想瞒着爷爷,混在随军中一道跟去?”白苏墨停下脚步,眸间潋滟,仰首看他。
  此处离苑中已经很远。
  周遭又没有旁人。
  钱誉也停下脚步看她,“巴尔一族骁勇善战,霍宁更是其中佼佼者,此行要诱霍宁上钩风险很大,便是霍宁真的上钩,也需一番恶战。苏墨,我只想带爷爷平安回来见你。”
  白苏墨眼中稍许氤氲,低下头来,有些不敢抬眸看他。
  大雪封山,霍宁与她有杀父之仇,始终是爷爷的心病。
  她知晓拦不住爷爷。
  白苏墨咬唇。
  只是,她什么都做不了,爷爷才需亲力亲为。
  所以钱誉才要替她照看爷爷。
  她都知晓。
  他冒险跟去,只是为了将爷爷平安带回她身边。
  带回她和腹中没有出生的孩子身边。
  在她认识钱誉起,有人便从未在她面前说过他要待她如何,他都在她身后默默做了多少事,有的是她知晓,有的是她不曾知晓的。小至在骄城,为了与她同去麓湖彻夜应酬;在京中,知晓她喜欢宝胜楼的七宝桂花酥,就买下了七宝楼日日往国公府送;为了她,不得不在骑射大会上显露锋芒,亦惹了风波,从苍月躺回了燕韩一路;他让她宽心,等她悄悄随爷爷到了燕韩京中,才晓他请外祖父找爷爷提亲……
  大凡她想到的,他都记挂。
  大凡他记挂的,都践行承诺。
  便是猜到苍月和巴尔边境异动,也义不容辞带她去见爷爷。
  而此时,亦要涉险,将爷爷平安带回。
  她伸手揽紧他。
  与她欢声笑语是他,与她遮风挡雨也是他,她何其有幸,才回遇见他,让他如此待她……
  白苏墨想开口,但她口中发涩。
  心中更似是有数不清的话涌在喉间,凌乱得根本无从说起。
  “钱誉,我……”她仅能唤出他的名字。
  他亦揽紧她,“我知晓。”
  ……
  晚间用过饭,国公爷让人在苑中暖亭内摆了棋。
  “许久未同爷爷下过棋了,陪爷爷下几局?”
  “好啊。”白苏墨应声。
  “誉儿一道来,”国公爷也看向钱誉,“她的棋惯来下得不好,也是逢场作戏。”
  “是,爷爷。”钱誉笑开。
  国公爷在对面落座,钱誉牵白苏墨坐下,自己在站在她身后,替她看棋。
  白苏墨忽得想起骄城梅府时,钱誉也是这般陪着她,与外祖母摸过牌九。
  此时想来,都是弥足珍贵的一幕。
  家国平安,才日日都有家人聚在一处平静祥和的幕幕。
  白苏墨珍惜眼下这一刻。
  边关渭城,夕阳西下,轻尘在落霞中轻舞。
  国公爷执子,白苏墨落子。
  国公爷落子,白苏墨再执子。
  钱誉手中折扇抵着下颚,眸间挂着笑意,国公爷说得不错,白苏墨的棋艺确实不怎么好,下错得时候也自己浑然不觉。
  终于,钱誉忍不住伸手,折扇阻止她手中的黑子下落,“再走这步,就全盘皆输了。”
  她回眸看他。
  他笑笑,指了指另一侧。
  白苏墨仔细看了看,心中忍不住唏嘘,“呀!”
  她果真是疏忽了,没看到。
  国公爷也不恼,见钱誉替她落子,国公爷才笑:“险些又提早结束了,幸好誉儿在。”
  钱誉嘴角会意勾了勾。
  白苏墨嘟哝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钱誉亦应道:“为夫人鞍前马后才是君子,置夫人于危险不顾是小人。”
  白苏墨微楞,点头道:“听起来,也似是有理。”
  钱誉会意点头。
  国公爷已笑出声来。
  ……
  苑中一片欢声笑语,沐敬亭远远在苑门口环臂看了许久,嘴角微微扬起,却没有上前。
  “诶,敬亭?不是说来寻国公爷吗,怎么不进去?”严莫也正好前来。
  沐敬亭应道:“看国公爷同白苏墨,钱誉一处,未敢上前打扰。”
  严莫也顺势望去,果真见国公爷脸上少有的笑意。
  严莫便也不上前了,站在沐敬亭一侧,环臂笑着:“许久未见国公爷这般笑过了。”
  沐敬亭拍拍他肩膀:“往后会时常见到的。”
  严莫微怔,既而大笑起来,拼命点着头。
  恰好有军中的副将来,沐敬亭认得自己人。
  “沐大人,严将军。”副将上前,朝两人行拱手抱拳礼。
  “有事?”沐敬亭声音温和。
  副将道:“大人,城守府外有人来寻大人。”
  有人寻他?
  沐敬亭和严莫面面相觑。
  副将会来询问,说明不是军中之人。
  而沐敬亭本是奉了国公爷的命到朝阳郡驻军处,此事原本隐秘,知晓的人少。眼下,他又是收了褚逢程的消息才来了渭城的,朝阳郡驻军能告诉来人他的行踪,除非,来人虽不是军中之人,但驻军却告诉了对方他的行踪。
  沐敬亭眉头微蹙:“来的人是谁?”
  副将应道:“说是姓许,是沐大人的朋友,早前去了朝阳郡驻军处,朝阳郡的驻军让他往这里来的。”
  姓许,他的朋友……
  沐敬亭眸间滞了滞,许金祥?
  京中这些世家子弟,军中的副将未必都见过,但听这般描述,应当就是许金祥。
  不知为何,沐敬亭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我去去就来。”沐敬亭再次拍了拍严莫的肩膀,脚下生风一般,心情雀跃往城守府外去。
  严莫嗤笑一声。
  今日可真是奇了!
  不仅这幅模样的国公爷少见都很,就连这幅的沐敬亭都少见得很。
  严莫摇了摇头,他还有事要寻国公爷通报,便径直入了苑中。
  城守府外,有军中侍卫拦着,许金祥无法入内,就在城守府外来回踱着步。
  他从明城撵到朝阳郡,又从朝阳郡撵到潍城。
  这大半个北边他都跑过了,就为了来见沐敬亭。
  亏得到了城守府这里,侍卫没有再说让他去何处,他料想终于怕是能在这里见到沐敬亭了,这家伙,若是缺个胳膊少个腿儿什么的,都枉费他翻山越岭来见他。
  呸呸呸,许金祥又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什么乱七八糟的缺胳膊断腿儿的,脑抽了不是!
  许金祥自顾想着,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金祥……”
  许金祥转身,待得见到沐敬亭好好站在这里,竟有些鼻尖微红了:“没缺胳膊断腿儿就好!”
  沐敬亭忍不住笑:“有你这般咒人的!”
  许金祥业已上前同他兄弟相拥。
  沐敬亭亦敛起喉间更咽,他能寻到这里来,怕是先到了明城,再历经周折到了朝阳郡,最后才到的渭城,更不论这其中的艰辛。
  也只有许金祥……
 
 
第199章 启程返京
  (第一更水落石出)
  “你是说, 钱誉同白苏墨也在这里?”许金祥倒是吃惊。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