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我是反派——纪开怀
时间:2020-07-14 11:04:25

  时光在这里留下了最鲜明的印记。
  “你本名叫什么?”温润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年年抬眼,见他依旧轻阖着双目,神情淡漠,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她没有在意,一边看着外面的街景,一边答道:“窦知年,我叫窦知年。”
  “窦知年。”他慢慢重复着她的名字。怪不得,那时她化名为“知知”,原来是名中有个“知”字。他又念了一遍,“窦知年。”
  他语调缓慢,声音低沉,轻声念着她的名字,竟隐隐带着缱绻之意。年年的耳朵莫名有些发烫,心跳微快,掩饰地笑道,“大人可以叫我阿窦。”
  他不置可否,又沉默了下来。
  马车停在了一处宅院前,年年望着大门口那棵熟悉的梧桐树,认了出来:这里是——天工坊的柳条胡同?聂轻寒竟然还住在这里。
  只不过,他将两边的宅子全买了下来,从前的黑漆大门换成了朱漆金钉的两开门,两侧开了角门,曾经的小宅子成了如今的深宅大院。
  马车从角门驶入,停在了车马厅。
  年年坐在车内,和睁开眼的聂轻寒大眼瞪小眼片刻。聂轻寒抬手捏了捏眉心,自己踩着脚凳,轻巧地下了马车,向她伸出了手。
  年年扶着他手,刚下车,便听到灯笼坠地的声音,歪倒的火烛很快将落地的灯笼点燃,一篷火光冒起。
  年年侧头望去,看到了滕远舟保持着提灯笼的姿势,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年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以她如今的身份,应该先下车,扶聂轻寒才对。
  待看清年年的容貌,滕远舟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大人,她……”
  聂轻寒淡淡道:“这位是窦姑娘。”
  滕远舟兀自无法反应。
  聂轻寒也不管他,问他道:“愉儿现在何处?”
  年年竖起了耳朵。
  滕远舟愣愣地答道:“小公子在书房等您呢。”一边又忍不住看了年年好几眼,迟疑道,“这位窦姑娘也安置在摘月楼?”
  年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也”字。这个摘月楼,莫非是他安置姬妾的所在?
  聂轻寒道:“不必,让她在书房帮我整理书册。”
  年年眼睛一亮:滕远舟刚刚还说,愉儿在书房等他。他把她安置在书房,是不是代表,她马上就可以见到愉儿了?
  年年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聂轻寒将她的神色全看在眼中,吩咐道:“今儿晚了,书房那边不便安置,你先收拾一间客房让她住下。其它的事,明儿再说。”
  年年顿时急了:“不必这么麻烦,还要特意为我收拾客房。”
  滕远舟从震惊中回过神,附和聂轻寒道:“不麻烦,不麻烦,客房都是现成的,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
 
 
第68章 第 68 章
  灯笼燃起的火焰渐熄, 月光如水, 将眼前人的乌发红衣俱染上柔和的银色,那霜雪般的神色仿佛也柔和了几分。
  他温言吩咐滕远舟道:“窦姑娘交给你了。”转身往前行去。
  错过这次,下次就不知什么时候能有机会见愉儿了。年年咬了咬唇, 追上他, 拉住了他的手。
  聂轻寒脚步微顿。
  年年雪白的面庞染上热气,小指探出, 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 轻轻挠了挠他的腕,软软地开了口:“大人不要我服侍了吗?”
  月光下,她杏眸若水, 粉颊如霞,柔软的朱唇娇艳如带露的樱桃。
  手心仿佛被羽毛轻轻挠过,酥痒之意瞬间直达心尖,聂轻寒的心控制不住地重重一跳, 呼吸乱了一拍。
  他不动声色地攥紧了她作乱的小手, 声音微哑:“服侍?”
  年年“嗯”了声,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如见底的湖水。
  聂轻寒顶不住了, 移开了目光。
  年年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指不屈不挠地又动了动:“公子让我跟着大人回来, 就是服侍大人的,大人不需特意安置我。”
  他从来都抵不住她的软语相求。
  聂轻寒沉默半晌,几乎用尽全部意志才克制住自己让步的念头,淡漠开口:“既然如此, 远舟,送她去守静堂。”
  年年一脸茫然。守静堂是什么地方,是他书房的名字吗?倒和当初他们在七条胡同的小宅子一个名字。
  浑然没有注意到,滕远舟一脸震惊:大人从不让女子贴身服侍的,更勿论进守静堂。如今,居然因为窦姑娘的几句撒娇,同意她进了守静堂。窦姑娘和郡主长得这么像,大人是把她当成替身了吗?窦姑娘知道自己是替身吗?
