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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急,不怕
崔晋庭猜的没错,甜汤中的迷药就是和瑶华放的,但是那碗甜汤中可不止迷药,还有崔晋庭每日汤药中添加的软骨散的解药。
和瑶华虽然无意伤人,但也一直对崔晋庭心存提防。武力过人的崔晋庭一旦康复,绝不是她们四人能抗衡的,她绝对不会由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来决定自己的安危。所以,在救治崔晋庭的同时,她从一开始就悄悄地留了一手。
这个剑客看起来还算聪明,想必此时已经想明白了。和瑶华忍不住莞尔,脸上出现了许久未见的调皮的笑容。
“姐姐,你笑什么呢?”恩哥儿不明所以。
和瑶华摸了摸他的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姐姐觉得挺高兴的。”
恩哥儿想了想,“想必那人也挺高兴的。我看他这几日神色轻松了不少,有时还找我说话。”
和瑶华心头一紧,恩哥儿跟他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难不成被他套了什么话去,“你跟他说了什么?”
恩哥儿道,“他问我叫什么。还问你叫什么,问我们是何方人士,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瑶华暗叫糟糕,“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恩哥儿狡黠一笑,“我说我叫弟弟,你叫姐姐,从家里来,往亲戚家里去。”
瑶华简直没法想象那位剑客听到这个答案时的表情得有多绝望,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个小机灵鬼儿。”
恩哥儿眨眨眼,一本正经地道,“君子不妄言,我可有一字虚言?”
瑶华终于大笑了出来,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和满足。
“小姐,明日就到京城了,我们可要直接去煜二爷府上?”闵婶问。
瑶华笑容一收,“不急。这位二叔,我还是六七年前见过一面。爹爹虽没有贬低之语,却也没有什么盛赞之词。我一时拿不准他对我们是个什么态度。这一路上我们耽误了不少时日,也不知道和煦那里是否已经恶人先告状。若是他不分黑白,轻信了和煦,我再去扭转他的印象,反而事倍功半。”
闵婶被她说得发愁,“这可如何是好?”
瑶华一笑,“不怕,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暂且挑一间客栈暂且落脚,明日让闵叔去京中打听打听,看哪里有书塾或学堂,挑那口碑最好的,先去打听看看,是否能收下恩哥儿。若是能顺利报名,我们就在那学堂附近先赁一间屋子,其他的我们先安顿下来再说。有了那位公子的诊金,我们在这京中待个几年还是不费事的。”
“几年?”闵婶一愣,“小姐,你今年虚岁十八,待过了中秋,你可就虚岁十九了。哪里还有几年的时间可以耽误?”
瑶华一呔,丝毫不以为意,“嫁人,有什么好?等恩哥儿成家立业后,我也算对得起爹娘了,到时候能方便住在一起,便住在一起。若是不方便,我便带着你们另据憋出。实在不行,找个道馆修行,岂不自在,要嫁什么人,我对伺候那一大家子可真的不感兴趣。”
昔年随着爹娘走南闯北,形形色色的夫妻不知见过多少。可是人前人后都是笑口常开的夫人,除了她娘之外,可是真没见过几个。而这几年,光是提防着和家族人落井下石,便牵扯了她的大半精力,哪里有什么心事去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
“什么叫做那一大家子,你要是嫁人,那也是你的家了。”闵婶劝她。
瑶华微微一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此事不急,等摆平了这些麻烦,说不得自然有人替我操心呢。”瑶华随口一说,却不想此言日后竟然成真,真真是哭笑不得的一桩姻缘。
闵婶自知自家小姐主意大,而且此事正如瑶华所说,也是急不得的。只能暂且放下,先安顿下来再说。
闵江听了瑶华的安排,第二日一进了京城,将瑶华她们在客栈安顿好,便立刻出门四处打探。傍晚时分,前来回禀瑶华,“……普通人家的孩子,最好的去处便是辨思学堂。据说那里学风正派,先生教授得法,很得京中人家追捧,甚至有些官员家的小公子,也在其中读书。”
和瑶华点点头,她曾经听和家族学里的那位肖先生提过。京中有官学,也有私人或者会馆设立的学堂,而多数世家都设族学,请的先生皆是久经考场的名士,与世家交好的京官们,往往会将孩子送进世家族学之中,一来让子弟可以接受名士教导,二来,也可以与世家子弟从小培养交情,将来也可多一份助力。但若是能让官员舍官学、世家族学而就辨思学堂,这辨思学堂看来确实有几分本事。只是,十岁出头的孩子正是顽劣的时候,与那些官员家的公子同学,只怕恩哥儿难免要受委屈。
瑶华心中斟酌着,“可还有其他的学堂?”
