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也无用(双重生)——眼镜腿儿
时间:2020-09-28 08:56:15

  反倒是宋灯自己,前世一直不曾成婚,还冒着大不韪以女身掌了实权,不用想也知道背后有多少人在非议她,只是碍于元孟,从不敢在她跟前提及。而宋灯也不是为难自己的人,只要听不见,她便当不存在,时间久了竟对这些闺阁之事不甚敏感了。
  叶寻珠叫宋灯那含笑欣慰的眼神看得大不自在,恼羞成怒道:“还不是娘,成天跟我说要我多长点心眼,给我灌输这灌输那的,我现在看谁都不像好人。”
  叶寻珠比宋灯大两岁,要不了太久,便要出嫁了。宋灯恍然明白了定海侯夫人的忧心,她靠在叶寻珠身上,道:“夫人是担心你呢。”
  叶寻珠的声量小了下来,嘟哝道:“淮北侯府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哪有那么多可怖的事。”
  宋灯道:“这世上自然还是好人多,侯爷侯夫人将你许给他家,想来也细细考量过。只是淮北侯府在北地,你在那人生地不熟,若是真受了委屈,他们赶都赶不过去,自然只能盼望着你多长几个心眼,永永远远不要受委屈才好。”
  叶寻珠的心情也显而易见地低落下来,她从小在京城长大,一直想往外跑,可当这一天真的要来的时候,又不免有些害怕了。为了短暂地忘却这种担忧,她小声问宋灯:“你想要嫁给什么样的夫婿呀?”
  宋灯脑海中不可避免地闪过元孟与那座冷清的宫殿。她其实不喜欢皇宫,总觉得那里边太大,太静。可她总在那种冷清的地方陪伴元孟,一来二去,竟也生出些微薄的怀念。
  可最后,她只是对叶寻珠道:“想嫁给志同道合的人。”
  叶寻珠愣了愣,没有预想到这么一个回答。
  宋灯朝她眨眨眼,道:“怎么了?”
  叶寻珠道:“那你的志向是什么?”
  宋灯抚掌轻笑,道:“不过是边关少战事,路边少饿殍。而我什么也不用管,骑一匹小白马,在大江南北慢慢地走。”
  叶寻珠听了有些艳羡,可这些日子多多少少补足了功课,自然知道宋灯所说成不了真,于是两个人靠在一块唉声叹气。
  直到外边的烟火接连绽放的声响传进屋内,叶寻珠才被吸引了注意。宋灯看她眼珠子忍不住地往阁楼上转,脸上神色生动,好像一下忘了方才的低落,心中既觉得有些好笑,又不免有些羡慕。
  她笑着推了推叶寻珠的臂膀,道:“这热闹可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有的,成王妃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三年内兴许都不会有更盛大的烟火了,你舍得不去?”
  叶寻珠确实舍不得,可她也不想抛下宋灯,脸上难免便露出几分进退两难来。
  宋灯道:“你再不去就放完了,我坐在这还能被人吃了去?快去吧!”
  叶寻珠跺跺脚,这才去了:“莹莹,那你就在这等着我,我看看就回来!”
