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变了脸色道:“那会如何?”
蚩尤道:“你可知白帝如何陨落的?他便是掉进远古的一个结界中,那个结界叠着几个小结界,彼此互通,他便耗在里面再没出来。”
瑶姬心中一沉,然而看蚩尤的神色,他方才还说还有未尽的心愿,只怕不会愿意死在这里,便也稍稍放了心,道:“战神在这里,想来我们应该不至于运气这般差。”
蚩尤道:“你就如此信任我?”
瑶姬灿然一笑道:“是。”
蚩尤笑了笑,道:“自然不敢辜负殿下。”
他这话说的是眼下情形,又似乎说起久远的未来,瑶姬听着,也只是淡淡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部分情节,多了战斗场面。
第47章
蚩尤的神力耗尽, 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便只得由瑶姬先照顾他。瑶姬让蚩尤靠在大椿树下,并在他四周设了水障保护他。
待做好这些, 便同他道:“我先探探这周遭环境, 半个时辰内必定回来。”
蚩尤道:“殿下探个大概便可,切莫冒进,更不可逞强。”
瑶姬保证道:“这是自然。那我走了。”
她提剑而去, 蚩尤目送她,第一次享受到被公主保护的待遇, 觉得格外新鲜。
瑶姬在周遭晃荡了一圈, 发现这里同来时的岛上差不多,只是草木还未这样茂盛, 甚至包括那个湖,竟也还在。
她如约半个时辰内回到椿树下, 蚩尤已在水障之中人畜无害地睡着了。
瑶姬站着看了一小会儿,放轻了动作, 足不沾地穿过了水障, 饶是如此, 蚩尤也立刻警觉地睁开了眼。
“居然这样警觉。”瑶姬笑道。
蚩尤问:“我们武将若没有这份警觉怕是不好混。对了, 有什么发现吗?”
瑶姬摇了摇头道:“这里同岛上几乎一样,也有那湖泊,但我试了, 那湖里却没有鬼车藏着。”
蚩尤抬手摸了摸身后靠着的椿树, 道:“只怕这里是从前的幽都之山。只是树木尚未长成,魔物也尚未聚集。大约,是这里的时间过得特别慢。”
瑶姬一愣,但仔细一想, 却也觉得这个解释最合理:“怪不得方才一路都未见到其他生灵。只是天下居然有这样的结界吗?”
蚩尤靠着椿树看了她一眼道:“你那时候不爱去讲武堂听课,关于结界你父皇可是说的很多。有一种结界是可以延缓时空的,这个结界怕就是如此。”
太过知根知底也不好,翻起旧账来实在太顺手。瑶姬摸了摸鼻子,老实“哦”了一声。
“你的神力,大约要什么时候能恢复?”瑶姬复又问道。
蚩尤道:“神力透支,平常借着外物也总需要三日才能恢复。而此处时间延缓了很多,又无外力可借,也不知多久方才能恢复。”
瑶姬抿了抿唇,道:“你别说话了,我先助你凝神静气调息一番,能恢复一两成神力也是好的。”
说着她抬手就准备渡神力给蚩尤,却被蚩尤伸手拦住:“殿下你自己经此一役后也是强弩之末了,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瑶姬盯着他道:“你之前还让我不要逞强,我看你如今便是逞强。你救我多次,我渡你一些神力,算不得什么。且这一回,是我连累的你。”
蚩尤神色一滞,道:“事到如今,殿下还要说些连不连累的虚话,当真客气得紧。”
瑶姬被他抢白一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轻轻吐了口气:“我真不想同你吵架,只是你这个人怎么那么不识好歹。”
这话说出口,看来是让步了。蚩尤笑了笑道:“我确实不识好歹不得公主之心,公主你便多骂几句,只记着切莫浪费自己的神力。”
瑶姬道:“可是我觉得只要用的值得,便算不得浪费。”
蚩尤看着她不说话了,良久才道:“难得享受到殿下的照拂,当真受宠若惊。只是眼下你顾好自己,才是最值得的。”
瑶姬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蚩尤便闭了眼睛,慢慢调息起来。
瑶姬便替他护法。
然而不过片刻,蚩尤便开口道:“瑶姬,你不要一直盯着我瞧,我会分心。”
瑶姬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不由一愣,然后听清他话中之意,心里又憋了股气,她恨恨转身,心道堂堂战神毛病倒是不少。
蚩尤运行了一个小周天,总算恢复了一些,他睁开眼,便见瑶姬坐在大椿树上眯着眼打瞌睡。
他坐在树下,仰着头看闭目睡着的瑶姬,只觉得天地希声,他似能听到这一路时光慢慢碾压过来的声音。
仿佛他跋涉了万年经过所有的生死战火走到她的面前,只是为了这一刻。
瑶姬睁开眼时,见到蚩尤的眼神似隔着万水千山望过来,她有些疑惑,蚩尤先开了口:“殿下若实在累了,便再睡一会儿。”
瑶姬摇了摇头,自树上掠了下来,站在蚩尤面前,道:“我休息的也差不多了,你怎么样?”
