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徐玉郎就明白了。
“二嫂放心。日后小侄子长大了,就让大伯母写封信过来,我定会求人在金陵给他找个好师傅。”
周若琪闻言,喜不自胜。她赶忙起身,给徐玉郎行了个礼。
“那就多谢三弟乐。”
“二嫂客气。”
“对了,婆母那表侄女已经许了我家弟弟。”周若琪说道,“还请三弟到时候注意些她的名声。”
“玉郎明白。”
周若琪见话已经带到了,就起身准备告辞。
徐玉郎送她到门口,忽然又说了话。
“二嫂好口才,又有担当。既然二哥有些平庸,为何二嫂不把二哥手里的生意接过来呢?”
“我?”
周若琪看着他,表情有些难以置信。金陵虽然也有女子行走于商铺,但是多半是寡妇人家。她夫君尚在,自己就接手,也不知道外人会如何议论他家。
“二嫂不妨回去跟大伯母商讨商讨。”徐玉郎说道,“我虽然做官时间短,但是这段日子也见了不少人,自认看人还是准的,二嫂若是接手商铺,徐家恐怕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周若琪本来就不是一般闺阁女儿,听了徐玉郎的话,内心竟是有些激动。或许,这也是一条路。
徐玉郎送走周若琪,转身就回了书房,季凤青正在看徐玉郎的笔记,见她进来刚要说话,就发现她气哼哼的。
“可是你家嫡支那边又出幺蛾子了?”
“是。嫡祖母居然想给我安排个二房。”
季凤青这下忍不住笑了。
徐玉郎抬手写了个拜帖,招呼研墨过来。
“下午把这个给徐家大房,就说我公务在身,实在不得空,等事情一结,就去拜会嫡祖母。”
“是。”捧砚接过拜帖,重复了一遍。
“还有,把给范家的礼品匀出一份给嫡祖母送过去。免得让人说我失了礼数。”徐玉郎说道,“范家那边的,从父亲私库找东西补上。”
“生气了?”季凤青见研墨走了,坐到徐玉郎身边,伸手捏捏她的手指,“不气了,我娘说过,女人这个时候不好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徐玉郎这个时候已经觉得肚子隐隐作痛了。
“知春。”徐玉郎喊道,“弄碗姜糖水来。”
“又不舒服了?”季凤青摸摸她的头发,“不生气了啊,那天我跟你一块去。我就不信季家的名头还镇不住他们!”
徐玉郎这下笑了。
“我都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了,他们还想算计一二,你这个世家公子,若是大房那边有女儿,怕是想急匆匆地就塞给你。”
“促狭!”季凤青点点徐玉郎的鼻子,“牙尖嘴利!”
范家,范喆拿着徐玉郎的帖子看了又看,这个日子口,这孩子过来,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想着想着,他自己就笑了。他都这般年岁了,又远离朝堂这么多年,又有什么事情能找到他呢?
徐玉郎十三岁中举之后,就跟着父亲做生意,除了年节,也很少再去范家。这一日,她与季凤青站在范家门口,竟是有些激动。原来,她与范家,居然还有亲戚关系。
“徐玉郎见过师傅。”
“季凤青见过范家老太爷。”
范喆捋着胡子坐在上首,看着立在下面的两个年轻人,恍惚间又回到许多年以前,孝慧太子也是这般立在这里,跟他行礼。
“坐吧。”范喆说完看向徐玉郎,“大理寺少卿做得还好?”
“还挺有意思的。”徐玉郎说道,“也破了几个案子。”
“有前途。”范喆说完挥手示意屋里的人都去外面伺候,“今日过来,怕不是只是看望我这个老头子吧?”
