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回身笑道:“父亲,他们吵的我头昏,只想叫这些人滚回去各司其职。”
嬴政告诫道:“知道就好,这就是儒生的本来面目。”
扶苏:我知道了,这准时看我新交往的那几个朋友不顺眼。“父亲不必担心,在人间,他们以为礼法纲常由得他们解释,宽以待己严以待人,待人有两重标准,在阴间没有这种事。”
我的朋友还是要继续交往的,他有些过分的迂腐,但工作很认真,有点像墨家。之所以也是儒生,那是因为现在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凡是个读书人,没得可选。
他们一直看到皇帝终于被烦到崩溃,紫禁城虽大,二百人在门口哭嚎呐喊,宫里也听的清清楚楚。
于是就左顺门发生了血案。
朱元璋大概知道事情全过程时:“哦。”干得挺好的,这帮官员是真不知道尊卑体统啊,什么时候轮到他们逼迫皇帝了?
朱厚照摸摸下巴:“他们现在应该知道,朕当年只是换个地方住着,其实很温柔啦。”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嘉靖十七年。
嘉靖皇帝的口碑一路下滑,哦,当然不是因为他死了一个皇后废了一个皇后,而是因为他沉溺于青词,热衷于迷信活动,以及一切神神道道的事,就差像宋真宗那样自己伪造天书了。他虽然没有,但听说内阁官员都是以写青词获得盛宠,说白了,就是替皇帝给老天爷写信。从来收不到回信的那种。
他在嘉靖十五年时终于在道士的帮助下有了一个儿子,那年他三十岁,朱厚照开始酸了。
吃火锅的时候很热闹,虽然以十几种蔬菜、豆腐、面筋、海带结、粉条、丸子为主,以及厚片的鲜肉(没有那个切薄片的刀工),但有鱼和肉煮出来的锅底。
谁不爱吃火锅呢?自诩能歌善舞的朱厚照跳起来:“还没熟呢,我来跳个舞吧~谁给我伴奏?”
“朱祁镇,你去弹琴。”
明朝宫中禁女乐,当然执法者和被管理者是一体的,皇帝非要听非要看,谁也管不了。
朱厚照开始跳胡旋舞:“弹出点大漠风情呀~”
朱祁镇:混蛋孙子你家古琴能弹出大漠风情吗!
马秀英觉得这很有趣,这小子来了之后,整个明朝的氛围都为之松弛,她轻轻拍着节奏,唱了个小曲:“几番的要打你,莫当是戏。咬咬牙,我真个打,不敢欺。才待打,不由我又沉吟了一会,打轻了你,你又不怕我;打重了,我又舍不得你。罢,罢,罢!”
这本来是个情歌,打的是小冤家,非要改成慈爱的老祖母,说的也对。
朱厚照美滋滋:“我就知道您肯定舍不得我~”
朱棣正在这里呵呵笑,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
一份祭文从天而降。
朱棣伸手接住了:“非节非时,怎么会有祭文?都说朱厚熜好修道,难道他知道我们在吃火锅,特意添菜?”
要是这么神异,那他还真了不起。
他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眼睛微微瞪大,手一抖险些扯下两根胡子,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封祭文,喉头哽了一下,豁然起身,大踏步的回屋去了。徐贞静正在帮婆母捞牛肉和粉条,她的儿媳妇在帮她捞,她儿媳妇的儿媳妇再帮她儿媳捞,开吃之前的仪式感要有的。
徐贞静放下碗,给儿子递了个眼神。
朱高炽给朱瞻基递了个眼神,朱瞻基只得放下吸满汤汁的面筋,幸好还没沾香油蒜末,放在米饭上还行。
他追了过去,门已经上了锁,试着听了听,只听见里面有些杀气肆意的低低怒骂声:“成祖!成祖!他怎么敢!!”
