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一名脸上有刀疤的男子看到药农满满一背篓的时冥花,笑道:“村长此行收获不错啊。”
梵音扬了扬眉,她就说这老头在村子里说话似乎挺有威信,原来是村长。
面对疤脸男子的夸赞,药农倒是半点没架子,只道:“在冀州这么多年,对一线桥一带比较熟悉罢了。”
“这约莫是今年的最后一批时冥花了,再不前去采摘,怕是过几天就得谢了。”药农说起这话,语气中满满的惋惜。
梵音自是知晓时冥花的特性,花期只有七天。
药农采摘的这些时冥花开得这般灿烂,只怕花期早已过半。
疤脸男子一听,果然也犹豫了起来,问:“您能保证不会遇到异兽吗?”
药农有些为难道:“您这话叫我怎么答好?您和您手下的人若要一同去,老朽也只能带你们往隐秘的地方走,尽量避开异兽,可若是异兽碰巧出现,这……老朽怎保证得了?”
凡灵花异草生长之处,都会有异兽盘踞看守。
这疤脸男子若是也想采摘时冥花,未免也警惕过头了些。
梵音插嘴问了句:“莫非看守时冥花的异兽异常凶猛?”
疤脸男子看了梵音一眼,没有搭话。
药农介绍道:“这是今日刚进城的,听说也是为采时冥花而来。”
疤脸男子这才又上下打量梵音一番:“也是来采时冥花的?要不要跟我们搭伙?”
怕梵音不同意,他道:“一线桥那边出了吃人的异兽,已经有不少前去采时冥花的人没能回来,搭伙前去,碰上异兽,总比一个人单枪匹马强。”
辞镜拉了拉梵音的袖子,梵音便推拒道:“我还带着孩子,怕是多有不便,就不跟你们搭伙了。”
疤脸男子也没强求。
这茬儿就这么揭了过去。
药农给她们安排了一户人家借住。
梵音身上的仙晶在租青牛车的时候就花完了,跟药农说清目前没钱后,药农格外好说话,只让她放心住下,等采摘到时冥花换了仙晶再给借住费也不迟。
接待他们的这户人家也格外热情,主人家是对年轻夫妻,生了个大胖小子,小孩看起来五六岁了,虎头虎脑的的一个小胖墩儿,啃着自己的胖手流了一手的口水。
小胖墩儿估计是以前一直没有玩伴儿,见到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为了向小团子示好,就用那糊满了口水的手,把自己的点心扳成两份,递一份给小团子。
小团子看到那只黏满口水的手,耳朵上的绒毛都险些炸起来了。
跟一个小孩对峙有失身份,可是眼前这位小孩明显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小团子麻溜躲到了梵音身后。
梵音看到小胖墩儿还伸着那只给点心的手,嘴巴已经瘪了下来,似乎要哭了,只得哄道:“他吃甜点吃太多把牙吃坏了,现在一吃点心就牙疼,所以他不能吃。”
小胖墩儿听了梵音的话,眼底的泪花花这才又转回去了。
正巧农家的女主人从厨房出来,见小胖墩儿在院中便斥道:“狗蛋儿你别讨人嫌啊。”
小胖墩儿一边啃着手指一边用一只手指着小团子,对妇人道:“妹妹,漂亮。”
辞镜:“……”
梵音险些笑喷,感受到小团子的死亡凝视,才纠正道:“咳咳,是弟弟。”
妇人也是头一回见到像辞镜这么漂亮的孩子,笑道:“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你夫君一定生得可俊俏了!”