“还有一家。”闵江掏出个小本子,里面记着的都是打听来的消息,“还有一家叫做明湖学馆,名声也不错。只是这家学馆的学生除了本地学子,还有不少外地商贾人家的公子,所以名声略逊辨思学堂一等。”
哦,瑶华点头,明白,当官的向来瞧不起商贾,觉得商人重利不重礼,自然瞧不上明湖学馆。不过,如此情况下,明湖学馆还能有如此盛名,看来也有两把刷子。
“既然如此,明日便带着恩哥儿去两间学堂去看看。他若是自己喜欢,想必日后会更用功些。”瑶华做了决定。
晚上瑶华陪着恩哥儿读了一会子书,自己出了两道题。恩哥儿对答如流,游刃有余。瑶华心中欣慰,也不押着他死读书,差不多便让他睡下了。然后自己几乎一夜未睡,坐在灯前,给恩哥儿赶制了一件白衫。小心地染上米浆,又用火斗小心熨平。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窗纸已经泛白了。
瑶华打了个呵欠,过去叫恩哥儿起床。恩哥儿赖床的样子简直可爱得不得了,瑶华忍不住在他脸蛋上连掐了好几下,恩哥儿这才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也不用瑶华开口,自己便摇摇晃晃地去洗漱了。
吃完了早饭,瑶华让他换上新衣,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小读书郎便打扮好了。
瑶华交代他,“一会儿闵叔会陪你去学馆,你先看看喜欢哪个。若是喜欢,便让闵叔带你去报名。先生若是有空,今天或许便会见你。你只管大胆作答便是。若是问起家世,你也只管报出爹爹的名讳,爹爹昔年也是进士出身,正经的读书人。至于亲戚什么的,你一个字也不要提,只说姐姐陪着你在京中求学就好。”
恩哥儿点点头,“我知道了,姐姐只管放心。”
瑶华目送闵江和恩哥儿驾车离去,心中仍是惴惴,明明困极,可是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闵婶安慰她,“小姐,你且放心,恩哥儿那么聪明,原来族学里的肖先生就最喜欢他。他肯定考得上的。”
提到了肖老先生,瑶华略略安心了些,歪在床上想着接下来的安排。到底一夜未睡,不多会儿,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剑客,他一把拉住自己,大喝一声,“你叫我好找!”
瑶华骇然,“你找我作甚?”
那剑客道,“你把我害得好惨!”
瑶华不解,“算来我已经两次救你性命了,如何能说我害你?”
那剑客严肃地盯着她,许久才道,“你害我得了相思病,还不快快嫁给我!”说着就要来抱她……
瑶华被吓得大喊一声,从睡梦中惊醒。
闵婶正坐在一旁窗前替闵江缝制新衣,闻声顿时回头,“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做梦魇着了?”
瑶华只觉得背后发凉,摸了摸狂跳的心口,静坐了一会儿,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都是前两日闵婶说了嫁人不嫁人的话,才导致自己做了这么个荒唐的梦。
闵婶见她又惊又笑,奇道,“小姐,你这是做了什么梦?”
瑶华越想越觉得荒唐好笑,“不记得了,反正觉得很荒唐就是了。”
闵婶想了想,“常听老人说,噩梦多数都是反的,大喜的梦境也不能当真,反而是那些想来不可思议、匪夷所思的梦境,在日后倒是有可能成真。到了那会儿,你就会觉得,咦,这事我好像梦见过。”
瑶华乐了,“还有这个说法。”
闵婶点点头,“嗯,可不是。常有人觉得,咦,这地儿,或者这个人,我肯定以前是没有见过的,可就是觉得在哪里见过,可不就是在梦里见的吗。这种,就是缘分。”
瑶华越想越好笑,故意转移了话题,“闵婶,待安顿下来,只怕还要再买两个人,添一个给恩哥儿的书童,再添一个丫头,帮你分担些杂务。”
“嘿,我不用。”闵婶想了想,“我现在手脚麻利,哪里需要什么帮手。倒是给小姐你身边添个丫鬟,才是要紧的。要不然日后去煜二爷家,少不得要让他们看低。若是煜二爷留你在府里居住,有个信得过的人,行事总是方便一些。要不然,给你塞个不知来历的人,多有不便。”
瑶华心中一叹,说得可不正是嘛!
第8章 入学买宅
瑶华和闵婶在客栈中商量着接下来的琐事安排,瑶华用纸笔一项一项地列下待办事宜,很快桌子上便有了一小叠的清单。如今她们刚来京城,确实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一一处理。
约到了申时,闵江带着恩哥儿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闵婶一瞧见闵江的神色,就知道报名的事情必然顺利,忙给他们倒茶,“如何,如何?”
