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呜一声,跳到他身上,眼珠子还是在门口打转。
棠篱道:“它不会来了。”
狐狸呜一声,偏头瞧他。
“昨日已经送回百兽园了。”
梨胭一愣。
棠篱摸摸它鼻子,“它怕你,每天担惊受怕,对身体不好,我和王爷说了,白狐就先在百兽园养着了。”
狐狸轻轻呜一声。
“嗯,我知道。”棠篱道,“你不是故意吓它。它怕你,是因为天生的种族压制,你控制不了的。”
梨胭舔舔他的手,眼里的光一下子亮起来,又变成神气的小狐狸了。她一口气吃了两个鸡腿。
等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梨胭迫不及待变成人形,伸手一揽,撞进棠篱怀里,仰头闭眼,“今天的亲亲。”
棠篱按住不安分的小脑袋,道:“没有。”
梨胭睁眼,眉头皱起:“为什么?”
棠篱心下一转,只能出一下策:“这是奖励,完成任务才会有。”
梨胭眼睛一亮:“什么任务?我要做十个!”
见她如此积极,棠篱心中有了想法——梨胭如今的能力都是情兽族天生的,她有,其他情兽也有。若要比其他情兽更厉害,任何情况下都能自保,必然要多学一些。
他如今记起内功心法,正是教给她的好时候。
“练内功。”
梨胭不知道人练一门内功至少要十年时间,有些人天资愚钝,甚至要数十年,她以为十天半个月就能练好,闻言毫不犹豫点头:“好啊。”
第二五章 悬月比武
梨胭天资聪颖, 学内功进度神速,又或许是因为她天性至纯, 心无杂念, 短短几日便突破内功三层。如此速度,人类绝无仅有。
起初棠篱还有所担忧, 忧虑梨胭身体有异,人类功法无法习得。如今看来,算是杞人忧天。
梨胭原本是为了获得亲亲练内功, 练了一阵子,觉出内功妙处,便正儿八经练起来。
这日东山来菊叶轩找棠篱,闲聊间说道:“王爷最近彻查后院,好像在搜什么□□。”
这是逸王后院私事, 棠篱听后并未放在心上。
“悬月门即将改造完成, 您——”他顿了顿, “什么时候走?”
棠篱看了看正在玩儿机关锁的狐狸一眼,“快了。”
二人又说了一些其他事,东山走前脚步一顿, 拱手道:“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十日前有一绝色女子闯悬月门,怀中有悬月门特制的信号弹……”
棠篱一听便知是梨胭当时寻他, 不懂东山此时提起何意。
东山见他神色如常, 似有所料,继续道:“女子言她和您是……”后面的话没说,然棠篱一点即通。
他哑然失笑。
东山瞧他一眼, 心里确定了,一拱手:“属下告退。”
东山走了好一会儿,棠篱正在回信,他脑中闪过一念:此问与悬月事务无关,东山是憋了十日吗?
又想到东山衣冠楚楚,平时行事说话向来低调,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此事便揭过不提。
梨胭近日刚学会用内力隔空取物,正在兴头上,瞧什么都想用内力吸过来。
她正在房间里玩儿得不亦乐乎,没料到棠篱突然进来,伸手一抓,棠篱也没警戒,一下子便被梨胭抓到身前。
梨胭惊喜地看着自己的手。棠篱心中也是一叹——这么快就突破心法四层了。
然后梨胭隔空取物的兴趣一下子变成隔空取棠篱。
她内力虽不如棠篱深厚,控制力也一般,但谁让棠篱不能擅用内力呢,一般的控制力控制一个普通人,绰绰有余。再加上棠篱有意训练她使用控制力的熟练度,便纵容了她。
梨胭开心地抓住他,放开;抓住他,放开……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坏心思突起,将棠篱定在床上,跳上去,凑近了道:“你完啦!”
棠篱瞧她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不由好笑——他的小狐狸怎么这么可爱?
他躺在床上,身体被控制住,嘴角却勾起,“你想做什么?”
梨胭嘿嘿一笑,“当然是睡你。”
这话别人说来自然引人遐思,然从梨胭口中说出,那便只有字面意思。
她得意一扑,手上便放松钳制,棠篱往旁边一让,梨胭只扑到他一片衣角。她一呆。
“傻子。”棠篱捏捏她鼻尖,笑道:“你才心法四层,只能凝气于手,再用手控制他人,你若扑过来,势必化掉内力,人便也不受你控制了。”
换句话说,棠篱之所以会纵容她控制来控制去,是因为知道梨胭此刻的内力只够控制住他,却做不了什么。
梨胭暗恨,连觉也不睡了,起早贪黑,醉心内力,誓有心法不成,绝不享乐之意,棠篱喜闻乐见。
三日后,棠篱向逸王请辞。晏蔺没想到这么快。
棠篱道:“王爷心未定,棠篱待之无用。”
“不知先生欲往何处去?”
