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艰辛路(科举)——卷六一
时间:2020-07-14 10:59:43

 
        所以说,向棕盯上罗家是在寻当年的旧仇。
 
        要谢行俭说,向棕这人属实好笑,老侯爷站出来护敬元帝是身为臣子的职责所在,向棕没能杀死敬元帝,是向棕自己没将陷阱布置的万无一失,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怎么好意思牵恨到老侯爷身上。
 
        “向棕自幼身体孱弱,虽是世家公子,为人却相当的锱铢必较,手段也异常毒辣。”
 
        徐尧律回忆说:“本官犹记得本官初来京城那年,一次皇上相携朝廷百官以及世家子弟游赏春湖,春日宴席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官家小姐许是对向棕起了小心思,便嘱托那家兄弟和向棕说话。”
 
        “向棕虽是久病之人,相貌却十分出色,心气也颇高,一般的凡花都入不了他的眼,听说有小姐爱慕他,他当场就奚落起人家,还点名指姓的笑称那家小姐是个癞.蛤.蟆。”
 
        谢行俭听了后哑然失笑,向棕大咧咧的戳穿那家小姐的心思,岂不是陷那位小姐于出糗之地?
 
        “那位小姐当场跳湖了。”
 
        “死了么?”谢行俭并不惊讶这样的结局。
 
        古代官家的小姐大多被教导的腼腆含羞,遇上向棕这样毫不遮掩的羞辱,不想死才怪。
 
        “春湖水浅,姑娘跳下去后并没有呛水而亡。”
 
        徐尧律淡淡道,“当天闹的动静有些大,皇上听闻后得知姑娘是大臣嫡女,说起来配给向棕是绰绰有余,便开玩笑说向棕若能下水救起美人,皇上便成全他们这段鸳鸯佳话。”
 
        “皇上是在替那位官家小姐说话呢。”谢行俭笑了笑,“向棕若娶了那位小姐,也算帮小姐解了围。”
 
        “那位贵女好巧不巧是皇贵妃(敬元帝生母)的嫡亲侄女。”
 
        徐尧律哼了一声,“坏就坏在这道身份上,向棕想都不想就对皇上说他身子骨弱,一旦下水就会落掉半条命,因此不愿意下水救人,还站在岸上讥讽那位小姐,说什么苦肉计他向棕最是瞧不上眼,说完就趾高气扬的走了,这般嚣张的气焰可把皇上气坏了,向伯伯因为向棕忤逆圣上,被朝中大臣以家教不严为由参了好几本……”
 
        谢行俭小小的叹口气,向棕的做法是有些不好,但太上皇逼迫向棕胡乱娶妻其实也说不过去。
 
        但,那是九五至尊做的媒啊,向棕再不识好歹也不能当场拒绝,这把皇家脸面安在何处?
 
        “向伯伯因此被诬陷下狱。”说到这里,徐尧律停顿了几秒。
 
        谢行俭很有眼色的没追问向景下牢的事,他以前听罗棠笙说过,向景十几年前在狱中受了回罪,后来还是徐大人承了向家大小姐的请求,在金銮殿上亲自替向景洗刷冤屈,这才了断向景的牢狱之灾。
 
        “皇贵妃娘娘的侄女最终嫁给哪家公子了?”他比较八卦这个。
 
        “你都说死了还能嫁给谁?”徐尧律道。
 
        “大人不是说春湖水浅淹不死人吗?”谢行俭问,“难道那位小姐被救上来又寻死了?”
 
        徐尧律微有伤感的摇头,道:“那位小姐的残生和死了没两样,春日宴上为男人跳湖本就失了分寸,再寻死岂不是更会让家族蒙羞?姑娘也是个有烈性的女子,见寻死不成,哭着奔回家直接拿起剪刀剪断青丝,随后入了尼姑庵常伴青灯古佛。”
 
        “可惜了。”谢行俭啧了声,怅然道,“好好一个女子就这样毁了,向棕不后悔吗?”
 
        “要么说向棕心狠呢!”徐尧律正色道,“他半分悔恨都没有,姑娘被抬进尼姑庵的当天,向棕敲锣打鼓的纳了个青楼妓子进门……”
 
        谢行俭:!!!
 
