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看到霍兴华提着袋子站在面前:“这是提的什么?”
“预支的口粮。我以后就在你这儿上灶行不?”
沈禾点头,“放屋里吧。”
男人高兴的将自己的口粮放进屋子,转身出来拿着锄头到菜地里锄草。沈禾看锅里的粥熬的差不多了,用勺子将它舀到一个大盆里。然后将锅洗净,抹上油开始烙饼。
她没敢全放白面,加了一多半的玉米和高粱面。里头刷油、撒上椒盐和葱花,用猪油烙至两面金黄,出锅装盘。
霍兴华在院里早闻到香味了,对于沈禾这“好日子”决定不予置评。不论她这食物来源为何,她愿意给他吃,那他领情就是。别问东问西的惹她为难。等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
“好香!沈禾你做的饭真是好,比外头食堂大师傅做的都好。”
沈禾没搭话呢,隔壁传来一个女声:“那是,这烙饼至少放了二两油,食堂里可舍不得放这么多。谁家做饭放这多油它也香。”
沈禾闻言就是一个白眼,这李老太真是讨厌。我吃什么管你什么事儿?一天到晚的隔着篱笆花墙闻,比赛虎还关心这家的一日三餐。
霍兴华瞅一眼沈禾的脸色,抬手捡了半拉转头隔着篱笆就扔了过去。砖头飞起一道弧线在李家院中落下,不偏不倚正中他家东面的菜园子。
砸倒两根黄瓜秧子,再没其他损失。别说人了,连院里做饭的家伙什都没碰到一分一毫。
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举动把李家人吓的不轻,李老太瞧瞧自己的黄瓜,抬头就要骂街。
“哪个狗娘养的……”
后头的话被李老六捂住嘴没能说出口,李老六看他妈还要挣扎,一股不服的劲头,赶快小声的跟她耳语。
“是霍兴华,你想挨揍啊!”
李老太闻言彻底歇菜,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等她儿子放开手,她深呼吸了好几口。
李老六默不作声的将压倒的黄瓜拔掉,心里思谋赶明儿往这儿补两颗萝卜。看来以后得离这姓沈的知青远点儿,这霍兴华之前就惹不起,屯里打架无敌手,听说那吴卫国就是因为欺负沈禾被他杀了,昨天抬手间就制服了家里俩熊儿子。
“咱以后离沈禾远点儿,别再占她便宜了。”
李老太闻言下意识反驳:“谁占她便宜了?”
“娘,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前天你还用钩子将沈禾那面的南瓜给勾过来了。这是我看见的,我没看见的难道就没有?”
“我……”李老太说着就蔫儿巴了“沈禾那菜园儿长的实在是好,西葫芦接的跟那葡萄似的,一个挨着一个。还有那洋柿子,跟小灯笼一样一串串的……”
她一说,老二媳妇也接嘴:“是啊!你说这城里来的这小姑娘咋这么会侍弄庄稼?那菜地里结的果比咱家的二倍都多。去年看她起萝卜土豆,那也是一窝窝一堆堆,白萝卜长的赛冬瓜,我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庄稼。”
“看着就眼馋,她那儿还种了菇娘果,长的可好了。”
李老六抬手给了小妹一巴掌:“就知道吃。我警告你,绝对不许打人家的主意。除非你想让霍兴华将你隔着篱笆扔过来摔死。”
李青草被小哥哥吓着了,本来她是计划用她妈那钩子够一些的,这下彻底打消了这念头。金黄的菇娘果是挺诱人,但还是小命更重要。
霍兴华不知道自己半拉砖头,就镇住了隔壁这家贪小便宜没够的人。他此刻正美滋滋的吃着沈禾做的烙饼。
金黄的烙饼就着杂粮粥,香油拌的芥菜咸淡正合适,黄瓜水萝卜小葱蘸酱,多少年没有过的滋润。
赛虎的饭盆里也舀了大半盆的粥,还给它泡了个饼子。这家伙瞅瞅霍兴华,小声的叫了一下。
“他终于回来了。”
沈禾望着它轻轻一笑,暗暗在心里道:是啊!他终于回来了。
晚饭后,霍兴华主动洗碗收拾。“你抓紧时间复习,以后这些杂活儿都我干。”
看他利索的干家务,沈禾在一旁背道:“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天地,谁主沉浮。……”
她打了个磕巴,他接着就顺了下去。沈禾望着他再次开口问:“你真的不参加高考吗?”
