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相女(重生)——芸生生
时间:2020-07-03 09:46:40

  她并无什么大作为,只有颗清醒的脑袋。
  她知道,此时此刻,她必须做好谢翊背后的支撑,让他安心向前,如此才能,叫辰南王夫妇死得不冤!
  无意间一瞥,闻月看见那案桌上染血的书信。
  征得谢翊同意,她取了过来,好奇问道:“这是辰南王生前留下的书信?”
  谢翊点点头,说:“正是。”
  大雨将至,天色阴沉。
  闻月点了烛,在灯下读这封信。
  里头内容简短,却能瞧出辰南王的字字恳切——
  吾儿亲启。
  得闻我儿将为人父,父母深感欣喜。
  无以作礼赠上,故而以死明志,为儿前途铺路,作为新生之礼。
  父母之死,不值遗憾,勿想勿念。
  祝儿今后前程似锦,愿望皆成。无论为臣或为主,皆要谨记家国责任。
  爱大家,亦勿忘小家。
  辰南王字字真切。
  读完,闻月已是热泪盈眶。
  她用袖揩了揩眼泪,随后伸出手,捧着谢翊的脸,认真望向他:“谢翊,父母为你未来献上生命,你定要务必珍惜!”
  他蓦地避开了眼:“阿月,我忽然在想……”
  “想什么?”
  “若我未筹谋造反,兴许父母便不会因此死去。”
  “你错了,谢翊。”闻月打断道,“若你甘于庸碌,不是今日,便是明日,总有一日,皇权忌惮,莫说是辰南王和王妃,便是你我,便是整个辰南王府,亦难逃死劫。王爷与王妃之死,并非你所害,而是皇权逼人,逼得人不得不反。”
  她说:“前世你我惨死,不皆是最好的证据吗?”
  谢翊默然,提及前世之事,他心中火焰重燃。
  闻月见势乘胜追击,她说:“王爷和王妃的选择,是普天下父母皆会做的选择。我便问你,若有一日然儿要登上那世上最高位,你我为人父母,有能力送他一程,代价却是要以命相抵,你会不会愿意去做?”
  “会。”谢翊笃定道。
  她闻言一笑,用力握住他的手:“辰南王和王妃心中,定然亦是如此。你或许当局者迷,但我却能读出,王爷信中字里行间,皆是支持你反的。”
  “当真?”
  “是。”
  谢翊提起信,准备再次重读。
  偏生这时,有侍卫脚步声不断靠近。
  待二人抬眸时,已见一名黑衣人影跪在门外。
  被风吹动的帘,依稀露出了那黑衣人的样貌,谢翊认出,正是当日罗宏领兵进京中精兵的一员。未等他开口,谢翊已唤他进门。
  谢翊正想同他询问罗宏情况,却见那小将一股脑地跪下来,同谢翊道:“回殿下,罗宏将军在路上受了些轻伤,要到明日方才能归来。他说,王爷王妃之死即将传至江南,殿下听闻父母死讯,心中定不好受。所以,他特地要让我先行一步,转告殿下几句话。”
  “什么话?”谢翊问。
  小将抱拳道:“罗将军说,辰南王死前曾要他转告殿下,说国家固然重要,但为人父母亦要为自己的孩子负责。辰南王说,他们的死不足惜,这是他们身为父母,唯一能为您做的。从此以后,起兵之事全都听殿下的,殿下是未来辰南王府的主人,今后想做什么,辰南王都支持!”
  小将的话,几乎打消了谢翊心中一切疑虑。
  他话音甫落,谢翊眼中已有水光滚烫。
  身旁,闻月不落痕迹地牵住他的手,仰望着他,语气认真恳切:“谢翊,这一世,不要辜负我,亦不要委屈枉死的父母。这一世,我们便是拼上这条命,亦要颠覆这欺人太甚的林姓王朝。”
  “嗯。”他沉沉点头,握紧拳,“现在不该是哀伤的时候。”
  闻月接下他的话,与他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
  “现在该是我们复仇的时候了。”
  半个时辰后,谢翊整顿情绪,走向擂台。
  万人军营前,他举起龙引剑,号令众将士——
  “妖后意欲对忠臣赶尽杀绝,先是逼我退至江南,而今又杀我父母。”
  “此仇不报,亦非男儿。”
  “众将士听我号令,自明日整兵,不征上京誓不还!”
  台下所立皆是血性男儿。
  谢翊字字泣血,众将士亦感同身受。
  高举战旗,众人连声附和:“不征上京誓不还!”