每个朝代只有一个祖,必须是开国的那个,往上追封的不算,再往下只能是宗,承宗的宗(译:继承者们),太宗也是铁定的从父亲太/高祖手里接过皇位还干的不错的人,汉太宗刘恒、北魏太宗拓跋嗣、唐太宗李世民、刘宋太宗刘彧、宋太宗赵光义、元太宗窝阔台,到现在明太宗朱棣。
朱棣很乐于和这些人并列一排,见面互称庙号时美滋滋,现在突然换成成祖,意思是他是开国皇帝。
我,一个开国皇帝的亲儿子,我是怎么又成了开国皇帝的?
这不就是把靖难之战的性质给变了吗!!
我再也不是那个单纯善良被逼无奈、被傻呵呵自杀的侄子逼成皇帝的好叔父了。
朱棣从来不认为是篡权,他认为理所应当,直接抹掉朱允炆的存在感,现在呢?现在可好。
小孩子读书时都要问:为什么是成祖呀?为什么不是太宗呀?
朱瞻基:“祖父?您”
朱棣坐在桌子后面,面沉似水:“等我打死朱厚熜的时候,谁都别拦我。”
朱瞻基拾起地上的祭文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谁让这小子说实话!
朱高炽本来在忧心忡忡的嗦粉,鱼汤里煮出来的粉条总是很好吃。忽然就接到一份通知,嗯?我从太庙里移到祧庙(偏殿)?不对啊,太庙的名额才没满,朱厚熜又没死,怎么会把我移出去,要移也应该是按顺序移我爹?刚刚是这个事吗?
嘉靖美滋滋的拜了拜,伟大的老祖宗朱棣的牌位没有移出去,我爹的皇帝牌位也进了太庙,为此特意改了一下庙号,只有称祖的才能世不祧——永远不被移出去。
没错!明朝二祖!手续齐备,我真机智。这样不会让祖宗怪罪。
第367章 替换了
朱棣怒火滔天,唯有杀了朱厚熜才能息怒, 偏偏现在杀不到他, 只能耐心的等他死下来。他的耐心一向不多, 又很在意名声,还把朱允炆的年号给抹去了, 时间长了,百姓就会认为永乐皇帝直接是继承了洪武皇帝的天下,是洪武爷钦点的继承人。朱高炽知道父亲的心思, 庙号定做太宗, 他知道的时候挺高兴。现在全毁了, 成祖……气的他抄起桌子上的宣德炉随手往外一砸,撞在花盆上, duang的一声巨响。
气的心口发闷, 就好像这颗心沉甸甸的要往下坠, 心里一阵阵的不安稳:“朱允炆若知道这件事, 要得意了,倒是我的子孙替他扬名。”
礼莫大于名, 称呼是最最重要的, 高级贵贱, 远近亲疏, 正统还是叛逆, 都在一句称呼上表现无遗。这是读书人和升斗小民之间的区别,是儒生与其他人的区别,礼法称呼能在同为官宦、同为显贵的人群之中划出一道清晰不可逾越的鸿沟, 划分并筛选出同党或异党。
从此之后,那些食君之禄依然暗中认为他是谋朝篡逆的人,可以光明正大的称明成祖,他甚至能想出那些人得意的嘴脸,在要写建文朝旧事,似乎也不在犯法。
朱棣又在桌上找东西摔,一只银镶八宝的如意摔在窗子上,日常喝茶用的成化鸡缸杯砸在墙上摔成几瓣,一只青花釉里红的天球瓶碎的声音很大,扶着桌子喘气,可惜平时看完书就把书收起来了,没得可摔:“朕一开始以为敌人在南京,平定南京,又以为敌在漠北,这个我猜对了。现在才知道,敌在乾清宫!就在龙椅上!他说我谋朝篡位,是个开国皇帝,我能是开国皇帝吗!!”