  宋灯笑而不语,知道按叶寻珠这性子,看了定是回不来的。
  宋灯在那独自坐了一会儿,想了想,也上楼去,却是与叶寻珠两个方向,到了水阁的背面,孤零零一人,带着两个侍女,只能看见烟火零星的尾巴,却看不见大片绚烂,倒是烟火绽放的声音变得更加分明起来,同热闹的另一边共享。
  她知道,她可能一时还是接受不了那漫天的烟火,但她也不愿永远沉浸在那梦魇之中,所以才强迫自己站到此处,正视这一切。
  不过是场烟花而已。
  她也是杀过人的,在烟花之中,那些人的面孔又一次浮现在她眼前。宋灯从前只想赶快从梦魇中醒来,可这一次,她想,或许她该记住这些脸。
  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别的什么,她剥夺了一个人的生命,那么至少她应当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宋灯有种错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好像变得冰冷,让她光是站在那里,便忍不住发颤。
  她突然很希望元孟能在。不用他安慰她,亦或表现出太多亲昵,只要他站在她身前,让她抬头就能看见他的背影,心中就会多几分安定。
  兴许是她太过赤忱又太过可笑,老天爷听见了她的话,却同她开了个玩笑。
  宋灯低头,在水阁之上,借着好视野,看见繁密花树后走出两个人。
  男子一身白衣,女子一身红衫,外边裹着一件白色的绸缎披风,两人走得并不近,中间还隔着好一段距离,却有种旁人难以融入的氛围。
  宋灯的眼睛很好,以至于她能清晰看见男人含笑的眼,无法自欺欺人那是苏慕而非元孟。
  于暮春似是在向元孟道谢,元孟笑得更加和煦,如同春风化雨。于暮春似乎有些不敢看,竟微微低头,露出点羞赧来。
  她同元孟道别,不过走了两步,就被元孟叫住,元孟点了点自己的肩,却是在提醒于暮春身上裹着的那件披风。
  于暮春这才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解下,却又不知该放在何处,直到元孟亲手接了过去,兴许是答应替她处理。
  宋灯很清晰地记着,元孟今日并未穿着这样的披风,场上她所见的人里,只有苏慕穿了。
  所以是苏慕见春寒料峭,解下披风披在了于暮春肩头。而如今,因为担心旁人见了会说闲言碎语,又由元孟为她将那御寒之物收起。
  宋灯从未想过元孟会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子这般体贴亲昵,直到她亲眼看见。
  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瞬间,她有些嫉妒。
  可她不想这样。
  不过是被两个男子爱慕,于暮春又有什么错呢?
  既然做不了于暮春,从此便大大方方地做宋灯,用她的方式爱慕与付出。若是有一天,能彻彻底底地看清元孟永远不会喜欢她,那她就放手。人生何其短暂,一时自苦便罢,一世自苦实在要不得。
  水阁下元孟目送于暮春远去,看了眼手中的披风,面上笑容微敛。他无意识抬头,却看见水阁背面的高台上,孤零零地站着宋灯。
  她分明看见了他,却率先移开了视线,转身离开了那里。
  她的背影好陌生。
  元孟这才恍然意识到,他几乎从未仔细看过她的背影。
 
 
第8章 出海船
  定海侯府手中握着海船的生意,眼馋的人不少,但真正能开口搭上线的却没有几个。一来是定海侯凶名在外,不好说话,二来则是因为海船这生意想要入门实在需要点本钱。
  毕竟一船归,那便赚的盆满钵盈,一船未归,那就赔的倾家荡产。若不是累世富贵,想要入股这生意还真需要点胆气。
  而对于大多数手中有钱的人家来说,他们只管将钱洒在铺面上,再走几条商线,便有源源不断的金银流来,何必去冒这个险?
