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和对着剩余的女子笑道:“有这一个就够了,各位回去罢。”
“还是郎君识货。”绿衣妓子拍了他的大腿,宋景和执筷的手一僵,不动声色地将酒壶给她,命令道,“倒酒。”
“你知道悦来客栈边上的药铺吗?”
“那是有百年了,到现在里面坐馆的老大夫就是咱们县最有名的大夫,他儿子可惜是个不成器的。”绿衣妓子笑呵呵道,喂他喝酒。
宋景和继续问:“那一条街悦来客栈门口的对联当真写的好,不知是谁写的?你可知道?若是不知,我晚间可以去问问那家掌柜。”
他眉眼低垂,分明没有看她,可人瞧着他的侧颜,温温润润,唇角微微瞧起来,竟是说不出的静雅跟温柔。
“那个呀,可别去问。郎君这样的人定然会叫他们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她被诱惑到了,娇笑着贴上宋景和的身子,蹭了下道:“那家店说起来咱们松石县人都心知肚明,好大的本事,县令与其勾结,专干那下作的事情。不知糟蹋了好些外地的女人。”
“他们如何糟蹋的?”宋景和声音柔缓,眼睫翕动,喂她一杯酒,手一脱手便身子前倾,避开她那香味甚重的身躯。
“有姿色的便先卖了窑子里。若无姿色便睡一遭卖给人做下奴。无外乎如此。”
外面暖风飘进来,这酒如水,被他都灌进了妓子的嘴里,荼白的袖子上不仅沾了油渍,如今带着酒。宋三少爷盯着污痕,黑漆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盯着,想如今也有半个时辰了,该糟蹋的许是没法。
留了些许钱,宋景和掸了掸衣袍,端方的面容微微发冷,出了这酒肆热闹接踵而至迎上来。
宋景和回想着那妓子后来跟他说的话,转身去了某个窑子的后门巷子。
月色疏疏,漏下来一如残雪。
夜间正是寻欢作乐的时候,好远风里就飘着脂粉香味,一路上下等的妓子纷纷招徕自己的客人,宋景和饶了路过去,巷口黑漆漆的,深处有一盏灯,往上看窗户里灯火通明。
不难找那门在哪。
宋景和脱了自己这身外裳跟人换了一件深色的,便去了角落等候。
这时节墙上的青蔓生的好,爬满了一大片,人若藏起来不仔细确实看不出来。
月上中天,宋景和依旧等在那儿,渐渐地他听见了马蹄声,眼眸睁开,里面一片死寂,只等着人过来。
从客栈到这里本花不了多长时间,盘问两个人费了些力气。十安在掌柜那里就是一头光会嚷嚷的小狗,脑子太简单了,若不是看她年纪小,生的还好,指不定就一个个轮一遍卖了。
折腾到现在,六安倒是吐了出来。
“行了,敲门。”
木门被敲了三声,那里面探出个人来,见是他们,把人带进去。
小院子里随即有个女人的声音,一群人在讨价还价。人还捆在车里,十安哭昏过去了。她知道要被卖了之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不多时她就叫人搬了进去。
跟买猪卖猪似的,掂量她过后最后定价十五两。
涨了十两。
十安人放在了后院一间厢房里头,慢慢的人就转醒了。面对一屋子里两三个哭红眼睛的女子,她显然是最瘦小的那个,身上绳子都没有松,她只能在床上滚,但仍不大想认命。
……
这间妓馆前院里醉生梦死,夜色越深寻欢作乐的人玩的更开,坐在楼上雅间里的陈岁然推开窗户,望见巷子里马车走了这才招人把鸨母唤来。
他在西县做了多年师爷,跑松石县多趟,也算熟悉这里。悦来客栈他敢住,自然清楚里面的门门道道。
今日与他白日一吵,几乎就能预料到晚间会出什么事情。
他对十安印象很好,决定救她出水火。至于自己那个外甥,太气人了,总得让他吃点苦头。依他那个聪明劲儿,兴许不成大问题。至于他身边的六安,初时陈岁然就觉得人面相不好,真金不怕火烧,让他烧烧看看真面目也好。
“叶公子要什么尽管说呀。”鸨母来了,方才跟人讨价还价一番后匆匆赶过来。
“我要一个幼童,年纪不大,最好是……没□□的,我要那种会挣扎的,你懂吗?”陈岁然笑着跟她说,他早年就是个浪荡子弟,如今一副浪荡模样,谁还不知道呢?
