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雨烟说的那些,都是假的?沈思婉没有做过……”
“她做过。”萧奕打断裴苒的话,“他们特意收养这个女孩儿,让她借着表哥表妹的身份接近我,意图很明显。”
沈家养女,无非眼线罢了。
“不过,苒苒很生气?生气她曾经刻意接近过我?”萧奕凑近了问。
裴苒躲开,“我才没有。”
“小骗子,刚刚是谁把送我的荷包塞到下面去了。还说不生气。”
萧奕捏了捏裴苒的鼻子,裴苒拿开他的手,底气不足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雨烟说沈思婉喜欢过你,甚至差点许给你,我就,就忽然觉得很生气。我承认,我小心眼了。”
裴苒丧气地低着头,萧奕轻笑一声,勾起小姑娘的下巴,“谁说你小心眼了。你生气我很高兴。”
“高兴?”裴苒迷茫地看着萧奕。
萧奕不多做解释,凑上前在小姑娘唇上轻啄一口,裴苒立刻捂紧嘴巴,脸红地看着他。
“以后你就会明白了。我现在有点累,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见萧奕说累,裴苒也没空想别的了。
她心疼地点头应是,脱了鞋袜外裳乖乖窝到萧奕怀里。
身边人的呼吸渐渐平稳,裴苒抬头看了看他,想起那盆还未发芽的花,浅浅勾笑。
等花开出来,也是一个惊喜呀。
—
南越使者进京的第三日,礼部就和使者团商定赛马一事。
这是历年来的传统,届时京都儿郎会和南越人一较高下,关乎的不仅仅是自己的颜面。
夜色深沉,尹淳瑶听着尹睿苍在外面的训话声,紧接着是关门声。
尹睿苍整日忙着赛马,不再关注和亲一事。
尹淳瑶从袖中抽出手帕,她慢慢摩挲着手帕角落的那个“言”字,浅浅露笑。
忽而,桌上的烛光晃悠几下,骤然熄灭。
尹淳瑶立即警惕地站起来,她正要出声喊人,嘴巴被人紧紧捂住。
腰间抵上一把锋利的短刀,“别出声。”
身后声音嘶哑难听,尹淳瑶面色发白,缓缓点头。
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似有说话声,又似没有。
一夜过去,天边泛出鱼肚白。
和南越的赛马场地安排在京都最大的赛马场,各家的帐篷早已安置好。
萧奕去准备赛马的事,裴苒待在帐篷里小憩。
忽而丫鬟进来道∶“娘娘,南越公主求见。”
裴苒揉了揉眉心睁开眼睛,“南越公主?”
“是,公主已经等在帐外了。”
“让她进来吧。”
门帘掀开,尹淳瑶依旧薄纱遮面,她缓步走进来,对裴苒行了南越礼,“见过太子妃。”
“不必多礼。公主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裴苒自觉自己和尹淳瑶之间已无见面的必要,不想她今日竟还会来。
“淳瑶心中感念太子妃相助,今日特来送谢礼。这是我自己研制的香料,香味清甜如果香。今日特送来感谢太子妃。”
尹淳瑶说着,她身后的丫鬟捧上香炉。
香炉精致,带着异域特色。
裴苒感知她来意。
她早已将那番话说给萧奕听,如今尹睿苍更无再提和亲一事的意思。
尹淳瑶不必再担心受怕了。
裴苒看了几眼香炉,想开口婉拒。
尹淳瑶似感知她想法,轻声道∶“淳瑶不想欠人人情。太子妃可现在点燃这香炉,若是真的不喜,淳瑶必不强求。”
尹淳瑶如此说,裴苒不好再拒。
点燃了这香炉,也算是真正划清她和尹淳瑶之间的关系。
裴苒这般想着,摆了摆手让人点燃香炉。
香炉幽幽飘出香烟。
裴苒有些讶异地看向香炉,香味真如尹淳瑶所说,清甜如果味,没有一般熏香的浓重。
“多谢公主。这香味清甜,公主好手艺。”
尹淳瑶摇头,“太子妃多誉。太子妃既喜欢这香,淳瑶也心安了。淳瑶不多打扰太子妃,这便告辞。”
尹淳瑶走得干脆。
她刚走不久,萧奕便掀开门帘进来。
一进帐篷,萧奕便闻到若有若无的果香,他微微皱眉。
那香味不浓,他却觉得有些抵触。
裴苒注意到他的神情不对,见他皱眉看着香炉,“怎么了?是不喜这香味吗?这是南越公主送过来的,我觉得香味清甜,就留下了。”
裴苒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将香炉浇灭,“好受点了吗?小楠,把这个香炉拿出去。”
小楠将香炉拿出去,萧奕拉着小姑娘往前走,挥挥手让丫鬟都退了下去。
“赛马之事已准备好,我需换了骑装上场。苒苒,帮我换骑装吧。”萧奕笑看着小姑娘,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骑装摆在一旁,裴苒看着空荡的帐篷,“殿下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吗?”
