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大家都是有判断力的。”
傅蓝屿懒洋洋一侧头,语调很漫不经心。
“什么判断力?看你们四个人最后谁先死的判断力吗?”
“……”
“我被献祭没关系,反正玩这个游戏,大家都应该做好牺牲的觉悟。”她悠然道,“我只是很好奇,在通关之前,诸位有没有做好自相残杀的准备。”
“两位姐姐,小金人家有猛男保护,你们俩再聪明,又有多少把握能对付得了他?”
“这位疤先生,明晚你活不活得过镜中女鬼的追杀也很难说,你不打算在自己接受审判之前,抓紧替你的搭档多杀几个人吗?”
“还有那位长了两撇胡子的先生,我看你一直不言不语的,心里有数吗?有时候选择盟友的对错,就意味着你最后的生死,希望你慎重。”
她说完,把手中的羽毛笔一扔,起身离开了礼堂。
第22章 血与火
傅蓝屿和乔云铮, 原本制订了PlanA与PlanB,做两手准备, 见机行事。
然后在礼堂现场, 等小金和刀疤男正式摊牌之后,两人做了短暂的眼神交流, 当即决定直接执行PlanB。
引导其他人将票投给傅蓝屿,从某种程度上讲,相当于将她置于“必死无疑”的境地,反而容易减轻众玩家的警惕心。
诚然, 在得知两个人的计划之后,白笙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
“你们俩会不会太大胆了?这能行得通吗?!”
“行不行得通,总得试试才知道。”傅蓝屿一面给她腰上栓绳子, 一面嘱咐,“待会儿你就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呆着,别随便出来,如果遇到万不得已的危险情况,就翻窗户先去庭院里等我们, 明白吗?”
“明白。”白笙点头,“但你现在是要把我送去哪啊?”
“乔云铮楼下正对着的房间,没有玩家住, 毕竟我和他的房间都不安全,午夜之后刀疤男他们一定会来搜。”
相比之下,二楼是最保险的地方,藏在那也不容易被其他人发现。
同一时刻, 乔云铮通过麻绳悬吊在二楼窗外,用在书桌上拆的铁片,从缝隙里划开了窗栓。
他协助傅蓝屿,把哆哆嗦嗦摸黑爬下来的白笙接进屋内,又身形敏捷原路返回,像个训练有素的飞贼。
白笙探出脑袋,借着朦胧月光,隐约望见四楼方向人影一闪,估计两位大佬已经顺利汇合了。
唉,这俩人要是活在乱世,没准也是干特工的好苗子。
……
傅蓝屿房间内。
两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沙发上,照旧端着杯水,等待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乔云铮注视着墙上那盏油灯出神良久,他忽而转过头去,很随意地问。
“蓝妹,自己穿越黄金局的时候,有没有受过伤?”
“受过。”傅蓝屿平静道,“当初我黄金一,最后通关的时候被人在腿上砍了一刀,我是爬着出的那扇门——所以转月月底,白箫怕我出岔子,和我绑定穿越了一次。”
因为一个月的时间,并不够她的伤口完全愈合,而在受伤情况下穿越游戏世界,无论身体状态还是精神状态,都会成倍虚弱,很
容易被其他玩家暗算。
可系统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她卷起牛仔裤的裤脚给他看,见一道浅褐色的伤疤,从膝盖一直延伸到脚腕,触目惊心,可以想象当时的场面有多惊险。
乔云铮几不可觉地叹了口气,他俯下身去,很温柔地替她将裤脚整理好。
“蓝妹,下一场我们也一起穿越吧。”
傅蓝屿垂眸看着他,唇角微抿。
“那也要等这一场通关了再说。”
话音未落,古堡的钟声,已经深沉悠远地敲了十二下。
午夜来临了。
不多时,走廊里脚步由远及近,随即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笃笃笃,笃笃笃。
您的好友威廉管家,邀请您上五楼钻进铁处女,榨四桶血去给伯爵夫人洗澡。
傅蓝屿起身,走过去从容开门。
“你好?”
