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贱婢想爬墙——斐妩
时间:2020-12-09 09:53:11

  隗陌说:“你家二爷对她也不错了,她在这府里没有家人照应,却还能负责府上肥差不受人欺负,二爷这样帮她,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也说不过去啊……”
  “我也是这样想的,希望桑若姑娘可以让二爷心情好些吧。”
  二人心里这样想,但都未提及另一个名字。
  隗陌想到了宝婳,不免叹了口气。
  他就说,能把梅二刺激成那样的,也只有她了。
  屋中死寂得很。
  桑若端着那碗药,发觉梅襄不在床上,便慢慢走到了窗前。
  梅襄果真在窗子旁。
  他披着发,赤着足,看上去颇是有些随性。
  可他看着窗外,脸上一丝表情都无。
  桑若将药放在就近的几上,缓缓走到他的面前,轻声道:“二爷,把药喝了吧。”
  梅襄扫了她一眼,轻道:“桑若,是你啊。”
  桑若点了点头,这几天谁来给他送药,几乎都被他打出去了。
  她想他容忍自己接近,是不是代表自己是特别的那个呢……
  “二爷。”
  她柔声问他:“为什么不喝药?”
  梅襄轻笑了一声,似皮笑肉不笑,那张病态俊美的脸庞此刻看上去异常渗人。
  “因为心里疼。”
  就算早就料到了。
  可他也没想过会这么疼。
  桑若心口仿佛跟着抽疼了一下一般。
  她想了想,忍不住鼓足了勇气朝他跟前靠去。
  她慢慢地将自己靠到梅襄的怀里。
  他们是青梅竹马。
  她救过二爷……
  而二爷也庇佑着她。
  她每一次落难,都是二爷救的她。
  她不知道宝婳为什么会在他的身边,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想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彻底地走到他的心里去。
  她抬起手一下又一下轻抚着他的心口。
  “二爷,别再气了……”
  那些事情,完全都可以忘记的,不是么?
  她的动作一下便让梅襄想到了什么。
  让他的目光忽然就柔和了几分。
  他慢慢地抬起手,触碰到她。
  “你方才说什么?”
  桑若见他没有推开自己,有些脸热道:“二爷,你……别再生气了,生气伤身……”
  她并不知道,她做过的这个动作,宝婳也曾做过,还叫二爷怜爱得心都要化了。
  下一刻,她的脖子蓦地被人扼在了掌中。
  桑若的声音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恢复了能力的梅襄,可不是从前那个时不时就丧失功力的病秧子了。
  他轻轻收紧五指,便能叫她脖子发出脆弱咯吱的声音。
  他的瞳仁漆黑无光,苍白的脸上满是阴森。
  他垂眸看着她窒息痛苦的表情,看着她无力地挣扎,恍若对待蝼蚁一般,没有怜惜也没有残忍。
  终于在桑若力竭之后阖上了眼睛,他才松开了手,任由她倒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他阖了阖眼,脑海里却是祝九风那日最后回头,对他无声而笑。
  祝九风微微启唇,却并未发出声音。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口型,也没有人发现他对梅襄说了什么。
  他说:梅二,你输了。
  梅襄笑着,近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来。
  “祝九风——”
  梅襄抬手将碗里的药泼洒到窗外。
  他怕是还不清楚,一切在梅襄的手下不过是刚开始罢了。
  现在要论输赢,只怕为时尚早……
  阴雨连绵,到晚都没停下。
  来看宝婳的顾大夫又给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告诉宝婳,她的记忆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了。
  他给宝婳留了药下来,便又离开。
  晚上宝婳要睡了,却始终睡不着。
  她的脑子里一下子是离开宣国公府时的场景,一下子又是祝九风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觉得很是闷热,便闷闷地将被子踢开。
  没想到朦胧的纱帐外,便立马有人接近。
  宝婳见那女子要靠近自己,惊慌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儿,便发觉对方动作轻柔地替她将蹬下去的被子盖好,严严实实地掖在宝婳的脑袋下面。
  宝婳攥紧了掌心,不免疑惑,她好像并不恨自己……
  她睁开眼,见秋梨就在外面那张榻上。
  她偷偷地又蹬了下被子,秋梨立马察觉到,又过来替她将被子盖好。
  宝婳心中的疑惑更大。
  秋梨刚转身,就立马又听见宝婳被子滑落的声音,她转身想继续替宝婳盖好,却瞧见床上的小姑娘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
  秋梨站着没动。
  宝婳有些心虚地坐了起来。
  她抱着膝,软声问道:“我从前是不是很坏,所以才害了你?”
