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初观此歌舞时惊艳的感觉,余味犹存。
于是漾漾吩咐红香等丫头把堂上的桌椅都搬开,清场,回忆着《红昭愿》的曲调、歌词和舞蹈,随手折下一串铃兰挂耳朵上充当耳麦找感觉。
清了清嗓子就道:“莺儿,你记下乐谱啊,我唱给你听听,这首歌和你们平时唱的曲调完全不同。”
黄莺儿立马洗耳恭听,并准备好了纸笔,随时记下谱子。
“手中雕刻生花刀锋千转蜿蜒成画,
盛名功德塔是桥畔某处人家,
春风绕过发梢红纱刺绣赠他,
眉目刚烈拟作妆嫁……”
漾漾的嗓音空灵,曲调抓耳,节奏快,再配上大胆的肢体动作,黄莺儿一时虽觉得与时下曲调声腔完全迥异,但是身体却控制不住的跟着歌曲摆动起来。
不止是黄莺儿,留在屋里的红香绿烟蓝玉也都禁不住咧嘴笑,身躯跟着左摇右摆。
一曲唱完,漾漾就把黄莺儿拉到毡毯中央,绕着黄莺儿走了一圈,两手一把掐住黄莺儿的腰肢,黄莺儿被碰了痒痒穴,就控制不住的笑着躲闪。
“你怎么和男人一样流氓,快放开我。”
漾漾摸着下巴贼笑,“真是个小腰精啊,这腿儿也又长又细。”
漾漾一拍巴掌,“你很适合这个歌曲,行,就它了。”
黄莺儿道:“你的曲调虽然新鲜,可这个词有些不通,和你给我的那些词作相比差太远了。”
漾漾笑眯眯道:“这首《红昭愿》的词原本就乱七八糟的,但是这不重要,曲子好听,节奏快,抓耳,再配上我给你特制的舞裙,到时候去现场咱们再布置一下灯光,背景,训练出一批烘托你的舞姬,我敢和你打赌,你一定是莲台仙会上最靓的仔!”
“什么崽?”
漾漾哈哈笑,“不重要不重要。你先把这首歌唱起来,歌词记住没有?好吧,我写给你,曲调记住了没?”
黄莺儿忙道:“曲调记住了,来来去去都是那一段旋律的重复,词有些没有记住。”
漾漾便坐下把整首词写给了黄莺儿,让她先唱起来,自己则开始画红舞裙,要露出小蛮腰,要高开叉,要上半身镂空,突出黄莺儿的大胸。
等等,我岂不是要先把罩罩发明出来?
漾漾的眼睛又变成金钱符了,心说,我咋这么聪明呢,又能白捡钱了!
当即吩咐蓝玉去把逃跑的石阡给抓回来,又让红香去把府里擅长女红针黹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大娘老奶奶都给聚集在了屋后头的廊子下。
红舞裙和罩罩的设计图都有了,以女红针黹为立身根本的女人们在漾漾的解说下很快知道怎么做了,一部分意会到罩罩怎么做的女人们自动自发聚集在了一起,叽叽喳喳,边说边笑,害羞着就把罩罩做出了雏形。
一部分意会到红舞裙精髓的女人们也很快形成了小团体,说说笑笑展开一匹软红绡,规划、裁剪、缝制,配合无间。
看着认真做事的女人们,漾漾感慨,术业有专攻啊。
她相当于抛出了两本传世功法,有些女人意会到了怎么做罩罩,有些女人意会到了怎么做红舞裙。
聪慧的呢,就成了主操刀手,笨拙一点的就只能打下手了。
漾漾晃晃脑袋,把不知道发散到哪里去的脑洞关闭,又开始画莲台仙会之夜《红昭愿》的现场图。
需要一扇能透出人影的圆形屏风,折扇,琵琶,灯光……
第019章 大花魁之夜
排演歌舞的时光在笑闹声中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莲台仙会如期而至,转眼漾漾就坐在了观看歌舞的雅间里。
一曲胡旋把气氛调动了起来,漾漾趴在雕花栏上对着舞台上的美姬吹口哨。
当该美姬的妈妈花言巧语刺激观众们拿银子投票时,漾漾立马护住了自己的钱匣子,除了拿钱钓钱,没有人能从她手里抠走一个铜子儿!
最后一场压轴就轮到黄莺儿了。
都知道黄莺儿是去年的大花魁,所以得知她今年又要争大花魁的恩客们就对她兴趣缺缺了,还有提前离席的。
漾漾怎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立马拿来一个自制喇叭大喊,“春风十里不如你,三千佳丽不及莺,莺儿你是最美的,莺儿我爱你!”
