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都是什么浑话!”英国公夫人口上斥着,又急又气,再顾不得身份,忍不住的伸手在贤妃手背上轻轻的拍了几下子。
贤妃既有几分委屈又有几分羞恼,只咬着唇,没再说话。
英国公夫人到底心疼女儿,打了几下子又忙不迭的收回手,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试探着问道:“我听说,皇帝近来一直歇在皇后那里,可有.......?”
贤妃听出英国公夫人话中之意,脸色微变,但还是摇了摇头:“敬事房那头的消息,娘也是知道的。”哪怕皇帝日日歇在坤元宫里也没临幸皇后。
英国公夫人确实是知道敬事房的消息,如今得了贤妃确认,脸色也难看了许多。她沉吟许久,方才道:“太医院那头呢?有什么消息没有?”
贤妃还是摇头:“事关龙体,这样的大事,太医院那些人是不敢胡乱往外说的......更何况,太医院里多是太后的人,皇上一向多疑,脉案一类皆是捂得严严实实,只怕连太后都不甚清楚,更何况我们这些妃嫔了。”
英国公夫人本就只是有些怀疑,这般说着,她心中疑虑不仅没减,反到是更重了:皇帝至今都不肯临幸后妃,又把可以表明身体状况的脉案等都捂得严严实实......这,该不会是身体真有什么问题吧?
虽知道这么想未免有不敬的嫌疑,可英国公夫人想起其中种种,想起皇帝那瘦的厉害的身形,仍旧免不了要多想一些。
孝成帝以及明德太子皆是体弱多病,父亲兄弟皆是如此,皇帝难道真能例外?更何况,皇帝生在冷宫里,上头有陆太后压着,从小到大指不定吃了多少苦头,便是身体康健的孩子,指不定也要被熬出什么毛病来......
英国公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思忖许久,最后还是没敢直接将自己的怀疑说出口,只低声安慰女儿:“你还年轻呢,且再等等。”这话说得,她自己也觉心虚,勉强咽下那心头涌上来的酸楚,她又低声与女儿道,“便有什么,宫里那么多太医,慢慢调理着,总能够好起来的。”
贤妃听出英国公夫人的话外之意,倍觉委屈,但她素知大体,还是点了点头。
见着女儿这般模样,英国公夫人一颗心又酸又软,尤其怜惜女儿深宫艰难,不由得又握了女儿的手,细声与她叮咛了许多。
一直等到该出宫了,英国公夫人方才依依不舍的起身离开了,贤妃亦是十分不舍,亲自将人送到殿门口,目送着英国公夫人坐着轿子离开,这才起身回殿。
待她回了内殿,还未坐下,便见着自己的贴身大宫女扶叶疾步从门口进来,面色焦急,低声唤了一声:“娘娘!”
贤妃想起自己先时吩咐扶叶之事,很快便收敛起自己面上的神色,吩咐左右道:“扶叶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扶叶上前行礼,等到左右都退下了,这才开口禀道:“正如娘娘先时预料的,淑妃娘娘今儿确实是去了长青宫。”
贤妃抬手扶着额角,摇了摇头,不屑的哼了一声:“.....她可真是有脸——当初可不就是她让人坑了德妃一回,这会儿倒还有脸去寻德妃说话了。”
顿了顿,她又问了一句:“可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
扶叶摇了摇头,随即又补充道:“有人认出,淑妃娘娘去长青宫时,身边似是带了个医女。”
“医女?”
难道德妃病了?又或者淑妃又要算计什么?
贤妃陷入深思,抬手在木案上轻轻的叩了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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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去了一趟长青宫,这事没瞒住贤妃,自然也瞒不过一直派人注意着长青宫动向的阮清绮。
正好,这日晚膳萧景廷是在坤元宫用的,阮清绮便将这事与萧景廷说了,又问道:“德妃禁足也有好些时日了,我瞧宫里其他人也都想她了,淑妃今儿还带人去看了一回......如今沐佛节马上就要到了,陛下您看:是不是该提前解了她的禁足?”
吏部尚书沈奉公此回京察做的不错,如今算是萧景廷手上最得用的臣子之一,萧景廷自然也想着给人留个面子。只是他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倒也没顾上这个,如今阮清绮主动给了台阶,他便点了点头:“也好。”
说着,他便侧头吩咐人去长青宫传口谕,解了德妃的禁足。
说完了德妃的事,萧景廷方才抬眼去看阮清绮,探究般的问道:“淑妃今日去长青宫,又是为了什么?”
他知道阮清绮一直派人盯着长青宫,说不得已是借着德妃禁足的时候往长青宫里安插了人,说不定真就知道淑妃今日过去是说了什么话。
说起这个,阮清绮脸色有些古怪,但还是老实应道:“也没什么,就是姐妹两个说说话。淑妃担心德妃闷出病来,顺便带了个医女过去给她看脉,调理一下身体......”