乾清宫,他的寝宫,放的二十七张架子床进去,就为了有安全感。哼,没有人知道朕睡在那张床上,现在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不舒服。
朱瞻基思前想后,劝道:“祖父,朱厚熜此举虽然忤逆不孝,也是为了让您万世不祧。不是有意冒犯,可能是想讨好您,只是弄巧成拙。”
太拙劣了,我估计他如果为了把亲爹挪进太庙里,把我祖父挪出去,他都不至于气成这样。什么都不损失,四时祭享还是一样的,祖宗也早晚要被挪出去的,恒定的位置就那九个,现在这一改倒完了。
一想到老爹现在愤怒的程度,就让朱高炽忘了生气,也不好继续嗦粉,放下碗把祭文恭恭敬敬呈交祖父:“您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正被肉丸子里的汁烫了一下,呼呼喘气,摆了摆手。
马秀英递给他一碗米酒:“先别吃了,看看人间又闹了什么妖蛾子。”
“太烫了!呼”拿过来一看,不用掐指计算就知道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去看看你爹去。”
朱高炽应了一声,告退,进门先看到一个闪闪发亮的宣德炉砸倒了几株花,一瞧就是屋里扔出来了。躲在门口往里看了看,揉揉眼睛,哭着进屋:“爹!呜呜呜呜”
朱棣恶声恶气:“你爹早就死了,你哭什么!”
“我被人移出太庙了呜呜呜,爹您为什么生气?”他的祭文上只写了他自己的事。
“……我现在是明成祖了。除了孛儿只斤铁穆耳之外,哪一个的皇帝用成?除了开国皇帝之外,谁能称祖?朕一番苦心付之东流!连永乐大典都白修了!”
父子二人努力劝了半天。
徐贞静拎着一个银壶走了进来:“四郎,来喝药吧。”明朝不流行这种称呼,她是和唐朝皇后学的。
朱棣气的咬牙,咬的嘎吱嘎吱:“我头不疼!”我心口疼。
“知道,这是去火的药。”贡菊、金银花、竹叶、荷叶、薄荷、桑叶、甘草,再加上一大块黄冰糖,她尝了一点,虽然过于性寒,喝起来倒是很舒服。都是拎着壶去揪的新鲜药材,撸的花,揪的叶子,拔的甘草根。虽然没炮制,煮起来却快。
按理说皇帝用药理应斟酌,但她自从确定现在怎么折腾都能恢复健康,还有俩皇帝死于同一个太医之手,就敢自己抓药了。都是些清热明目的东西。
朱元璋也很生气,靖难之战也叫他颜面无光,自以为把国家内外的事安排周全细致,结果刚一闭眼,人间就改天换日。提这事干什么!!显得朕心里没成算,没认清儿孙的能力?假装没这事,还能和睦相处,有了朱厚照之后气氛都轻松了。现在可倒好,这事隔空挑拨离间,此后父子们怎么相处?
朱厚照有点迷惑:“怎么了怎么了?干啥这么生气?不是我的事吧?”
干啥啊我就去跳个舞,怎么太宗仁宗宣宗走了,您这一脸要掀桌的表情,就算他们捧着我说,我跳舞也没这么难看吧?
“没你的事。”
这一顿火锅没吃好,倒是可惜了准备好的这些肉菜。哦,朱祁镇倒是安然自在的受用了一番,锅里煮的入味的肉菜没有人去捞,鱼汤锅底、羊汤锅底和菌汤三个锅里的东西随便他捞,
本来觉得大礼仪之争,沉重打击了官员的气焰,这很好,不能让他们忘乎所以、为所欲为,敢妄言要教皇帝怎么做人做事。
现在皇帝看起来很嚣张,就连祖宗的庙号都敢改。
气氛又恢复了紧张凝滞,互相严肃提防,矛盾一触即发的状态。
朱厚照可受不了,好玩的赵飞燕没回来跟他一起玩,先去找刘彻,在他家里躲躲清闲。
刘彻刚入静不久,忽然感觉腿上有个东西碰到自己,一下子就打断了身心清净。
睁开眼睛一看:“嗯?谁的脑袋搁这儿了?”