  秋梨立马摇头,从怀里掏了掏,竟掏出了一块裁得方方正正的纸片递给宝婳。
  宝婳接过去,只看到上面写着一个“好”字。
  小姑娘立马瞪圆了眼睛,似乎十分惊讶。
  秋梨朝她笑了笑,眉眼间满是温柔。
  她明明同宝婳是差不多的年纪,却会给人一种处处温婉体贴的感觉。
  “你是说,我很好?”
  秋梨点头。
  宝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鼻子发酸。
  秋梨却又从怀里翻出一张同样大小的纸片递给宝婳。
  这回宝婳在上面看到了“很想你”三个字。
  宝婳眼中终于忍不住眼中汹涌的泪意,抬手抱住了对方的腰身。
  她憋了许久的心情一下子便因这几个字都憋不下去了。
  “我……我其实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很亲切很亲切,但我又觉得是我害了你……”
  她抽噎着,纤弱的肩头颤抖不止。
  “我害了你,也不敢同你接触……”
  “我很怕,很怕你会憎恶我……”
  她哽咽着,眼泪似珍珠一般,滚落了一大把。
  秋梨轻抚着她的后背,又递了张纸片给她。
  宝婳泪眼朦胧地看去,看到上面写着“不会”。
  宝婳哭着打了个嗝,问她:“你……你还藏了多少字条?”
  看着墨痕,她分明已经准备了很久。
  可宝婳一直都躲着她,不肯同她说话。
  秋梨便将身上所有的纸片都拿了出来。
  宝婳忍不住一张张摆开来看,里面甚至还有一张“不哭”。
  宝婳觉得心口酸涩无比。
  她这样好的人,怎么会被毒成了哑巴……
  “我们从前是不是很好?”宝婳抽抽搭搭地问她。
  秋梨点头。
  宝婳擦着泪,若有所思道:“我也是这样觉得。”
  宝婳忽然抬眸看着她,先前那些怯懦与惧怕的情绪似乎一下子就被轻易克服。
  她轻轻地对秋梨保证道:“不管能不能恢复记忆,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秋梨似苦笑般,不知道要如何告诉宝婳。
  她怕告诉宝婳,治不好的话,宝婳会更加自责。
  当天晚上,宝婳情绪激动了些,倒像是突然松下了一根弦般,入睡竟也不那么难了。
  秋梨睡到外面那张榻上,慢慢地摸到自己的喉咙。
  她的眼中掠过一丝痛苦,随即却很快又消弭在漆黑平静的瞳仁中。
  也许现在这样就很好,对她,对宝婳都会很好……
  等这几日的阴雨天过去后。
  宝婳在祝府明显要比刚开始的时候要适应许多。
  祝九风这日又给宝婳新请了一个大夫回来。
  他对宝婳道:“这个大夫是神医族氏后人,想来他多少能帮到你了。”
  宝婳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直到祝九风恭敬地将那人请进屋来,宝婳差点惊地叫出声儿来。
  祝九风道:“隗大夫,祝某并不为难于您,但凡您来一次,诊金便以百两起算,还请您莫要怪罪府上下人。”
  外面那人绷着的脸色才稍稍缓和,“本神医街头问诊就这样被你的下属强抓了回来,若不是看你态度很好,我一定不会答应。”
  祝九风笑着将人引来。
  宝婳像个呆鹅一般,怔怔地看着对方。
  隗陌面无表情地问:“令妹难道得的是呆病?”
  宝婳立马回过神来,惶惑地看向祝九风。
  对方显然并不知道,隗陌一直都在给梅襄治病。
  祝九风轻声问她:“怎么了宝婳?”
