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不让她走。
把“保重”二字给收回去。
阿璃再次飞起前,不听又一次伸手,却被秦愫白给摁住了。
不过片刻,阿璃已经消失。
不听微顿。
秦愫白说道,“她跟我们不同路。”
不听默了默,似懂非懂,许久才道,“哦。”
秦愫白又笑道,“我们去外面等她。”
不听终于收回了手。
有度云劫在,这灵罩便脆弱得像个鸡蛋壳了,一掌便将它击碎。
孟平生见了来人,又见到阿璃,立刻将她捉住,“休想逃!”
阿璃说道,“师叔你讲点道理,我为了救你们简直都快舍己为人了。”
“我不信。”
“……”爱信不信,臭师叔!
度云劫见吴不守似受了伤,灵力大损,问道,“师兄受伤了?”
吴不守笑笑,“小伤,休养几天便好了。”
孟平生说道,“七师弟,你先带你五师兄回山上休养,剩下的事我来收尾。”
吴不守并不放心,“那剩下的……黑泥怎么办?”
孟平生看了阿璃一眼,“我会捉她继续去找。”他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不就是怕他被阿璃这个鬼灵精给坑死,“师弟莫多想,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阿璃表面不满,可心里却绽放出了一片花海。
请你们一定要相信孟师叔!
你们相信他之际,就是我阿璃自由之时!
信他信他快信他啊。
“好。”吴不守终于松口,“师兄万事小心。”末了又道,“照顾好小阿璃。”
阿璃展颜,笑靥如花,“师叔拜拜。”
度云劫说道,“等送了五师兄回去,我就立刻过来。”
阿璃立刻说道,“有孟师叔就够了。”
度云劫看她一眼,“看来我是一定要过来了。”
“……”你乌龟王八蛋!
孟平生说道,“好。”
送走两人,阿璃简直身心愉悦,自由已在召唤她。
任凭孟师叔修为再高强,在追人的游戏中,也是她的手下败将。
孟平生忽然道,“厉天九?”
听见这个名字阿璃就往孟平生身后躲,“他来了?”
厉天九进了院子中,见这院落都是驻守的问月门弟子,问道,“度真人走了?”
孟平生不客气地问道,“他走了,你便又要动手了?”
厉天九没有立刻开口,向他抛了张纸,说道,“赔礼道歉的东西,孟真人看看满不满意。”
孟平生立即冷笑,“你今日对我问月门做的事,以为是区区几件东西就可以补偿的?”
阿璃已经抢了那纸来瞧,一展开,便见它从手上垂落到地面,上面罗列了满满当当的东西。
“金石五十箱,玉器五十箱,白银一百箱……”
孟平生不为所动,甚至冷哼。
“良驹万匹,灵兽千只,法器百件,良田十万顷!”
孟平生斜了斜眼,糟糕,有点心动。
“矿山十五座,药山十五座,三十年无限额供应贵派修炼所需……”
阿璃还没抖声念完,孟平生便一把抓过清单,说道,“我们接受沧澜阁的赔偿。”
——师叔干得漂亮!
厉天九又道,“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贵派。”
说完,他手上又现出一个盒子,送到孟平生手上。
孟平生打开盒子,里面卧着一颗其貌不扬的石头。
阿璃仔细看它,发现石头里面泛着点点荧光,那荧光似活物,还在石头里面转来转去。
孟平生的脸色已经变了,“降魔石。”
阿璃讶然,降魔石?传闻中可以克制魔族的东西?
既是传闻,那就算是再贵重,在市面上也是买不到的。
这就跟息壤一样,虽然到处都在说有息壤,但不过是假的。
如今九州唯一知道的真息壤,便只有问月门的那块。
而降魔石,后人也就只是在古籍上见过,曾现世的那几块,都已经在历年的降魔大战中耗损消失。
厉天九说道,“虽然我与贵派的交易没有达成,但还是一并将它送给你们,聊表歉意。”
阿璃明白了,他们拿息壤来换的东西,就是降魔石吧。
问月门在当年的降魔大战中,不似别的门派还保留几分实力,是全副身家豁出去战斗的门派。
如今降魔石再现,哪怕是用珍贵无比的息壤来换,也毫不犹豫。
别的门派能不能做到如此地步?