丫鬟都叫他赶出去了,除了她,还有谁能帮他换。
看似埋怨,裴苒还是开始为萧奕宽衣。
她已经做过很多次,动作熟练,还能巧妙逃脱萧奕吃豆腐的动作。
最后腰带一扣,骑装整整齐齐地换上。
萧奕一把捉住要躲的小姑娘,拥她在怀,低头就轻啄一口,“苒苒学聪明了,不像之前那般好捉弄了。”
“近墨者黑,殿下不懂这个道理吗?”裴苒笑着道。
“是近朱者赤。”萧奕状似凶狠地敲了敲裴苒的额头,“走,让娘子看看夫君赛马的英姿。娘子定会移不开眼睛。”
“才不会。”
“真不会?”
“不会,肯定不会。”
说笑声渐渐远去,帐篷内只剩下浅到不可闻的香味。
☆、53
赛马场四周人声鼎沸, 席位依次散开,女眷大多坐在席位上。
萧奕站在场内,一身玄色骑装衬得人高挑挺拔。他眉眼锋利, 只在看向身侧人时柔和下来。
裴苒站在他旁边,理了理他的衣领,有些不放心地道∶“殿下小心些。”
说是赛马, 但总有意外,被挑落下马的儿郎不在少数。
规矩不准伤人,但总有人想破坏规矩。
“放心, 他们还伤不到我。”萧奕宽慰地摸了摸裴苒的头。
裴苒极快地躲开,省得被他揉乱了发髻。
“我在台上等殿下。”裴苒笑着道。
鼓声响起, 她只能松开萧奕的手, 往后退出赛场。
大燕和南越的子弟分着玄蓝两色, 号角一起,众马奔腾。
马匹带起尘土, 鼓声和号角齐鸣,气氛紧绷。
裴苒忍不住握紧椅子的把手, 她努力维持冷静,不像其他姑娘一般站起来看。
她是太子妃,该有的礼仪和端庄不能忘。
“娘娘, 殿下领先了。”小楠指着场上激动地道。
裴苒浅浅露笑,目光一直追随着场上那道似风的身影。
一片奔腾中,一声尖叫骤然响起。
尘土落下间, 一个大燕子弟倒地抱腿惨叫,他的马匹狂奔出原本的赛道。
“不好,那马要撞到殿下了。”
黑马狂奔,转瞬间便能撞上萧奕的白马。
裴苒的心瞬间提起来, 她迅速站起来,快步走到围栏前,紧紧盯着萧奕的身影。
两马相近,众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尹睿苍露出得意的笑。
一片尘土中,萧奕握着白马缰绳的手一松,踩着白马背向上,转眼就落到了黑马背上。
白马惊吓之下却没有发狂,黑马不听使唤,努力想要把萧奕甩下马背。
裴苒手心不断冒出冷汗。
黑马不停挣扎着,萧奕稳稳坐在马背上,神情冷漠。
他看着尹睿苍的背影,目光冷厉。
南越的使者开始欢呼,仿佛尹睿苍已经赢了。
裴苒握着围栏,不断收紧再收紧。
钻心的疼痛骤然传来,她低头一看,指甲崩断,指尖有鲜血溢出。
“殿下超了!”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裴苒抬头去看。
赛马场上,萧奕坐在黑马背上,拉着缰绳,神情懒散,马蹄一跃,带走终点的红线。
周围人瞬间欢呼出声。
萧奕骑着黑马,停在原地,他转身去看尚未到达终点的其他人。
单那么一眼,大燕的子弟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
马蹄狂奔,南越使者被纷纷甩在身后。
鼓声一落,胜负出。
“大燕胜!”