“狐已找到,棠篱自是回深山老林做一介匹夫。”
“先生之才,废之深山,可惜。”
“棠篱并无大志。”
“不知晏某往后还能否与先生清谈?”
棠篱垂眼,“在下还欠王爷一事,王爷需要在下时,在下必允其诺。”
晏蔺见他去意已决,便不再强留,道:“手谈一局,如何?”
二人便又下了一局棋。
离开之前,棠篱给了晏蔺一枚玉子,道:“以此为凭。”
半夜,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王府后门低调驶走。马车后,悄无声息跟着四人。
狐狸舔了舔棠篱的手,棠篱摸摸它,“让他们跟着罢。”
马车驶出弥城,径直南去。一日后,马车于某深山脚下停下。棠篱抱着狐狸,步行。身后四人,远远相跟。
行至山腰,转过一盘山小道,片刻后,四人跟着转过去,一愣。
死路一条,荒山绝壁,了无人烟。
四人心下一凝,即刻提气朝不同方向飞奔半里,然,无一丝常人行走的痕迹。
一刻钟后,四人聚集,“即刻回禀王爷。”
此刻,原本应在半山上的棠篱,从容坐进新的马车,他的身边,跟着一蒙面女子。女子虽只露出一双眼睛,然倾城之姿,已见一二。
东山不敢多看,待二人上车,急驰马车而去,半日后深夜,三道人影落至悬月山庄门外。
梨胭欲进,棠篱一抬手,道:“试试此半月所学有否长进。”
东山大惊,欲言又止——悬月各处机关皆非儿戏,至今为止,擅闯者无一人生还。先生这是欲置其死地吗……
“好啊。”女子眯眼一笑,毫不在意。
“先生……”
棠篱抬手止言。
梨胭飞身而上,两息后立于“悬月”二字之上,一息后,无数箭矢破空而来,女子身影一闪,白光残影,转瞬落进庄内。
兵器锵锵,机关尽响,轰隆之声,不绝于耳。门外二人,俱屏息以待。
梨胭脚一沾地,石板便快速移动开来,上落剑网,左右石柱相倾,前后更是石门逼仄,欲将其压成肉饼。
她每日都在瞧悬月机关图,自然知道其破解之法,她凝神以视,足尖轻点,翻身横挂,一脚踩上石门,两石门快速合拢,眼看就要将她覆压,她伸出一掌,凝气其中,重重拍了石门最上处一狐狸浮雕,轰隆一声,两石门蓦地排开,上处剑网亦“嗖”地收回,石板赫然归位。
她翩跹而落,随即片刻未停,直直冲出一丈,立于石门之后。
同一时间,梨胭之前所立之处轰一声响,地上石板往下一垂,一丈见方处,俱是深渊之洞,洞下,无数锋利断剑冲天而上。
好险!梨胭勾唇一笑,目光灼灼——好好玩儿!
她对悬月机关虽已烂熟于心,但之前都是纸上谈兵,远没有此刻真实感受来得刺激。
棠篱的设计,真是鬼斧神工。
她若不是提前知道机关所在,又谙熟每一关的陷阱顺序,贸然来闯,想必不一定能够全须全尾闯过。
半个时辰后,悬月众人皆被前所未闻的各类声响惊醒,出来后,不敢置信竟有人能闯到十一关,女子立于十一关重剑机关之上,衣袂飘扬,神气万分,仿佛在说:“不过尔尔。”
她无声飘下,高声向外道:“最后一关在哪里?”
棠篱从暗中走出,月光照在他面具上,反射出诡异神秘的光。布衣白衫,素净雅致,他身前挂着一腰牌,正面浮雕一狐头,瞳孔湛蓝,灵动若活,背面,“悬月”二字隐隐若现。东山跟在他身后,默然不语。
众人见他腰牌,瞬间拱手,齐声道:“参见门主!”
棠篱挥手以止,梨胭飘到他身边,再次问:“第十二关在哪里?”
棠篱一笑:“还没建好。”
“什么时候建好?”
“看你。”
二人对视一眼,梨胭高兴道:“我来建?”