  一时间,滕远舟竟不知该可怜聂轻寒,还是可怜窦姑娘。
  他低着头,虽然心上不赞同,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这些年,大人的苦大家都看在眼里。好不容易来个窦姑娘,能让他有点活气。
  他领着年年去了守静堂。
  这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曲折回廊将一圈屋子连接起来,院中种了芭蕉和月桂,几丛月季开得正艳。
  三间正房朝南而座,里面雪洞一般,几无饰物,摆放了一色的黑漆榆木家具,花纹精美,造型朴拙。
  却不见仆妇。
  滕远舟对年年笑道:“大人平日不喜人服侍,因此只有白日大人不在时,有人来此洒扫、整理,委屈姑娘了。”
  年年愕然,白日不在,晚上才来的地方,“这里不是他的书房吗?”
  滕远舟道:“自然不是。”
  年年呆滞:聂小乙那混账,居然摆了她一道。
  滕远舟又将哪里是卧室,哪里是起居处,哪里是盥洗处,哪里提热水,哪里讨点心等都跟她说了一遍,一脸“大人交给你了”的表情,离开了守静堂。
  年年气得想摔东西。看了一圈,实在没什么好摔的,拿出任务手册砸了一下。就这货,答应的退休福利迟迟不到位,害得她沦落至此。
  任务手册在地上颤动起来,倒像是摔疼了浑身发抖的样子。
  年年看着稀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任务手册出现这种状况。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难道是因为缺了一页的关系?还是里面出现了什么变化?
  年年捡起手册,打开来看,顿时一愣。自从她跳崖后,任务手册的任务界面上第一次出现了任务更新。
  是否接受任务“双面美人”?任务说明:卿本佳人,却为细作。任务期限:三个月。任务奖励:生命值三十,任务者退休福利大礼包。
  终于来了。
  系统当初和她说得含含糊糊,她还担心它会再次食言而肥。如今任务内容出现在任务手册上,便代表已经形成了契约,只要她完成任务,不必担心拿不到奖励。
  年年毫不犹豫点了“是”字。
  旁边很快又出现一列字:分解任务一,获得男主的宠爱与信任。
  年年:“……”啥,要她以这个身份获得聂轻寒的宠爱吗?说好的做个安静低调的细作,坚持到剧情结束就可以了呢?
  与此同时,书房。
  宽大的黑漆榆木书案上,一张薄薄的残页无风自动,上面血色的符文若隐若现。符文下,隐约可见下面几列字:
  剧情完成度:——
  生命值:三十四
  男主仇恨值:五十
  聂轻寒血迹未干的手指压在残页上,淡淡问道:“任务发布了?”
  可怜的残页抖得更厉害了,可惜被那根指头压住,毫无挣扎之力,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发布了。”
  聂轻寒没有再追问,看了生命值栏一眼:“生命值太低了,不能再调高些?”
  残页简直要哭了:“之前为了让她达到回到现世的数值,我都白送她那么多了,再送能量就真不够了。”想它为了让任务者莫名其妙多出的生命值有个由头,还特意将仇恨值五十夸张成了两百,它容易吗?
  聂轻寒毫不通融:“你不是暂扣了她的任务者回家福利,里面多少能量还不够补偿?”
  残页:“……”这是什么男主啊,简直是不给人,不,不给系统活路,要不是他强迫它耗费大量能量,强行将两个世界重叠,它至于贪图任务者的这点能量吗?
  这厮的心实在太黑了,它实在倒霉,居然被他用世界之子之血契约了,想跑都跑不掉。
  残页忍着心痛道:“等她完成分解任务一,我就奖励她十点生命值。”
  分解任务一吗?聂轻寒想到任务内容,倒没有再逼迫系统,只淡淡道:“以后再被我发现你暗中玩花样,休怪我将你彻底销毁。”
  残页抖了抖,忍不住戳刀子道:“你就不怕她今后发现任务真相,生你的气,恨你?”
