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过。
但是她心跳快起来,面上竟然一红。
鄢月一瞧她的神色便知栽了,心中一叹。
在鄢月眼里,男女之情复杂,男女之欲简单,女人若想对一个男人做些什么,那必定是有男女之情的。
梨胭默了半晌,眼睛亮晶晶:“我可以吗?”
鄢月白眼一翻,捏了捏她脸蛋,“你情我愿,怕什么?”
梨胭眉头微蹙:“他大概不愿意。”
鄢月听了,真是对棠篱好奇极了——“他有什么不愿意?”
“他说要我心跳很快的时候才能亲他。”
鄢月恍然大悟——啧,不仅想得到她的身体,还想得到她的心呐。
“那你心跳快吗?”
梨胭摇头。
鄢月眉头皱起,她也不懂。
两个人对坐了一会儿,梨胭神思不属,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阵,梨胭看了看天色,起身道:“我走了。”
“不去楚都了?”
梨胭一默——去是要去的,不过不是一个人去。
她那样说,不过气话。
鄢月瞧她有些伤心,又有些无助,没忍住道:“那你便去气气他,看他怎么反应。”
“怎么气?”
“就说你要去楚都。”
梨胭眨眨眼,“好。”
她飞回悬月,无声落进院子。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落地前一秒,她已经想好要气势汹汹推开门,气势汹汹说要去楚都,气势汹汹一定要他说一句顶一句,把他气死才好。
结果脚一落地,看到窗上身影,她心中一下子满是酸涩,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
算了,气什么气。他都不找她说话。
她脚一迈,欲回房间。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里一外,二人对立,目光都落到对方脸上。
棠篱看着她,率先开口:“去哪儿了?”
梨胭头一偏,没有回答。
棠篱一叹,温声道:“对不起,我错了。”
梨胭眼眶一红,心中酸涩难当,抿唇不语。
“此刻非常时期,不要乱跑,好吗?”
梨胭轻轻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她咬咬牙,冷声道:“我要去楚都。”
棠篱一顿,“现在还不是时候,再过十日。”
梨胭不语。
棠篱道:“暗部的人已逐渐分散,再过十日,我们去楚都。”
半晌。
“好。”
她低头往旁边房间走。
“练到几层了?”
身后,棠篱问道。
梨胭闷声回:“八层。”
棠篱一笑:“进步神速。”
梨胭感觉到他声音中的笑意,心里一软,小声嘀咕道:“我就说我厉害呀……”
“嗯,你厉害。”棠篱声音温柔如水。
梨胭转身,直直看着他。
两个人隔空相望。
梨胭咬唇,小声问道:“你不生气了吗?”
棠篱一顿,“我不是生你的气。”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是我错了。”
梨胭偏头,垂下眼去,“你以后还和我说话吗?”
棠篱走到她面前,柔声道:“以后不会这样了,都是我的错。”
梨胭心情一下子雀跃起来,她挽上他的手,“我们和好吗?”
棠篱后退两步,将手抽出来,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她道:“当然。”顿了顿,“不能过分亲昵。”
梨胭嘴唇抿了抿,本欲再次上前,最终一动未动,和他隔着两步距离,“好。”
她想让他抱抱她。但是棠篱双手背着,已是一种拒绝的姿态。七日冷战,梨胭有些害怕。
棠篱看着她:“如果有一天你懂了,如果那个人有幸是我,我们可以做很多快乐的事。”
梨胭看着他:“懂什么?”她现在还不够吗?
棠篱的目光牢牢注视着她,“此生非我不可。”
第二日,鄢月踏进悬月大门。
梨胭飘至鄢月面前,“你怎么来了?”
鄢月道:“我昨晚左思右想,突然想起你这个傻子没看懂《情赋三章》,人形的时候也不懂情兽兽语,怕你什么都不懂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故来教你一教。”
“我会做什么傻事?”
“一个人去楚都?”
梨胭一笑:“十日后我和棠篱一起。”
鄢月一愣,“和好了?”