阿璃不知,但问月门是一定会的。
想到这,阿璃隐隐自豪,她也是问月门的弟子呀。
厉天九的道歉算是完美落幕了,孟平生很是满意。
阿璃问道,“师叔这是不打算找厉天九算账了?”
“为什么非要得罪他们?三十年无限额供应所求啊……”孟平生整个人都很快乐,非常快乐,“而且还有降魔石。”
阿璃说道,“师叔开心了吧,息壤没交出去一揪子,却得了块降魔石。”
孟平生轻哼,“你以为这降魔石是什么好东西?它比息壤更加棘手。息壤已引来无数魔物垂涎,更何况是可以克制魔族的石头,它们收到风声后,只会更加针对我问月门。厉天九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阿璃略一想,“所以厉天九这是既跟我们做了个顺水人情,又把烫手芋头丢了出去?”
“你才知晓。”
阿璃觉得自己确实想得太简单了。
“他怕我们记恨他,给他使绊子,将降魔石的风声放出去,那沧澜阁便要被魔族盯上了。”孟平生说道,“他用生意人的脑子来预判我们的动作,却失去了一个可以跟我们谈任何条件的重要宝物。”
阿璃笑道,“不亏,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如果真的是为日后可能发生的降魔大战做准备的话,倒不如拉拢沧澜阁做我们的后备粮仓。”
孟平生问道,“什么意思?”
阿璃说道,“沧澜阁是天下最有钱的人家,要是开战时他们肯给钱,那我们就能轻松很多了。九州里可有不少亦正亦邪只为钱财而战的修仙者,有钱就能召集他们为我们一战了。”
孟平生哼声,“你以为拉拢沧澜阁很容易。”
“倒也不难,师叔你看厉不鸣多有正义感啊,是个好苗子。”
孟平生没有继续打击她,她说得倒轻巧。
阿璃又道,“可是师叔,魔君真的没有死吗?”
孟师叔看她,“你最清楚不过。”
阿璃哼声。
孟平生又道,“就不该让你也待在这听。”
“那师叔在厉阁主落地的时候就该赶我走。”她一笑,“师叔是信我的。”
孟平生背身说道,“没有,尽快找到剩下的息壤,回山上受罚吧。”
“哦。”阿璃想,师父一日不出关,她就一日不会交出息壤。
即便孟师叔已经对她放下了一点戒心。
谁知道度云劫会不会又做出点什么事来陷害她。
别苑中,厉不鸣已经从昏死中苏醒过来。
他的身体已更是虚弱,好几次都断了鼻息,一直守在床边的鹤夫人眼泪都快哭干。
厉不鸣醒来,只见她双目赤红,却已是流不出泪来。
“鸣儿。”鹤夫人低声,“你终于醒了。”
厉不鸣看见她,便想起秦愫白,想起不听,想起他们的种种所为。
他知道他们是为了给他续命,所以做了那种可怕的事。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无法接受。
不该存在这世上的人,是他。
父母为了他,却变成了这世上的恶人和罪人。
他缓缓收回被母亲握在手里的手,偏头不语。
鹤夫人见他面色淡薄,顿觉难过,哽咽说道,“你如果要娘去死,娘就去死。一切的罪孽,娘会去偿还。”
厉不鸣怔了怔。
鹤夫人喑哑着嗓子说道,“娘不后悔做了这些事,娘只后悔一件事,即便做到这种地步,却还是没有将你的病治好。”
眼泪又落,鹤夫人不是悔恨,而是不甘。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害怕过自己会遭受什么报应。
那些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即便死后会入地狱,轮回成畜,她也不悔、不怕。
她见儿子仍是不理他,更是伤心落泪。
厉不鸣忽然转身,说道,“你是我的母亲,我怎会忍心你们受过。”
正如他们,宁可做尽恶事,也不愿他受苦。
“只是人各有命,日后不要再行不义之事了,我不会再吞服那血丸,否则我立刻去死。放秦姨娘和不听走,你们不许再害他们。”
鹤夫人怔然,知道儿子已经下定决心,唯有点头应允。只是她知道,若有医治儿子的办法,她仍会不惜一切代价换取。
哪怕是再牺牲一个秦愫白,关一个不听,杀一个天宿。
厉不鸣见母亲含泪答应,稍稍安心了,他说道,“不听呢?我想见见他。”
鹤夫人微顿,但还是说道,“他已经走了。”
厉不鸣微顿,强撑起身,去找不听。
他想见见那个弟弟。
第三十七章 她不会死
秦愫白已经带着不听离开了沧澜阁, 她走得并不急, 只要问月门的人还在, 就绝不会让他们乱来。
从踏出沧澜阁的大门开始,脚下的每一步路,她都走得很认真,也很珍惜。
她已十八年没有离开过沧澜阁了。
这十八年来, 她尽自己所能,抽取记忆编织成镜, 每次去见不听便给他看,给他讲,这是哪里, 这是什么,他们是谁, 这是做什么用的。
她既是在教他认识她的故土,也是在让自己重新看一遍。
她害怕自己离开九州太久, 就什么都忘记了。
秦愫白见不听一直跟着自己的脚步,回头微微笑看他, “喜欢外面吗?”
