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兽——温昶
时间:2020-05-06 09:31:09

  他叹息一声,“你做决定罢。”
  鄢枝道:“把所有一切告诉他们,不愿战斗者,守卫秘地,愿意战斗者,统一训练,既文训,亦武训,根据能力高低,分配任务。”她顿了顿,“每个人都该是知情者,不管事实是否残酷。”
  “好。”
  有些东西,就是要流血才能得到。
  三人重回秘地,鄢勿将众人再次聚到一起。
  有族人一眼发现少了鄢卫,问:“鄢卫呢?”
  “死了。”
  众人哗然。
  鄢勿道:“得道仙人一事是假的,是我和鄢枝为捉族中奸细设下的局。”他顿了一下,“鄢卫乃暗部奸细,不仅暗地里给我们下了毒,昨夜还传信暗部,欲绞杀鄢枝鄢正,今在锦城,证据确凿,他亦亲口承认,鄢正,鄢枝皆可作证,鄢卫已同锦城暗士一起伏诛!”
  “什么毒?”众族人惶惶不安,“我们不是百毒不侵吗?”
  鄢枝便把毒有关的一切告诉了众人。
  震惊愤怒之后,人群安静下来。
  “意思是我们只能活半年?”
  “如果没有解药的话。”
  又是一片绝望的寂静。
  他们已经习惯了鄢勿在前,突然得知这个,便以为鄢勿已走投无路,让众人等死。
  半晌后,有新生情兽站出来,盯着鄢枝道:“我们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有毒药就有解药,既然还能活半年,为什么不找半年的解药?”
  有人道:“去哪儿找呢?此毒暗部所制,难道要我们和暗部正面为敌不成?”
  “太可怕了!”
  “不行,死路一条……”
  鄢枝开口:“为什么不行呢?”
  众人一惊。
  “我们五感、速度、力量、愈合能力皆远在人之上,为什么要怕他们?”
  “他们有蓝光箭,中箭便什么都完了!”
  “能躲开的。”鄢枝盯着说话的人,“恐惧,才什么都完了。”
  族群又沉默下去。
  鄢勿拿出一卷轴,沉声道:“今天,我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卷轴倏尔飞升上天,一下子变成巨幕,众人抬头望去。
  那是一张在发光的此大陆地图,中央一团血雾,隐隐是十字模样,围绕中央血雾,西北牧轮都,东北大燕,东南宁国,西南沇国。宁国之外,一海相隔,是琉尾洲。其他三国的国都距红渊死地都有两三座城池的距离,唯沇国楚都与红渊紧密相连,二者相连之处,正是皇宫坐落之处。
  鄢勿道:“创造我们的鄢道长在红渊死地,他没有死。”
  众人再次哗然。
  “红渊一开,天道重生,万物皆灵,人为末等。”
  “我们可以找到鄢道长,解除我们与人的绑定,我们也可以打开红渊,开启新世界。”他顿了顿,“未来如何,尔等共定。”
  然后鄢勿说了那些神秘离开秘林,至死未归的族人们。
  那些人不是背弃了种族,而是为种族牺牲了。
  在秘密没有公开之前,已经有一部分人,默默走在此路上,艰难开辟着未来。
  鄢枝听着那些熟悉的名字,仿佛看见一个一个骷髅头累成高塔,颤巍巍欲摘星辰。
  底下寂静无声,每个人的表情都渐渐凝重肃穆。
  原来。
  原来就连苟且偷安的一切,都是族人用命换来的。
  每一刻平静之下,都有另外的人饱受折磨的嚎叫。
  原来。
  原来他们才是桃花源里不知魏晋的古人。
  太阳落下山去,光渐渐收拢天边,草地上众人听完鄢勿的话后,久久回不过神来。
  深秋的夜是冷的,光暗下去,林子里便起风了。
  有人打了一个喷嚏,所有人如梦初醒。
  人群中有人道:“杀他一次,便又如何?”
  有人喃喃:“对,杀他一次……”
  有人面面相觑,“杀吗?”
  鄢正朗声道:“杀他一次,便又如何!”山林间回音阵阵。
  一个站起来,两个站起来,三个站起来,最后所有人站起来,齐声道:“对,杀他一次,便又如何!”
  情兽一族,跪得太久了!是时候该反抗了!
  这一瞬间,所有人心灵相通,都同时想到一句话,不知道是谁先开口,随即众人异口同声:“日月山海,天地万阔,争其一方,立我万民!”