梵音赶紧咳嗽两声:“他……是我弟弟。”
给辞镜当娘还是算了。
辞镜盯了梵音一眼,抿紧唇不说话。
他讨厌自己现在这个身体。
“哎呀,是我眼拙了。”妇人连忙赔罪。
“无事。”梵音觉得这妇人面善,看起来也挺好说话的,便跟她打听:“我进村的时候在村口看到一个老婆婆……”
“你说泠月她姥姥啊,那也是个可怜人。”妇人叹道:“这事还得从三年前说起,泠月本是咱们村的巫女,结果那一年去一线桥采药回来的人,都染了怪病,后来整个村子的人都染上了,死了不少人。”
“泠月是巫女,却治不好村里人的怪病,那时候村子里的人都怪她。她有空就去一线桥那边,有一次半月都没回来,村里人都猜她是不是遭了什么不测,那天半夜她却带回来一头死去的白鹿。”
“泠月说,吃了白鹿肉这怪病就能好,说完就又走了。村里人架起锅准备煮白鹿,处理白鹿尸体时,那死去的白鹿突然活了过来。先辈说白鹿通灵,它还活着,村民们也不敢吃它。但那白鹿竟也不跑,后来有人狠心拿刀去割白鹿肉,白鹿跟人一样痛得掉泪,依然不跑。”
说到这里,妇人心中也感慨颇多:“村子里的人为了活命杀了白鹿,吃完鹿肉后,怪病果然就好了。村长带头把白鹿的骨头葬了,逢年过节村里人都会去祭拜。但泠月再也没回来过,泠月姥姥从那以后就疯了,说是我们杀了泠月。”
梵音觉得可能泠月跟那白鹿真有什么关系。
但妇人话锋一转,道:“后来有人再去一线桥采药,见到了泠月,说是她骑着一头水牛大小的银狼从一线桥上走过,别人叫她,她也不应。再后来,一线桥那边就时常有凶兽出没,去采药的人十有八九都没能回来。听村长说姑娘你也是想去一线桥采药的,那边凶险,可得小心啊。”
梵音道了声谢,带着小团子回房后,布下一个隔音结界才问:“有什么疑点没?”
小团子道:“冀州主城的草木不是被魔气侵蚀而死,而是被吸干灵气而死的。”
那就说明村长之前的话是骗她们的。
“我觉得冀州城的现状肯定跟泠月有关。”梵音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而且黄帝城那边是当真不知现在的冀州是什么样么?这节骨眼儿上还让大批散仙游神前来冀州采摘时冥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想不出个缘由来,梵音有些烦躁,她把小团子捞起来,准备抱他去床铺那边。
隔音结界只能隔绝结界里的声音,月光从半开的窗棂照进来,洒在辞镜身上。
梵音正好到了床前,手上的小团子突然变回了辞镜原本的模样,猛然加重的力道险些没叫梵音双臂脱臼。
她毫无防备地跟着辞镜双双跌倒在床榻上,梵音鼻子撞上辞镜精瘦的胸膛,痛得她眼冒金星。
“你下次恢复本体能不能先说一声。”梵音揉着快被撞塌的鼻子,一手撑着辞镜的胸膛准备从他身上起来。
突然恢复本体辞镜也有些懵,看到窗外那轮圆月时,他突然就明白了,月圆之夜,是月华最纯粹的时候。
月华对天狐一族而言,不亚于天才地宝。
吸收了月华恢复了些法力,所以他才能恢复本体。
见梵音要起身,辞镜只愣了一会儿,就瞬间把手绕去梵音后背,用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按着她的背脊让她再次压下来。
在梵音惊疑的目光里,辞镜微凉的唇印上了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辞镜:本座活了几万年,竟然说本座是个弟弟?哼!
第39章
梵音一双眼瞪得溜圆, 死死盯着辞镜。
辞镜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在她丰润的下唇上轻轻咬了一口,这才分开一寸的距离, 用一种教小孩的语气道:“要闭眼的。”
被他咬过的地方湿湿的,凉凉的, 还带着点麻麻的痛意。
梵音完全懵了。
辞镜用巧劲儿翻了个身,这次换成梵音在下面了。
这个姿势太过危险, 梵音瞬间警觉起来:“你想干嘛?”
辞镜用拇指碾了一下梵音唇上方才被咬过的地方, 狭长的眸子半眯起来, 银发披了满身,清冷的月辉洒落在他魅惑的容颜上,整个一祸国殃民的妖孽。
偏偏他神色清冷至极:“三方镇兽被杀,这冀州城里也处处透着古怪,接下来怕是危险重重。”
梵音点了一下头,这些她都知道。
辞镜道:“你需要加强修为,本座得尽快恢复法力。”
梵音继续点头,这个她也知道。
辞镜看了她一会儿, 见她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直白道:“我们双修吧。”
梵音:!!!
“哐当”一声巨响,辞镜连着屋子里的窗户一同飞出去了。
这动静引来屋主人询问:“姑娘,你没事吧?”
梵音赶紧收回自己踹出去的那只脚, 冲着屋外道:“没事没事,就是见着一只老鼠,我在打老鼠。”
“老鼠?”妇人的声音有些疑惑:“我先前收拾屋子的时候倒是没瞧见, 要不我进来帮你捉了?”