“您好。”威廉管家客气行了一礼,“尊敬的客人,伯爵夫人诚挚邀请您参与她神圣的仪式。”
还是这句台词。
她干脆利落地回答:“不去。”
然后迅速转身进屋,步子极快。
管家面色阴沉,登时也跟了进去,他将手探向腰间携带的绳索,作势要捆她。
谁知下一刻,房门“砰”的一声被直接关上了。
乔云铮鬼魅般从门后现身,猛地单手勒住管家的脖子,另一只手用力将管家的脑袋往后掰。
管家身为黄金局npc,力气自然也不小,挣扎起来像发疯一样。
傅蓝屿抽出口袋里的餐刀,果断上前,一刀扎进对方心脏部位,紧接着双手再发力,旋转着直至刀刃全部没入,连血也没有多流一滴。
管家的喉咙里发出“喀喀”的响声,他浑身抽搐着,没多久就彻底软倒,没了呼吸。
傅蓝屿拔刀,顺手擦了擦上面的血迹,重新放回口袋。
“快,抓紧时间。”
*
阿粉房间的门,微微错开了一道缝。
她和阿绿正伏在门边,隐蔽地向外窥探。
威廉管家进傅蓝屿的房间有一会儿了,还没出来。
她嗤笑一声:“没想到那丫头还挺能垂死挣扎的。”
阿绿拍了下她肩膀,低声提醒:“好像可以了。”
说完,只见不远处那扇门朝一侧打开,管家低着头走了出来,他扯着傅蓝屿的衣领,
大步流星往楼梯方向去了。
而傅蓝屿披头散发,双手被捆在背后,嘴里还塞着破布,跌跌撞撞毫无反抗之力。
房门被再度锁上。
“我跟上去看看,五楼肯定得有点线索。”阿粉轻声嘱咐阿绿,“你在这守着,万一刀疤男和小金真去了蓝蓝房间,找到了什么道具,你记得拖住他们,等我回来。”
“我明白,你自己当心点。”
“好。”
……
通往五楼的楼梯呈螺旋转上升,似乎格外蜿蜒漫长。
阿粉喘了口气,她借助两侧的油灯照亮,锁定了楼梯尽头的铁栅栏门。
门上每一根栅栏的间隔都很狭窄,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在灯下泛着幽幽的暗光。
她轻手轻脚凑上前,试探性推了一下。
很意外的,门看似紧闭,其实是虚掩着的,居然忘了锁。
这是绝好的机会。
她心中暗喜,在探头确定五楼走廊上并没有人后,动作敏捷地闪身进入。
……岂料有两个人,已经在她视野的盲区里,站了很久。
餐刀在修长指间帅气地转了两圈,乔云铮身形如电,瞬间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抬手,刀刃横在她颈动脉上。
傅蓝屿紧随其后,掌心还攥着那条绳子。
阿粉看清了乔云铮穿的那身燕尾服,那原本是威廉管家的衣服,衣服的前襟还沾着血。
她震惊万分:“你们……!!”
“抱歉了姐姐。”傅蓝屿淡声道,“游戏规则如此,谁都没办法——现在我得找个人替我去献祭。”
“你他妈做梦!我不……唔唔唔!”
阿粉甚至都来不及呼喊两声,就被乔云铮毫不留情用破布堵住了嘴。
乔云铮接过傅蓝屿递来的绳子,熟练将阿粉的双臂反剪到背后,牢牢捆住。
他单手掐着她的脖子,一路把她拖行到了机关所在之地。
傅蓝屿学着之前管家的样子,在墙壁某处有节奏地敲击三下,随着一阵颤动,其中一面墙壁翻转过来,露出了嵌入里面的铁处女装置。
她解开铁链,于是装置内部密密麻麻的、沾满血锈的尖锐铁钉,就这样展现在阿粉眼前。
阿粉这回终于知道,第一晚那个麻花辫女生,究竟是怎么死的了,也终于知道所谓
的“神圣仪式”是什么了。
她疯狂挣扎起来,对着傅蓝屿怒目而视,神色怨恨,像要将后者千刀万剐。
傅蓝屿转过头去,避开了她的视线。
能一路升到黄金局的玩家,手上多多少少都沾过血,心慈手软,在这个系统里是活不下去的。
能活到现在的,没有好人,若不肯下手为强,迟早也要成为别人的刀下之鬼。
谁愿意用命去赌?
