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艰辛路(科举)——卷六一
时间:2020-07-14 10:59:43

  有好奇的漕营将士停下筷子问:“这世上只要是活的东西,被刀划口子,应该都疼吧,不疼不就是怪物吗?”
  谢行俭抿了口脆生生的鱼皮,打趣道:“古人说,鱼的记忆短,大概是感知到痛苦的时候又忘了吧。”
  掌柜的笑笑,将一碟红肉挪到谢行俭跟前:“官爷这说法新奇,咱们这些靠打渔为业的人哪里懂这个,我们只当鱼是畜生罢了,畜生能知道什么是痛吗,知道了岂不是要成精怪?嘿嘿,官爷,您尝尝这个……”
  不知为何,谢行俭望着面前这碟薄如蝉翼的红肉鱼片,顿时心生厌恶。
  掌柜的见谢行俭迟迟不动筷子,以为谢行俭不知道吃法,心里忍不住讥笑谢行俭乡巴佬,面上却依旧热情:“这红尾鱼是小店刚从海上打来的,划两刀后任由鱼摆尾摇头将周身的鱼血放干,您瞧瞧,没了淤血的鱼肉晶莹白嫩,官爷吃了定会口齿留香。”
  这吃法有些残忍,不仅谢行俭听不过去,就连经过大风大浪的漕营兄弟们都动容心疼鱼。
  桌子上的人默契的放下筷子。
  掌柜的以为大家这是想认真听他说,当即兴致大发,滔滔不绝的说了好几招杀鱼虾的法子,什么活鱼热油烹,绞碎石磨压鱼等等,这些手法听起来渗人肌骨,一干人坐在那,只觉自己就像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掌柜的浑然没发现谢行俭脸色有不对劲,絮絮叨叨的炫耀南疆吃鱼脍的法子:“红尾鱼肉除了放血后吃,还可以用白酒将鱼醉一醉,加几勺子醪糟,再放冰水里腌一腌,就可以直接上手吃,啧啧啧,官爷要不要尝一尝,鱼肉吃进嘴里还活蹦乱跳呢。”
  “够了!”谢行俭实在忍不住了,教他们活食生鱼,这还有人性吗?
  鱼痛不痛他不知道,但这法子属实太过血腥。
  掌柜的被谢行俭突兀的一声呵斥,吓的往后趔趄仰倒。
  谢行俭冷冰冰的看过来,目光中带着威严和不容置疑:“渔民以鱼为生谈不上善与恶,但杀生之道何必这么残忍?这红尾鱼的吃法,以后不必上桌了,再有一回,本官见一次砸一次!”
  话音刚落,鱼碟啪叽一下摔的细碎。
  其他桌上的人闻声看过来,谢行俭冷眼望去,老百姓们被盯着头皮发麻,纷纷学着谢行俭的样子,将红尾鱼肉摔出桌子。
  顷刻间,客栈里的碗碟破碎声此起彼伏。
  掌柜的心疼的哇哇大叫,直呼银子没了之类的话。
  谢行俭扬眉,随后故意拔高音量道,“生吞活鱼的店,本官岂敢再住下去,哼,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样黑心的店,本官担心哪天夜里,本官被人活吞了都不知道,还是赶紧走吧,南疆终归是没有江南府好,居三,赶紧备车,咱们回江南府。”
  漕营将士会心一笑,眼角余光捕捉到客栈门口有人悄声离开。
  待崔娄秀派在门口监视他们的人走后,谢行俭立马上楼布置接下来的计划。
  他点了一个和他身高差不多的漕营将士,嘱咐道,“等会你乔装成本官的样子,出南疆回江南府,居三跟着一并回去。”
  “留小公子您一人在南疆?万一您有什么闪失,我回去了怎么跟少夫人解释?不行不行,我还是留在这陪着您吧。”
  居三担忧的陈述事实,“崔娄秀在南疆有上万兵力,小公子可别乱来,以卵击石历来没好下场,要不,咱们都先回江南府,然后再找京城的人帮忙,如何?”
  “不妥。”谢行俭一口回绝,“让你跟着回去自然有回去的道理,你是我从京城带来的贴身随从,你留在这里,崔娄秀定会怀疑我人还在南疆。”
  居三屏息静听,谢行俭继续道:“到了江南府,派个面生的人去医馆将向棕藏起来,别让崔娄秀的人盯上了。”
  说着,他转向漕营的人,“漕营的船什么时候来江南府?”