坐在漾漾旁边的凌御都震惊了,面红耳赤,一把捂住漾漾的嘴给从栏杆上撕撸了下来。
整个青楼有刹那的寂静,片刻后,坐在下头大堂里的恩客群里忽然爆发出一道声嘶力竭的爱的吼叫,“春风十里不如你,三千佳丽不及莺,莺儿你是最美的,莺儿我爱你!”
漾漾扯开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扭头拍着凌御的肩膀大笑,“你以为捂住我的嘴就行了吗,你太天真啦,我们下头也有人!”
凌御:“……”
红香绿烟虽难为情,但出于“主子已经丢脸了,奴婢怎能不一起丢脸”的忠心,立马捂住脸大喊,“莺儿我爱你!”,喊完就蹲下藏着了,生怕被发现是她们喊的。
此时,舞台已被石阡指挥着下人重新布置了一遍,一扇特制的冰纨圆形屏风被安置在了舞台的高处,整个青楼的灯陆续被熄灭,只留一盏悬挂在中央天顶的大八角流苏灯。
随着琵琶声起,冰纨屏风四周的小灯被点亮,舞姬们各就各位摆好起手式,一个窈窕妩媚的倩影出现在了屏风上。
当黄莺儿开口唱出第一句歌词,明快而仿佛有着洗脑功能的节奏出来,喧闹的青楼逐渐寂静。
整个舞台的灯光次第亮起,当穿着高开叉露腰红舞裙的黄莺儿从屏风后徐徐舞动而出,遮脸的扇子移开,露出了黄莺儿秋水潋滟般多情的桃花眸,再是叫嚣不满的恩客们也缓缓坐下了。
这果然是那个以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著称的黄莺儿?
不信!
这分明是个红色妖姬!
瞧那大长腿,瞧那小细腰,再一瞧那胸,还从没见过哪个小娘子的胸有那么挺\\翘的呢,禁不住哈喇子就流出来了。
当漾漾放在人群里的托儿再次喊出“莺儿莺儿我爱你”的时候,不自觉从众的恩客们就都渐渐喊了起来。
一开始还很不自在,毕竟是一群内敛的古人,随着气氛越来越热烈,很多人受到感染就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放肆起来。
人不风流枉少年,这里是青楼,那些礼教规矩最松动的地方,再松一些又何妨。
于是,当黄莺儿歌舞完毕,满青楼都沸腾了,婉约派都在喊“春风十里不如你,三千佳丽不及莺”,豪放派直接大喊“莺儿我爱你”。
简直就是一群狼!
莺啼楼的妈妈捧着钱箱子在恩客中间穿梭,听着一锭一锭银子落入箱内的美妙声音,风韵犹存的脸蛋都笑开花了。
退出舞台,在后面大口喘息的黄莺儿也很激动,她期盼着这次仍旧能成为大花魁,只有成为大花魁才有选择客人的权利,只有成为大花魁才会被妈妈特殊爱护,才不会被随意糟蹋。
为了确保黄莺儿得魁,漾漾往那钱箱子里丢了一千两黄金,她打听过了历代大花魁最高身价银才一万一千多两白银,一千两黄金够够的。
莺啼楼妈妈的眼睛都直了,立马宣扬开来,喜笑颜开,“墨梅赏黄莺儿一千两黄金。”
墨梅是漾漾所在的雅间,流连青楼之地毕竟很不体面,为了大人物们的脸面,就只说雅间名。
这一千两黄金一出,前面表演完的妓子们就没戏了,哪怕她们也作弊了,背后的青楼都装作恩客也往里头投了银子。
公布结果时,十位青楼翘楚重登舞台,摆出各种妖娆的姿态吸引恩客,祈盼在最后时刻能有大豪主为她豪掷千金,逆风翻盘。
翻盘是不可能翻盘的了,黄莺儿毫无意外以两万两千三百二十两白银的身价再次成为大花魁。
“春风十里不如你,三千佳丽不及莺,莺儿你是最美的,莺儿你是最棒的,莺儿我爱你!”
