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近前刚好听到老太太这话,下意识的转头瞅了狗狗一眼。“你偷吃隔壁的鸡了?”
虽然这种事儿从未发生过,她是很信任赛虎的。不过还是问清楚比较好,狗狗若是馋了偷吃也可以理解。它只是动物,不能以君子来要求。如果真的吃了,照价赔偿就是。当然也得再好好训练一下它,养成习惯就不好了。
“嗷呜……”
回应她的是赛虎委屈的叫声。没有,你都说过不许捕食有主的东西,我怎么会吃窝边草呢。
对啊!沈禾不由失笑。就算这家伙馋了,进山不行嘛,干嘛要吃窝边草,还挑个难缠的李大妈家。
“各位大娘大婶都围在我家干嘛呢?”
她一开口,大家全都将目光转向这里。李大娘瞪着凶狠的眼眸,厉声嚷嚷:“回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呢。你们家狗今儿偷吃了我家的鸡,这家伙凶狠个头大,我们拿它没办法。你这做主人的回来了,赶快赔偿我这损失。”
她小闺女跟在旁边也开口附和:“就是,你们家狗也太可恶了,简直比那饿狼还凶。叼走我们家鸡,我要追差点被它咬。你快把我们家鸡还回来,我们家鸡一只都超过五斤,你得按这个赔。”
李大娘会养鸡养猪这是屯子里出了名的,鸡养的是挺肥。不过如今家家不敢多养,你们家仨儿子分家住在一个院儿里,这才有五只鸡。
丢个鸡蛋你能坐街门口骂一天一夜,吵的四邻不得安睡。结果这鸡让赛虎吃了,你们家人居然没有拿着家伙什削它。这话你们自己信吗?
沈禾冷笑:“空口无凭,拿出证据来。有谁亲眼看见了?”
李大妈指着她院里:“瞧瞧,那不是鸡毛嘛。这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沈禾站在自家篱笆旁:“谁知道那鸡毛是不是你们吃了鸡扔到我这边的。”不等李家人发火,她继续道“我喂的鸡好好的,偏偏吃了你们家的鸡。赛虎我养了好几年了,从来不动屯子里的家禽。这怎么我一走,它就偏挑你家鸡来吃。难道别人家都没养鸡?”
一番话说的舆论导向利变。此话在理啊!屯里家家养鸡,咋就只吃了你一家的?就你们家那抠门小气样儿,还不得拿着棍子打死它啊。
李家母女听着周遭人的议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一向泼辣的两母女呆愣了一瞬才蛮横的瞪眼,指着赛虎强词夺理。
“就是它吃的。”
“对,就是这畜生干的。没人喂它,它就糟蹋我们家的鸡。”
“就是,我们家离你家最近,可不就吃我们家的嘛。”
近?这屯子拢共没多大,莫非赛虎腿折了,跑不到别人家?这话说的吃瓜群众都不信,看她们的目光全带着审视。也就这俩厚脸皮了,换个薄些的,话语绝不会如此强硬。
她们借口她今天不在家,赛虎无人喂养偷鸡。其实,只要打开赛虎窝棚下的大瓮就知道她给这家伙留了多少干粮,别说走一天,就是十天八天也够它吃。
可是,如今实行的是分配制,每人每月就那么点儿口粮,让大家看到你留那么多干粮给狗,那肯定会追究这些粮食哪儿来的。
山货换的。你能采多少山货,采的山货全喂了狗,简直是资本家做派。
好嘛,到最后一顶大帽子又得扣脑袋上。虽说如今不像前些年形势那么严峻,可大家都口粮紧张的情况下,你准备那么多干粮喂狗,保管激起众人的红眼病。群情嫉妒,到时简直自找麻烦。
国人就是如此,眼不见心不烦。也不会去计算这么大的狗一日得消耗多少粮。所以这干粮绝对不能露与众人。
既然摆事实不行,沈禾干脆也学她们,抓住一点儿不放。
“空口白话,你说吃就吃啊!人证物证拿出来,别欺负狗狗不会说话就肆无忌惮欺负它。”
李青草看她不认,瞪着眼睛愤怒的指着赛虎:“就是它吃的,你今儿敢不赔我,我就打死它吃肉。以肉抵肉。”
她的话赛虎听不懂,不过她这副吃人的表情赛虎是明白的。知道她对自己起了歹念。
一瞬间这家伙怒气勃发,身上的毛都立了起来。后腰下沉,脑袋朝前伸,冲着她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嗷呜……”敢对我起歹念,看我今儿咬死你。
李青草被它那强大的气势吓的转身就往回跑,李老太也吓的一哆嗦,指着沈禾结巴道。
“快……快……叫住你的狗。”
沈禾给赛虎一个眼色,示意它稍安勿躁。
“你们这么冤枉它,它当然生气。你要是被人冤枉偷鸡,你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嘛。”
