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相女(重生)——芸生生
时间:2020-07-03 09:46:40

  眼下, 史官还未前来, 江边客借口河边桂花正盛,邀闻月一道去赏一赏花。
  其实, 江边客是特意早到的。
  昨夜七皇子所令,让他娶得闻月一事, 实践起来并不艰难。甚至根本比不得, 他初初为七皇子效力时,潜入敌人内部斩杀首领,赴西域冰山寻得雪莲。而今,偏偏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却叫江边客一夜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他已二十有四, 父母已催得紧,旁人在他这年纪也早已成家。他擅长权谋,亦会剑术,只是在男女一事上, 似是有些不开窍。因此,该如何游说闻月,让她愿意嫁给他,成了江边客眼下最艰难的任务。
  今日,往东华门的一路上,江边客有许多次机会,皆能对闻月开口。可话到嘴边,他却又生生咽了下去。分明他也明白,闻月既已投靠七皇子,定会愿意为其效力。可不知为何,江边客还是难以启齿。好似生怕她……看出了自己的私心似的。
  江边客很难形容自己对闻月的感觉,说是喜欢倒也不至于,但欣赏定然是有的。
  宫墙旁,桂花正盛。
  江南百姓,自来爱种桂花,更欢喜将桂花入食。
  闻月鲜少在上京见到桂花树,如今见了,任那桂花芳香侵入鼻息,竟隐隐有些鼻酸。闭上眼,她恍惚能想象到,夷亭十里金桂飘香的画面,那样的叫人想念。
  这几棵桂花树很高,闻月踮起脚,尝试摘几支回去,却根本够不着。
  她只好拜托江边客:“帮我摘两支桂花,回头送你桂花糕吃。”
  她笑容酣甜,江边客没有不应的道理。
  他直起身,走至堤岸边,刚想折下一枝,却被闻月喊住。
  “江边客,往旁边点,那枝开得更盛。”
  “这枝?”他问。
  “不是不是,是那枝。”
  “哪枝?”
  来回指了好几回,江边客也没弄明白。
  闻月一急,索性提着裙摆,奔向江边客所在的堤岸边,一边跑,一边笑:“算了,我过来指给你看。”
  眼前,成片桂花林为景,一身粉衫的女子,正飞快朝他奔来。秋风撩动着她的发,仿佛撩拨在了江边客的心上,江边客不自觉地眯了眼,向来杀伐果断的男人,此刻笑容暖的不成样子。
  闻月鼓着腮帮子,气恼地停在他面前。
  她一蹦一跳地去给江边客指枝头的桂花,但脚下堤岸湿滑,她一不留神鞋底一滑,险些冲进河道里。好在江边客眼疾手快地揪住了她的臂,把她揽进了怀里。
  风一来,零散的桂花落于闻月的发上,衫上。
  甚至有一粒,落在了她的眼睫之上。
  闻月惊魂未定,拍着胸脯,憨憨地笑:“江大人,谢谢你呀。”
  江边客未置一言,盯着她眼睫上的那粒花,出神。
  他不敢轻易开口,生怕那如擂鼓般的心跳,在张唇之时,就会从口中逸出来。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江边客几乎能感受到闻月的每次呼吸。
  不知哪来的勇气,江边客深吸一口气,佯装冷静道:“闻月,七皇子昨夜与我商议,因命相女之名对七皇子十分重要,为彰显你忠心,七皇子命我江边客作为代表,同你商量件事儿。”
  “江大人但说无妨。”
  “请嫁我。”
  风将江边客的话吹得细碎,闻月只将将听得大概,未闻全貌。
  可即便是这大概,却也叫她忍不住蹙眉。
  她启唇,正想追问。
  然而,一字尚未出口,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擒住腰身。
  须臾之后,她已从江边客的怀抱中脱离出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是松木气息的熟稔怀抱。
  待闻月回过神之时,她已在谢翊怀中。
  距离江边客所在堤岸之处,已有十米之遥。
  闻月眯眼打量他:“谢翊,你又来做什么?”
  “是你在同江边客做什么?”他反问。
  她尝试挣扎,却根本挣不开他的怀抱,她气极,瞪着他:“何必做出一副我背叛了你的模样,好似我亏欠了你似的。”
  谢翊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七皇子下了令,要江边客娶你为妻,以利用命相女之名,扬七皇子声威。闻月,江边客是在利用你。”
  “互相利用,与你何干!”
  他捏住她腰身的手,又紧了一寸:“无论如何,我不允许你与他这般亲昵!”