        “向棕和那位小姐有过节?”不然犯得着这样羞辱。
 
        “还是说那位小姐其貌不扬,亦或是有其他缺陷?”
 
        再不然就是向棕脑子有毛病,放着花黄大闺女不要,偏偏纳妓.女进门。
 
        “非也,那位小姐容貌楚楚动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谢行俭:“……”
 
        所以,向棕不仅仅身子有病,脑子也瓦特了?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谢行俭气笑。
 
        “本官之前说了,那位小姐是皇贵妃的侄女,光这个身份,向棕就不会正眼看她。”
 
        “身份有问题?”
 
        徐尧律一脸寒霜:“身份有问题是向棕。”
 
        谢行俭茫然的道:“向棕的身份能有什么问题?”
 
        向棕不就是向家的大公子嘛。
 
        等等,难道向棕不是向家人?
 
        在谢行俭惊疑的目光下,徐尧律缓缓点头。
 
        “向棕…他是太上皇年轻醉酒时,和宫女一夜春风所产下的孩子,那位宫女甚为大胆,偷瞒着将孩子生了下来,还成功的送出了宫。”
 
        “太上皇……他、他不知道吗?”谢行俭说话都开始结巴。
 
        难怪向棕会针对敬元帝,不成想两人竟是同父异母的皇家兄弟。
 
  ☆、【一更】
 
  “太上皇是否知情, 谁也不清楚。”徐尧律面无表情道。
  “向…家呢?向大人知道吗?”
  “向伯伯他…起初并不知道。”
  徐尧律摇头叹气:“直到那年向棕异常反骨死活不娶皇贵妃的侄女,转身去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时, 向伯伯才意识到不对劲, 拎着鞭子责打一番后问及原因, 这才从向棕嘴里得知, 向棕并不是向伯伯的亲生儿子。”
  谢行俭皱眉惊异, “那真正的向家大公子去哪了?”
  “真正的向棕出世七个月后就死了。”徐尧律提起一口气,缓缓说起往事,“向夫人生向棕时遭了妾室毒手, 向棕是不足月出生的, 身子骨比常人要差很多,本以为能熬过来, 可惜…七个月就夭折了。”
  “向夫人生产后, 大夫说向夫人身子留有残余毒性,以后再想要孩子很难,向夫人为了不让小妾阴谋得逞,秘密花银子从外头买来一个七个月大的男孩。”
  “买来的孩子是太上皇和婢女生的?”谢行俭听到这, 只觉故事已经明朗。
  后半段他大致都能猜的出来。
  果然, 徐大人的故事没让他失望。
  “京城每天不乏有婢女和小厮偷情的事发生,有专门的人会帮着他们暗地里把孩子运出卖给别人养。”
  “向棕出生的时候,太上皇还没登基,那时候还是越皇帝掌权,太上皇只是丞相,太上皇所在的王家和向家是世交, 皇贵妃当时还只是太上皇的妾室,不过因为有太上皇的宠爱,她的身份地位丝毫不逊于正妻,贵妃娘娘手段了得,虽身在后院,却对京城发生的大小事一清二楚。”
  “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娘娘把持王家后院的空挡,照样出现了纰漏,比如说那个怀上太上皇孩子的婢女。”
  “当这件事被娘娘知晓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婢女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七个多月,只能生下来。”
  “娘娘为什么不直接来个……咳,一尸两命……”谢行俭觉得有些奇怪,遂打断徐尧律的回忆问了出来。
  不是他心思狠毒会这么想,主要是因为皇贵妃作为妾室能越过主母把持王家中馈,可见皇贵妃并不是个良善之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允许婢女将孩子顺利生产下来。
  这不合理啊,皇贵妃娘娘眼里能容沙子?