蚩尤道:“稍稍恢复了些,不用担心。”
瑶姬“哦”了一声,又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蚩尤道:“尽快找到结界的出口。待的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瑶姬道:“高明的人设的结界,出口可藏于一粒尘埃中,所谓芥子纳须弥便是如此。这里这么大,出口不好找。”
蚩尤点了点头:“不好找也得找,在此地待的越久越容易被结界同化,我们越发难以出去。”
所谓同化便是把外来者同化为结界的一部分,直到有一天,出口便是在自己面前敞开,也会视而不见。
瑶姬因那时对阵法结界之类不大感兴趣,于此事上蚩尤便多了些发言权。
“幽都是梼杌被禁的地方,这里的结界很可能是玄帝亲自布下的。我当年跟他交过手,不得不说玄帝是当世少有的设置结界的高手,我曾经也差点着了道。”
瑶姬道:“现在想起来,女修在这幽都长大修炼成仙,实在了得。”
蚩尤笑了笑道:“女修若不了得,何以身显土灵之相。她之前显魔相,因她是梼杌的女儿,她母亲怀她时,只怕梼杌已经堕为魔兽。”
瑶姬张了张嘴,道:“那她何以让我来杀她的亲生父亲?”
蚩尤笑了笑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幸运,有炎帝这样疼你为你着想的父亲。梼杌之于女修,只怕仇人胜过血亲。”
瑶姬慢悠悠道:“我确实十分幸运,只是我身旁的人,倒十分不幸。”
蚩尤道:“殿下不必想太多,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到这一处结界的出口。之前你说这里也有个湖,不若带我去看看。”
瑶姬点了点头,便带着蚩尤走了之前她走过的老路。
蚩尤见到那湖泊,从岸上看过去,那湖水幽深见不到底,静水流深不见波澜。蚩尤对瑶姬道:“你这回是真看走眼了,这湖底下,有其他生灵。”
瑶姬大惊:“可是我分明探不到一丝旁的生灵的气息。”
蚩尤道:“自然探查不到,这生灵已经死了。”
瑶姬奇道:“那你怎么知道的?”
蚩尤道:“因我的无间之剑在动,无间之剑是我自冥界炼出的剑,故而在阳间看不到其形,而它对死灵十分敏感,一旦靠近,便会颤动。”
瑶姬看了看他道:“若这里之前有过其他生灵的到来,我们少不得要去看一看。”
蚩尤点了点头,对她道:“劳烦殿下带我下水了。”
瑶姬便捏了诀,做了个水泡把两人裹起来,慢慢落入湖中。
那湖十分深,瑶姬带着蚩尤不知飘了多久,才到了湖底。湖底竟是别有洞天,越到湖底水流越温暖,竟似乎这里不是临近极北之地的北海,而到了南海。
瑶姬在一群珊瑚丛中,发现了一枚巨大的贝壳。
蚩尤敲了敲外壳,那贝壳便打了开来,里面躺着一名女子。衣饰华丽,却以袖蔽面。
“这是……”瑶姬正要问,然而她目光一扫,看到了她的下半身,竟是条鱼尾。
“这是名鲛人族女子,但是鲛人世居南海,如何能适应北海的气候?”
蚩尤叹了口气,道:“所以她死了。哪怕这里引了暖流来,亦不适宜她生活,因此便死在此处。”
瑶姬在四周看了看,并未发现记载这鲛人女子身份的碑,她心中有疑惑,便忍不住问了出来:“她缘何来了北海?缘何死在此处?这里既是压制梼杌的结界,难道她同梼杌有渊源?”