一声落,众人齐声喝彩。
裴苒忍不住往下走,她从缓步到小跑,一路跑到终点,跑到萧奕身边,紧紧拽住萧奕的衣袖不放。
“殿下,你……”
“没事,放心。”
旁边有人哀叫,那个落马的子弟被抬着往外走,神色痛苦。
“去叫太医来。”萧奕简短地吩咐。
“看来大燕的马儿也不是那么听话,竟然摔落自己的主人。太子可要好好训斥一下驯马的人。”尹睿苍笑着道,眉目间是强装的轻松。
鬼知道,他被萧奕骑着黑马超过那一刻的心情。
“怕是有些人手脚不干净。只可惜,劣者永远是劣者,使出再卑劣的手段也赢不了。”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
萧雨烟走下来,看着南越那群人像是看着一群蝼蚁,还是一群使阴损手段的蝼蚁。
“你什么意思,说谁是劣者?”尹睿苍身后一人激动起来,他瞪着萧雨烟,像是要吃了她。
萧雨烟可不怕,她不屑地看着那人,“怎么,我是说以前赛马那些赢不过就使阴损手段的人。难道你们南越人也用了这样的手段?不然何苦这么激动。”
“怕就怕自己手脚不干净,上赶着来认。”
萧雨烟说话从来不知道客气两个字。
她一字一句讽刺,直将那人说得面红颈赤。
“大燕就这点气度吗?赢了还要数落输者,未免太小家子气。”尹睿苍拦住身后的人,冷冷地道。
萧奕揽住裴苒,回头淡淡看了一眼尹睿苍,“三王子有时间在这里与一个小姑娘计较,不若想想怎么教会自己人规矩。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大燕子弟可不会任由别人欺辱。”
在场的人谁不明白是南越的人动了手脚,他们自己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萧奕说完揽着裴苒回了座位,尹睿苍等人留在原地面色极其难看。
萧雨烟哼了一声,满目不屑地离开。
上座之后,萧奕握住裴苒的左手,慢慢道∶“打开。”
裴苒握着左手,稍稍用力想抽走,“我没事的。”
“打开。”又是一声冷淡地吩咐。
裴苒有些心虚地展开手心,受伤的中指露出来,仍有鲜血在溢出。
“娘娘什么时候受伤的?”小楠惊呼一声,回过神赶紧去找太医要包扎的东西。
“没事,也不是很疼。”裴苒宽慰地道。
萧奕看着崩断的指甲,抬手就狠狠敲了小姑娘的额头,“还骗。”
裴苒委屈地捂住额头,也不敢说不疼了。
十指连心,怎么可能不疼?
小楠很快拿来包扎用的药和白布,她正要蹲下替裴苒处理伤口,见萧奕接过药,又赶紧退到一旁。
药粉刺痛,裴苒忍不住蹙眉。
萧奕看着她怕疼的模样,放轻了力道,“还疼吗?”
“还好。”
说话间,鼓声再次响起,下一场骑射开始了。
萧奕仔细地将小姑娘的伤口包扎好,才抬头看向场中的情况。
经过赛马一事,大燕那些子弟都像是受了刺激一样,个个斗志昂扬。
眼瞧着南越一场场输下来,南越那些使者的脸难看得紧。
大燕毕竟是东道主的身份,最后一场比赛,大多人都没有什么看的念头。
这一场,肯定会让南越胜。
裴苒也没了太大的兴致,她尝了尝桌上的糕点,眸光一亮,捏着一块糕点转头看向萧奕,“殿下,这糕点挺好吃的,你尝尝。”
萧奕揽着小姑娘,手放在膝上握紧,见裴苒看过来,唇畔勾出笑容,尝了尝裴苒手中的糕点。
糕点不腻,微甜。
“确实不错,之后让府中也做一些。”萧奕笑着道。
裴苒面上的笑容却渐渐淡下来,她不着痕迹地摸上萧奕的手。
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传过来,裴苒的心瞬间落入谷底。
她仍旧甜甜地笑道∶“好。到时候我也学做一些,让殿下尝尝。”
两人说笑自如,场中最后一场赛事开始。
鼓声中,周围热闹一片。
忽然,一声清脆声响,糕点碟子骤然落地,碎成几块。
有人被惊到,忍不住好奇地看过来。
“娘娘,别捡。”小楠急声提醒。
她出声的同时,裴苒弯下腰捡起一片瓷片。
“嘶。”
瓷片毫不留情地在裴苒的手上化开一道口子,鲜血涌出。
“苒苒。”
萧奕一把扶起裴苒,看着她手上不断溢出的鲜血,眉头皱紧。
“疼,”伤口似是很疼,裴苒带着哭腔道,“殿下,好疼啊。”
小姑娘眼泪汪汪,像是真的受不住疼。
“太医在哪儿?”
萧奕一声问询,立即有宫女上前领路。
他打横抱起裴苒,就往太医的帐篷而去。
地上还残留着点点血迹,席位上的人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