  徐尧律目光慢慢从谢行俭脸上划过,随即冷下脸,哼道:“一尸两命?这话你也说得出来?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只有那些执着争宠,又上不了台面的妇人才会想出来,你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如此狠毒跋扈?再说了,娘娘可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谢行俭闭眼暗叹:怎么说呢,徐大人没娶过女人,当然体会不到后院妻妾之间的争风吃醋有多厉害,更发现不到她们隐藏在美貌和贤名之下的蛇蝎心计。
  当然,世上肯定也有妻妾和睦相处的例子,但这种局面,少之又少。
  谢行俭纠结半天,最终歇了和徐尧律探讨妻妾斗争的话题,转而问道:“既然假向棕还存于世间,也就是说皇贵妃并没有对他下手,那……婢女呢?她怎么不去找太上皇要名分?自古母凭子贵,按理说她生了男孩,理应扶为妾室啊。”
  “去母留子。”徐尧律简短的概括,“至于太上皇那边,大概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多了个儿子。”
  谢行俭了然的点头。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皇贵妃既然选择留下孩子,那后来孩子怎么到了向夫人手里?”
  徐尧律一锤定音:“皇贵妃当时也怀了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当今皇上,为了不让婢女的孩子霸占太上皇的庶长子身份,也为了替肚子里的孩子积福,皇贵妃处死婢女后,将孩子偷偷送了出去,辗转给了向夫人。”
  “原来如此。”谢行俭心里有底了,猜测道,“现在这个向棕之所以想除掉皇上,是不是因为有人跟他说了身世,告诉他,他才是太上皇的庶长子?”
  “你怎么知道?是你猜的还是有人跟你说的?”徐尧律双眸瞪大,布满惊愕。
  谢行俭撇嘴暗想:这还用猜吗?他一眼就能看破。
  不过,他嘴上依旧连连说是自己瞎猜的。
  徐尧律所有所思的点头:“你脑子里的想法一贯比常人奇特,能猜到也没什么大惊小怪,此事的确如你所想,向夫人病逝后,向棕的乳母不知喝了什么**汤,将此事说于向棕听了,向棕知晓自己皇子身世后,竟鬼迷心窍的盯上了太子之位,这就是向棕想谋害太子的缘由,他想取而代之。”
  谢行俭:“……”向棕真有志向啊。
  *
  昨晚徐大人和他聊到深夜,谢行俭听完向棕的八卦后,莫名觉得向棕像个小丑。
  谋划十几年,却连敬元帝的寒毛都没伤着一根,现在还反过来报复罗家。
  真真可笑。
  他对向棕觊觎皇位的心思嗤之以鼻,十几年前向棕就拿还是太子的敬元帝没辙,如今敬元帝稳居帝位,向棕能有什么本事和敬元帝抗衡?
  当年陷害失手一事,大概也就向棕还耿耿于怀,在日理万机的敬元帝眼里,可能连向棕是谁,敬元帝未必还记得。
  徐大人秘密抓捕向棕的事,谢行俭当然不能跟崔娄秀说。
  据徐大人说,向棕年少时来江南府休养求学过一段时间,和崔娄秀玩的相当好,他估计当年向棕离京逃窜不见人影,这里头说不定还有崔娄秀的一份功劳呢!
  如果向棕这些年一直躲在崔娄秀的庇佑下生存,他这会子跟崔娄秀说徐大人来江南府的真正目的是抓向棕,那岂不是打草惊蛇?
  所以无论崔娄秀怎么打听,他愣是装聋作哑,不叫崔娄秀得逞。
  书房里,崔娄秀试探几次后,发现谢行俭说起徐尧律的事时眼神清亮不闪躲,误以为徐尧律真如谢行俭所说——来江南府就是玩的!
  谢行俭为了打消崔娄秀的猜疑,支支吾吾的道:“下官离开京城前,听说徐大人在朝中失言顶撞了皇上,皇上还因此停了徐大人在都察院的职,命其在家闭门思过呢!”
  “果真?”崔娄秀欣喜,若真如此,以徐尧律直率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的在家思过。
  这样一思索,崔娄秀心底彻底对徐尧律放下了戒备。
  来玩无所谓,别盯上江南府就好。
  谢行俭悄悄抬头瞥了一眼对面的崔娄秀,不知是他看花了眼,还是怎么回事,他体感崔娄秀重重的松了口气。
  崔娄秀微笑的看过来,和颜悦色的问:“谢大人看了半天文书,可发现了不妥之处?”
  谢行俭一愣,轻轻合上手中的文书,笑道:“崔大人治理江南有方,怎会有纰漏。”
  崔娄秀一点都不意外谢行俭的答案,抬手让下人将剩下的文书一并搬到谢行俭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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