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霸道蛮横,激得闻月眼眶酸胀。
她质问他:“谢翊,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谢翊捏住她的下巴,与她对视。
车厢狭窄,疾风飞驰,他眼中偏执癫狂之色再也掩藏不住,他压在她面前,一字一顿,铿锵有力道——
“吾妻,吾命。”
此时,七皇子府正殿之内。
江边客眼见闻月被谢翊掳走,七皇子却根本无动于衷,不由着急:“殿下,您怎可让谢翊带走命相女?!”
七皇子把玩着玉符:“爱卿认为,命相女与兵权孰轻孰重?”
江边客虽气恼,却因忠心使然,紧握着拳,咬牙道:“自是兵权重要。兵权得手,等同天下在握。命相女大不了,能寻人冒充。”
“爱卿正解。”
“可闻月能预知世事,对我方尚有裨益。”
“无碍无碍。”七皇子摆摆手,“而今谢翊归属我方,闻月亦是我们的人。既是谢翊情字当头,喜欢她得紧,不如便随他去得了。不过是将闻月赠他房中,表表心意,命相女亦见不得会少块肉,更不会影响大计。”
忠臣江边客忍不住出声打断,“可辰南王世子根本不可能平白归顺!”
“色字头上一把刀呐。”七皇子回首,扬唇笑笑,“谢翊情陷于命相女,爱卿可不能效仿之啊。”
七皇子话音刚落,江边客就立马跪了下去:“属下未曾。”
“哦?”七皇子诧异道:“本王记得,先前是爱卿提议,拿命相女拿捏谢翊,而今谢翊已成功归顺,为何爱卿却犹犹豫豫呢?难不成是爱卿如戏太深?”
七皇子此言,明显已是对江边客起了疑心。
江边客只得深深叩首:“殿下恕罪!”
“爱卿请起。”七皇子扶他起来:“本王知道,爱卿是忧心本王使然,不能怪罪。不过呐,今后你与命相女假意成亲之事,就全当过去了吧,免得入了世子的耳,伤了双方和气。”
“是。”
“世子归顺一事,今后切勿质疑。”
“明白。”
江边客应声,可不知为何,心头生了写钝痛感。
七皇子絮絮同江边客道:“在今日之前,本王也不信谢翊乃真心归顺。可这兵符,让我信了三分,谢翊既敢用在京畿外埋伏的保命兵马赠上,定然是想与本王共谋大业。今后世子与命相女之事,你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得令。”
江边客握拳,咬牙回报。
将那玉符朝向光中,玉髓清晰可见。
七皇子对这兵符爱不释手,来回抚摩:“爱卿,自明日起,派手下武将陈荣、周玉坤、李瀚接手这三足兵马,务必将谢翊下属收拾干净,以让这些兵马彻底为我所用。”
“殿下是在防备辰南王世子?”江边客不解。
“留个心眼。”七皇子危险笑道:“自家东西才能叫人放心。”
七皇子手下本就兵权匮乏,如今得了这三足兵马,等同于是谢翊给他下了场及时雨。
先前,为得谢翊拥护,他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对辰南王下了毒,试图要挟谢翊。可惜谢翊实在聪明,一早识破他的诡计。经那事之后,七皇子一度忧心谢翊会与他作对,叫他腹背受敌。
还好,昨夜谢翊深夜造访,打消了他的疑虑,表示愿同他共谋大业。
七皇子对送上门而来的谢翊,原先是不信的。七皇子自来不爱同人做一本万利的买卖。那样的买卖,利好大,风险却也极高,被人反捅一刀的概率委实太大。
好在,谢翊并不是要来同他献好处的,他是来交易的。
他与他共谋大业,是有条件的。
那条件,是个女人。
谢翊归顺的唯一条件,是要带走命相女。
还要七皇子起誓,无论何时都不能对她起杀心。
谢翊承诺,只要七皇子护她小命一日,他就效忠他一日。
七皇子觉得,这买卖委实简单,这筹码他也出得出。
只是回想起来,他竟觉得有些好笑,这堂堂睥睨四方的辰南王世子,看似无懈可击,却死活也让人想不到,他的弱点……
竟是个叫闻月的女人。
第58章 夙愿
傍晚, 辰南王府正院里。
