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后边一点的欢颜看到他与阿哥们手里被迫提着那些又是菜又是鸡的篮子,有些想笑。
“漂亮姐姐,甜甜的给你吃。”
她刚笑完,那个叫石头的小孩突然来到她面前,举着一个大柿子给她。
欢颜此时穿的是男装,听到他喊“姐姐”,不由蹲下来问:“为什么说我是姐姐?”
“姐姐漂亮啊。”石头说完,将柿子放到她手里,然后开心的笑起来。
欢颜望进小孩过于纯粹的双眼中,心里叹了一声。
“颜儿,该走了。”康熙到底还是让人收下东西,转头见她蹲在地上,朝她伸出手。
欢颜搭着他的手站起来后,将另一只手上的柿子递给他,随即伸手在小孩头顶一抚而过。
在善堂里的人送贵人们出去时,站在原地的石头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除此之外,在庭院中的某个椅子下,还留着一只装满银子的荷包。
院子里小,方才侍卫与随从都没能进去。
阿哥们一出来后,就赶紧将手里的菜篮子还有活禽交给他们。
在善堂人目送下走出巷子后,康熙对太子与阿哥们道:“于许多百姓来说,只要能吃饱,就是好日子。”
第一百零八章
从青县离开后, 康熙来了兴致, 接下来又带着阿哥们去附近几个城镇微服私访。
这日, 他们来到德州, 康熙让阿哥们不必跟着。
阿哥们这些天跟在他身边,狗粮已经吃撑,听到他发话,站在街上目送他与欢颜离开后, 转身朝反方向走。
没有康熙在前面, 阿哥们都自在不少,话也多起来。
“四哥, 你看这里竟然有董其昌的字帖。”
此次随行除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四阿哥外, 下面的阿哥只来了十三阿哥一位。
头一次出远门, 还是和亲近的四哥一起,十三阿哥很是兴奋。
“不是真迹。”胤禛还没开口,三阿哥扫过那份字帖后道。
这一群阿哥走在街上,瞧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但凡长眼睛的也不会去招惹他们。
书摊的老板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没生气,毕竟他这么一个小摊子,卖真迹才奇怪呢。
“四哥,你瞧这匕首怎么样?十四弟会不会喜欢?”十三阿哥失望过后, 又在一个摆着许多乱七八糟东西的摊子前蹲下来,拿起一把有些古朴的匕首看起来。
太子与大阿哥虽停下脚步等他,却对摆着老旧物品的摊子并不感兴趣, 而是随意打量着周围。
不远处,原本跪在地上的白衣姑娘突然注意到这几位气质不凡的公子,微微咬唇后,拿起地上写着“卖身葬父”几个字的白布起身,脚步踉跄的走到他们面前后,扑通一声跪下来。
“求几位爷发发善心。”
那姑娘容貌只能说清秀,不过那副弱柳扶风的气质,倒是很容易引来异性的怜惜。
太子看她一眼后,对身边的奴才道:“给她一锭银子。”
跟在他身后的太监立刻掏出一锭银子,两步过去塞到那姑娘手里。
“二弟还真是怜香惜玉,不过容我提醒你一句,咱们家可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都能进的。”胤禔以为他是见色起意,开口讽刺道。
太子不过是这些日子跟在康熙身边,见了些民间疾苦,这才发发善心,听到他这话,表情瞬间一冷:“大哥这话,莫非是在暗指……?”他最后三个字没发出声,而是以口型比出“皇额娘”。
“明明是你见色起意,少给我乱扣帽子!”胤禔怒道。
见他们吵起来,原本陪在十三阿哥身边看匕首的胤禛赶紧站起来,想要劝两句。
然而,没等他上前,一路上早就压着许多矛盾的太子与大阿哥竟然动起手来。
二人拳脚功夫都不错,打起来很是好看,惹得周围百姓都围过来,还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在张口叫好。
那卖身葬父的白衣女子在看热闹的人围过来时,赶紧站起来,捏着手里的银子有些无措。
“公……公子,你们别打了。”她犹豫半响后,上前阻拦道。
“滚!”胤禔一把将她挥开。
太子倒是没对她动手,却连正眼都欠奉。
白衣女子见他们竟然如此对自己,顿时哭起来。
胤禛见她还来裹乱,语气淡漠道:“这里没你的事,赶紧葬父去。”
说完,他上前想要将两位兄长劝开。
“可是,公子已经买下奴家……”
白衣女子望着他的背影话还没说完,跟着胤禛的太监苏培盛道:“我家二爷看你可怜而已,要么你赶紧走,要么将银子留下,爱呆哪呆哪。”
见他一个下人,却摆出这副看透自己心思的表情,白衣女子心头一哽,随即还是选择离开。
“大哥、二哥你们别打了!”十三阿哥见四哥拦不下他们,一边喊一边冲上去帮忙。
新仇旧恨,太子与大阿哥不动手则以,一动手就打出真火来。
真打起来,太子到底比不过大阿哥,挨了几下后,已经有些红眼,在十三阿哥上前来后,一把抽出他握在手里忘记放下的匕首。
“太……二哥不可!”胤禛一惊,想要伸手夺下,却被他一把推开。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见动起刀来,怕被殃及,纷纷四散开来。
这两位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郡王,跟随的侍卫不太好动手,只能赶紧去找能管他们的人来。
好在康熙带着欢颜在一处卖糖人的摊子上呆了好一会,还没走远,侍卫很快就找到他们。
康熙冷着脸过来时,面朝他这边的胤禔眼尖的看到,原本准备挥出去的一拳顿时停下。
太子没防备他突然收手,匕首在他手臂上划过,溅起一道血线。
“住手!”