“懂懂懂。”鸨母点头,不过眼珠子一转,道,“这幼女可是大价。”
“拿着。”陈岁然摘下自己腰间的玉佩。
玉是上好的玉,足以抵好多个十安了。
拿钱办事效率高,鸨母本是准备挑一挑的,结果却没她想要的,要么就大了,要么就不是完璧之身,要么就是乖顺的跟羊一样。
钱多事还得办妥了,暂且就把关人的库房一开,挑了新货送走。
那香有种甜腻的味道,闻着上头,十安闻着闻着想吐,嘴里塞的那帕子吐不掉,她整个人都要疯了,被人打了几拳也不安分,一路望着地下的地板,她绝望的认为自己这是要上桌的菜了。
果真应了那句话,贱为鱼肉,贵则生死。
她以后定要为自己赎身,脱了这奴籍贱籍。
门吱吖一响,她没忍住哭了出来,眼眶里的泪直往下流,就如同她娘死的那天一样。甩到床上是她头撞到了床柱,这会子更疼,眼睛模模糊糊看不见东西,胸口起伏的厉害,看到有人靠近,狠不能咬舌自尽。
半晌这人终于俯身,给她擦眼泪。
十安哭的肩膀一耸,扭头避开。
他继续,一点一点把她脸上的泪痕擦干净,珍之若宝一样。陈岁然从她身上好像看见了自己妹妹,于是道:“我帮你松绑,你可别哭了,小心哭坏了眼睛。”
才松开,十安不知哪来的劲,一巴掌扇过去。
“你当你是谁?男人的嘴说的都是鬼话!”
第13章
“你说的极是,可有什么法子呢?”陈岁然笑道,“打完这一巴掌不知十安姑娘可安心了?”
听到这声音,十安回味一番猛地想起来了。
“这不是能说话了吗?”陈岁然把她松开,丢了麻绳看她这模样,温缓道,“今儿是我吓到你了,待会儿带你去吃饭,换身干净的衣裳。至于你家少爷……”
话音未落,那窗户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了。
陈岁然:“……”
从隔壁摸过来的人在在外面,侧颜冷峻,衣袍的颜色融在夜色里,朴实无华,一张脸少见的阴沉,以至于雅致的五官都蒙了一层阴翳。
说曹操,曹操就到。
宋景和半晌翻了过来,看到十安完好无损,向他拱手道谢,动作端正,褪了外面伪善的皮,莫名叫人不喜。
“得你一声谢谢真的难。不过你如今来,要是晚了亦或是今日之人不是我,有你后悔的。”陈岁然不知想起什么,低声一笑,“你若是后悔了大抵就知道我的心情。”
“你早就知那里有问题?”宋景和站在床边上,十安显然已经给磋磨过了,眼睛哭肿,在他面前什么话也不说。
十安心情起伏太大,如今这胸口都像是踹了一只鹿,扑通扑通,先前的香熏得人头疼,嘴是怎么也懒得启。
“我自然知道,我连松石县里县令的小妾都摸的清清楚楚。”
“你要是我外甥,我自然跟你说的一清二楚。可白日里你说,你不稀罕,诶。”他摊了摊手,气定神闲在宋三少爷面前踱步,似是为难,“我救了十安姑娘,是念她无辜,钱已经花出去,还跟着鸨母说,为她赎身。你看……”
“这是十安的卖身契。”宋景和冷笑,他随身带着,此刻慢慢翻出来,再收回去,语气极其淡漠,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这是我买的,买东西总有先来后到的理,你说是不是?”
他把银票塞到陈岁然的怀里,还多了十两来。
……
宋三公子抱着十安出门。
这妓馆里夜间最为荒唐了,她虽不说话,可这一幕幕已经印在了十安的脑海里。
往先在客栈里,她还不大懂后果是什么,不过经此一遭,十安怕是在不能明白女子独身在外的后果了。
掌柜的出言侮辱她,威胁她,若是听话就给她好吃好喝的供着,没事住在县里的宅子里有老妈妈伺候,跟阮小娘子一般。而她要不听话,就卖到这等窑子里面。
出了大门,外面风一吹,她头上的冷汗更多,闭了闭眼,就听见宋景和说:“这回我迟了。”
多一个字也没有。
十安跟他三年,其实是知道宋景和的一点性子。抢人时霸道,无人时多疑。
他自幼活在庄子上面,这般是在太常见了。只不过宋三少爷藏的深,十安平日里没放在心上,依她看,这些毛病男人若是成了亲那就好了一大半。他乳母在时也是这么说,于是就当做眼旁风。
今日十安深觉自己得和他好好谈谈了。
他换了一间新客栈,问伙计要了热水,此后一言不发。十安抬头只瞧见他意味不明的眼神,分明是个清贵之人,夜深寂静之时像个小孩子,如她一般的幼稚。
“你看我做什么?你在怨我吗?”宋景和坐在一旁,手拧着巾帕,盆里面水花翻动,他那双手上水珠滚落,滑到袖口里。