徐玉郎跟季凤青对视了一眼,她从怀里掏出闻人琰的密信,双手递给范喆。
“这是皇帝让我给您的,事情都写在里面了。”
闻人琰?范喆不明白他为什么千里迢迢让人给他带一封信。他拿小刀裁开信封之后,看着看着,手就有些发抖。
徐玉郎与季凤青坐在一边,两个人都有些担心,反家老太爷这么大岁数了,这万一有个好歹,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请郎中。
“你是珂儿的孩子?”范喆看完信,看着徐玉郎的眼睛问道。
“是。”徐玉郎点点头。
“原来我那外孙竟然还有后代活在世间。”范喆笑了起来,“怪不得我第一眼见你就心生喜爱,若是按辈分算起来,你得叫我一声曾外祖父。”
徐玉郎拜范喆为师,没有人引荐。那年她才十岁,跟着父亲上街,因为贪玩,竟然走丢了。她也不哭,乖乖地带着书童坐在路边等着父亲来寻她。正巧碰到出来遛弯的范老爷。
范喆一见她的长相就心生欢喜,坐在一边跟她说起话来,见她口齿伶俐,就笑着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弟子。
谁知道徐玉郎竟然赶忙起身,对着范喆作揖,口中还念念有词。
“徐玉郎拜见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一更了,会晚一点。
第61章
范喆看着徐玉郎, 恍惚间,她的面貌跟几十年前那个笑吟吟叫他爹爹的姑娘重合在一起。
“师傅。”徐玉郎立在范老太爷身边, 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范喆激动地擦擦眼睛, 高声唤了一个在门口立着的侍女。
“如意,去请太夫人过来。”
“是!”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应道。
范老爷看着立在他眼前的徐玉郎,眉宇舒展。
“你这孩子,倒是有几分你外祖母的品格。”
当年, 范家的嫡长女范敏,就是女扮男装去街上玩,认识了微服出来的闻人桥。
“我长得很像外祖母吗?”徐玉郎问道,“我只知道我很像孝慧太子。”
“像,非常像。”范喆说道。
孝慧太子肖母, 而徐玉郎几乎又跟孝慧太子长得一模一样。是以范喆看着她,非常激动。
这时,范家太夫人走了进来。她一见徐玉郎就愣住了。
“太夫人。”徐玉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季凤青立在那儿觉得自己有些碍眼, 对着她使了个眼色,就悄悄退了出去。
“来看看。”范喆说道, “这孩子原来是孝慧太子的女儿。”
范家太夫人愣了一下, 又看向范喆,指着徐玉郎。
“这?”
范喆把闻人琰的信递给太夫人, 她看过之后, 惊喜地看着徐玉郎。
“果然跟敏儿长得一样。”
先皇后范敏早逝,范家一直极力辅佐孝慧太子,所以孝慧太子去世之后, 范家才避居金陵,不问政事。
“你这孩子现在住哪儿?”太夫人说着,拉过徐玉郎的手。
“住在徐家老宅。”
“伺候的人够吗?”太夫人问道,“不行就搬过来住。”
“夫人。”范喆有些无奈,“这孩子的身世还没公开呢!”
太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这不是一时激动吗?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太夫人说完,又拉着徐玉郎的手仔细地瞧了一遍。
“有时间记得来看看我老婆子。”
徐玉郎犹豫了一下,说:“曾外祖母放心,玉郎一定会经常过来的。”
范家太夫人摸摸她的头发,这才离开。
“你外祖母的早逝一直是我们心中的刺。见了你,就让我想起敏儿。”范喆说道,“范家退居金陵,也是因为如此。”
“玉郎明白。”
范喆敲了敲桌子,说:“去把门口那个叫回来,我有事问他。”
徐玉郎点点头,起身去外面把季凤青叫了回来。
“你这小子有眼力见。”范喆打趣道,“做玉儿的夫君倒是够格。”
徐玉郎跟季凤青对视了一眼,范家老太爷是怎么知道的?
“我虽然老了,可是我不傻。”范喆说道,“就你们两个带着书童就来了,孤男寡女的,不是就要定亲了,还能是什么?”
徐玉郎红着脸看着自己的脚尖,季凤青在一边高兴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行了,不跟你们开玩笑了,说正事。”范喆说道,“你们要找的人,绝对不在金陵。”
“为什么这么说?”徐玉郎有些不解。
“那老妇是柳贵妃身边得用的人,自然机敏。她既然能逃得过柳贵妃的眼,自然也不会留在金陵这种地方。”范老爷说道,“你们往雍郡这种地方看看,兴许能有收获。”
“雍郡?”徐玉郎念叨了一句,“雍郡自古以来就是大齐与西夏的必争之地。前朝初年争了过来,后来前朝衰败,雍郡又重新被西夏抢过去。大齐立朝之后,也不过在前些年,刚刚把雍郡重新纳入舆图。”
“这就对了。”范喆捋捋胡子,“有很多犯了事的人,都会去那里避难。当年雍郡重新回归大齐之后,当地的人都是重新上了户籍。你去查查,应该能查到。当然,前提是那个人还活着,若是她死了,闻人瑜恐怕还要蹦跶许久。”
“范老太爷。”季凤青在一边说道,“我们就这么跟圣上说?”
