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知道夫君爱她——八月薇妮
时间:2020-05-14 08:53:04

  皇太后虽然惊诧,可见李持酒能吃药,便悄然松了口气。
  她回头看了一眼内殿,心中一动,便道:“不能叫镇远侯躺在地上,去抬软轿来,就移到……就近到永庆宫吧。”
  永庆宫就在斋宫的东南,相隔不远,原先是为预备典礼等的地方。
  太后一声令下,心腹的小太监们抬了软轿,把人挪到上头,又用轻软的山羊绒毯子给他盖着,两三个新来的太医随行护着出门。
  皇太后看了眼东淑,说道:“镇远侯于国有功,遭此大难,是非常时刻,也顾不得那许多避忌了,方才你做的很好。”
  东淑垂眸道:“是。只要侯爷无恙,一切都好说。”
  皇太后点头道:“今日本宫才知道,你是个如此懂事的人。”
  说了这句,太后便先进了内殿。
  燕语公主跟着走了一步,又停下来对东淑道:“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受伤呢?难道……”
  东淑想到李持酒那血肉模糊的样子,更恨不得能够千百倍的加在杨瑞身上。便道:“公主不进去看看皇上吗?”
  燕语畏缩道:“我有些怕……”
  东淑正盯着诚肃殿外头,闻言一笑道:“怕什么?公主放心,你很快就不用怕了。”
  “是吗?为、为什么?”燕语公主还没反应过来。
  东淑却并不跟她解释,只摇了摇头,迈步往外去了,燕语忙问道:“你去哪里?”想要跟过去,可是太后还在这里,于是就勉强停了下来。
  且说东淑出了诚肃殿,往西,是丽太妃的翊坤宫,往东南,是李持酒前去的永庆宫。
  她站在台阶前,有些发怔。就在此刻,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掠到她身后:“少奶奶!”
  东淑回头,看到身后之人是个侍卫打扮,瞧着有几分眼熟:“你是?”
  侍卫道:“少奶奶不记得了,当初……先帝遇刺的时候,我曾跟少奶奶说过话。那会儿多亏了侯爷替我们说情,我们才没有给牵连。”
  东淑双眸微睁,这才想起来:“啊,是你。”
  侍卫左右看了看,道:“先帝去后,我混在了皇上身边,侯爷给人捉回来后我吓了一跳,只是势单力薄,无法救援,刚刚在里头……”
  之前李持酒奋力一搏把杨瑞压住,有侍卫想砍掉李持酒的手臂,就是此人给及时拦住了的。
  东淑眼中透出感激之色:“多亏了你。不过现在他还在宫里,希望你多多照应些。”
  侍卫忙道:“少奶奶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不过我知道萧大人最近也在打探此事,今日这一闹,连魏中书等都知道了,萧大人定会派人护着侯爷。可我仍是担心皇上那边……”
  毕竟若是杨瑞恢复过来,自然会千方百计除掉李持酒,方才他受伤那么重还念念不忘呢。
  东淑听了这句,微微一笑道:“不要紧,你不用担心皇上,皇上那边儿会有人料理的。”
  诚肃殿,内殿。
  皇太后走到里间,见皇帝已经给抬到了内侧榻上,几个太医跟朝臣围在身边。
  丽太妃端坐在床边的一张圈椅上,神情素淡,脸上毫无惶惊悲喜等色,平静的有些过分。
  太医们见皇太后入内,急忙行礼,太后道:“情形如何?”
  “皇上的喉管给伤到了……呃,呼吸有些困难,甚是棘手,臣等正在研究对策。”太医回答。
  “法子可有了?”
  “服药的话不能迅速缓解,而且这才是新伤,若还继续脓肿起来,只怕……”
  若是喉咙里脓肿,无法呼吸的话,自然会把人活活憋死。
  皇太后眉峰一挑,不动声色问:“别说这些危言耸听的话,本宫要的是对策!”
  “是是,解决的法子嘛……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只好……”太医们惶恐地,却面面相觑不敢第一个出口说。
  魏中书在旁见状,急的过来说道:“回娘娘,他们刚刚商议说什么要那不得已的时候得割开皇上的喉颈,这可不是痴人说梦吗?”
  太医们越发低了头。
  皇太后心里已经默念了一万句“苍天有眼”,乐的开花,脸上却尽量淡淡的,且义正词严外加怒不可遏般:“非但是痴人说梦,简直是大逆不道!皇上的龙体岂能给这般冒犯?且若是有什么意外,你们担得起吗?”