  军营之内,士气磅礴。
  仿佛直指上京之日,已可有所期许。
 
 
第107章 圆满
  三月后, 定宁城中迎来初夏。
  莲塘边, 闻月仰躺在藤椅上, 取了支新鲜莲蓬, 撕开取出莲子, 随后再剥去莲子外衣,一颗鲜嫩翠白的莲子便已躺在她掌心。
  她拈起一粒莲子, 送入口中,任那清香在口中洋溢。
  这三月辰光, 不止完成了从初春道夏日的更替, 让闻月食上了鲜嫩莲子, 让她腹中胎儿渐渐长大,让她的小腹鼓了起来。
  除此之外, 还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
  谢翊起兵后不久,妖后便按捺不住野心, 对晔帝下了狠手, 扶傀儡太子上位。
  其后不过数日,京中便已传出太子非晔帝亲生,晔帝死于非命之讯。
  妖后恐谣言流传,波及朝堂, 便不愿相信朝臣武将, 命自家亲弟为帅,南下同谢翊对阵。只可惜,其弟能力有限,在谢翊的层层进攻中, 节节败退,连失三城,退至定宁。
  定宁城位于中原与江南交接,实为军机要地,加之其地形狭长,更难为攻破。更何况,定宁城墙坚不可摧,城主陈王擅守,这让定宁成了谢翊前进之路中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可叫人未想到的是,谢翊攻至定宁,兵临城下之时,那城墙大门竟然轰然打开,城主陈王押着皇后亲弟为赠礼,主动投靠了谢翊。
  原来,陈王自暗线口中得知,晔帝死于妖后之手。晔帝对他的亲弟陈王自来亲厚,陈王哪能见得兄长惨死,便暗中咬牙,佯作服从朝廷,实则早在皇后亲弟败退至定宁时,陈王便将已他抓了个正着,要叫妖后也尝尝痛失亲弟的滋味。
  可陈王那般精明的人,投诚于谢翊,也不是完全无条件的。
  他唯一的要求,是要将那位刁蛮的嫡女,也就是曾与谢翊有过一段啼笑皆非往事的那位嫡女,许配给谢翊。陈王知晓谢翊心仪闻月,故而要得也不多,只求收他嫡女做个妾室。待谢翊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封他嫡女做个正妃即可。
  这原不算什么大事,陈王也以为谢翊自会答应。故而,在打开城门,迎他进城后,方才道出了要求。可自打他提出后,谢翊那头便再没了音讯。听闻闻月有孕,陈王灵机一动,便命人将自家嫡女扮作了侍女,送进了谢翊府上,却未成想,自家女儿竟是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鉴于两年前,先前他调戏闻月,遭谢翊毒手的前车之鉴在前,陈王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叹当日押着那妖后亲弟前去投诚时,就该说出要求。而今谢翊大军入定宁,他便也没辙了,唯独能做的,只是时不时地点拨几句,希望引起谢翊注意。
  而另一头,闻月与谢翊,也因这嫡女生了间隙。
  谢翊委屈得很,他分明什么也没答应,却被闻月判了刑。不与他说话是其次,最关键的是,他已有三日未摸到闻月的小手,更不用说听听她肚子里那小家伙的动静了……
  一分神,闻月没注意,嚼着莲子,却不慎咬到了自己面颊上的软肉。
  不过须臾,口中已弥漫着血腥味。
  那血腥之气委实不好受,她本能干呕了好一阵,吐出了一口血水来。
  正值盛夏,那血水落在纯白的大理石板上格外突兀。
  谢翊刚从军中议事归来,一身戎装还未来得及脱下,见了这一幕,他大步流星地迈过来。满目紧张之下,他动作也不温柔了,火急火燎地攥着她的手,着急在问:“阿月,怎么了?”
  “无事。”她自个儿不好意思,捂着脸说:“咬到面颊上的肉,流了点血。”
  “我看看?”
  “嗯。”
  她张开了唇,他便往里头望。
  果然,她左侧面颊的软肉上当真有个血窟窿,很浅,只是还流着血。
  他给她端了茶水来,“血腥味不好受吧,赶紧漱漱口。”
  闻月乖乖接过来,连着漱了好几遍口。
  不过须臾,那血窟窿已不再出血了。
  谢翊已有连着三日未同她亲近了,自打陈王献女之事后,她便时常躲着他,他一回来她便借口身子累了,叫侍女关了寝殿大门,独自一人睡去了。他午间特意自军中归来,同她一块儿用膳,她也光吃饭,闷不吭声。
  这三日,这可把谢翊给憋坏了。
  而今见她举着铜镜,观察口中伤势。
  他坏心已起,趁她不备,捏着她的下巴,就对上了她的唇。
  铜镜中,她原本精致的唇妆,已在遭他偷腥成功后,彻底没了色彩。
  她气恼地去捶他的胸膛,“谢翊你做什么呢!这大庭广众的!”