  他不为所动:“那就恨好了。只要有恨,就忘不了,总比她一心想远离我更好。”
  *
  守静堂。
  年年在屋中烦躁地兜了几圈,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不管聂轻寒出于什么原因,不愿她今儿去书房,她都不能就这么认了。今儿是运气好,听到滕远舟提及愉儿的行踪,以后她未必再有这样的运气。
  她凭什么乖乖听聂小乙的话?他要问她,她大不了说是去找他的。
  年年下定决心,出了守静堂。四周静悄悄的看不见人烟,这个宅子,也不知是下人实在太少还是都太守规矩,她连问路都找不到人。
  她想了想,决定碰碰运气,辨别了下方向,沿着青石板的小路,往记忆中旧宅的书房方向行去。
  她运气不错,很快便看见书房方向灯火通明。
  滕远舟守在门口,见到她吃了一惊,刚要说话,年年做了个“嘘”的手势,站在台阶上,透过半开的槅扇,大大方方地向里看去。
  书房地方没挪,里面的布局却全变了。原来中间是会客的正堂,现在应该挪了地方,腾了出来。书桌摆到了正堂,和原来的书房打通,地方宽敞了许多。
  孩童稚气的声音传来:“爹爹。”
  年年心头大跳,目光凝住。
  聂轻寒面朝外坐在书桌前,面前站着一个童子。小小童子刚比书桌高半个头,梳着抓髻,穿一件碧色薄绸衫子,背对着她,腰背笔直,小手捏着两张写了字的纸,规规矩矩地站在他面前。
  年年的心一下子化了,眼眶隐隐发热:那就是她的愉儿吗?她终于见到了他。
  聂轻寒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问道:“今日学了什么功课?”
  愉儿答道:“今日吴学士教了《论语》的《尧曰篇》,我都会背了。爹爹,我背给你听好不好?”
  年年吃惊:能称得上学士的,不是翰林院便是内阁,教愉儿一个小小孩童的,竟要用得上这样的老师吗?
  聂轻寒“嗯”了声。
  愉儿奶声奶气地背道:“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果然熟练得很。
  聂轻寒问:“知道什么意思吗?”
  愉儿道:“吴学士说了,为君之道,要执守中正之道,要顾念百姓疾苦,否则,上天就会不让你继续为君。”
  聂轻寒点点头,又问:“练了几页大字?”
  刚刚还神气活现的愉儿声音顿时小了下去:“练了两页。”
  聂轻寒道:“比昨日少了一页。”
  愉儿低着头不吭声了。
  聂轻寒道:“给我看看。”
  小家伙攥紧了手中的纸,犹犹豫豫地不肯递上。
  聂轻寒抬眼看向他。锐利的仿佛能刺透人心的目光,便是朝廷中一般的官员也受不住,何况愉儿一个才七岁的孩子?他很快顶不住了,怯生生地将手中写了字的纸递上。
  年年看得直皱眉:聂轻寒和愉儿相处,怎么看不出父子的温情,倒像是上级对下级?这么小的孩子,哪经得起他这样的架势?
  聂轻寒将两页纸拿在手中翻看,目光扫过,一言不发。屋中静寂无声,只有偶尔响起的纸张哗啦声,还有愉儿越来越紧张的呼吸声。
  “力道、笔锋、构架、布局没有一个对劲,你压根儿就未用心,应付差事。”许久,聂轻寒的声音终于响起,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你今儿去做什么了?”
  愉儿攥紧了小拳头不说话。
  聂轻寒也不逼他,头也不抬地吩咐道:“远舟,叫人把惜墨叫来,问他哥儿今儿去做什么了?他不肯说的话,就打二十个手板。”
  愉儿顿时慌了:“爹,你别打惜墨,不关他的事。”
  聂轻寒将手中的两页大字拍到了书案上。
  “砰”一声响,愉儿吓了一跳,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爹……”
  年年也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声音出口,她立刻意识到不对,懊恼地捂住了口。
 
 
第69章 第 69 章
  屋中的一大一小同时扭头看了过来。
  被发现了。
  年年索性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 目光落到了愉儿面上, 眼睛渐渐发酸。
  小家伙长得像极了她,粉雕玉琢,翘鼻菱唇, 肉嘟嘟的小脸皮肤雪白, 黑白分明的杏仁眼亮若星辰,唯有一对如墨画就的剑眉, 和聂轻寒一模一样。
  这是她心心念念想见的孩子。她离开时, 他才刚刚出生,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般;一眨眼,都这么大了。她曾以为, 永远无法再见到他,如今见到了,她却再也不能用他娘亲的身份陪在他身边。
  愉儿也看到了她,与她肖似的杏仁眼睁得大大的, 呆愣半晌, 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
  聂轻寒指节轻叩桌面,唤道:“愉儿。”
  愉儿一省, 看看年年, 又回头看看聂轻寒, 黑葡萄般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满是惊讶与迷惘。
  聂轻寒看向滕远舟。滕远舟苦了脸:“大人刚刚在教导小公子,小人不便出声打扰。”算是解释了没有禀告的原因。
  聂轻寒没有再追究,吩咐他道:“送窦姑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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