  “臣等死罪!”太医们本是从医术救人上来说的,可听了这话,自然都不敢反驳,纷纷跪在地上。
  太后看向杨瑞,见皇帝的脸色紫里略有些青,张着嘴,像是给晾在了岸上的鱼。
  皇太后皱眉叹道:“唉!皇上真是手足情深啊,为了镇远侯,竟气成这个样子!这又何必呢,皇上倒要以龙体为重。”
  魏中书等正如热锅上蚂蚁一般,忽然听到“手足情深”,一个个惊呆了。
  榻上的杨瑞隐隐听见,两只眼睛却往外一鼓。
  此时丽太妃道:“太后娘娘,皇上伤的如此,不宜再听这些,娘娘不如请魏大人等到外间细说罢了。”
  皇太后心头一跳,直直地看了丽太妃半天:“说的是。”她的唇角似是而非的一动,转身往外。魏中书等虽然之前也略听见些风声,此刻见皇太后亲口戳穿这层纸,丽太妃似乎都知情,心头发颤,只得跟着太后出去了。
  剩下那些太医们还在,丽太妃徐徐道:“你们起来吧,只管好好想想该怎么给皇上医治……不要怪太后责备你们,毕竟皇上龙体为要,不过,我跟太后还有些不同,对我来说只要能保住皇上的性命,就是最要紧的。所以你们说的那个法子,也可以认真考量。”
  太医们意外之余,急忙谢恩。
  丽太妃道:“这会儿皇上看着平静了些,你们先退下点别吵着皇上。”
  等太医们先退后,丽太妃才起身走到榻边。
  杨瑞喉头肿痛难当,虽然不肯同意太医们割喉之法,但此刻他自知已经撑不了多久,就算那法子再骇人,恐怕也只有一试。
  而太后那么说,哪里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杨瑞知道太后巴不得他熬不过去呢。
  所以听太妃做主说可以的时候,心里竟放松了些,看着丽太妃之时,目光中多了几分感激。
  丽太妃垂头看着他,眼神仍是平平静静的:“皇上觉着如何?”
  杨瑞张了张口,手指动了动。
  丽太妃握住他的手,温声道:“皇上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杨瑞把她的手握紧了些,喉咙里发出科科的声音。
  “只要你回答我,”丽太妃伏身,凝视着他的脸,声音仍旧很温柔的:“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杨瑞的眼神微变,不知她为何问起这句。
  丽太妃看着皇帝,左手抬起,纤纤的手指沿着皇帝的脸颊往下,慢慢地落在他的颈间。
  她的指甲保养的很好,正是“指若削葱根”那种,薄若蝉翼,看着锋利如刃。
  杨瑞的脖子本来就肿痛难忍,给她的手指慢慢掠过,疼不可挡,身体竟颤抖起来。
  此刻,才察觉有些不对。
 
 
第99章 
  皇帝看着面前的太妃,心情半惊半寒。
  本来就因受伤过重有些无法支撑, 之前太医一通抢救, 针灸推拿等等,才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这会儿看着太妃婉柔的眉眼, 皇帝心中一阵恍惚, 感觉到一丝不祥:“呃……”
  他想开口,想问太妃怎么突然这么问,更想如昔日一般说出些甜言蜜语来哄骗, 却通通地无法出声。
  此刻皇帝恨极了李持酒,同时更痛恨自己, 是他太轻敌了, 自以为镇远侯已经成了脚下的虫豸跟烂泥, 却想不到这小子临死还要拖个垫背的!
  丽太妃则好整以暇的,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皇帝焦灼的眼神:“你一直都在骗我, 是不是?本来我早该知道的, 或许我之所以会给骗了这么久, 不是你多高明, 而是我自己不想戳穿自己,宁肯就给你骗着,宁肯相信那些假的……也不想美梦破灭。”
  她跟先帝的年龄相差甚大, 宫中的生涯非常的寂寞,杨瑞又是那样善解人意,处处体贴入微,不知怎么……就动了心了, 甚至更渐渐地把他当成了最为贴心知意的人。
  直到今日才幡然明白,原来非但自己给骗了,还差点儿害了她的母族。
  所有的深情蜜意,忽然都成了滔天的屈辱。
  “不!”皇帝挣扎着,拼尽全力叫出这一声,眼前阵阵发晕。
  “别急,别急,”丽太妃安抚着皇帝,道:“我还没说完呢。”
  皇帝很想叫她别说了,赶紧把太医叫进来,可是丽太妃似乎不再那么温柔体贴了,她望着皇帝,眼神里的温度也逐渐减退。
  因为靠的近,她的声音很低,可是却非常的清楚:“我本来可以不在乎的,毕竟在这宫内,你也给了我不少的慰藉,所以我可以容忍你骗我,所以你不惯宠幸多少宫女,纳多少妃嫔,我都不在乎,但是,你不该把手伸过界。”
  说到这里,丽太妃眼神一变:“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瑞儿,我的意思是,你不该——去碰萧东淑。”
  皇帝的眼睛瞪大到极致:“你……”
  “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丽太妃笑了笑:“我听江雪说起来的时候还不信呢,以为她是疯了栽赃你,后来我来了这里,听你得意洋洋的跟镇远侯炫耀。”
  皇帝的唇开始剧烈哆嗦,眼神里透出了满满地惊悸。
  丽太妃点头笑道:“你猜我当时心里想什么?”