  相识两世,谁都明白,谁的要害在哪儿。
  谢翊也是气极,什么话都被她逼说出了口。
  偏生闻月毫不畏惧他的愤怒,迎难而上,咬着唇,同他对垒:“我与江边客男未婚女未嫁,便是这大地为榻,睡了下去,亦同你无关。”
  说完,她侧头就一口咬上了他的臂膀。
  他先是一愣,随后松开了。
  瞧着她提起裙摆,奔向江边客的笃定模样,谢翊心头钝痛,望着两人即将交叠的影子,狠狠道:“你再往前一步,我便杀了他。”
  闻月回眸,朝他冷笑:“你若有种,便杀了我二人。”
  她话音落后,谢翊仍停留原地。
  闻月扯了江边客的袖子,将他拉于她身侧。
  随后,她撩开遮目的发丝,勾于而后,面向谢翊,唇角扬起诡谲的笑容。遥遥地,她故意放开声音,同他道:“谢翊,我知你怕什么。”
  她用力将江边客又拉进一寸,将手托住江边客的后脑勺,朝他宛然一笑。
  她忽然的亲近,叫江边客瞬间呆若木鸡。
  未等江边客启唇询问,闻月已低声压在他耳边:“江大人,得罪了。”
  话音刚落,她再次转身向谢翊,唇角扬起春风得意的笑靥,不似平常娇憨——
  “谢翊,既然你怕,我就偏要你看见!”
  说完,闻月压住江边客的后脑勺,踮起脚尖,往江边客唇上压了过去。
  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江边客猝不及防。
  实则,江边客分明是有机会能推开她的,但他并未这么做。
  江边客明明看得出,闻月是在利用他激怒谢翊。
  聪明如江边客,早就知晓自己俨然成为了两人之间的一颗棋子。
  可即便如此,望着闻月唇角那浅浅的一个笑涡,他还是发了疯似的,沉沦下去。甚至……抱住了她的腰,本能地凑了过去。
  不过,未等闻月吻上江边客的唇。
  谢翊已飞身而来,一把将她抢入怀中。
  江边客意气上头,根本顾不得七皇子大义,眼前只有被抢走的闻月,他像是头护食的狼崽,目光厉然,提了剑就朝谢翊冲去。
  谢翊亦不甘示弱。
  方才江边客与闻月拥吻的画面,已让他彻底烧红了眼。
  当下,谢翊耳里全都是那日御林军营地之外,旁人口中郎情妾意的形容,以及罗宏禀报的那句江边客要娶闻月。
  凭什么,凭什么他思虑两世,求而不得的人,竟被江边客轻而易举的抢去?!
  谢翊妒火中烧,闻月对江边客的主动更叫他迷失了心!
  若说先前在夷亭村,放任闻月嫁给王道勤,是他以为她对王道勤钟情至极。因此,他宁愿放弃前世求而不得,独自舔伤口,也想让闻月获得今生圆满。那这一回,江边客的横刀夺爱,近乎等同于在他伤口撒盐!
  谢翊绝不允许,旁人利用闻月,还骗了她的心!
  此番,谢翊再不像先前在马厩似的,故意让力三分,让江边客得以喘息。
  利剑出鞘,谢翊指向江边客的剑,刀刀致命。
  不过三招,江边客已被打得节节败退,倒在地上。
  抱着闻月,谢翊拿剑尖指着地上的江边客,神情狠戾。那些所谓的中庸之道,不落皇位之争的说法,全都抛诸在了脑后。他定定望向江边客,一字一顿——
  “江边客,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必一剑夺命。”
  谢翊眼中已有肃杀之色,闻月察觉出不对劲。
  谢翊此时神色,同前世她不慎遭贼人撸劫,谢翊凭一己之力,执一根残枝,手刃百余人,杀出一条血路时如出一辙。
  当下,他满眼血丝,神情之中全然是弑杀血色。
  闻月暗叫不好,拼命给江边客使眼色,暗示他不准上前。
  好在江边客理智尚存,得见闻月暗示,扔了剑,示了降。
  眼见江边客示弱,谢翊不顾闻月挣扎,毫不犹豫地打横抱起她,扬长而去。
  不消片刻,辰南王府大门前。
  谢翊怀抱闻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门口,头也不回地带着她,一路冲进院中。
  先前伺候闻月的丫鬟,见闻月回来,大喜过望,激动地在那儿拍手。
  “呀,姑娘回来了!”
  “太好了,姑娘的卧室殿下还一直让我帮忙收拾着呢。”
  谢翊脚程快,丫鬟跟在两人后头,只能用跑得。
  可是越跟,丫鬟越觉得不对劲了。
  她急忙找了帮佣的婆子,挠着脑袋,指着谢翊与闻月消失的方向,呆呆地、直结巴:“怎么、怎么殿下竟然抱着闻月姑娘,往殿下的寝殿里头去了呢?分明姑娘的卧室,不在那个方向呀!”