  宝婳道:“哥哥……”
  隗陌说:“出去吧,我问诊的时候,屋里不要有人。”
  祝九风迟疑。
  隗陌又说:“好了之后叫你进来,我是神医,神医的规矩就是多。”
  他特别自信。
  要不是他姓隗,要不是他街头确实治好了旁人的疑难杂症,祝九风都要觉得他是个骗子了。
  祝九风交代了宝婳一声,到底转身出了屋去。
  宝婳便同隗陌大眼瞪小眼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隗先生……”
  隗陌点了点头,他很显然是故意的。
  宝婳纠结了一会儿,问他:“二爷他怎么样了?”
  隗陌甚是稀罕的表情说:“你终于想起来你家二爷了?”
  宝婳有些讪然。
  她忙着认哥哥,这些日子又被这些事情绊着心事,一时半会儿确实是没想到二爷。
  “你还记得我同你说的那个刺激的法子吗?”
  宝婳点头。
  隗陌笑说:“上回误打误撞,非常成功。”
  宝婳不由得惊喜。
  “所以二爷的身体彻底好了?”
  隗陌点头,“是啊,不过他现在脾气特别的坏,差点掐死人了。”
  “啊……”
  宝婳不由得错愕。
  隗陌同她说:“倘若日后你见到了他,可一定要小心了,他现在脾气可坏了。”
  宝婳想到梅襄生气的样子,心口微颤,但却还拉着他问:“我这里有一个朋友,她的嗓子被毒哑了,不知道隗先生治不治得了?”
  隗陌扫了她一眼,心生一计,缓缓说道:“哑巴啊,如果不严重的话,也不难治,如果很严重的话,可以用鲛珠来治。”
  “鲛珠?”
  “对啊,据说吃了它,哑巴也能开口说话。”
  宝婳觉得这像个传说一样,不大可信。
  “上哪里找去啊?”她恹恹地,觉得隗陌在耍她。
  隗陌十分得意道:“这天底下的好东西,就没有皇宫里找不到的。”
  宝婳还想问,他却叫祝九风进来了。
  祝九风进屋来,见一切如常,问了宝婳的情形。
  隗陌道:“我有把握治好令妹的失忆之症。”
  祝九风面色不由惊喜,“果真?”
  隗陌道:“时日是要久一些了,只要钱管够,我就管她药到病除。”
  祝九风客气地同他道谢,又令人打赏,将他送出府去。
  他走后,祝九风才过来同宝婳说:“宝婳,你在府里可会觉得无聊?”
  宝婳点了点头。
  他笑着说:“过几日圣上要去南山狩猎,我带上你好不好?”
  宝婳水眸微微迟疑,“我也可以去吗?”
  祝九风道:“其实圣上怜惜我寻回妹妹,所以对你有赏赐之意,这才叫我回来告诉你一声,到时候哥哥带你去玩得尽兴可好?”
  宝婳心里却想着隗陌方才说的鲛珠。
  竟这么凑巧么?
  等到这日,天朗气清。
  宝婳同祝九风往南山狩猎的场所去。
  她的心情似乎有些紧张,她没有见过那么多贵人,现在却要以祝九风妹妹的身份出现在人前。
  天子年纪不大,不过十七八岁的样貌,笑容清澈,目光亦仿佛不染世俗。
  他似有些瘦削,却身材颀长,个头明显要高于同龄人。
  但他却并不成熟,恍若稚气未脱的少年一般,嬉笑神态微微流露天真,并不加以遮掩。
  他同对面那人说话的时候,甚至手指都不自觉地抓住对方的袖子,眼中满是依赖。
  “二哥,你终于肯回来朕身边了……”
  宝婳因与女眷不熟,只坐在了祝九风的席位上。
  祝九风受宠,所以席位自然靠前。
  这叫宝婳看到那个被人称作“二哥”的男子后,发觉对方身形隐隐有些眼熟。
  周围的人都低声议论着那人,宝婳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关于容貌上的惊叹,她们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
  “听说他从前是圣上侍读,圣上对他无比依赖,后来他好像因为坠马就再也没有进宫伺候过了,叫年幼的圣上难过了好一阵呢……”
  却有知情人说出了他的来历。
  宝婳听着也跟着稀奇,直到对方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庞,才叫宝婳微微僵住。
  那……那不是二爷么?
  祝九风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宝婳,你怕他吗?”
  宝婳的表情有些僵硬,他轻声安抚:“你莫怕,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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