“真的。”男人笑笑“伟人的诗词我爸要求背熟。我数理化成绩差的很,高中三年就没好好学,根本不是一天两天能补起来的。”
沈禾对这话不太信。就算今年补不起来,只要你想考,明年照样可以补习参加。你明明就是不想考,这些只是借口而已。
他为何不愿参加高考,非要留在这里,沈禾没有再问。这人骨子里倔强的很,否则不会因父亲管教太严而跟他对着干。他如今不上大学,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不愿说就算了,上不上大学沈禾其实也无所谓。这么三番两次的提醒他,是看如今的人都认为这是唯一出路,怕他以后后悔。
“随便你,我就是瞎问问。只要努力在哪儿都能干好。倒不一定非得上大学。”
“嗯。”
得到心上人的支持,霍兴华显得挺高兴。昨晚回知青点睡觉,他才发现自己的被子已经被换了棉花,蓬松柔软干干净净,上头是清新的阳光味道。徐广发说,沈禾隔一个月就会来帮他把东西拿出去晒太阳。
“苗苗,有你真好。”
谢谢你理解支持我。一路相守相伴,黑暗中始终点着明灯,驱散我心底的阴蔼。
“……是有你真好。”女孩话语真诚,望着他的眼眸写满了爱意“要不是你替我,这些年就该我面对黑暗了。听说里头吃的饭里都有虫子,那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后面的话语气轻快,吐槽一般。气氛一下子就从凝重变为轻松。听的霍兴华呵呵直笑。
“虫子算什么啊!只当补充蛋白质了。最可怕的是老鼠,一缸水见底了,才发现底下三只死老鼠。”
“啊?”沈禾哭笑不得。她前世末世没爆发前生活环境非常好,爆发后逃难时跟个水系的女孩在一起,俩人互相帮助,根本没体会过这种窘迫恶心。
“那你们没拉肚子吧?”
霍兴华无所谓的摆摆手:“拉什么肚子啊!一个个都是钢筋水泥做的,屁事没有。就是看到的人觉得恶心。”
他上初中时就跟着部队训练过,野外生存时生吃老鼠或者蛇。这些对于他都不算什么,跟沈禾纯属闲聊。刚开始说是想她心疼他,看她真的担心了,又赶快轻描淡写带过。实际,当时是有几个肠胃炎拉肚子的。
洗了锅,倒了水。将明早做饭需要的柴火整齐的折好放到棚子底下,他抬头望了一眼黑暗的天空。
“阴沉沉的,今晚可能会下雨。你外头没晾什么东西吧?”
沈禾慌忙放下书:“后院晒着衣服呢,你不说我都忘了。”
男人一把拉住她:“我去收。”
沈禾想起自己晒的内衣,慌张的去拉他“不用,我自己去。”
男人被她拉得转身,胳膊顺势一带,她就撞进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耳边是噗通噗通的心跳,鼻翼间是男性特有的气息。沈禾一下子就脸红了,呆愣在了当场。
温香软玉扑满怀,霍兴华心跳越来越急。脑子里想着该放开,胳膊却完全不听指挥。双手合拢,将朝思暮想的爱人抱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判决的这一情节修改了一下,大家可以回看一下二十四章。
第29章 高考
乘着月色回知青点, 霍兴华抚摸着嘴角犹自在傻笑。眼眸涣散,根本没看路。思绪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霍兴华,你真的回来了?”
王丹凤惊喜的喊声将他唤回, 男人一瞬间面色大变。含笑的眼眸阴云密布,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这姑娘有毛病吧,他一次次的给她难堪,她居然还往上撞。
越过她往前走,以为不理她, 她就会识趣儿离开。结果这姑娘直接上手要拽他, 被他侧身躲开,转头怒瞪她。
“你要干嘛?”
王丹凤被他的气势吓的后退一步,转瞬想到这不是人命如草芥的末世, 没什么好怕的。他刚被放出来,难不成敢再次杀人?