“传闻梼杌曾慕南海鲛人族女子,那女子不从便硬抢回了北海,很可能便是此女。若是如此,以她的尸身来牵制梼杌,便也说得通。”
“女修不是梼杌的女儿吗?那她难道是女修的母亲?”瑶姬猜测道。
“应该不是。这具尸体,很有些年份了。她死之时,女修还未出生。”
瑶姬皱了皱眉,她虽出身宫廷,但她父皇炎帝只她母后听沃一个妻子,她从前在深宫一直以为喜欢一个人,便只同那一个人生娃娃,后来出了南庭,才明白这世上大部分人却不是这样的。
她于是道:“梼杌仰慕她,哪怕她不愿意也把她硬抢回北海,却因此害死了她。这名鲛人族女子实在可怜。而她死后,梼杌又同旁人生下女修,也不知女修的母亲是不是也是被硬抢回来的。”
蚩尤看了她一眼道:“女修既然想让你杀了梼杌,只怕她母亲的下场也不见得好。梼杌在世时为恶甚多,今日不过是被我们恰好撞见这一桩。当时想除掉他的人和家族不计其数,但他十分强大,又集结了一些妖怪魔物,已是一股不小的势力,直到被北方天帝颛顼禁于幽都。”
瑶姬道:“果真祸害遗千年。只可惜了这些女子。”
蚩尤摸了摸鼻子,道:“对梼杌这样的人来说,喜欢便抢过来了,自不管那人是否愿意。甚至不用十分喜欢,兴致来了,也可以一起生娃娃。”
瑶姬忽然想到了什么,脸涨得通红,撇开脸不再看他。
于情一途还很天真的公主殿下或许还并不十分懂得这些事,但此刻她忽然反应过来只怕这样的事于蚩尤也是寻常。
蚩尤轻咳了一声,道:“殿下,这里的结界出口很可能在她身上。还烦请你在她身上检查一遍。”
瑶姬深吸一口气,道:“你让开,我试试。”
于是战神便背过身去,瑶姬忍着心烦一丝丝一寸寸翻检鲛人女尸身上的衣物,连一丝褶皱都不放过,终于被她发现她枕下的玉璜。
瑶姬伸出手去准备拿起玉璜仔细看一看,待手触到玉璜只觉手心一麻,受惊之下本能地拉住了一旁的蚩尤。
然后便是双眼一痛,直直晕了过去。
待她睁开眼,便看到了头上悬着的巨大夜明珠。
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光柔柔打在垂下来的鲛绡上,越加显得轻盈若水。
瑶姬如坠云海幻梦,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周礼》对璜的注释曰:“半璧曰璜”。
玉璜,在中国古代与玉琮、玉璧、玉圭、玉璋、玉琥等,被《周礼》一书称为是“六器礼天地四方”的玉礼器。六器之中的玉璜、玉琮、玉璧、玉圭等四种玉器,历史最悠久,早在新石器时代就已出现。——百度百科
第48章
她回忆了一下之前的事, 只记得自己手碰到了玉璜,然后双目一痛,便晕了过去, 醒来便是现在的情形。
那玉璜上是设了什么术法吗?居然把她带到了此处, 说起来,此处又是何处?
瑶姬坐起身来,环顾了四周, 方才发现自己所在之处,似是女子闺阁。只是看着闺阁内物件摆放布置, 这里可能是水族女子所居之所。
她稍稍打量了周遭, 待发现一面等身的水镜,见镜中少女双目含愁, 眉间隐有忧悒,不是她是哪个?
然而看衣饰打扮, 却又不是她寻常的样子。
她正疑惑,便见有女子隔着门帘禀报:“小姐, 长老让你过去宗祠一趟。”
瑶姬转过身道:“宗祠?那你前头带路吧。”
那女子便行了礼, 从旁拿了一盏琉璃灯, 在前头引路。
瑶姬批了斗篷跟在身后, 一路穿过一片珊瑚林,到了所谓宗祠。
她以为会见到成片的排位,未成想打开门见到的只是一片长明灯。
长老是个黑发黑须的老者, 衣饰庄重, 不怒自威。
“阿仞,跪下。”
瑶姬心想,自己可不是什么阿仞,凭什么跪下。
她于是便直直站在那里, 道:“我不跪。”
“逆女!列祖列宗在上,你居然还敢不跪!”
瑶姬脆生生道:“你的列祖列宗,可不是我的。”
那长老便道:“你娘是我胞妹,同宗同源,这堂上的哪一盏明灯,不是她的先辈所化?她私通侍卫生下你,若不是我替她遮掩,把你认作我自己的孩子,我们家的名声便早已折堕了,安能有你高枕无忧到今日?”
瑶姬道:“若我真高枕无忧,何以今日以这样的阵仗来待我?”
长老语重心长道:“如今北方天庭的六皇子看上了你,早早遣使来提亲,南庭相继故去两位殿下,早已式微,我等依附南庭的鲛人族如今日子越发不好过。如何敢拒绝六皇子的提亲?”
瑶姬闻言,心中大约明白了自己如今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
她不知为何,竟然变成了那倒霉的鲛人族女子,便是被梼杌抢回北海后来水土不服死了的那个。
她于是道:“你想让我嫁到北海去?若我不嫁,难道鲛人族就要灭族了吗?”
那长老沉痛地看着她,道:“虽不至有灭族的危险,但值此乱世,若不依附一方豪强,只怕也难以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