梨胭点头。
啧,这速度,倒是她杞人忧天了。
二人去了后院,坐在一假山上看《情赋三章》。
“第一章 《始章》讲的是情兽的起源,我之前跟你说过一部分,没讲过的这里是说——红渊死地形成之后,天下乱了一阵,然后分成了四个国家一个岛屿,渐渐安定下来。我们此时所在,是在沇国。”
“其他国家叫什么?”
“以红渊死地为核心,这个大陆分为五个部分——西边牧轮都,南边沇国,东边宁国,北边大燕。东南海域,还有一个琉尾洲。”
“哦。”
“这里。”鄢月指着第一章 最后两句,“写的是由情丹改造的三位祖先的名字:鄢婴,鄢勿,鄢姝。鄢婴、鄢姝是女的,鄢勿是男的。”她顿了顿,“鄢勿是我们的族长。”
梨胭一惊:“情兽一族不是二十而终吗?这些事情不是一百年前……”
鄢月摇头:“这个问题没人知道,连族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梨胭默然。
“鄢婴是宪帝的娈宠,我们族长是长公主的……嘿嘿,而这鄢姝,上面写得不清不楚,只说是有个孩子要死了,有人求宪帝救她,宪帝就把那个女婴转化成了情兽。”她手指移到最后一排,“然后就是鄢婴死,我们族长逃亡,鄢姝失踪,情兽一族诞生了。”
“这不重要。”鄢月道,“我们学的时候都把第一章 当八卦看,族里爱写话本的根据这两三句话,写了无数可乐故事来,你以后回去了,可以找人借来看看。”
梨胭一笑:“好。”
“然后便是这第二章 ——”鄢月道,“我可得好好跟你讲讲。”
“好。”梨胭坐得端端正正。
“这第二章 讲我们情兽的一些特性,主要是以情为食,可幻形,与人结契,大的地方我都讲了,有些细节忘了与你说。”
“你说。”
“情兽的兽形只有一个形态,像狐狸,男的一生下来皮毛黑色,女的是白色。”
这个梨胭猜到了,在观察到鄢月是纯白,宝宝是纯黑的时候。
“每年三月,我们会被迫变回兽形。”
梨胭皱眉,“为什么?”
“因为发情。”鄢月看着她,“我们和人类交欢,不会怀孕,只有三月份和本族的人□□,才会有孩子。”
梨胭“哦”一声,“还有呢?”
“四十九天兽形怀胎,小狐狸生下来后四十九天成人。如果不结契,他会是他原本的样子,如果结契,他就会变成契主喜欢的样子。”
“所以宝宝是儿童的样子,是因为他已经和人结契,并且那是他契主喜欢的样子吗?”
“是。”
“那他永远都是孩子模样了吗?”
鄢月一顿:“不一定。”
两个人对视一眼,梨胭明白了。他的主人或许会永远喜欢他儿童样子,或许会变,契主变了的时候,宝宝的样子也会变。
不知为何,梨胭打了一个寒噤。
第二七章 做了个梦
“至于这结契, 方法我也跟你说了,也建议你不要这样做, 原因自然是因为情兽结契, 没一个有好下场。”鄢月面色疏淡,神情冷漠, “我们一开始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满足一人的私欲,结契之后,什么都要受制于契主。表面上说‘同生共死’, 他死你死,你死他死,实际上,若契主亲手了结你,他不会死。”
梨胭眉头皱起, 冷声道:“若我亲手了结他呢?”
“没有情兽做到。”鄢月笑了笑, 像在笑她天真, “结了契,你是为他而活的,至今没有一只情兽反杀契主。我想, 既然情兽永远受制于契主,若真能反杀, 情兽大概也活不了。”
“这太不公平了。”
“所以——”鄢月指着最后一章道, “这最后一章,名《训章》,是百年来情兽一族用血泪写成的训诫——‘宁死勿契’。”她盯着她, “契者乃奴,苟生何惜!”