  “每月中旬左右漕营的船只会从淮安城下来巡视江面。”漕营将士认真的回答。
  “还有七天就是十五……”谢行俭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这几天你们务必将向棕藏好,到了十五,立刻将向棕送上漕营的船,麻烦你们写信告知袁大人帮本官关照下向棕,等本官回去后,会亲自登门拜谢。”
  漕营将士恭敬的拱拱手,大伙正准备行动起来时,谢行俭所呆的客栈房门被敲响。
  “谁——”谢行俭眸光一沉。
  崔娄秀来的也太快了吧。
  “是我,几位官爷。”门外传来掌柜的声音。
  谢行俭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崔娄秀堵人来了呢。
  “官爷,刚小人算了算,算上今日摔碎的盘子,您还差五十两银子没给,小人听说你们要走,特意来提个醒。”
  屋内几人听后,均觉得谢行俭骂这家是黑店是骂对了。
  刚才谢行俭统共就摔了一个碟子,不知这银子是镶金了还是嵌玉了,竟要五十两银子?
  谢行俭懒得搭理这样无赖的人,将场子让给漕营里嘴皮子好的人,他则进隔间开始换衣裳。
  漕营的人是水上的霸主,向来脾气就火爆,对付掌柜的这种破皮无赖,直接亮出长剑即可,掌柜的当即被凶神恶煞的将士吓的屁滚尿流。
  收起剑,漕营将士狠狠呸了一声:“胆小如鼠的家伙,也就只能在杀鱼上面找点乐趣了。”
  “和这种人较劲没意思。”谢行俭哼了哼,裹好大氅,道,“时间来不及了,你们几个赶紧跟本官走。”
  五六个高大魁梧的漕营将士紧跟着谢行俭跳窗往外跑。
  而乔装成谢行俭的漕营将士则跟着居三往楼下走。
  谢行俭这两天除了让人去附近观察当地男人的体格外,还吩咐他们留意附近可有偏僻的落脚之处。
  今日在楼下天坑,即便没有掌柜的解说杀鱼一事,谢行俭也会找机会闹一场,好叫崔娄秀知道,他要离开南疆回江南府。
  另外一边,他让居三一行人故意走正门,崔娄秀势必会跟过去,到时候崔娄秀看到‘他’上了回江南府的马车,定会担心‘他’着急回驿站,是不是想寄信到京城举报自己。
  这样一来,崔娄秀哪里还有心思守在南疆,肯定会连夜跟着回江南府。
  他现在苦于没有证据指证崔娄秀有谋逆之心,这两天他一直在琢磨,直到漕营将士说南疆士兵长相均比当地人高大后,他脑子中立马有了突破点。
  也许,他应该从南疆士兵身上下手才行。
  而要近距离接触这些人,必须支走崔娄秀。
  作者有话要说:  注明:生鱼片的名字有些来自百度,有些是我瞎编哒~
  红尾鱼的吃法借鉴了顺德淡水鱼生的吃法。
  【看我强烈的求生欲】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居三成功将崔娄秀引回江南府, 这种伪装顶多到了江南府就会被识破,所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崔娄秀走后, 南疆军营犹如铜墙铁壁, 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在井里下巴豆?”漕营将士瞪大眼,怎么也不敢相信京城来的谢行俭,害人的手段这么下三滥。
  谢行俭耸耸肩,不服气的道:“南疆军营重地守卫固若金汤, 咱们甭想进去, 除了这法子本官想不出其他的招数了,这边虽然水多,但能饮用的淡水很少,咱们只要找到淡水井, 然后下泻药, 到时候咱们就去附近的茅厕蹲点,逮一个算一个。”
  他的办法有些不择手段, 但成效很好。
  当夜,漕营将士一共守株待兔了四个南疆兵。
  谢行俭照旧用对付向棕的法子——下毒逼问。
  这四个人显然比向棕硬气,除了刚开始被抓住露出惊慌,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任由漕营将士怎么审问, 就是不开口。
  谢行俭怀疑这四人已经识破他给的不是毒药,想了想,既然这些人坚持刚正不屈,那还等什么?
  “上刑逼供?”
  今晚,漕营将士的下巴是彻底合不上了。
  几人头一回耐人寻味的端详起谢行俭, 不是说眼前这位谢大人是寒门文官出生吗,怎么一肚子坏水?
  “他们在南疆久经风吹日晒,皮糙肉厚,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刑罚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要来就来狠的。”谢行俭阴森的咧嘴笑。
  对面四个大汉冷不丁抖了抖,犟着嘴喊:“谁准许你乱来的,还不快放爷走,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谢行俭慢慢停下笑容,颠了颠手上的毛鞭子,歪着头使唤人,“将他们都挂上。”
  四个大汉蹲茅坑蹲到虚脱,此时浑身软绵无力,漕营将士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不消一会,四人齐刷刷被吊在房梁上。
  双脚脚尖点地,绳子另外一端压着块石头,汉子们必须时刻保持踮脚尖的动作,一旦脚跟着地,脖子就会被石头上的绳子勒住。
  和上吊没两样,但比上吊要死的缓慢,后果痛苦不堪。
  只要是人,都恐惧那种死神将要来临,却又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惊悚感。
  四个南疆兵同样如此。
  熬了没半刻钟,四人就缴械投降了。
  漕营将士望着四人脖子上被毛绳子磨出的一道深深血痕,忍不住手指发颤。
  再吊一会,这四个人的头颅恐怕就要断了。
  漕营将士们默默的看向正在审讯的谢行俭,心里哇凉哇凉的感慨:好险,这一路从淮安城过来,他们没有对谢大人半分不敬,不然……
  谢行俭在大理寺不是白呆的,很快就审问出想要的信息。
  见谢行俭起身,漕营的人立马围上去。
  “大人,这些人什么时候放回去?”