  宋灯却盯上了这生意。
  先帝在时,忠勇侯府是有一支军的,人不多,也就五千人,放在边关不起眼,可在京城里,关键时刻是能救人性命的。当年若不是风云异变,宋灯祖父救驾有功,先帝也不会心有余悸,特准忠勇侯府另养一支护卫之军。
  父亲去世后,这支军队便如一盘散沙,如今零零落落只剩千余人,里边的人入了军籍,却又没了营生,若非侯府暗中资助,怕是难以度日。宋炀有心整顿,却又苦于不能露白。忠勇侯府如今没什么明面上的营生,他一旦供养起一支千人之军,便会暴露侯府积财众多之事,倒时那些好不容易移开的目光又会齐刷刷地盯上忠勇侯府,将他们兄妹俩扒皮吃肉。
  宋灯知道,宋炀一直在寻门路想要于朝中领个实职,毕竟有事在身,方能真正有权在手。
  而上一世的他也做到了,入了北城兵马司,做了指挥使,官虽不大,却是手眼通天的位置。而自他成了指挥使后,忠勇侯府的财势,才渐渐可以外露了。
  自重生后,宋灯细细思量许久,并不敢做太多釜底抽薪之事,毕竟如今人家是参天大树,他们却还是树下蚍蜉,若是抽薪不成,只会葬送己身。便是侥幸成功,只怕煽动那些兵乱发生得更加猝不及防。倒不如维持原样,只在几个关键节点加以防范,反倒最为安全。
  毕竟他们是最后的得胜者,有这份等待的底气。
  不过,在那些乍一看无关紧要的地方,她倒是可以提前做些准备,比如搭上定海侯府海运的线。
  等海运这头赚了钱,再转手将忠勇侯府的那支军队养在离京城不近不远的地方。这两件事都不需悄悄去做,声势越浩大越好。这样所有人都能瞧见,他们左手赚的钱,右手便倒了出去,指头缝里漏下一些,平日偶尔花花也不算出奇,侯府里的那些积财便能借这个由头慢慢拿出来用了。
  就算有人眼红这海运的生意,有定海侯府压着也不至于出事,另一边还能有支慢慢养起来的军队,能欺负他们的人只会越来越少。有了钱,有了兵,不管宋炀想走什么路,都只会比前世更轻松。
  宋灯与宋炀说了此事,宋炀沉默许久,时间长到宋灯都生出些胆怯。她自然知道,自己同原来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有所不同,也多多少少有些掩饰,可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真正像个只关心风花雪月的大家小姐,放任宋炀像前世一样,独自背负起整个忠勇侯府。
  好在宋炀最后只是摸了摸她的发髻,道:“就按你说的做。”
  妹妹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将她高高抱起逗她开心。他到底做的不像父亲母亲那样好,所以在他疏漏的,看不见的地方,妹妹就这样长大了。
  这样不是不好,他只是有些遗憾。
  宋灯能感觉出他的失落,伸出手牵住他的袖脚,像小时候一样:“我能和哥哥一起保护侯府,我也想这么做。”
  宋炀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感觉心中的失落被新的欢喜与欣慰代替,点了头:“好。”
  于是宋炀给了宋灯不少能专门帮她在外办事的人,不用再特意通过宋炀,这倒是意外之喜,她还真有些事要让人去办。
  宋灯确实高兴,谢过宋炀之后便准备赴叶寻珠的约,成王宴上叶寻珠千叮呤万嘱咐让她一定要记得去定海侯府找她玩,宋灯自然不敢忘。
  宋炀看着宋灯难得雀跃的背影,面上也慢慢露出个笑来。不过他到底惦记着,宋灯自打额上受伤后便多了几分沉静,平日里也不再只关注些琴棋书画,更是忧心起朝堂之事。他近日才对燕虞印象好些,如今不免又有些微妙。
  当日宋炀按宋灯所说让人回了镇国公府的程管家,对方果然如宋灯预料的那样,并无异议,可见确实有着借此避险的念头。
  宋灯想着只是无伤大雅之事,索性便助对方一臂之力,从未想过真正嫁给燕虞。宋炀的想法却又不同,有了这么一层关系之后,若真要与镇国公府做回亲家并非全无可能,唯一要考量的便是燕虞为人到底如何。有了这个念头后,宋炀偶尔会与燕虞“巧遇”,谁让他常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呢?