王妃来回地踱着步, 一双紧张的眼, 时不时地还瞄瞄外头。
罗宏立在一旁, 一脸的忐忑难安。
要说王妃此刻为何在此, 还要怪他。
一个时辰前,王妃进谢翊院里寻他, 死活没找着人。王妃本就因那日谢翊撸闻月归来,害闻月红着一双眼跑了, 而气恼谢翊。如今没见着谢翊, 更是怒上加怒。她逮着罗宏, 就要问他个虚实,罗宏向来是个直脾气, 哪禁得住王妃一顿拷问,一不留神, 就将谢翊前去七皇子府准备接回闻月一事, 说漏了嘴。
此刻,王妃正与他一道候在院中等待谢翊与闻月归来。
时不时还要问他两句,两人会否有危险,是否要王爷派人去接之类的话。让本就因说漏嘴不安的罗宏, 更加忐忑了。
待会儿等谢翊归来, 罗宏还不知道要面临如何责骂了。
王府门外,马蹄声顿。
眼见那鎏金的“辰南王府”四个大字就在眼前,闻月也没辙了,只得乖乖下了车。七皇子不保她, 江边客亦无能为力,她如那浮萍,也只能任命运漂流了。
满脸愁容,衬得闻月憔悴了几分。
王妃得闻马蹄声从府里小跑出来,见她这模样,不由地心疼。
闻月压根没想到,王妃竟会在此地等着她。她先是一愣,随后朝王妃福了福身:“拜见王妃。”
“免礼免礼。”王妃急忙扶起她,心疼道:“回家就好,回家就好,瞧你这小脸蛋,才不过一月,怎么瘦成这副模样了,我这就让膳房准备些燕窝、人参炖上,留着晚膳用。”
闻月并非眼拙之人,她分得出谁人是好是坏。
当下,王妃满眼的关切疼爱俨然出自真心。
那一句“回家”,直击进了闻月的心窝里,暖得让她眼眶红了。
前世今生,从未有人同她说过一个“家”字。父亲聋哑残疾,他从未曾唤她归家。前世,谢翊三妻四妾,辰南王府之于她,是府,却不是家。而今乱世,风雨飘摇,她生死成谜,却因王妃这一句“回家”,感受到了被人爱护的笃定温暖。
即便强行隐忍,泪水还是掉出了眼眶。
王妃见了,急忙拿手帕替她拭泪,一边擦,她一边气得拿拳直捶谢翊:“你这臭小子一路对她做了什么,怎么一见我就委屈得哭了。”
谢翊横着张脸不说话,王妃也拿他没辙。
一个劝不住,她只能劝另一个。
王妃拍拍闻月的手,安抚道:“你也别气恼谢翊,他也是急火攻心。小两口吵架,怎么也不该吵去七皇子府,让旁人看笑话。阿月,你都不知道,那日不知是谁传出来,你要嫁给七皇子府什么劳什子的江边客,谢翊差点气疯了,我也急坏了。不过回来就好,我就说我辰南王府的新嫁娘,哪可能嫁别家去。快进去吧,我给你备了好些新衣裳,快些试试去。”
王妃神态温柔,宛如母亲体贴。
可即便如此,这辰南王府,还有重生的谢翊,全都是她不想面对的。
闻月定在那儿,依旧没动。
王妃不提还好,一提起江边客与闻月之事,谢翊气得一张脸都青了。
他先行一步跨进府,见闻月没动静,回头喊了声:“进来!”
闻月依旧杵在那儿不动。
谢翊恼得很,一双眼快喷火。
眼见她毫无动静,谢翊甫一转身,半弯下腰,抄手便打横抱起她。闻月立马挣扎起来,可她越挣扎,他就跟越不甘似的,抱她更紧。
王妃在一旁看热闹,激动得直鼓掌:“阿翊,干得好!”
末了,她还不忘戳戳一旁呆若木鸡的罗宏,“罗宏觉得,阿翊此举可是男子气概十足?”
罗宏与谢翊自幼相识,还是头回见谢翊如此旁若无人,动作亲昵地对待一名女子。他整个人都惊呆了,点头如筛糠,哪敢说个不是。
辰南王恰好也从院里出来,见谢翊此举,先是一怔,随后假装没看见,轻飘飘地与两人擦肩而过,悄悄道了句:“大白天的也不害臊。”
王妃掩帕偷笑,迎上去,“王爷搞错了,如今是傍晚了。”
辰南王仔细想想,“也对。”
“王爷,臣妾高兴坏了。”
“为何?”
“儿子会拱小白菜了,儿孙满堂也不远了。”
辰南王搂了搂王妃,两人望着谢翊与闻月离去的背影,笑容愉悦。
抱着闻月进院后,谢翊一脚踢上大门。
丫鬟小厮见主子情绪不妙,立刻识相退散两侧。
与此同时,谢翊朗声朝外道:“自今日起,不准闻月踏出这院落半步。如有人徇私放纵,轻则杖责一百,重则掉脑袋!”