给自己壮壮胆,她重又挂上了笑。“我是为你高兴。”
“谢了。”
霍兴华表情依旧,冷淡的说完转身欲走,结果又差点被她给拽住。没等他发火,女孩先急切的开了口。
“别再跟沈禾来往了, 她就是个扫把星,只会连累你。这回是你运气好, 下回……”
“闭嘴。”男人怒气冲冲强行打断她连珠炮一般的话。朝她走近一步,双眸冷漠如冰,手指关节发出嘎嘎的响声。
“以后让我再听到你抹黑沈禾的话,我就……”他咬着牙, 伸出手做了个捏爆的动作。手指关节“噶登噶登”的响,吓的王丹凤直直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瞧她那窝囊样,霍兴华冰冷的眼眸瞪她一眼, 转身欲回。快进院子了,他又迈着大长腿返回来,手里还拿着根胳膊粗细的棍子。
手提“凶器”,愤而复返。吓的本来想爬起来的王丹凤“噗通”一声又坐回了地上。浑身哆嗦着想往后退。
“你……”
“我警告你,要是再敢背后跟沈禾做对,或者当她面去胡说八道。小心我……”
他话未说完,冷笑一声抬手一掰。只听“咔嚓”一声,成人手臂粗的木棍断成两截,参差不齐的缺口显示着他手臂的力量。吓的王丹凤捂着嘴往后挪,生怕他一个激动,抬手给自己一下。
霍兴华吓唬完她,这回毫不犹豫的回了家。独留她一个人在地上哆嗦。心里不禁开始后悔,也许不该来找他的。
他不会把这事儿告诉沈禾吧?没事,当初沈禾要杀她,是因为她害了他。如今他都出来了,她也该好起来了。反正沈禾不知道她是谁,否则不可能这么多年不对她下手。
原书中为了沈禾坐牢,后来终身未娶。他这简直就是鬼迷心窍了,自己管他去死。马上就要改革开放,她隐约记得书中说,这将是小商贩的天下,离了他,她自己也可以去干。又不是非他不可。
哼,等我成了万元户,到时候你就不要后悔。暗暗发泄一通,王丹凤起来偷摸的回了家。
翌日,霍兴华把这事儿简单的跟沈禾说了,然后问她:“我不在这段时间,她没找你麻烦吧?”
“你是说王丹凤?”
“对啊。”
“她不是疯了吗?”
“挺正常啊,就是有点神经。”
沈禾稳稳心神,将王丹凤告发的事儿说了。:“她难道是装疯?你进去后,我跟她打了一架,后来她就疯了啊。这几年一直疯着,从未出过门。”
“这王八蛋,老子要好好教训她。”
男人说着话就要起身,被沈禾一把拉住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找后账也没理。”王家可一大家子呢,她要是再装疯,你这账咋找。
看他坐在凳子上犹自低气压,沈禾开口道:“这女孩很奇怪,一副知道什么的样子。本就是我连累你坐牢的,她说的其实没错。”
“没错什么啊没错,为你做什么我都是自愿的,用她狗拿耗子,在这儿多管闲事。”
这话说的一股怒气,但对于沈禾却比任何情话都动人。心里的浪花好似要从眼睛里出来,她起身借做饭掩饰自己的感动。
“嘴长在她身上,你管她说什么呢。……你中午想吃什么,蒸粘豆包好不?”
“好啊!等会儿我去把玉米碾了。”
“还有黄米,大概有七八斤。”
“好……是碾到一起,还是分开?”
“怎么都行。”
“那分开吧,用的时候更方便。”
俩人家长里短的说着闲话,霍兴华脸上又恢复了在沈禾面前一贯的温和。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眼眸涣散,恍然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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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很快粮食归仓,秋风萧瑟,田野微霜。王丹凤依旧疯着,再没出过门。让这俩明白情况的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霍兴华赶着队里的骡子,跟着老把式学犁地。刘二炮看他赶着牲口到尖角才返回,然后沿着另一侧往前,欣慰的笑笑喊道。
“对,就是这样。每次过来带一点,两三趟就把这尖尖带过去了。要是不管它,留到最后这尖尖就没法犁,得人工用撅头刨。”
霍兴华遥遥点头,心道:这打眼一看就知道怎么干的活儿,除非傻子才沿着大头一直干,最后剩尖尖没法犁吧?
干到十点多,给牲口套上草料口袋,俩人坐地边歇息抽烟。刘二炮接过霍兴华的卷烟,就着小伙子划燃的火柴点着,眯着眼睛美美的抽了一口。
“嗯,这烟卷就是好抽。一点儿不拉嗓子。……你这日子过的不赖啊,舍得花钱买烟卷。”说完,老汉咧咧嘴笑道“你小子跟那懂牲口的小闺女快结婚了吧,也不知道多攒些钱以后过日子,都这么造了啊。”
他一提沈禾,霍兴华想起前段日子那温馨旖旎的一幕,一时间刚毅的五官变的柔和,唇角弯弯带上了笑。
漆黑的夜,两个互相爱慕的人相拥在一起。此刻好似还能闻到女孩身上的馨香,淡雅高洁,让人迷醉。
她含笑撩人时简直风情万种,在他嘴角轻轻落下一吻,转身将他推出了自己的小院儿。独留他在夜风里心跳如鼓,这美妙的滋味深深的印入脑海。可惜,她这段日子忙着复习,还得帮肖亚娟补课,他再没捞到机会一亲芳泽。
“早着呢。”他话语有些惆怅“还得念大学,最快也得四年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