“我……我才没冤枉它。”
“嗷呜……”
赛虎又是一声吼,好像在为自己辩解,又像是在警告她不要胡说。吓的李老太往后退了好几步。
说话的功夫,李家出来一大帮人,领头的是俩拿着锄头镰刀的壮年男子。“吃了我家鸡不赔,居然还要咬人。看我打死这畜生。”
沈禾站到赛虎跟前护住自己的狗狗,狗没人权打死不犯法,她决不能任由这家人冤枉它,最后还要吃了它。那赛虎多冤枉,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俩人的武器转眼即至,沈禾刚要伸手接招。一条结实的手臂从她身后伸出,一手抓住镰刀,反手抓住另一根木棍,抬脚将这俩上手的给踹到在地。
“跟女孩子动手,找死是不是。”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禾再顾不上这家讹诈的人,激动的赶快回头。身后的果然是霍兴华。
他穿着一身旧军装,提着的包放在一边。挺拔结实的身躯好似山岳,任多大的风雨,他都屹立不倒。
“霍兴华,你回来了?”不是还有俩月嘛,你居然提前回来了,还正好碰到这一幕。
“嗯,我表现好,所以提前释放了。”男人说完,转头望着李家的人:“到底怎么回事?再敢给我胡说八道,爷爷今儿让你们再爬不起来。”
他自小受过特训的,再加上杀过人的名声,发起火来的气势吓得被摔的浑身疼的李老六赶快就招。
“不是赛虎吃的,是我妈给我们改善生活。吃完了又心疼,就想了这么个招,让沈禾赔些粮食。”
此话一出,沈禾笑了。真是一力降十会,任你撒泼打滚还是耍无赖,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瞬间秒怂。
李家人夹着尾巴逃了。沈禾赶快开门,让霍兴华进屋。两人站在院儿里,含情脉脉的望着对方,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第28章 爱人
劫后重逢, 激动的不止沈禾一人。在霍兴华平静的外表下也是忐忑万分的。当初替她顶罪,他已做好赴死的准备。万万没想到事情能峰回路转,他只被判了过失杀人。
在监狱里的每一天, 他都庆幸自己替了她。里头欺压□□的事儿每天都在发生,如此恶劣的环境怎么能让她一个女孩子来。
望着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霍兴华深切的感受到了她心中的喜悦与激动。一时间忐忑的心安稳落地,升起一股因祸得福的欣喜。
“我回来了,以后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男人刚毅的五官满是欢喜, 沈禾也不矫情, 乳燕归林般扑进他怀里。眼泪瞬间滂沱,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裳。
面对爱人的眼泪,霍兴华有些手足无措。他没谈过恋爱, 是真的不会哄女孩子啊!
只好轻轻的拍着她后背,哄小娃娃一般说:“不哭,不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要有下次,你还替我吗?”
“当然替啊!”那里环境那么恶劣,怎么能让你去呢。
沈禾闻言哭的更厉害了, 伸手握拳轻轻的打他:“大笨蛋,你怎么那么傻。”
明白她不是生气, 霍兴华轻轻的拍着她后背安慰:“我说过会护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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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霍兴华回了知青点,翌日一早挑着水来给她送。沈禾望着这熟悉的一幕,眼中又开始湿润。她日日期盼的人终于回来了。
等他挑着水桶走了,沈禾挽起头发, 利索的刷锅添水,干蘑菇洗净放锅中熬煮。拿盆舀了一碗白面,和好后到院儿里摘了油菜西红柿。早饭做蘑菇面片, 就着菜窝窝又香又顶饱。
等霍兴华挑了三担水,将院儿里的大盆都倒满后。小院儿做饭的棚子传来阵阵葱油爆锅的香气。
女孩朝她笑笑,舀了两碗面片放在石桌两侧,中间是菜窝窝和油亮的芥菜。
汤色清亮飘着油花,面片微黄、西红柿如火,油菜碧绿。一碗面做的色香味俱全,馋的人直流口水。
霍兴华指指石桌:“给我的是吧?”