“还有呢?”萧景廷听出阮清绮有话没说,径自问道。
阮清绮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狠下心来,闭了眼睛,言简意赅的总结了一下:“还有就是,淑妃借着医女的口,暗示德妃:有些男人在男女之事上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话的同时,阮清绮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后宫这些女人果然是一刻都不能轻忽!
淑妃看着娇滴滴的,折腾起来也真是个强人,时不时的就要搞一下事情——她多半是猜到沐佛节前德妃就会解了禁足,这才带了医女去德妃处提前买个人情。正好,她又怀疑萧景廷不行了,这会儿过去说几句有的没的,说不定还能怂恿德妃挺身而出,替她试探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短,周二会多更点的
第67章 想到一处
说着说着, 阮清绮便扭过头去。
她实在是心虚,甚至不敢与萧景廷对视。
事实上, 至少是这一刻,全后宫的女人都想到了一处去:自萧景廷登基以来就没临幸过后宫,以前可能是顾着先帝孝期,现在呢?
虽然很多人都会首先检讨反省下自己再去怀疑别人, 可后宫里四个女人看过彼此的境况, 检讨反省过后,当然是多数人怀疑少数人,全都都怀疑上了萧景廷。
阮清绮管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不过, 她自觉自己的怀疑比其他人更有根据些:毕竟厌食症严重的话,一般情况下确实是可能会导致那方面的兴趣降低。
当然, 怀疑归怀疑,阮清绮此前还真不敢与人说起自己的怀疑。而现下,她这吞吞吐吐的话方才出口,萧景廷便已蹙起了眉头,面容冷如寒霜。
阮清绮不敢看他脸色,但还是大着胆子试着宽慰一二:“不过都是些胡言乱语罢了,陛下您心胸开阔,很不必将这些放在心上。”
萧景廷素来敏锐, 闻言便微微侧过头,凝目打量着阮清绮,锋锐的目光乃是不加掩饰的讥诮。
被他这样打量着, 阮清绮自觉失言,隐隐有些后悔,紧张的都不知该怎么好了,下意识的咬了咬唇,光洁的额上却不觉渗出汗水来,胸腔里的心跳越发鼓噪起来。
也就在此时,萧景廷紧绷着的唇线微微扬起,他面容仍旧冷峻,但终究还是开了口,似笑非笑的反问了一句:“所以,你也是这么想的?”
阮清绮立时摇头否认——哪怕她真是这么想的,萧景廷问起来时也不能承认啊!男人都是要脸的,萧景廷这样的肯定恨不得多贴几张脸,她是决不能“祸从口出”。
所以,阮清绮端正态度,竭力鼓起勇气,抬眼看着萧景廷,面色恳切,认真否认道:“没有这样的事!陛下您英明神武,雄姿勃发,龙精虎猛,少有人及,实在是令我仰慕至极。我自不可能和那些无知之人那般的胡思乱想!我当然是相信陛下您的啊!”
天啊!她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阮清绮自己说着都觉羞耻,脸都要红了。
偏偏,萧景廷听着却是仍旧是脸不红心不跳的,面上寒霜不减,仍是深深的打量着她。他眉睫浓长,眼眸墨黑,目光却尤其锋锐,像极了那雪亮的刀锋,锋利的足以破开阮清绮面上的口是心非,令她无地自容。
忽的,他冷嗤了一声,讥讽般的反问道:“你以为朕听不出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阮清绮仿佛被噎住,脸都涨红了。
好在,萧景廷似乎也并不为她的怀疑与言语生气,只是继续嘲讽她:“说起来,朕还真没见过有人能似皇后这般,竟是将假话说得和真的一般。”
虽然知道萧景廷这是在讽刺,自己眼下应该低调的苟下去,由着他说上几句,出口气。可是,阮清绮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小小声的挑错道:“其实吧,我觉得我父亲说假话肯定比我更厉害。”
就渣爹那狗德行,说起假话肯定是一套套的,比阮清绮溜得多。
萧景廷没想到这时候了,阮清绮竟还有胆子插嘴,脸色又冷了几度,仿佛簌簌的就能掉下冰渣子。
阮清绮终于闭嘴,不敢再胡说了,只低下头去看自己脚尖,暗觉倒霉:这都什么事啊?背后说人坏话的明明是淑妃和德妃,她就转述了一下,怎么偏就她倒霉?
也就在此时,她肩头微沉——萧景廷将他的手覆了上来,压在她的肩头,虽然没有使力但还是带了些微的重量。
阮清绮下意识的抬眼去看萧景廷。
萧景廷就立在她的身前,抬手覆在她的肩头,像是无意又仿佛是故意,一字一句的问道:“所以,你想试试吗?”
阮清绮脑中有一瞬的空白,一时反应不及,呆呆的看着他,只能遵照自己的本能,反问道:“试什么?”