“呃,不用了,我刚刚已经打死了那只老鼠。”梵音回答。
妇人没再坚持,只叮嘱了句:“那姑娘你有事尽管叫我。”
“好的,打扰到您了,您回房歇着吧。”梵音有些心虚的道。
屋外很快就想起了夫人打着哈欠走远的脚步声。
梵音这才赶紧往窗边看去。
狐狸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余那被一同撞出去的窗叶还落在外边。
梵音把窗叶捡回去用法术安好,这才去外面找狐狸。
辞镜身上便是没有隐灵符,只要他想,也能完完全全掩藏自己的气息。没了血契,梵音想找到他还真有点困难。
梵音绕着村子走了大半圈都没看见狐狸。
想起自己那一脚,她心中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但是辞镜突然提出这么孟浪的要求,真不怨她反应过激。
“辞镜?你再躲我真不理你了。”梵音找了半天找不着人,心中不禁也有点恼了。
四周静悄悄的,镰刀似的弯月一般隐在乌云里,偶尔有风吹过,树叶间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数三声,你要是不出来,我以后绝不管你。”说完狠话,梵音就开始数:“一。”
树影摇曳,偶有一两声虫鸣响起,四下除了房屋和树木的影子,再无其他。
梵音攥紧了手心,继续数:“二。”
风吹得更大了些,树木枝桠摇晃,投在地上的影子变得凌乱起来。
辞镜一直没有出现,梵音也迟迟没有数出第三声。
静了很久,梵音闭上眼,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启唇:“三……”
她刚数出最后一个数,一股疾风掠来,卷起她压到了一旁的树干上。
梵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条件反射性的想挥一巴掌出去,但很快被人截住,顺势扣住手腕压在了头顶。
鼻尖窜入一股冰雪般沁凉的气息,倒是让她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来人是辞镜。
他居高临下睨着她,薄唇跟她相距不到三寸,呼吸间都是彼此的气息。
“从来没有人敢踹本座。”辞镜脸色很不好看。
梵音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其实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梵音内心也是有点后知后觉的惊讶的。曾经她怕他怕得跟什么似的,但是现在也敢跟他闹脾气、跟他要求一个平等了。
自己对他的态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是因为知道他就是小狐狸了,所以潜意识里不再怕他吗?
梵音心口乱糟糟的,斥道:“你先放开!”
因为怕吵醒附近的村民,她刻意压低了声线,那股懊恼听起来就像是撒娇一样。
辞镜胸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他神色极其认真,眼底却有很明显的侵犯意味:“我又想亲你了。”
好似一个莽撞少年,羞涩却还不太会掩藏自己的心思,决定把它剖开时,所做的一切都是冲动而鲁莽的。
梵音这次没生气,她突然意识到,辞镜可能不太懂人界的恋爱法则,所以原本气他轻薄自己的那一点恼意,也跟着淡了下来,只道:“你知道那是代表什么吗?”
辞镜歪了歪头,神情纯粹而懵懂:“喜欢?”
梵音纠正他:“它建立起来的是一种关系,通俗而言,就是名分。”
狐狸动了一下耳朵,说:“我知道,我给你名分。”
梵音却摇头:“没有建立关系前,你对我而言,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我们都不需要彼此,也没有任何一种束缚会把我们捆绑在一起,我们做任何事情都是自由的。”
狐狸抿唇,似乎不太开心:“我们之前有血契的。”
他显然想反驳梵音说的没有建立关系前,他们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这一观点。
梵音黑着脸打断他:“那不一样。”
狐狸十分会举一反三:“你说的那种关系要怎么建立,亲一下就算是建立了?”
要不是他神情格外认真,梵音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耍混。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辞镜抬起下巴又轻轻吻了一下。
他宣誓主权一般道:“这样?”
他唇瓣微凉而柔软,轻轻触碰的时候像是被一片沾着露水的花瓣拂过。
梵音心脏很没出息的狂跳了两下。
但她还是把辞镜推开了一臂远的距离,在辞镜困惑的目光里,很冷静的告诉他:“不是亲吻就代表建立了这样的关系,而是建立了关系,才能做亲吻这样亲密的事情。没有建立关系前,我们只属于自己。建立关系后,我们是属于对方的,在这层关系里,我们都是彼此的唯一,这层关系没有解开之前,任何亲密的举动,都不能再对其他人做。”
“这份建立起来的关系,用看得见的形式表示出来,就是名分。但在看不见的地方维持它的,是对彼此的忠诚。”
“你说,你喜欢我,不是喜欢就够了,你需要付出的,还有你对我的忠诚。同样的,如果我接受你的喜欢,同意跟你建立这样的关系,那么我也得对你付出我的忠诚。”
辞镜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说辞来诠释再简单不过的“喜欢”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