“对。”梨胭摸着那几个字,“契者乃奴,苟生何惜。”
两个人默了半晌。
半晌后,鄢月将卷轴合起来。梨胭看着她,“后面几句不讲吗?”
“后面几句是洗脑的话,可讲可不讲。”
“我听听。”
“就是让你远离皇家,别爱上姓‘晏’的人。情兽一族要一起努力,把晏姓打倒。”
“哦。”梨胭神色淡淡,“倒也没错。”
鄢月笑:“人的心又不受控制。”
“我们情兽一族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东躲西藏?他们能好好活着,我们就不能?这天地万物,又不是专为人存在,人凭什么把自己当作中心?这晏姓更可笑,做什么皇帝,什么都是他家奴隶,凭什么?”
鄢月没想到她想的是这个。
“你能打倒一个晏姓,还会出来第二个,第三个……”
“这是人类的事,自然要他们自己反抗,只是晏姓为皇,又非杀我们不可,那我们就不能让他杀,杀回去,杀到他们承认我们也该存在为止,杀到井水不犯河水,让我情兽一族有疆域可活。”
鄢月一愣。
梨胭反问:“不然呢?等着被灭族吗?”
鄢月从来没想过这些。
“越是弱小,越是想活。”梨胭想到棠篱教她的那些人类历史,“人如此弱小,却活得伟大。情兽一族,比人强大多少,却活成这样子。”颇有些感叹。
鄢月看着她。人虽然会失忆,但性格变化不会很大,梨胭此刻如此想,想必失忆前也是如此,她道:“你该不是因为去刺杀皇帝才被暗部追杀罢?”
“若真如此,皇帝也太难杀了。”
鄢月哈哈大笑。
鄢月教了她兽语,也教了她情兽一族文字,日落之前,鄢月离开悬月门。
梨胭后脚也离开悬月门。
半个时候后,她第三次落进某个院子,一落地,屋里就响起铃声。
晏蔺斜躺在床上,闻声笑道:“没想到你会这么快来。”
梨胭站在一丈远的纱帘处,月色朦胧,轻纱飘渺,美得如梦似幻。她的声音袅袅如仙:“你知我要来?”
“不知。”晏蔺欣赏地瞧着,“只是在等你来。”
眨眼,梨胭近在眼前,“等我做什么?”
晏蔺盯着她,“你果真是情兽。”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棠篱知道吗?”
二人同时说话。
房间一时寂静。
“原来你调查春·药是为了这个。”梨胭一下子想通。春骨丹只她偷过,她一时好心把春骨丹给了那群女子,晏蔺察觉,调查了往来人群,最后竟神奇地怀疑到一只狐狸身上。
常人当然不信,但晏蔺是皇家人,情兽之事,听闻颇多。
“他不知道。”梨胭撒谎。
“永远都不让他知道吗?”晏蔺注视着她,“永远都当一只狐狸吗?”
“与你何干?”
“到我身边来。”
梨胭没想到他竟然说这个。
“你真正想要的一切,只有我能给你。”
梨胭勾唇一笑,“你知道我来干嘛吗?”
“嗯?”
“杀你。”梨胭盯着他,眼神纯净又冷漠,“你们晏姓,杀一个少一个。”
“你可真是一只天真的小狐狸。”晏蔺风流一笑,“晏姓杀得完,恐惧杀不完,忌惮杀不完。”
“有什么杀不完。”梨胭不懂这个,不把这些放在眼里。
晏蔺痴迷地瞧着她——她可真可爱。
“你不用杀我,你若想给情兽一族谋一生路,我们可以合作。”他坐起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们一起,重新创造一个世界。”
梨胭眼神一冷,变手为爪,直接朝他抓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影闪过,同样锋利的爪子挡住她的攻势,一声情兽的低吼直直冲她。
梨胭一顿,疾速后退,在后退时看清了对方。
一张和梨胭一模一样的脸。
“云儿,不要伤她。”
“好。”“梨胭”温顺一答,瞬间收回爪子,跪在床边,将头轻轻放在晏蔺腿上,依恋地蹭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