萧景廷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缓声重复道:“你之前说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阮清绮只觉得他的掌心热烫惊人,烫得她几乎想要跳开,心下更是倍觉委屈:那话分明是德妃说的好嘛?!她只不过是个无辜的搬运工,凭什么要背这样的黑锅?!
眼见着黑锅就这样砸到自己身上,阮清绮有心想要反驳几句,只目光撞见萧景廷如今神色,不免又将话都给咽了回去,到底还是不敢就此争辩。最后,她只抿了抿唇,仰起头去看萧景廷,可怜巴巴的眨眨眼睛,试图用自己的清澈诚恳的眼神表现出自己的无辜。
萧景廷与她对视片刻,覆在她肩头的手却不觉使力,修长有力的手指慢慢收拢,握着她的肩头,指尖几乎要嵌入衣衫里。好在,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变,很快便收回了手,神色冷淡,似是有些嫌恶,寒声道:“你们女人难道就只会想这些?!”
阮清绮:......有种想吐槽又不知从何吐起的感觉。
不过,萧景廷这时候将手抽回去,阮清绮也是暗暗的松了口气。她也没去计较萧景廷言语之中的那些,转开话题,笑着道:“前几日园里的桃花都开了,我还特意令人采了些送去膳房做点儿小点心。不知陛下可要尝尝?”
萧景廷闻言果真有了点兴趣,只是他一贯胃口小,现下才刚用过晚膳,实在有些吃不下。不过,那毕竟是萧景廷亲手种出来的桃花,毕竟还是有些特别的,他思忖片刻,还是纡尊降贵的点了点头,吐出一个字:“可。”
阮清绮借机起身,吩咐膳房将她先时吩咐做的桃花糕给端上来。
不一时,便见着绿荷亲自端着托盘,将一碟儿的桃花糕端了上来。
膳房已是知道了上头主子的胃口,如今方才用了晚膳,桃花糕这样的饭后点心也多是往小了做,精致小巧,形状各异,乃是或开或合的桃花,糕点上撒着洗净的桃花瓣,看上一口便能吃一块。
阮清绮亲自用捏了一块,递到萧景廷嘴边:“陛下上回嫌膳房炖的燕窝粥甜腻,这回膳房做点心,我便特意交代了他们,少加点糖,一定要尽量清淡.......陛下且尝尝?”
大约是时不时的便要被阮清绮喂点儿什么,萧景廷如今竟也十分习惯,微微启唇,咬住了那块桃花糕。
这桃花糕确实是没怎么加糖,只有咬开了后,舌尖才能尝着那一丝丝的清甜,像是细沙一般散开的绵长甜意。
不得不说,这几乎是萧景廷吃过的,最合口味的点心了——甜而不腻,小且精致,一两口便能吃完。
不过,哪怕是这样的合胃口的点心,萧景廷也不欲多吃,只吃了一块便道:“够了。”再吃就要撑了。
阮清绮知道他的胃口,扫了眼后也不多劝,自己从碟子里捏了两块,一口一块的吃了——她如今已是减到一百二十斤,虽然没敢报复性的胡吃海喝,但平日里多吃些好吃的小点心,过过瘾还是可以的——要不然,她也不至于会闲到叫人采桃花做点心。
“这桃花糕倒是正配茶,清甜解腻。”阮清绮自己吃着也觉好,想了想又道,“沐佛节那日,叫人在宴上加一道桃花糕也不错,正合时节。”
萧景廷没理她,手里捧着一盏茶,慢悠悠的喝着热茶。
阮清绮一面吃点心一面喝茶,顺便与萧景廷说了几句沐佛节的事情,问一问萧景廷的意思。
萧景廷是不管这些的,说出口的还是老一套:“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有什么拿不定的,你便去问一问太后便是了。”
阮清绮瞥他一眼,暗暗的翻了个白眼,提醒他:“听太后的意思,到时候是要请燕王入宫的。”偏偏沐佛节这日,她也要请阮樱樱,到时候男主女主又凑到一起,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情来呢。
萧景廷闻弦歌而知雅意,立时便猜着了她的担忧,提醒了一句:“这回也不只是你那二妹妹一人赴宴,阮夫人肯定也是要陪着她的。毕竟是宫里,燕王素来持重,你妹妹那里又有阮夫人看着,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还真是!
阮清绮放心许多,仰头去看萧景廷,又问:“那,陛下到时候可要过来,一起凑个热闹?”
萧景廷看着她雪白的脸容,转瞬便又移开眼,没再去看那双亮莹莹的眸子,只敷衍道:“到时候再看吧......”
说这话的时候,无论是阮清绮还是萧景廷都没想到四月里的沐佛宴上会出那样的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家的女主都会说:你们男人怎么总想这些?!
我们家的男主会说:你们女人怎么总想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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