  但她分明没有要得皇帝回答的意思,只淡淡地继续说道:“我恨自己怎么会那么蠢,怎么还会相信一个男人的话,怎么会为了你差点儿害了子宁,害了李家……而你呢?从一开始就是狼子野心,薄情寡义,不,你甚至当不起一个‘情’。”
  如果不是知道了杨瑞对东淑出手的事情,丽太妃大概不至于如此失望到绝望的地步,但是一想到这个,她无法忍。
  萧东淑是李衾的妻子,是她的弟妹,是李家的门面,杨瑞却敢对她下手,足以证明这个人的眼里丝毫没有李衾,也没有她,甚至,只把他们当成……给耍弄的玩物吗?
  丽太妃其实知道杨瑞的性情并不完美,只是因为这个男人很知冷知热的,是深宫中对她最好的人,所以她可以忽略别的,也肯对他一心一意。
  只是丽太妃料不到,她所喜欢的这个人之贪婪下作,卑劣无耻,已经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想到这么多年的愚蠢错付,想到被他害了的东淑,想到为他鞍前马后的李衾,丽太妃摁在皇帝颈间的手不知不觉中缩紧。
  皇帝瞪着双眼,张大了嘴,呼吸的声音已经变了,像是破损的风锨,发出呼呼的漏风声响。
  外头的太医们商议了半晌,本要入内的,可是看到太妃似乎在跟皇帝低声细语什么,便不敢贸然靠前。
  此刻隐隐听见皇帝的声气儿不对,有的就抬起头向内张望。
  丽太妃自然知道外头的动静,她看着杨瑞恐惧惊急的样子,缓缓把手松开,却提高声音道:“皇上你怎么了,你说什么?”
  她俯身下去,仿佛在倾听皇帝说话,实则在皇帝耳畔悄然道:“现在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谁当皇帝呢?再撑一撑吧,瑞儿。”
  杨瑞本就艰于呼吸,此刻近乎窒息。
  与此同时太医们也忙赶上前来,丽太妃满脸惊愕的起身,催促道:“快,快给皇上看看!”
  杨瑞却只顾盯着他,脸颊都在抽搐。
  如果他能说话,自然会立刻叫人把丽太妃拉出去,但他偏偏不能。
  太医们还在忙劝:“皇上不可贸然说话,这样的话会加重颈间的伤势!”
  丽太妃却道:“皇上你放心,你刚刚说的我已经记住了。”
  皇帝直直地看着她:“你、你……”
  丽太妃的声音非常的柔和,里头又带一点点凄然的,道:“皇上你一定没有事儿的,不必就想身后的事情,至于要传位这种大事,自然也要皇上好了后再说。”
  太医们在旁听见此话,一个个色变,却又不敢多嘴发问。
  杨瑞听到这句,一股气噎住在喉咙里,“噗……”他张口,却有一股淤血涌了出来,但同时又有大股的血液堵塞在口中,喉咙里,让他更加雪上加霜无法呼吸了!
  且说东淑告别了那谭姓侍卫,终于还是先回了翊坤宫。
  张夫人被留在这里,正是没头脑的时候,只见外头的宫女太监忽然跑来跑去,窃窃私语,她知道有大事,只是东淑临走曾告诉叫她留在这里不要出殿的。
  正等的心焦,东淑总算回来了,相见后道:“太太,咱们出宫吧。”
  张夫人忙道:“这宫内到底是怎么了?刚刚那些人跟热锅上的蚰蜒似的乱跑,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叫人去找了,丽太妃娘娘呢?”
  东淑道:“一言难尽,等出去后再跟太太细说。”
  两人出了翊坤宫,往外而行,眼见将到了午门,却有个太监豕突狼奔地跑了来,远远地叫道:“三少奶奶留步!请留步!”
  张夫人等忙止住,那小太监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太、太后娘娘懿旨,让、让三少奶奶在宫内留几日,陪一陪……太妃娘娘。”
  东淑心中一动,张夫人忙问:“太妃怎么了?”
  小太监笑道:“回夫人的话,其实是太妃娘娘舍不得少奶奶,特跟太后求了让少奶奶在宫内多留几日的。”
  张夫人便看东淑的意思,只见东淑道:“太太,既然是太后的懿旨,那自然不能违抗,就劳太太先回府去,我住上几日自然回去。”
  “嗯,”张夫人见她这般说,就答应了,却又拉着东淑往旁边走开一步,握着她的手低声叮嘱道:“虽然你还没告诉我,但我知道宫内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你且见机行事,自保要紧。我回去后便跟你宪哥哥说,他自然也会照应你。”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