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是憋死了吗?”
“对。它死后,它的角会在地上扎根,尸体残骸成为角的养分,这样就可以吸引地与光的养分为生。虽然寒日里植被减少,没有吃的,但耐寒的植物是很好活的。日光也很好。角会有剩余的养分结出一个胞衣,里面会长出身体。等寒冬过去,胞衣里的身体也成熟了,那只角又有了新的可以移动的身体。成为一只鹿了。四处走动,靠吃别的植物为生。”京半夏说:“我曾经于春日,遇到过一次,它的角非常的美而壮丽,才刚刚重生,站在溪边饮水。”
阿姜注意到,京半夏的形容。
他说的是‘角又有了新的可以移动的身体’,所以,角才是真正的生命,从根本上来说,它是植物?没有思考的能力。一切行为都是本能吗?
京半夏他走到大萝卜旁边,俯身看它。
他恍惚记得,神殿中神的影子把它给自已的时候,说过什么‘这萝卜能不能用上’之类的话。
当时发生了什么?
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很重要。
虽然很久远了,但自已应该记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儿改错字。感谢在2021-01-05 02:45:24~2021-01-06 12:4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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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玉碑
阿姜实在难以想像, 宁铃抗着这么大着人参,是怎么跑回来的。
这不叫偷了吧。
完全是劫。
正在她打算凑过去扯一片缨子看能不能吃的时候,突然京半夏似乎感觉到什么, 单手抓住她的胳膊,带着她急急向上纵身而去。
就在两人冲上天空的瞬间, 整个静止的世界急速的变幻起来。
许多地方开始塌陷, 露出虚无,随后很快,又被新的场景所填充。
就在两人脚下,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拔地而起。
如果不是两人飞得够高, 此时恐怕陷入山腹,分不清方向。
这种巨变持续了很久。才终于停止。
并且这过程中,不停地有某种力量,似乎要把她拉向某个方向去。
但京半夏把她牵得很紧。
等一切停止, 这力量也消失了。
阿姜心有余悸:“刚才不知道是什么。好像要拉我走。”
京半夏也感觉到了, 但说:“大概是天地变幻的副作用吧。”
眼前这片景色阿姜不认识, 京半夏也不认识。
这山的形状很怪, 要说是山, 不如说像是个天坑, 巨大的坑洞下无限深远, 只有一道山阶, 盘旋而下。
两人徐徐落到山阶之上。
阿姜伸头看看下面无尽深渊似的坑洞,正要开口询问,就看到不远处山道上,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对方似乎很急,在原地飞快地踱步。
像是在等什么人。
间隙突然回头向阿姜和京半夏的方向看了一眼。
阿姜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但显然,对于那个人来说, 两人并不存在。
他的目光,虽然明明是从两人身上扫过,却视而不见,又收回去,继续向另一个方向张望。
阿姜松了口气,快步上前确认,才真的肯定,这个人真的是赵沉舟。只是气质上沉稳许多。
不一会儿,就有人从坑洞最深处缓步上来了。
看到来人,京半夏实在有些惊讶。
阿姜不解,伸头一看,却也呆住,是吴老头画上的那个女子,也就是申姜。
她……她看上去好鲜活。
眉眼自有一股神气,走起路来步子轻快极了。
阿姜大约是看画像看多了,一见她便觉得很亲切。
对方见到赵沉舟,欢快地对他招招手:“赵沉舟。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来找我的?”
连名带姓地叫人,放在一般人听来,实在不成体统。可她叫得脆生生的,有一股奇怪的亲近感。
赵沉舟却一脸意外,似乎他并不是来见申姜的。但虽然见到了,心情显然有些变好。
只是一时犹豫,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你不会因为上次我打破了你的头,还在生气吧。”少女嗤道:“你也打伤了我好不好?我现在可没有再气你。你怎么这么小气?”
赵沉舟沉着脸辩解:“我是突然见到你,一时没有想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打招呼。毕竟我们又不是兄妹了,又不是好友。”
“那你想嘛。”少女停下来。
赵沉舟无语:“你哪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不过似乎有心事,表情有些沉重。
“发生了什么事?”少女似乎也好奇:“你怎么这幅表情?”
赵沉舟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之前我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哪个之前?”