沈禾点头将筷子递给他。男人接过筷子咧嘴傻笑,坐下风卷残云的将面往嘴里送。
女孩咬了一口面,转身进屋拿了个玻璃罐子出来:“油辣子,放面里提味。”
“你做的油辣子最好吃了。我在里头全靠它下饭,否则那一天三顿泔水,真是没法吃。”
“你不是说里头吃的很好嘛。”
男人讪讪笑笑:“我那不是怕你担心我吗?外头都粮食紧缺,里头怎么可能吃的好。”
“骗子。”
这俩字像骂人,倒不如说更像娇嗔。霍兴华咧嘴笑笑,往碗里倒了几滴油辣子,大口大口的开吃。
好多年没吃过白面了,食物天然的香气就让人垂涎。何况沈禾在里头放了蘑菇,更添鲜美。
等一大碗面片见底,露出了里头俩白胖胖的荷包蛋。男人抬手欲夹给沈禾一个,被她用筷子拦住了。
“我也有,这俩是你的。”
霍兴华收回筷子,眼眸闪过疑惑。她一个小姑娘自己过,这日子可是够宽松的。
“我爸妈还有俩哥哥都恢复工作了,给我的贴补挺多。而且我运气好,后院儿的木头上长蘑菇和木耳,不上工也饿不着。”
男人闻言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净瞎操心。”论在田野间讨生活,你跟我比差的远呢。把个大佬当小白,不知道他知道她底细后会是什么反应。
“你软的跟小兔子似的,我可不给你担心嘛。”霍兴华瞅瞅她生活的环境,眼眸写满了安慰“看来还不错,瓜菜都长的好。光是院儿里的土豆红薯也够你消耗一阵儿的。”
“我跟植物有缘,凡我种的就没有不好的。上山采蘑菇都比别人采的多。”
“嗯。”男人肯定的给她竖大拇指“是好厉害,养活自己还能给我带那么多好吃的。”
说起这个,霍兴华兴奋的很“你都不知道,你做的油辣子把一屋子的人都馋的流口水。烟卷更是嫉妒的他们眼都红了。全羡慕我有个好媳妇呢。”
第一次被用这个称呼,沈禾一瞬间脸颊红透,瞪他一眼嗔道:“胡说什么呢。”
他赶快摆手:“不是我说的,是他们瞎猜的。我解释了没人信。”说着,他的语气变得低沉“你一月一封信,半年去看我一次,还带那么多东西。怎么可能只是朋友?
我们一起的好几个结婚的都离婚了。只是对象就更不用说,全吹了。根本没去看过。
沈禾,我……我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可我……我是真的爱你,想与你携手白头。”
沈禾被他告白的话语弄的脸色通红,赶快低下头吃饭掩饰。可一瞬后又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
“我修好了房子,就是在等你回来。”
霍兴华闻言激动的拉住她的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沈禾看他激动的表情,觉得自己真不该一再的不信他,蹉跎了那么长的时间。可她的性子已经定了,没有这事儿,她根本做不到信他,爱他。
“赶快吃饭,不然要凉了。”
放开她的手,咬一口咸香的菜窝窝,男人真心赞叹:“你做的饭真好吃,我这辈子有口福了。”
沈禾笑笑,起身把锅里的面片全给他盛到碗里。全程沉默,好像默认了,这辈子都给你做饭。
早饭后,霍兴华说要去队里上工,已经跟支书说好了。沈禾伸手拉住他:“可能恢复高考,你不参加吗?”
男人考虑一瞬,反问她:“你要学什么专业?”
“农业。”
霍兴华呵呵笑,之前说什么都要回城,这好容易可以回城了,你居然要学农。
“田间地头过日子啊?”
沈禾点头:“我是土命,土里刨食儿保管发展的好。”
“嗯。”他转头望望京城的方向:“这政策很快就会变,我估计会朝着发展经济方面来搞。那就势必会放开市场和个人。到时不再这么束手束脚,我们可以大干一番。承包土地和山林,到时种植养殖一起上,保管红火。”
居然和她想一块儿去了。她还担心他要是想回城,过那种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生活,那她怎么办。京城周围搞个实验基地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是先上大学吧。”要不然以后理论说不出,改良基因的种子她该如何卖?
“我不爱上学,你上就好了。到时你负责技术,我负责实施。咱俩各管一头,共同奋斗。”
沈禾点头,不强求他。
就这样,在农村尚未土地下户,大家还处于集体生活的时候,这俩已经计划好了未来的路。
刚刚立秋,民间说法尚有十八个秋老虎发威。等这十八天过去,天气才能正经凉下来。
霍兴华上了一天工,在地里推着沈禾发明的小推车锄草培土。晚上到家时,沈禾正在做晚饭。
锅里的杂粮粥咕嘟咕嘟冒着泡,她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高中语文,嘴里正在背汉末时期的《孔雀东南飞》。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
这篇她前世没背过,今儿这是第一次接触。数理化她前世都是学过的,妈妈给的复习资料题对于她挺简单,今下午还给肖亚娟讲了一下午的题。倒是语文改动颇大,好多都需要重新背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