  “闭嘴!”婆子瞪了她一眼,略有深意的暗示她:“快去同王妃道,姑娘回来了,眼下已被殿下抱进寝殿里头了。”
 
 
第54章 不堪
  谢翊踹开房门, 一脚跨入寝殿。
  将闻月扔至榻上后, 他转身落了锁。
  后背抵在床板, 钝痛感袭来, 让闻月忍不住“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帷幔外, 谢翊的身形开始欺近。
  即便是隔着层纱幔,闻月仍能感知到他身上蓬勃的怒意。或许该这么说, 两世以来,她头回见他如此愤怒。
  他单手撩开帷幔, 解了领前系带, 那大氅瞬间掉落在了地上。
  闻月大感不妙, 缩进床榻一角:“谢翊,你想干什么。”
  他闻言, 只是诡谲地笑,“我想干什么, 你不知道吗?”
  “你滚开。”她正色道。
  他却罔若未闻, 扼住了她的胳膊,捏了她的下巴,朝她欺来。
  闻月试图反抗,然而男女力量实在悬殊, 不过须臾, 谢翊的唇已稳稳地贴在了她的唇上。她不断挣扎,他却欺负得愈近,最后两人一同倒在了榻上。
  呼吸交叠,意乱情迷。
  毕竟是前世同过一张榻的人, 即便他此刻如此欺侮,她却已有了反应。
  眼见无力反抗,闻月索性放弃了,仰躺在榻上,任由他去。
  然而,在谢翊那胡乱、茫然的吻里,她仍就是不小心入了戏,在他歇斯底里的呼吸中,闻见了绝望的味道……
  而这样的绝望,她又何尝不是。
  从嘴唇,到脖颈,他的吻一路往下。
  闻月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发一言。
  直到他脱去衣衫,只剩件里衣,又开始去解闻月胸前的扣子时,闻月冷笑了一声,质问他:“怎么,你谢翊有了前世记忆,便准备故技重施了?”
  谢翊手上的动作一顿。
  闻月见他有所反应,又笑:“你若真想要,那便来吧。反正我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既然有了一次,也不惧第二次。”
  终究终究,谢翊从妒火中烧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他直起身,放弃了手上的动作。
  偏生就是这时,闻月却抓住了他的手,摁在了自己胸前的盘扣上。
  她仰着脸,目光中没有一丝惧怕的味道,她勾唇在笑,却笑得凄凉无比:“前世那第二个孩子怎么来的,你不会忘了吧。”
  “闻月,在你心里,我便是如此不堪?”谢翊虚妄地笑了声。
  “怎么不是。”闻月不怒反笑,“若说然儿出生,还算是我错信了你。那后来那个孩子,便是你欺辱我的铁证。谢翊,你我皆是重活两世的人了,你不会记得那个孩子是你醉酒后如何来的?”
  谢翊沉声道:“那时,为留住你,是我不择手段。”
  “为了你的私心,可是害了我一条命。”
  闻月爬过去,捏住他的衣领,以一双血丝遍布的眼,紧紧盯着她:“你知我意图离京,所以才利用我的母性,逼我怀孕,逼我无法逃脱?!谢翊,若说前世我的死,一半因是因杀我之人,另一半因,便是你种下的。”
  “谢翊,你也是杀我的凶手之一。”
  “阿月,对不住。”
  得闻谢翊这声对不起,闻月的情绪总算稍微平复了些。
  她侧过脸,不去看他:“你是何时重生的?”
  “十四岁时。”谢翊如实道。
  这是闻月心中的答案,谢翊并未撒谎。
  可也就是这个答案,让闻月意难平。
  她别开脸,不去看他:“你既重生于十四岁,为何不将我们那些过去全都忘了呢?”
  “放不下。”
  他简洁明了地抛下三个字,起了身,走至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兜头饮下:“自重生到遇见你的九年里,我过得并不好。我韬光养晦,拼命谋于前世,只想给你我此生,寻个好的结果。你不知道,在等待遇见你的九年里,我明明知晓你会在哪儿,却不敢去打扰你。生怕因我的打扰,而导致你今生命理不同,引致微小变化,影响你我相遇。因此,我煎熬着,生生等了九年。”
  谢翊的话固然动情,但闻月根本不为所动。
  她嗤笑:“若你这九年,忘了我该有多好。”
  “忘不了。”
  “因为你的忘不了,便擅自打扰我的人生轨迹?!”
  她质问他:“谢翊,你可知我重活一世,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你想活。”
  “是。”
  闻月咬着牙,眼眶不自觉地红了:“我想活着见到那二十一岁的太阳。”
  谢翊察觉到她语气的变化,撩开纱幔,却见她已是泪流满面。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