  “天快亮了,再不放人,南疆军营那边不好交代。”
  地上半死不活的四个大汉闻言眼睛放光,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跪着那求饶不停。
  谢行俭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四人看,四人被盯的发慌:“你,你刚说了要放我们回去的……”
  “此一时彼一时。”谢行俭微闭上眸子,极力分解心底翻滚的怒气。
  “你想出尔反尔!”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强撑着精神支起身子往谢行俭这边扑。
  漕营将士心一惊,谁知谢行俭动作更快,猛地抬腿踹向汉子的心窝,汉子整个人往墙壁上狠狠砸去,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众人往墙角一看,发现汉子口吐鲜血,脖子断了半截,已经没气了。
  所有人脑子都嗡嗡的,看向谢行俭的目光充斥着无边的危惧,寒毛卓竖,大气不敢出。
  文弱书生谢行俭杀人呢!
  谢行俭看着地上断裂的脑袋,呼吸急促加快,双手攥紧发成‘咯咯’的脆响声,眼神不由涣散,下一秒双腿一歪。
  漕营将士大惊失色的喊一声大人,两人齐力才将瘫软如泥的谢行俭扶正。
  “大人,要不要紧?”
  谢行俭摇头,手指却情不自禁的发抖。
  ——他杀人了。
  他竟然杀人了。
  大冬天的,额头上愣是沁出一圈热汗,谢行俭用力将指甲扣进掌心让自己保持镇定,抬眸看向墙角怛然失色的三人,厌恶道:“都杀了,一个不留。”
  “都……杀了?”漕营将士不寒而栗,心道谢大人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谢行俭视线偏过来,眼神坚定而决绝,不像在开玩笑。
  漕营将士深吸一口气,窥着谢行俭的怒容,咬咬牙拔出长剑利索的解决三人。
  血溅一地,海平线露出的鱼肚皮光线映照在上头,使人脊背透汗。
  谢行俭审问四个大汉时,漕营兄弟被他支的远远的,所以并不知道这四人交代了什么。
  “他们是海盗?”
  路上谢行俭将消息透露出来后,漕营兄弟大吃一惊。
  谢行俭长身立在海岸边,亲前见四具尸体漂流进汪洋大海后才松一口气。
  初冬的海洋腥气味浓郁,伴随着寒风吹过来,空气格外的难闻,令谢行俭胃里反呕。
  他眯起眼,海风将他的衣裳吹得猎猎作响。
  “本官之前还纳闷崔娄秀从哪儿招募来这么多猛汉,如今回过头想想,海面上有的是强壮的海盗。”
  “朝中大臣暗中勾结海盗,与其结党营私狼狈为奸,此事若是传到京城,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漕营将士忧心的道,“这几年,朝廷好不容才安稳下来,现在崔娄秀搞这么一出,他这是想干什么?是嫌舒坦日子过够了吗?”
  “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小人先将此事告知我家大人?”
  其他漕营兄弟纷纷点头。
  “漕营的兵马足有两万余人,虽多年没上战场杀过敌手,但平日剿匪的琐事干的不少,拿来对付这些蛮人海盗还是绰绰有余的。”
  谢行俭有些犹豫,京城太远,等他将此事上报给敬元帝的时候,怕是崔娄秀早已经领兵将他杀的片甲不留了。
  眼下看来,借助漕营总督袁珮的兵力最适合不过。
  只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漕营大军一旦行至南疆,那么南疆这边的新年恐怕就不得安宁了。
  两军交战,受伤害的只会是那些无辜的老百姓。
  他上辈子活在和平年代,这辈子投身古代,时间点卡在新朝建立之初,两辈子他都没见识过战争。
  倘若战争开打起来,那他就是点燃这根导火线的罪人。
  “大人——”漕营兄弟们将谢行俭团团围住,等着谢行俭开口。
  “大人,咱们时间不多了,这会子崔娄秀应该已经意识到您没回江南府,等崔娄秀杀过来,咱们这点人根本招架不住,到时候崔娄秀随便给咱们安一个死亡借口,那咱们岂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谢行俭喉咙一紧,有关崔娄秀的秘密他知道的太多,就算他不出手,崔娄秀恐怕也不会让他平安回京城。
  这时,被派出去守卫徐尧律回京的漕营官兵火急火燎的找到谢行俭。
  来人气喘吁吁的递上一只信鸽,谢行俭解下鸽腿上的纸条一目十行的看完,再开口,声音不禁染上几分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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