  鄢勿闭上眼,心跳咚咚如鼓——是了,这才是他曾经一开始想要创造的情兽族!
  鄢勿看向鄢枝,道:“你是对的。”
  “您也是对的。”大部分族人强烈的族群认同感,无处不在的团结力,族人之间的信任友善,等等等等,无一不是鄢勿的功劳。
  因此才有了此刻的一呼百应。
  “死而后已。”鄢勿道。
  “永不后悔。”
  这边。
  悬月门和暗部尚未查出什么,谢瞳已复命。
  “鄢黎、鄢月失踪,七仙院全力寻其消息,梨胭几日前在七仙院驿站落脚,去过一趟相国寺,之后全速赶去锦城,暂未回京。”
  鄢宝确实没有说慌,但也没有把事实说完。看来契主对无鄢字的情兽,已经可以算作控制力失效。
  相国寺……
  谢瞳僵了半天,晏沉越是不说话,她的心便越往下沉,沉到她产生幻觉,听到晏沉冰冷的命令:“杀了他。”
  她蓦地跪下,贴地长拜,二十年来,她只有在他册封太子那天行过此等大礼,她声音冷凝如常,然实则有细不可闻的颤抖:“鄢宝可作为我们监视情兽一族的工具,暂时还有些用处,可不必早杀。”
  晏沉回过神,谢瞳大礼在下,话钻入耳中。他默了两息,亲手将她扶起,“好。”
  谢瞳再次跪下去,声音发抖:“谢太子!”
  “退下罢。”
  “是!”
  晏沉静坐半晌,喝了一盏茶,起身道:“去槿阁。”
  槿阁,后院里离太子住处最远的楼阁,现里面住着皇帝赐的鲛人女。
  鄢妩没料到他会来,更没料到脑满肠肥的熹帝会有这么俊的儿子。
  芝兰玉树,衣冠楚楚,眼神虽冷,但眉目温和,可谓貌比潘安。
  他虽盯着她看,然她闻不到任何□□之味,也没有任何厌恶之情。
  她在他眼里,好像就是一个平凡普通的村姑,不,或许连人也不是,人对人总是有感情的,他仿佛在观察一个物件。
  毫无感情。
  鄢妩奇了——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罢?
  她虽常常为人类的目光反感恶心,然此人也太过了些。她长这样,他竟半点波动也无?
  有意思。
  鄢妩故意慢半拍起身,轻纱微滑,露出半截香肩,又欲拒还迎扯上,轻咬红唇,顾盼含羞,“鲛人女拜见太子。”
  太子身后有一婢女,其吐息、脚步、身姿皆为练家子所有,她躬身颔首,默默站在离太子半丈之处。
  晏沉背过身,“查。”
  门被关上,婢女走到鄢妩身边,行礼道:“得罪。”
  她眼疾手快腰带一扯,鄢妩一身薄衣悉数剥落。
  “你——”鄢妩顿了顿,什么都不再说,温顺配合她查看。
  婢女检查得极为仔细,没有放过一个地方。
  一柱香后,晏沉身后传来婢女的回复:“耳后有鳞,未见其他。”
  “帮她把衣服穿好。”
  “是。”
  又一柱香后,晏沉坐在槿阁主位,鄢妩跪在堂下。
  “你叫什么名字?”
  “妾没有名字。”
  晏沉眉头一皱,“不要称妾。”
  鄢妩一愣:“那叫什么?”
  “随你。”
  她是被赐给他做妃的,难道他要她——“本宫?”
  一个眼刀飞来,槿阁温度徒然冷得人打颤,她赶紧垂下头,“奴婢知错。”
  晏沉再次盯她半晌,一言不发离开。
  鄢妩起身,媚眼半垂,她这几日安分守己,绝没有做任何会暴露身份的事,太子怎么就突然怀疑起她身份来?还是只是谨慎起见,每个人都要受此盘查?
  鄢枝去锦城已六日,死没良心的,也不知给她捎个信,总让人心中惴惴。
  她边想边往阁楼上走,刚进门,桌边就坐着才骂的人。
  她下意识关上门,无声道:你怎么来啦?
  二人对视一眼,俱化作狐形,额头相触——鄢妩便知道了这几日发生的事。
  鄢妩也把一刻前晏沉的异常说与她。
  鄢枝几息前才躲过各类高手进入房内,没有见到太子长什么样,正好与晏沉错过。
  鄢枝道:“若这几日你确无异动,时间便往前看。”
  “再往前我在东宫,不仅受皇宫封信限制,而且那时太子莫名病好,东宫万众瞩目,我亦不敢轻举妄动。”
  “再往前呢?”