棠篱颔首。
梨胭皱眉:“建得太凶怎么办?”
东山引二人往后走,闻言手一僵——门主建的还不够“凶”吗?
“你便这样想——我躲在里面,十二关一过,仇人便能找到我。”
梨胭的语气马上变得冰冷肃杀:“我不会让他找到你。”
棠篱声线温柔,隐含笑意:“便要如此建。”
“好,绝不放过一个。”
众人默默听着,俱打了一个寒噤。
悬月山庄,从正门到后山,重重六门,前二门乃前院,是悬月交易场所,中四门乃门人休憩、决议、比武、娱乐之地,后二门,闲人免进,乃门主禁地,机关日夜皆开,擅闯者,无论门人与否,生死皆不论。听闻悬月圣物便秘养于后二门,然,无人可见。
世上唯一可以视后二门机关如无物,进出自如的,只有梨胭。
强者慕强,梨胭到达悬月第二天,一上午三人请战。
悬月门是一个特别的组织,留下的高手都是自愿留下,与其说他们是悬月门人,不如说他们是暂居悬月,乃悬月门任务常客,除了对衣食父母——悬月门主有三分尊敬之心,其他人皆不放在眼里——或者说,众人平等,皆可以武会友,以聚其类。
而梨胭,窝在王府太久,又新学诸多本事,正是蠢蠢欲动之时,送上门来的切磋机会,不打白不打。
第一天,她半柱香不到,一次性撂倒三人,观武台一片哗然。
梨胭头一扬,睥睨众生,飘飘然飞走。
她跃回后院,满面笑容,得意洋洋,“棠篱,棠篱!我一次性打倒三个武林高手!”
“怎么打的?”棠篱翻过一页书,用笔画了一个圈。
梨胭便演示了一遍:“我这样一闪,眨眼闪至那人身后,一个手刀,正中他脖上一穴,阻他内力,他丹田一乱,应声而扑,足足过了五息才起来,我又……”
梨胭精彩纷呈讲完,凑到他身边,乖得很:“我厉不厉害?”
棠篱漫不经心点头,点评道:“胜在速度。”
梨胭兴高采烈,眨眼又飘出去,对切磋请战的人来者不拒,转瞬又放倒五个。
她气吁吁跑回,叫道:“五个。”不等棠篱问,自己便绘声绘色描绘了当时场景,棠篱道:“胜在速度。”
梨胭眉一皱,气道:“我用了内功、武招和点穴呢。”
棠篱道:“你若没有这速度,根本近不了他们身,又如何用招式点其命门?”
梨胭凝眉细思,觉得有道理,道:“那好,我今后比武便不用情兽速度。”
然,一人独闯悬月十一层机关,一人单挑五位武林高手,梨胭之名,一夜之间人人知晓,各高手心悦臣服,第二日便无人再战。
一大早就等着收战帖的梨胭:“……”
等了半个时辰后,她只收到一封情书。
“红尘滚滚,愿与卿携手相伴,江湖肆意,快意一生。”
梨胭手一扬,情书顷刻化为粉末,“我不愿意。”
下一瞬,她飘至一人面前,偏头道:“比武吗?”
那人唇一抿,自知不是梨胭对手,然拒战比战败更令人瞧不起,冷声道:“有请。”
这一次,梨胭战败。
那人眉头一皱,生气道:“不必辱我!”愤而离台。
此后,无人愿意应战。梨胭愁眉苦脸,感觉自己内力难以再上一层楼。
学会内力才能亲棠篱呢。照这个速度下去,何时才能亲到棠篱?
突然,她鼻子动了动,闻到一阵清香。什么味道?
她闪身而去,正好看见乌锋把一油纸包揣进怀中,随后提气飞走。
梨胭紧随其后。
乌锋离开悬月门,往北飞了三里,日暮之时,到达一乱葬岗。他纵身一跃,跃至一无字碑上,凝指一弹,将无字碑前一碟糕点弹起,伸手一抓,一碟糕点落入手中。
他蹲在坟头,嘴一张,将糕点满满包进口中。风声呜呜,乱葬岗树影斑驳,他牙齿咬合的声音清晰又诡异。
梨胭奇怪地看着他——不懂他为什么要在坟头上吃人家的东西。
她瞧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正欲转身离开,一枚暗器破空而来,直冲她命门。
梨胭翻身一抓,愣了愣——手中一枚点心,已经凉透,干硬如石。
既被发现,梨胭便走出去,飞跃至无字碑上,问:“为什么偷死人的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