“不想看就闭眼。”
乔云铮对傅蓝屿说这句话时,语气极温和,像是安慰。
但他行动的速度却凌厉无比,登时将阿粉推进了装置之内。
他反手合上装置铁门,俯身拧开了底部的锁钮。
水声潺潺,鲜血如溪流,逐渐灌满了石槽内的四只铁桶。
这不是适合悲天悯人的时刻。
“……刚才的铁栅栏门,是用管家身上的钥匙打开的。”傅蓝屿沉声道,“我特意比对了一下,这扇门的锁孔,跟我们找到的那枚钥匙,看似相像,其实不太一致。”
也就是说,从地窖取走的那枚钥匙,事实上另有用处。
“我去给伯爵夫人送血。”乔云铮认真看了她一眼,“你还有时间,把五楼的所有房间都试一遍,千万要小心。”
“我知道。”
两人习惯性击了下掌,各自行动。
……
与此同时,二楼的房间内,白笙正扒着门缝,悄悄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事实证明,她虽然战五渣,可运气偶尔还不错。
因为刀疤男和小金,竟然下楼来找那位留着八字胡的男玩家了,估计这仨人正式结了盟,刀疤男准备带着胡子男一起赢。
她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屏息凝神,费劲想要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像傅蓝屿一样敏锐的感官。
她隐约听见,刀疤男正在跟胡子男讲计划。
说是计划,实则非常的草率,甚至可用简单粗暴四个字来形容。
“那个黑衣服的女人,今晚投票出局,死定了……我们先一起去三楼,逼跟她同队的男人交出线索,不交就直接杀了他……四楼绑定的那俩贱人,再聪明也是女人,不难对付……哦,还有个站错队的,就黄衣服那个傻子,能杀就一道杀了……
”
胡子男低声应着,很是恭敬。
合着他们到现在也没想到,白笙和傅蓝屿乔云铮是一道绑定的,以为她单纯地只想抱大腿,才帮了那俩人。
白笙气得磨牙,谁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她算明白了,这个刀疤男之所以能升到黄金,估计全靠一身蛮力,先撬门,再杀人,y-i条l0ng服务,只要己方人数足够压制,成功率就能达到百分之百。
不得不承认,这他妈倒也算是别人学不来的方法哈!
片刻,听得小金道:“我们得找找五楼藏了什么,否则就算把所有人都杀了,杀不了伯爵夫人,我们还是通不了关——哥,五楼的门你能撬开吗?”
刀疤男语气笃定:“没问题,只要是锁,没有我撬不开的。”
偷听的白笙:“……”
厉害厉害,艺高人胆大。
小金又道:“那别耽误时间了,咱这就去,今晚能通关最好,免得明晚又要来一次祈愿仪式。”
“走。”
脚步声远去,三人上了楼,大概是先去找乔云铮了。
可惜乔云铮并不在房间,乔云铮此时正在五楼,忙着给伯爵夫人榨血。
不知为何,也许是错觉吧,白笙忽然感到身后袭来一阵凉意。
很多时刻,女人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直觉总是很准的。
她紧张环视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亮着油灯的石墙上。
她仍未忘记,头一晚从石墙缝隙中,流淌出来的鲜血。
细想起来,昨晚被镜中女巫杀死的那几名玩家,到了今晚,尸体好像也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他们是被砌进墙中了吗?
——笙笙你记住,在游戏里,永远也别忽略任何一个细节。
她忆起哥哥白箫说过的话,蓦然间福至心灵,冒出了很大胆的想法。
现在所有人都在楼上,如果她下楼行动,不会有谁发现她。
傅蓝屿和乔云铮为了通关,担了极大的风险,她总得做点什么,万一能帮上忙呢?
打定主意,她立即离开房间,经过最近一侧的楼梯,小碎步奔跑着前往一楼。
她再次穿过了每顿饭前都要走一遍的长廊,借着油灯的光亮,仔仔细细,依次辨认那些风格诡异的油画。
这些画挂在这里,绝不会没有价值。
画上的每一位少女,即使在鲜花的簇拥下,也依旧神情扭曲恐惧,仿佛面临死亡的无声呐喊。
她强忍着内心的不安,硬着头皮寻找。
终于,她在其中一幅画前停住了脚步。
那幅画乍一看上去,与其他油画的风格是很统一的,并不突兀。
但画的内容,很值得深究。
黑发红裙的少女跪在石墙边,脚下被黑色的郁金香所铺满。
她惶惶然回头,看向身后的镜子。
镜中映出了她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那张脸是如此的美丽动人,然而……
如果再凑近一点就会发现,镜子里氤氲的白雾间,还隐约透出了另一位黑衣女巫的轮廓。
女巫的面容不甚清晰,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咧着血盆大口,正在笑。
白笙猛地打了个寒颤,她咬咬牙,伸手摘下了这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