范喆笑了笑。
“还得劳烦你们两个一桩事情。范家虽然退居金陵,但是户籍还在汴梁。我家小孙子今年也好有十八了,回头你们回去的时候,把他带上。这孩子虽然聪敏,但是有些跳脱,得让许太傅好好管教一番才行。”
季凤青想了想,说:“范老太爷高义。”
“什么高义不高义的,我没那么崇高。”范喆说道,“孝慧太子总归是敏儿的孩子。况且范家也沉寂了这么久,该出来了。”
徐玉郎坐在一边,左右看了看,有些茫然。
“玉儿,你虽然是个女娃娃,但是是孝慧太子的孩子。圣上肯定会待你不一般。我也看出来了,你这个孩子志向远大,又因为幼年的事情,见识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儿。”范喆说道,“若是圣上问你有什么要求,顺着本心说话,他必定是允的。”
“可是,我那样是不是不太好?”徐玉郎问道。
“你这孩子,果然学问可以,但是人情上还是有些不通。”范喆笑着说道,“你什么都不提,圣上反而对你有所提防,你若是提了,他才会踏实。”
徐玉郎点点头,说:“那送人去许家呢?”
范老爷冲着季凤青一仰头。
“季家小子,你说给她听。”
“范家送人去汴梁,就是证明要让范公子参加科举。算是跟皇帝示好,毕竟范老太爷,可是半朝座师。”
徐玉郎先隔离箱,这才明白过来。
“我看大理寺倒是挺适合你。”范喆带着笑音对徐玉郎说,“季家小子占了身世的便宜,对朝事比你了解太多,这些方面,你倒是可以多问问他。”
徐玉郎点点头。
“你若是以后不想让圣上拿捏你的婚事,想做什么就跟他说,他必是允的。”范喆又重复了一遍,“陈朝敏德郡主就是个例子,她辅佐陈朝长泰帝继位,之后什么都没要,只要求继续在朝为官。后面长泰帝如此护着这个表姑姑,还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玉郎明白。”
范喆又笑着看向季凤青。
“只不过,不知道你这个未来的小姑爷乐不乐意!”
“我?”季凤青伸手指指自己的鼻子,“我自然愿意,含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能嫁我,就可以。”
季凤青本人聪明,也长了一副聪明相,冷不丁露出一副憨相,倒是更加可爱。
“这样最好。”范喆说道,“当年,太子妃的人选,我属意的是谢家二房的姑娘,就是现今皇后,可惜她当时年岁略小,而珂儿又对谢家大姑娘一见倾心,最后她就成了太。”
徐玉郎愣了一下,说:“可是孝慧太子妃不好?”
“她是你亲娘,我本不该说这些。”范喆说道,“可是你也是个姑娘,日后也得成亲,有些事情,我就想让你知道,免得吃亏走了弯路。”
“曾外祖父请讲。”
范喆见她如此称呼自己,这才继续开了口。
当年,谢蘩虽然容貌秀美,天资聪敏,但是行事过于高洁。若是嫁入世家,确实是个好主母,但是最为太子妃,她就略微显得有些不够大度。
“珂儿满心满眼都是她,她呢,也满心满眼都是珂儿。”范喆说道,“其实康平帝赏下的人,就是放到东宫又如何,良娣也好,梁媛也罢,就是太子妃把她们放到偏殿不让她们出来,谁又能说一个不字。至于宠幸不宠幸,还不都是太子的事。哪个后妃,敢明目张胆地把手伸进东宫。”
徐玉郎低着头,没说话。
“你再看当今皇后,从太子到四皇子,都是她生的也就罢了。皇上宠爱的那几个,又哪个能翻出花来。”范喆说道,“就是当年在王府,她还不是把圣上攥在手里。可是,满朝谁不说她大度。”
徐玉郎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范喆。
“曾外祖父的意思是?我要大度?”
徐玉郎这话一出口,范喆就明白这孩子是真喜欢季家小公子。
还没等范喆说话,季凤青在一边就笑了。
“你笑什么!”徐玉郎瞪了他一眼。
“范老太爷的意思是,一件事情有两种方法解决,为何不选更讨巧的那一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