不听拧着眉头, “不喜欢,刺眼。”
秦愫白笑笑, 伸手给他挡了刺眼日光,说道,“以后你会喜欢的。”
不听觉得不会,这明晃晃又空旷的地方让人充满了不安全的感觉。
他还是喜欢阴冷黑暗的地方。
“不听。”
厉不鸣已经赶来, 追上还没有走远的母子二人。
不听本就阴郁的脸上更抹了一层冷色,他厌恶地回头盯着那个人,将母亲护在了身后。
厉不鸣没有带护卫,孤身前来。
他看着不听脸上的戒备,又看看秦愫白,说道,“姨娘。”
秦愫白轻叹,“别叫我姨娘。”
厉不鸣默了默,“抱歉。”
不听冷声,“滚。”
厉不鸣看他,说道,“弟弟……”
“滚!”不听立刻暴躁起来。
厉不鸣说道,“我深知无法对你做出什么补偿,你若恨他们,我可以替我父母去死。”
不听皱眉,“我憎恶他们,跟你去死,有什么关系?”
厉不鸣微顿,“我是他们的孩子。”
不听不耐烦道,“所以有什么关系?”
这人是傻子不成?
就跟阿璃一样,是个蠢蛋。
厉不鸣已不知该怎么答了。
秦愫白笑了笑,“不鸣,你是个好孩子,我不怪你。而且,盈盈是我杀的。”
厉不鸣怔神,眼底是说不出的伤楚,“其实真说起来,是我杀了盈盈。”
两人都知盈盈成了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杀盈盈的到底是谁,已经无法追究了。
秦愫白说道,“你回去吧,我们跟沧澜阁,再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厉不鸣微微颔首,“是,我一日未死,沧澜阁就一日不会伤你们,若我违背誓言,雷劫盖顶。”
他又取了一瓶药水给秦愫白,“这是我找我父亲拿的断铁泉水,他已藏了十八年,该交给你们了。”
不听倒没觉得腕上这玄铁有什么不方便,少了那长长一截铁链,这比起之前来,已轻便许多了。
他说道,“我不要。”
秦愫白却接了过来,捉了他的手说道,“乖。”
随即拔了瓶塞,往玄铁上倒。
那坚硬无比的玄铁在遇水之后,似乎瞬间变成了一截烂木,秦愫白只是一拧,玄铁立刻断成一地碎铁。
不听只觉手脚更轻了,恐怕风都能将他刮起来。
厉不鸣说道,“不听,虽然我未尽过身为兄长的职责,但日后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你就回来找我,可好?”
不听懒得听,“你好啰嗦。”
秦愫白也对他说道,“你走吧。”
厉不鸣默然片刻,向她深深作揖,道了声“珍重”,这才离开。
不听说道,“走吧,娘。”
“等等。”秦愫白温和笑道,“我们等一个人。”
不听问道,“阿璃吗?”
“嗯。”
不听不走了,“哦。”
厉不鸣折回时,正好碰见阿璃和孟平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