“是,殿下!”丫鬟小厮跪倒一地。
闻月气得牙痒痒:“怎么有你这种视生命如草芥之人?!”
“你以为,这话是告诫他们听的?”谢翊冷笑。
“你是在逼我。”
“正是如此。”
“谢翊,怎么有你这种人!”
她恨得拿指甲去抓他的脸,他却身子微仰,巧妙躲开她张牙舞爪的手。
她越是气恼,他越发得意。
他压在她耳畔,对着她的耳后吐气,语气幽幽:“我不仅是告诫他们,更是告诫你。今后,非我允许,你若走出这院子半步,我就让他们陪葬。我要你自责,要把他们的命系在你身上,这样你就不敢跑了。”
“世子殿下当真妙计呐。”
“夫人过奖。”
“你放开我,谁是你夫人?!”
“你!”
他埋首,对准她的侧脸就是一吻。
半个时辰后。
身处谢翊寝殿内,闻月坐立不安。
方才,丫鬟送了浴桶过来。深秋寒凉,闻月只不过是轻轻捞了记那暖暖热水,就没了骨气,乖乖躺进去泡了个澡。如今,丫鬟已将晚膳送来,又立马溜了出去。全程与闻月无一句交谈,好像生怕惹了是非似的。
闻月哪能不明白丫鬟的处境,谢翊作为当家人,出了那样的诫令,全府上下,谁人能不提心吊胆,对她忌惮几分。
连转身出门后,丫鬟还故意定在外头几秒,确认里头动静如常后,才敢离去。
闻月攥紧着拳,恼火得很。
今日谢翊偏执的眼,早已昭示了答案,他是当真有心囚禁于她。
霎时间,望着那一桌爱吃的菜,她顿时没了胃口。
她觉着,自己是有必要向谢翊表表决心的。
比如,绝食。
半晌后,丫鬟进门,见闻月的饭菜毫无动过痕迹,乖乖端了出去,没一会儿,又送了盘热菜进门。
热菜送来没多久,谢翊也来了。
彼时,他已换下白日的一身华服,取而代之的是月白衣衫。
他推门走来时,夜风拂过周身,月光衬于白衫,满身皆是风光霁月的味道。
可只有闻月知道,这一片皎洁之下,藏着多么龌龊的一颗心眼。
谢翊拉出椅,与她对面对坐着:“都是你喜欢的江南厨子手艺,真不吃?”
“不饿。”她别开脸,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既已为监下囚,宁可饿死,也不受一份施舍。”
“也成,那我喂你。”
语毕,他起身,寻了闻月身畔的位置坐下。
闻月一惊,挪过椅子,一连退出去好几步。
谢翊完全不恼,甚至笑了。他取了一碗米饭,舀了勺闻月最爱的红烧肉汤,浇在上头,送到她唇边:“好了,这样可愿意吃了?”
他口气一派宠溺,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的。
偏生就是如此,叫闻月怒火上头。
她拿眼瞪他:“谢翊你拿我当三岁小孩糊弄呢?”
他完全没理会她的情绪,只轻飘飘问:“确定不吃了?”
她扭开脸,不置一言。
他见状,一把抱了上来,唇角扬起狡黠的笑:“不用膳,那便共寝吧。”
“你疯了吧谢翊!”闻月挥开他的手。
“没疯。”他抱着臂,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用膳、共寝你二选一。”
闻月不答。
他耐着性子,笑道:“再过会儿,厨子也就寝了。下次用膳就是明日清晨了,你若不吃,也没事,就熬个一宿罢了。”
方才,谢翊那勺子上已沾了红烧肉的汁。闻月一舔唇,那汤汁的香味,也一并由舌尖进入味蕾。那鲜香的口感萦绕唇腔,胃比心更诚实,“咕噜”一声,叫出了声来。
谢翊掩唇笑了,“快去吃罢。”
闻月虽对自个儿表现实在不齿,可转念想想,实在没必要因谢翊这种小人,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再说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吃饱,怎么同谢翊这种豺狼虎豹斗?
闻月乖乖搬了凳子过去,捡起筷子,安生吃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辰南王府这厨子的菜是真的合她的江南口味,道道菜皆是地道得很。途中,谢翊还不停往她碗里夹菜,一顿吃下来,充斥身心的饱腹感,让情绪也没那么低沉了。
丫鬟识相将碗筷收走,迅速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寝殿内复又剩下他们二人。
夜,静得出奇。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实在诡异。
两人隔得不远,闻月依稀还能闻见,谢翊身上初初洗过澡的皂角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