“你打破我头那次。”赵沉舟问。
“记得啊。我说你家故意害我的,当初收留我就是别有所图。你非说不是,是我把人想得太坏。又说什么,你家里人把我养大,多少是有恩情,叫我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不然听到的人,会说我是白眼狼。”
少女说起来还有些生气:“我一字一句都记得。明明我并没有说你的意思,可你后来非说,我那么说,是在指你当时救我心思不纯。我要被你气死了!”
当时她气得一头撞倒了赵沉舟,两个人扭打起来。
赵沉舟到也算是个君子,并没有用颂法。
那大概是赵沉舟打过最狼狈的一架。用力大了又怕打伤对方,用力小了又被打得够呛。
两个人搞得蓬头垢面,要不是鹿饮溪赶来把两人扯开,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鹿饮溪把申姜拦腰提走的时候,她还在不停地挣扎着叫嚷,对她师父大喊:“你给我放下来,我要打死他!”并宣称从此和赵沉舟绝交,再也不和他往来。
赵沉舟想到这件事,固然是生气,可脸还是莫明有些发红。
“你为什么再不来找我了?”少女质问他。
“你不是说要和我绝交的?”
“我是这么说了,你就不来了吗?”少女很不讲道理,讲话虽然怒气冲冲的又十分委屈的样子:“在我心中,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没有父母,是你和师父捡回来的,你们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我并没有打算气你很久。”
赵沉舟一脸不高兴,但语气并不差:“左右我今日不是来了吗。”随后想到正色,微微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开口:“你在牢山好好修习,不要胡闹。日后我会再来看你。”
阿姜远远看着,却在想,苍了个天,申姜竟然就是赵沉舟口中那个养妹?
要真是的话,那两人还不知道有没有日后相见呢。
后来申姜死了,赵沉舟也出了事。
那边赵沉舟说了不一会儿,就催她:“行了,你快回去吧。我来找鹿饮溪的,一会儿你师父来,发现你在外面玩耍躲懒。”
“呀。”申姜一听,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向下无限延伸的台阶上。
阿姜走到京半夏身边,伸头看他。
他静静站着,目光落在少女消失的方向,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但垂下的手,却攥得紧紧的。
不多时,从深处有缓慢的脚步声,徐徐而来。
赵沉舟看那边看了一眼,便大步过去,声音低而急促:“我画给你的颂字,你看了吗?是什么东西可认得出来?”
来的是鹿饮溪!他清瘦,却穿得很厚实。
但阿姜觉得,虽然他就是将来的京半夏,可两人外貌其实差距还是有些大的。
哪怕明明五官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但京半夏像是熠熠生辉的明珠,而台阶上拾阶而来的鹿饮溪,毫无光泽可言。
只是颗浑浊的鱼目。
但他气度与细微的动作,与京半夏还是十分相识,特别是他看人的样子。很爱微微挑眉。
赵沉舟面前的鹿饮溪表情表情淡淡的,似乎身体不好,轻轻咳嗽了几声白玉似的脸上,便泛起了异样的红晕。平缓了气息之后才开口:“我看了。一开始以为是护颂,又像是镇守,可后来发现统统不是。但虽然不知道那是起什么作用的颂字。可我以前见过一回。正是因此,有些话不好在信中说,才叫你来。”
赵沉舟愣了愣:“怎么会呢?你在哪里见过?”
鹿饮溪轻声说:“玉碑上。”
赵沉舟万分意外:“什么?”
“当年我还小,初入山门时,去赵氏大府测过天赋。那是你还没出生时的事了,你家的玉碑那时候还是灵的。只需轻轻触之,天赋越好的人,玉碑上显现出来的字会越多。你画给我的那些字,就是玉碑上的碑文。”
赵沉舟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可怎么会在四喜身上?又怎么会在阿姜身上呢?”
鹿饮溪犹疑皱眉:“你没有看错吗?”
赵沉舟摇头:“不会有错。一笔都没有错。我见过三次了,一次是小时候,在四喜身上。那时候我并不知情,一次是四喜归家之后。她死前。还有一次,就是我们遇到阿姜,当时路上有人斗法,她被牵连。”
鹿饮溪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道:“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正说着,他突然扭头,向京半夏与阿姜站的地方看过来。
阿姜心里一跳。总觉得鹿饮溪这一回头,并不是方才赵沉舟那样的错觉。
是真的看到了两人。
于是小小退了一步。
但京半夏却没有动。他与鹿饮溪两人隔空对视了好一会儿。
阿姜偷偷扯扯京半夏的袖子,用气音小心问:“他看到我们了吗?”