听到这声厉呵,太子手一松,匕首瞬间落到地上。
“你们——”
不论是为皇还是为父,康熙都不希望看到兄弟相残的画面,此时看到他们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起来,还动了刀,一时怒火攻心。
见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欢颜抬手拍拍他的后背。
康熙缓了口气后,到底还记得这是在外面,于是将火先忍下。
闹了这么一出,接下来自然不可能再继续呆在外面。
一行人回到龙船上后,康熙压着火气对欢颜道:“你先自己去内室休息一会。”
欢颜担心他气出个好歹来,想着自己在身边多少能劝一劝,微微摇头。
康熙却不想在她面前大发雷霆,到底还是将人哄进去。
欢颜进入内室后,康熙转身看着跪在面前的几个儿子,尤其是太子,表情既怒又带着两分失望。
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出儿子之间的暗潮汹涌,只是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到了这一步。
太子看到他脸上的失望之情,猛地垂下头,心里后悔的同时,还有些难受。
太子是储君,往日里康熙都会给他留面子,就算他有什么错,也是先维护着,最多私下里教训他。
然而,这一次,康熙却是当着阿哥们的面,直接训斥他。
当着死对头面被皇阿玛训斥已经让太子有些难以忍受,等听到皇阿玛话里隐约有他若容不下兄弟,不敢将皇位交给他的意思,心里也起了几分火。
在他看来,分明是胤禔不敬他这个太子在先,今日更仗着自己的身手对他动手。
若非随后康熙就开始训斥胤禔,太子怕是要忍不住,直接分辩起来。
好在他最终还是没开口,否则正在气头上的康熙怕是要更生气。
康熙发了通火,又将儿子分别训斥一顿后,为了让他们吸取教训,就连劝架的三阿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也一起罚了。
罚完以后,康熙火气还没消完,直接挥手道:“都给朕滚下去反省!”
“皇阿玛息怒,儿臣告退。”见皇阿玛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姿态,阿哥们行礼后一同退出去。
等人走后没多久,欢颜从内间出来,视线在地上的碎杯子上扫过后,来到他身边坐下。
欢颜抱着他胳膊靠在他身上,“别生气了,只是打架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啊,舌头还会碰牙齿呢。再说,俗话说得好,床头打架床——”
“莫要胡说。”
康熙伸手捂住她的嘴,在她眨着眼睛看过来时道:“那句俗话说的是夫妻。”
不过被她这么一打岔,康熙心里的火气倒是被好笑所替代。
欢颜将嘴上的手拉下来,看着他道:“为什么是说夫妻呢?”
“因为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康熙捏着她柔软的手掌把玩两下后,突然将脸凑在她颈旁轻嗅。
欢颜点点头表示明白后,推着他脸问:“你干嘛?”
“一股子桂花香。”康熙唇贴上她侧颈,吐出的话有些含糊。
欢颜却听清楚了,“我方才在里面吃了一碟桂花糖藕。”
“味道如何?”