  几次接触下来,宋炀发现燕虞并非传言中那般不堪,虽说确实成日斗鸡走狗,逞凶斗狠,起码不沾女色,心地尚算善良。只是公府中几房内斗太过复杂,还是得看上两三年,定了风向,方才知道他算不算得上良配。
  宋灯不知自己亲事都没定下的宋炀已经开始为她的婚嫁未雨绸缪,她如约来到定海侯府,叶寻珠一见她便双眼一亮。
  宋灯没再折腾自己,非要去做什么鹅黄嫩柳的新衫,只穿了自己一贯喜欢的青衫,最是镇静从容的模样。
  叶寻珠道:“你今日这样穿真好看。”
  宋灯揽镜自照,这打扮也无多出彩之处,真不知叶寻珠怎么这般推崇。
  叶寻珠道:“我也说不上来,就觉得这衣衫天生适合你,别人再也穿不出你这样的感觉。”
  宋灯不知道,她向来喜欢青色水色一流,前世穿了十多年,淌过血,流过泪,经历过诸多伤心时刻。她喜欢,也习惯,于是这样的衣裳于她而言是刀剑,也是盾牌。穿着这样的衣服,她便镇静从容,一如前世,显出超过外表年龄的安静与美丽,好像一樽天上月,遥远又皎洁。
  宋灯没将这夸赞放在心上,只笑了笑。
  两人很快聊了起来,还帮着叶寻珠好生挑拣了一番到时出嫁要带去的首饰。纵使忠勇侯府底蕴深厚,宋灯还是看着叶寻珠那些珠宝匣子看得有些咂舌。
  这倒也提醒了她今日还有件正事要办,宋灯便低声与叶寻珠说了海运之事,也不要她从中助力,只请她牵线搭桥,让她能与定海侯夫人见上一面。
  叶寻珠完全不将这当成一桩大事,只道:“出钱的人越多,这生意越稳当,母亲一定会答应的。”
  宋灯也希望如此。
  定海侯夫人是个美艳又泼辣的夫人,她一见叶寻珠露出那等略带讨好的神情,眉毛便高高一挑,还是看见了紧跟在后边的宋灯时方才放下,显然在琢磨这小克星今日又给自己找了什么麻烦。
  只是一照面,宋灯便为自己从定海侯夫人身上看到的东西露出笑意与难以察觉的羡慕。
  待叶寻珠在侯夫人耳边悄悄说了会儿话之后,她的眼神便移到了宋灯身上,朝宋灯招了招手,道:“莹莹是吧,坐到这来。”
  她拍了拍自己小塌边的位置。
  宋灯走了过去。
  叶寻珠想要顺势在另一边坐下,却被侯夫人赶了出去:“你的小友说了要与我谈,你坐这干什么,还不快收拾你的东西去?”
  侯夫人自是知道叶寻珠成天在闺房里捣鼓什么的,虽有些头疼,但总比她到外边闯祸来的好,便随她去了。
  叶寻珠被迫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回看宋灯,露出颇为担忧的眼神。她本以为母亲会直接答应的,所以在侯夫人让她离开时不可避免地担心了起来。
  宋灯看见她的神情,心中微暖,定了定神,看向侯夫人。
  定海侯夫人将两个小辈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微微发笑。其实有人往海船的生意里投钱是好事,只要对方拎的清,又知晓海运的风险,愿意信赖他们,定海侯府不会拒绝送上门的生意。加之宋灯又是叶寻珠的密友,就算为了叶寻珠高兴,她也会同意。
  定海侯夫人临时起意要见宋灯,不过是因为她的那份分寸——她请叶寻珠搭桥见她,却不直接请叶寻珠说服她。这便相当于请定海侯夫人看在叶寻珠的面子上听她阐述此事,却不需她看在叶寻珠的面子上一定应下。
  定海侯夫人自然来了兴趣,想知道宋灯会对她说些什么。
  宋灯开了口,先说利弊。
  这船上货物愈多愈全,船行一趟下来所赢利钱便越是惊人。可若是船行不利,便一船货物都落在水中,纵使富如定海侯府也会有些肉疼。所以投钱之人适当增多,既能将定海侯府海运的摊子铺开,又能让他们少担些风险,实在是好处多多。而唯一的麻烦……
  “唯一的麻烦便是要与投钱之人掰扯其中利害关系,毕竟船是定海侯府出,货物也是定海侯府一并准备。便是船好端端回来了,拿着账本分账也会有人疑心定海侯府做的帐不干净,贪了自己的钱,若是船没能回来,那就更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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