闵江眉飞色舞,满面与有荣焉,迫不及待地道,“今日我们先去了辨思学堂,恩……不,小公子进去看了看,让我先别急着报名,然后我们就直接去了明湖学馆。去的时候也巧,正好明湖学馆的馆长坐在前面与访客喝茶,听得我们的来意,便问了小公子的姓名,籍贯。然后笑着说了一句什么‘当当当’什么的……”
当当当?这位馆长要敲钟么?瑶华和闵婶面面相觑,只能看向恩哥儿求解。
恩哥儿小脸微红,“馆长说的是,‘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
瑶华稍加思索,“语出《论语-泰伯》,是孔仲尼赞尧的句子。馆长这是拿你的名字开玩笑呢。你怎么回的?”
恩哥儿点头,“我就连忙行礼,说小子惶恐。”
闵江笑得嘴巴都快裂到耳根了,“那馆长一听,十分地惊讶,便招呼小公子上前,细细地询问了好一阵子,当即拍板,录了小公子做了明湖学馆的学生,而且是记在他名下的弟子。”
心头陡然迸发的喜悦如大浪狂涌,瑶华差点儿呼吸不了,她想笑又想哭,最后只能拉着恩哥儿的手,一遍一遍地拍着,连声说“好”。
恩哥儿心中尚有忐忑,小声问,“姐姐,你会不会生气我没选辨思学堂。”
“怎么会?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和瑶华笑意萦怀,说不出的身心舒畅,“合适的才是最好。你可喜欢馆长当你的先生?”
“喜欢。”恩哥儿点头,然后低低地补充了一句,“他有点像爹爹。”
瑶华忍了又忍的眼泪陡然夺眶而出,她忙偏过头,拭去了泪珠,平复了一会儿,“无妨,你便将馆长当做爹爹一样尊敬就是了。”
她望着恩哥儿与父亲越来越酷似的眉眼,心头万般滋味,欲喜欲悲,可终究还是都压了下去,“那馆长可有跟你说,何日进学?”
恩哥儿道,“馆长问了我好多事情,当他得知我刚刚抵达京城,便说让我不要着急,先安置好再说。还说,这个月也没有几天了,让我下个月初一进学即可。若是不方便,寄宿在学馆也是可以的。”
瑶华对这位未曾谋面的馆长顿起好感,笑道,“难得他如此细心周到,这拜师礼我们要好好准备才是。这样吧,明日闵叔辛苦一趟,出去寻个可靠的牙人,看看可有靠近明湖学馆的房舍,我们早日将安顿下来,你就可以安心读书了。”
恩哥儿点点头。见姐姐没有什么要询问他的,便坐到窗前,自发地默写功课去了。
闵婶也是欢喜非常,“小姐,今晚可得叫几个好菜庆贺一番才是。”
瑶华点头,“正是,你尽管安排,我真的是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闵婶拉着闵江去了别屋。瑶华避到了床侧,背对着恩哥儿,抽出汗巾捂着口鼻,豆大的眼泪滚滚而下,无声地狠哭了一场。
次日,闵江一早就出门,四处打听了一番,挑了一个口碑不错的牙保,此人姓高,名顺,又因在家中是长子,街坊邻居人称高大顺。
高大顺一听闵江来意,生意上门,如何不喜,“空的房舍自然是有的,只是客官是买是赁。”
“买如何说,赁又有什么讲究。”闵江请他到茶铺坐下,叫了壶茶,还有些茶食,摆出一副细细讨价的架势。
高大顺一看,就知道这位买家是真心的,便一一详细说来,“客人您若是暂时落脚,只有一年半载的打算,那么赁个院子或两间房舍,可是行的。可若是有长居的打算,那倒不如买个院子,不与别人同居,也图个安静省心。”
闵江直言,“京都的房子价格不菲,我们恐怕没有那么多钱。”
高大顺给他算了一笔账,“明湖学馆算是较为清静的地儿,虽然不靠近市集商铺,但周围皆是郭坊主户,多是世代居于此地,人口简单,少有无赖聒噪。便是有租赁的房客,也多是读书人。居于此处,绝对是省心的事儿。此为其一。”
高大顺见闵江面有赞同之色,喝了一口茶水,竖起了两根手指头,“其二。如今京城的房宅昂贵,这是不假。城东一间带庭院后院的宅子,动辄数千贯起价,便是一般的两进宅子,也得五百贯起。可是明湖学馆位于城西南,地处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偏僻,在这里,一套两进的宅子,只需四百贯上下,便能入手。而您若是赁一套小院子,一个月少则十五贯,多则三十贯出头。便是两三年的时间,便能回本了。便是日后不想在此地居住,出赁或转卖,也是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