“还可以。”
对于一个不爱瓜果蔬菜的人来说,还可以已经是很高的评论。
康熙抬起头来道:“朕尝尝。”
“我吃完了,让他们再拿唔……”
欢颜话还没说完,唇上就覆上他的温度,随即被他掐着腰抱到腿上。
让人坐到自己腿上后,康熙又拉着她的双手放到自己肩上,随即一手搂着她腰,一手掌控在她脑后,逐渐加深这个吻,品尝着她口中桂花糖藕的余味。
舌尖有些麻的欢颜缓缓闭上眼,呼吸开始变重,搭在他肩上的手不自觉揪着他的衣服。
直到倒在软榻上的靠枕上,这绵长的一吻才结束,康熙意犹未尽的吮了口面前水润的粉唇,“果然是清甜爽口。”
平日里欢颜或许还会恼一下下,这会看在他才消气的面子上,倒是没与他计较。
见她搂着自己脖子安静的平复着呼吸,说不出的乖巧,康熙心头又爱又怜,再次吻上去。
这边,康熙被欢颜哄好,另一边,太子回到自己住处后,却越想越生气。
他想到胤禔一直仗着长子的身份与自己作对,被封郡王后势力越来越大;想到底下那些弟弟一个个都已经长大……
想到他们都开始威胁到自己的太子之位,皇阿玛却不再像小时候一般向着自己,尤其是今日,竟然当着胤禔的面训斥于他,太子表情越来越阴沉。
他脑海中突然想起索额图曾经说过的许多话,最终狠狠将手边的杯子砸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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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次日, 有消息传来,说太子连夜抄书, 身体不适。
康熙气还没全消, 不过到底是一手养大的儿子,还是第一时间吩咐御医过去瞧瞧。
大阿哥得知以后,心里不屑, 觉得他肯定是在使苦肉计,哪知没两天,太子就一病不起。
因着太子病情反复,始终好不起来,御驾只能暂时停在德州。
原本太子生病,康熙自然是该心疼的, 可听到御医判断病情中那句“急怒攻心兼郁结于心”后,却有些恼怒起来。
“他这是在对朕不满吗?”康熙一拍桌子, 在场的奴才全都跪下来。
欢颜也没想到,好好一趟南巡,之前都挺好, 现在竟然会闹出这种兄弟不睦, 父子不和之事。
“仔细把手拍疼了。”欢颜也不知说什么好, 只能赶紧将他还拍在桌面上的手握起来,在他掌心摸了摸。
“手再疼, 也比不过朕心里的疼。”康熙越想心里越闷,胸口地起伏越发明显。
欢颜伸手在他胸前轻抚一会后,干脆伸手将他搂在怀里, 嘴上温柔的哄着,“玄烨不要生气,气坏身体我该心疼了……”
榻上,身形高大的男人反被他身旁身形娇小的女人搂在怀里,紧绷的眉心却在她安抚下渐渐放平。
跪在一边的李德全等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将脑袋埋得更低,心里却不无庆幸。
庆幸还好有皇后娘娘在,否则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奴才。
片刻后,康熙保持着靠在她肩上的姿势开口道:“他自幼就聪慧好学,不论是诸子百家还是弓马骑射都能融会贯通,之前几次监国也不负朕所望。这大清江山,朕迟早是要交到他手中的,可他身为储君,为何不能大气一些……”
康熙这次发怒,他与大阿哥动刀只是一个□□,还有一部份原因便是太子这两年有些稳不住,放任索额图拉拢人心,对某些贪官污吏多有包庇。
欢颜知道他只是想倾述而已,挥手让李德全等人退下后,一面继续拍抚着他,一面安静的听着。
康熙对太子,真是费了心的,不论是从小亲自教养,替他启蒙,还是大一些后为他挑选老师,亦或是在他出天花时全心全意的看护。
“玄烨是个好阿玛。”至少对太子来说。
康熙与她说说心里话,已经舒服不少,听到这话,偏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随即坐正身体,不再将重量都交给她。
见他情绪恢复一些,欢颜不客气的倒进他怀里,一边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肩上:“酸,给我揉揉。”
康熙带着两分歉意在她唇上亲了亲,随即握着她肩膀认真揉捏起来。
当晚,康熙下旨进京,命索额图至德州为太子侍疾。
索额图接到圣旨,得知太子卧床不起,一刻不敢耽搁的往德州赶。
早在三十九年,就有人上密折弹劾索额图,只是康熙压下去没有处置。
他此番传索额图来德州自然不是单纯让他探视太子,而是带有试探之意。
可惜,索额图没有通过他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