没有人要就扔了吧。
朱厚照枕着他的大腿,拿着他的书,在看《正统演义》,看的嘿嘿直乐。每次看到都觉得很好笑呢。客客气气的说:“打扰了。”
刘彻把他的脑袋扒拉到旁边去:“谁准你如此无礼。”
“同为武帝,做事还用别人准许吗?”朱厚照把谥号和庙号含混了一下:“叫你你也不应,这儿连个靠枕都没有,总得让人有个地方躺着吧。”拍他大腿。
刘彻把他扒拉下去:“此处用来清修,在外面自有温香软玉恭候。”
朱厚照欣赏的看着他,忽然问:“你觉得我长得俊不俊?”
刘彻知道他的意思,闲着也是闲着,别的皇帝有皇后还时常有些心荡神怡,何况他这样一个欲望强烈精力充沛的人。就是来找自己玩玩,这些年发起过好几次邀请。这倒不是不行,没什么可忌惮的,也没有谁吃亏谁占便宜一说,朱元璋就算知道了,气疯了也不能奈我何。但朱厚照的性格他不喜欢,过于活泼跳脱,长相也不够清秀美丽。
二人的口味截然不同,刘彻就喜欢精致娇美的,朱厚照喜欢强壮威猛的,于是未能谈妥。
朱厚照其实不介意他愿不愿意,只是之前在摔跤时试过了,打不过打不过,罢了,这种事还是两情相悦的好,对于汉武帝的审美观如此庸俗,看到自己有趣的灵魂还纠结于相貌是否优秀,啧啧。他继续躺在大腿:“这屏障往下挖是挖不开的。”
“没错。”
“往上飞却没有限制,我看你们飞来飞去,还有那个漂亮的小姑娘,飞来飞去全无阻碍。”朱厚照问:“人看不见鬼,是不是还有什么鬼看不见的小精灵,偷偷守着这面墙?”
刘彻:“你想太多了。”
朱厚照又问:“你说我要是修一个巴比伦塔,是不是能用纸鸢飞出去?”
“通天巴别塔?”刘彻还真没想过这种事,也不想透露环境限制:“你要凭一己之力,修造巴别塔?”元朝时就有人信奉天主教,他也买了一本这个教派的经书看,故事写的挺好,就是经不起推敲。他们是真不知道养动物要准备多少饲料啊,一船的动物未必够一对狮子吃七年的。
“嗨~我祖宗那奉天殿到现在也没修,我正劝他呢,修啥奉天殿啊又不是没住过,一点都不新鲜,整点新鲜玩意多好。”
不是没修,是柱子立不住,有一些很基础的问题——榫卯结构没能严丝合缝的咬住,就轻微有点摇晃,一根柱子如果只是轻微的摇晃,那么多搭几根,互相咬合不精准,整间房子都能摇晃起来。
俩人就从巴比伦塔到底是否存在,修造的目的到底是钦天监还是供养僧道,亦或是军事瞭望,展开一番有理有据的猜测。
朱厚照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帛书,上面用阿拉伯文、藏文、八思巴文一条条的写了近期计划,其中包括多和几名皇后或皇帝亲近亲近,还有修造巴比伦塔,不被二位祖宗打败,成个神仙玩玩,等十几条计划。会的文字多一点就是好,皇后们有时候写点私密的东西,用那种很好看的女书字体,他则用自己才认得的文字来写,祖宗看见了也只能听他随便解释,聪明的祖宗从来不问。
刘彻:“如果向上搭房子,搭成摘星楼,能越过壁垒的限制,你怎么出去?用纸鸢?”
“太没创意了。”朱厚照摸着下巴说出自己:“如果拿一个火炮绑在铁椅子下面,让一个人坐在铁椅子上,一点火,能给人打出去吗?如果速度够快,是不是能在屏障反应过来之前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