侧坐着只觉得他的鼻梁确实高挺,长眉如墨,唇角微微而翘。垂着眼帘,投下一线的阴影在眼睑那儿,愈显的眼神幽邃。
“我若说怨少爷,少爷会怎么对我?”十安翻个身,唇有些干燥了。
他笑的格外轻巧,缓缓起身,挡住床前的光,手上的帕子甩她脸上,手随后跟着,把她脸都盖住了。
“你怨我,我不管。”他把她的脸擦过一遍,额前的碎发黏在一起,全捋到上头。宋三公子还控制着点力道,把她耳朵都擦了。
宋景和看着她发红的面容,隐隐带着怒气,终不是那副无关痛痒,对他冷淡的样子。
“你怨就怨罢。卖身契在我这里,你想怎样?左不过,你把自己买了。不过届时你还能怎么办?这个世道对女人是不公的。”
十安心一揪,忽然觉得赎身大抵也有万分艰难了。
“我今日不察,日后再不会如此。”宋景和给她擦完脸,转身要去隔壁。
“别走。”她见状赶忙抓住他的袖子,“我想跟少爷说说话。”
在宋景和的意料之外。他顺从地停住脚步。
“少爷生的是一表人才,搁在旁人眼中就是青年才俊。可是,有时候实在不知如何说起。若是要叫人真喜欢,藏得太深未免太难受了。日后你总得成亲,枕边还会有另外一个人。这般瞒不住。”十安犹豫,喉咙里的话吐不出来,一张脸上露出为难神色。
“好了。”
宋景和居高临下,此刻温温润润的眼眸含着笑意,言辞轻缓,随着他的动作,十安嗅到的香味更浓,扑面而来。
分明是个衣衫清简,雅致的少年,这般压迫人,说不出的阴沉,笑的愈深,十安压力愈大。
他不想听下去。
旁人可以说他,因为宋景和不在乎。
他掐着十安的脸颊,一手撑着,看见她光洁的耳垂,低头。
呼吸温热,十安不敢动。
“你是我的,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宋景和捏着那养出来的一点肉,语速缓极了,“你要我当圣人,当君子?这么些年你怕是眼瞎了。”
宋景和压着她,松了力道后十安就觉自己给一块石头压着了。
“我不对,少爷对我是真心的。”
真心欺负她。
他压着软绵的人,嗅到一点馨香,埋首下去,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身子僵住了,不由失笑:“你怕什么?我会动你?”
“我心疼十安还来不及。”说罢却是一口咬下去。
十安受不住一脚猛地踹。
宋景和桎梏这她,向从前一样,十安在他面前当真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他为所欲为。咬到她的嫩肉,十安一疼就受不住的像叫,被他掐着脸,声音怪。
衣衫磨蹭着,渐渐就听见他微重的喘息。
“少爷别跟小孩一样,怪幼稚的。”
十安歪着头,终于无望了,踢不着,手打过去自己也疼。
“少爷把我买回去,吃喝不愁,我也是关心你。要是别人我才不说。”她拍拍宋景和的脊背,跟撸猫一样,一下一下顺着。
身上的人慢慢撑起一点重量,眼眸暗沉,这般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似在辨真假。
“我当然知道 。”他抚着她的面颊,亲亲眉尖,薄唇轻移,而后道,“你关心我,那你如今怨我吗?”
兜兜转转,绕到老问题上面。
十安深知宋少爷的为人,半晌,手抵在他胸口那处,难受道:“少爷你快压死我了。在这般我真的怨你。”
她皱着眉,被擦过的面庞白白净净,那一点唇就显得格外嫣红。他慢慢低下头,十安那双手抵着,只一用力便跟个摆设一样。
笋白的小手揪着那些布料,他一手抓过。
“你弄皱了我的衣裳。”
十安察觉到熟悉的语气,瞳孔骤然一缩,手已经被他松开,他整个人不言语,喘息愈重,便是不动十安都吃不消,使个劲儿想要从他身底下翻走。
“所以你别动。”宋景和在她耳畔一字一字道,“我不想干其他事情。”
“难不成我弄皱了你的衣裳你还要脱了这衣裳?不成,这是流氓行径。少爷是个读书人。”
十安敛眉不大敢相信,声音越来越大,似是感到了什么东西,愈发难受起来。
“不成不成,你这样不动也不成,少爷你太重了,压死人了都。”她说话宋景和都没有听进去,下巴搭在她的肩窝上,嗅到的馨香还在里面。
“你别说话了,我难受。”宋景和说,嗓音又低又哑,在耳畔响起时激的十安要起鸡皮疙瘩了。
“你怎么了?”话音未落,被他堵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