  谢翊却摊摊手,指着四周笑道:“大庭是真,但这广众是打哪儿来的?”
  闻月环顾四周,却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人呢?”她纳闷。
  “都识相走了。”他狡黠地笑着,逼近她:“既然如此,姑娘可容我再一亲芳泽?”
  “登徒子!”
  闻月狠狠瞪他一眼,他却根本毫无顾忌,作势又亲上来。
  她害羞地直躲,他却欺得她更近。
  最后,她已被他逼得缩进了藤椅中,娇娇笑着,同他讨饶。
  见她笑了,郁结于心的一口气,总算松了。
  谢翊搬了张凳子,在她旁边坐下,牵住她的手,附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口气温柔如水:“不生我气了?”
  闻月知他所指为何,摇摇头,“我从未生过你的气。”
  “那你前几日……”
  “谢翊,我只是气我自己。”
  她垂下了眼,口气闷闷的,像是藏了满腹的心事。
  谢翊心疼地凑了过去,将她揽进怀里:“怎么了?同我说说。”
  闻月知道,此事今后定然还会发生,迟早要面对的未来,倒不如让她自己说出来,还能显得体贴大度些。她浅浅叹了口气,说:“谢翊,其实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定宁,确实是该感谢陈王的。他既然无旁的要求,只希望你娶了他家嫡女,若你不好意思开口,那我替你做主,纳她进门便是。”
  他听完先是一顿,随后笑了:“既然你已决定,那便纳了也无妨。”
  闻月原以为他会有所犹豫的,却未想到,他竟答应得如此爽快。
  心中有些莫名钝痛,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已无法后退。
  她捏紧拳,正色道:“未来你是要坐上那至高之位的,总还会有些旁的人送些女子进来。我也是时候该学会大度,做好万全准备,接纳旁的女子,同她们一道分享你。”
  谢翊用余光悄悄打量她。
  只见她垂着眸子,方才被他吻过的唇,此刻被她死死咬着。
  她明明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似的,却还在强装坚强。
  他无奈摇头,“你真是这么想的?”
  她咬咬牙:“是。”
  “可阿月,我不喜欢你这样。”
  “嗯?”
  她抬眸,意外对上一双炙热的眼。
  他半弯下腰,紧握住她的手,同她十指紧扣:“我不喜欢你明明委屈得要死,却还要强装大度,将我推给旁人。”
  她伪装的外衣,被他这句话彻底撕成了碎片,再也无法装下去。
  怀着身孕,正是情绪敏感之时。
  得闻他此言,她眼眶都红了,瞪着双圆润的杏眼,委屈望着他:“你以为我喜欢吗?装大度也很累的。”
  他心疼极了:“既然知道累,为何还要装?”
  “我只是……不想你那么辛苦。”
  她扁了扁唇:“我知晓,你不愿纳妾是因为我,可如这定宁城,只要陈王一句松口,便尽在你囊中,再不必叫你那么费尽心思地取得。我是自私的人,自私到将将想到要同人分享你,就觉得难过得要死。前世你三妻四妾,我并未情绪。可偏就是这一世,你反倒只就我一人时,我却介意得很。”
  说道最后,她泪已淌下来:“谢翊,我不愿承认,我闻月真就是那么小心眼的一个人。”
  “小心眼就好。”
  他凑过身,替她吻去泪花。
  他压在她耳边声线低沉,带着宠溺:“我便喜欢阿月的小心眼,最好小到只能装得下我。”
  “你净胡说。”她推推他,“方才还答应纳妾呢。”
  “那还不是你非得塞过来的。”
  “这……”她一时语塞。
  他带着些许怨气,“什么劳什子的纳妾,今后提也不准再提。陈王将嫡女硬塞给我,为得不就是待我登上大位之时,身为前朝亲王的他能有个保障。他既然敞开定宁城大门迎我,我谢翊自不会亏待他。嫡女我不可能娶,但在离开定宁之时,我定会许他,待我大事将成之际,他仍旧是这定宁城主,南施国的异姓藩王。”
  闻月踌躇:“异姓藩王佣兵而立之事,古往今来亦是不少。此般舍近求远,似乎不妥。”
  “世上并无万全之法,有舍方有得,更何况……”
  “嗯?”
  谢翊抚了抚她隆起的小腹,将她拥紧:“我不愿让你我孩儿重蹈林姓王朝的覆辙,像晔帝的皇子那般厮杀,最后两败俱伤。”
  他垂眸向她:“我只盼与你一儿一女,一道抚养你我孩儿长大。”
  分明是一席十分平淡的话语,可却叫闻月听来却心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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