  “就是我去相国寺祈福了。”红眼白狐偏偏脑袋,叹道,“唯一出格之事便是屏退众人一人诵经……这太子不会因为那么久的事怀疑我吧?!”
  鄢枝道:“太子府守卫森严,比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侍卫、暗士外,连奴婢也是习武之人。这太子,是极度谨慎警戒之人。”她凝眉,“不管他为什么查你,往后你都要更加小心。”
  “好,我知道了。”
 
 
第四四章 他的身份
  鄢枝又道:“锦城秘地暴露, 族长已带族人迁往阳城。到达阳城后,族长会亲自训练所有族人, 能力超群者将优先支援楚都。你既已被赐给太子, 重回皇宫困难,如今之计, 便只能从太子入手。”
  鄢妩明白她的意思,叹一声道:“我倒是觉得重回皇宫比勾引太子容易。”
  鄢枝蹙眉,“怎么说?”
  “这太子心冷似铁, 毫无怜香惜玉之情。我也不知怎的,对他莫名有点儿怕怕的,总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被杀掉。”鄢妩缩了缩脖子,“还不如从琉尾洲使团处想办法,隔三差五进一次皇宫, 勾引勾引老皇帝, 兴许消息还要多些。”
  “皇宫里有封印, 你对皇宫也不熟,多次刻意进宫,容易引人怀疑。”鄢枝顿了顿, “且老皇帝虽好色,然既已当着百官将你赐予太子, 太子又是狠角色, 老皇帝断不敢做出格之事。你去勾引他,不过平白让他占便宜。”
  “而且鄢莺在皇宫各处找了五年,什么都没找到, 我怀疑——”鄢枝不甚确定,“钥匙或许不在皇宫。”
  “那在哪儿?”鄢妩觉得不可能,“这么重要的钥匙,皇帝不可能把它放在自己检查不到的地方。且皇宫有封印,对我一族的限制最强,皇宫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鄢枝也认同鄢妩的话,“算了,可能我多想了。”
  “不过你说的也或许是一种可能。”鄢妩想了想,“太子既是下一任皇帝,不可能对这些一无所知,更有可能太子府也有两把呢,狡兔三窟嘛!”
  二人对视一眼。
  鄢妩叹气:“一想到要勾引太子,我好怕啊。”
  鄢枝道:“也可不勾引,太子既是不近女色之人,那就从其他方面入手。”
  “比如?”
  “投其所好。”
  鄢枝从太子府出来,去到七仙院驿站,宝宝尚未出来,只留了消息说一切如常。
  鄢黎鄢月依旧没有消息,鄢枝心里越来越慌。
  可千万不能有事。
  当下最紧迫的两件事,一是赶紧找到鄢黎鄢月,二是找到解药。
  解药。
  鄢枝顿了半晌,最终朝暗部飞去。
  暗部此刻。
  壹一跪在大殿中央,复命道:“找到了。”
  屏风后的人一顿,“在哪儿?”
  “暗部大牢。”
  “谁抓进去的?”
  壹一顿了顿:“宗首领。”
  “什么时候?”
  “半月前。”
  晏沉鄢枝决裂那日宗恣意外捉住鄢黎鄢月,秘密将其关进死牢,欲作试毒之用。
  他后被晏沉打成重伤,养伤半月,一直未曾把这二人放在心上,更不知道晏沉在找此二人。
  今日伤稍好,他来暗部处理公事,这才知道他无意间捉的情兽是晏沉要的,赶紧让壹一前来禀报。
  “他人呢?”
  “府中养伤。”
  “把消息放出去。”
  壹一一愣,头一次没明白秘主意思,低下头问道:“什么消息?”
  “捉到两只情兽的消息。”
  “是。”
  鄢枝在暗部外潜伏两个时辰,烦躁地发现暗部的防护更甚从前,她完全没机会进去。
  她回到驿站,正欲休息,几只信鸽飞回,她凝气吸走信条儿,看到第三张,蓦地坐起——
  果然是被暗部抓走了!
  她咬牙,从窗户跃出,再次朝暗部而去。
  鄢枝正飞出,就看到谢瞳带着长长一列暗士气势汹汹出南门而去。
  她心里一动,迅速飞往暗部。
  果然,暗部的人少了一部分。
  她屏息凝神,找准时机,转瞬没入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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