京半夏摇摇头:“他大概已是半神之躯,所以会有感觉。”表情也有些意外。
回过神对一知半解的阿姜耐心解释:“有句古话:即使是做梦,也不要直视神祇。不然神祇会看见你。他只是半神,固然看不见我们,却会有知觉。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
但他说完,却并没有移开视线,只是沉默地与对方对视。
那边赵沉舟不解,回头看向这边,低声谨慎地问:“怎么了?”
鹿饮溪缓缓摇摇头,他似乎身体非常不好,这一会儿已经有些疲惫了。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只对赵沉舟问:“你有线索要去查证的话,自已须得小心谨慎一些……”
这整个画面并没有持续太久。
碎片似乎油尽灯枯,就此消失了。
阿姜醒过来,发现自已躺在床榻上,其它的伤到是好得差不多了,只有手被包得严严实实剧痛无比。京半夏则坐在榻边。一脸沉思。
这屋里用了好多火盆,里面放的不是炭,似乎是药材。烧得满屋都是药味。
她觉得自已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事在醒来之后,变得十分遥远。
但不论是宁铃还是阿花,赵沉舟与申姜的未来,都十分不善。
让她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师父,你将来身体好差啊。是不是现在的旧疾到了那时候也还未痊愈而致?”阿姜小声问。
“是天人之衰。人到了这一步,头先一件,便是会畏冷。”京半夏想起那个深渊:“难怪要躲在那里。地热之处大约会舒服一些。”
“天人之衰?”阿姜不明白。
京半夏起身,将煨在火上的药取来,吹一吹,一勺勺喂给她喝,口中道:“修士若不成神,便总有崩解的一天。我看他那模样,大概修为已不受控制了。五感过于通达的话,哪怕百丈之外的水滴滴落的声音,也会觉得太吵。叫他来跟赵沉舟见面,实在为难他。但他这样都要出来,可见……”说着突地停下来。
“可见什么?”阿姜咽了一口药,好奇地追问。
“可见事关申姜,他总是十分在意的。不肯假手于人。”京半夏说着鹿饮溪的,好像在说别人。但他心中,莫明有些高兴。
因为,原来两人有过安安稳稳朝夕相伴的好时光。
申姜看上去,无忧无虑没头脑。和他身边的阿姜到也没差别。
是心中无尘的模样。
这便说明哪怕坎坷,但总有人待她好,她固然是有些不快的过去,可到底为人豁达,心境澄澈,并未因此变得阴郁。
阿姜窝在榻上,小声嘀咕:“师父,如果申姜就是赵沉舟的妹妹,那可不大妙。我听赵沉舟说,后来他这个妹妹,为了救她师父,死了。”
京半夏愣住:“你在哪里听说?”
“就是我在花园子里头,遇到他,他脑子还不太清楚的时候。说了一些有的没的。”说着便把赵沉舟讲的事,跟京半夏都嘀咕了一回。
嘀咕完又觉得自已是不该说的,鹿饮溪不就是京半夏吗。师父看上去是极喜欢这个申姜,知道她为自已过世,一定要难过。
又连忙说:“反正一切都不会发生。等师父再与姜娘子相遇时,一定只有好事,不会有厄运的。”
京半夏没有应声,低头吹药,手里的勺子,碰到玉碗,声音清脆好听。
阿姜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四喜和姜娘子身上都有玉碑上的碑文,他们说只有一个可能,不知道会是什么可能呢?”
京半夏回过神,只说:“小孩子不必想这么多。”伸手喂药来。
见她小口小口地喝,时不时一脸苦得快死掉的样子,十分没个正形,便想到申姜约也是这样顽皮,目光便又更柔和一些,但却厉声教训:“以后有什么事,切不可不顾自已的安危。师父入道几百年,难道还要你来救吗?”
阿姜听了,便不高兴:“师父,你这样说,我该多伤心?”大口地喝了药,倒头便睡了。懒得多看他一眼。
他看着阿姜后脑勺那些碎发许久,回过神坐在原处看了一会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