黄莺儿寻声望向二楼,看见漾漾比太阳还灿烂的笑容,她鼻子发酸,视线模糊,却禁不住傻兮兮的咧嘴而笑。
凌御默默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以手扶额装作不认识她,却也控制不住的扬起了唇角。
随着一声刺耳的铜锣响,作为大花魁黄莺儿的妈妈笑容满面的宣布,现在可以开始竞选大花魁之夜了。
所谓大花魁之夜,就是拍卖大花魁当选后的前三日。
以大花魁身价银的十分之一为起拍价,毕竟大花魁身价银有很大的水分,没有哪个憨批会花两万多两白银只为包一个妓子三日。
如此,黄莺儿的起拍价就是两千两百三十二,创造了历年莲台仙会大花魁之夜起拍价的新高。
起拍价高,就先一步筛选掉了一部分歪瓜裂枣。
当价格被恩客们抬到了五千两银子这个坎上,叫价的人就剩下两个雅间,一个春兰,一个翠竹,相互较劲,咬的极紧。
而凌御,他的脸色仿佛结了冰,抿唇不语。
漾漾看了他一眼,心想,如果是我亲表姐被这样拍卖,我已经拿起刀来把那些臭不要脸的砍成十八段了。
“一万两!”春兰咬牙切齿的喊了出来。
翠竹淡淡追加,“一万一千两。”
春兰冷哼,“一万五千两!”
真是大手笔,漾漾戳戳凌御问道:“这两个雅间里都是什么人,他们有仇吗?”
凌御冷冷道:“春兰是大皇子,翠竹是三皇子,大皇子占了嫡长,三皇子一派却能和大皇子一派斗个旗鼓相当,目今谁也奈何不了谁。”
漾漾就想起原书中三皇子的结局了,凌御往他府上安插了一个手艺超绝的厨子,日日变着花样给三皇子做相克的美食,一年后三皇子浑身的毛发都开始脱落,尿血,不久后就死了,到死都以为是大皇子害他,临死反扑把大皇子废了。
此后大皇子一生都被圈禁在王府中玩女人,造人,给宗政皇室的人口增加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成为宗政皇室历史上最有名的种\\马。
不过现在看,因为她的穿书,剧情已经开始改变了。
漾漾拽拽耳垂,转眼就把原书剧情抛在了后脑勺。
最终春兰以一万七千两白银拍下了黄莺儿三日,随后黄莺儿就被送去了春兰雅间。
“一万七千两啊……”漾漾喃喃低语,面色凝重。
凌御紧皱眉头,盯着对面的春兰咬紧了后牙槽。
片刻后,外头传来了敲门声,谢玉仙身边的侍女莲房走了进来,含笑道:“凌大人,我们王爷王妃就在隔壁的金菊,请您过去一块饮茶,大家有缘在此相遇,又都是亲戚,聚一聚也是好的。”
漾漾顿时眉头舒展,笑逐颜开,提上最爱的白玉麻将,拉着凌御就走了出去。
雅间,红海棠。
坐在屏风后的人笑问,“盛国公,这大花魁的歌舞可还好看?”
谢淳仁淡淡道:“唱词狗屁不通,胜在曲调新奇,舞裙出格罢了。”
“茂陵侯若还活着,知道自己的幼女沦落到这步田地,会羞愧自尽吧。”
“不必故弄玄虚了,你有什么目的,直说就是。”谢淳仁冷下脸道。
屏风后的人轻笑了一声,“我还当盛国公亲眼看到茂陵侯幼女在此等污秽之地歌舞娱人会羞愧呢,看来是我多想了,曾经作为懿文太子伴读却投靠了今上的谢大人怎么会有‘羞愧’这种无用的情绪。”
谢淳仁起身道:“你嘲讽够了没有,我要走了。”
“且慢。”屏风后的人再次笑了,“急什么呢,约你来不过是想告诉你,我们主子养着一个叫做巧绣的宫婢罢了,巧笑倩兮的巧,鸳鸯绣被翻红浪的绣。”
谢淳仁顷刻变脸,转身惨然问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于谢大人您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我们会小心一点,不会让人知道的。”
第020章 老虎凶猛
“一万七千两,你值吗?”
四爪飞龙的明黄帐子一动,一个不着寸缕的女子被踹飞了出来,死狗一样摔在了地上。
黄莺儿眼前有刹那的黑暗,疼痛让她慌忙跪趴起来,两手环抱着自己以头抢地,瑟瑟发抖。
“杨家人都死了,你怎么不死?”宗政隆庆一坐起来便有一旁静侍的司寝女官拿来蟒龙袍子给他披在了身上。
黄莺儿微微抬头露出一个艳俗讨好的笑容,“奴家怕死,想活。”
宗政隆庆发出一声鄙夷的冷嗤,“茂陵侯也算一代人杰了,不成想有你这样给他抹黑的女儿。”
司寝女官捂嘴一笑,“王爷,这黄莺儿襁褓之时就被罚为贱籍了,她可是从青楼长大的,耳濡目染之下早和那些腌臜的妓\子一样了,她去年能得大花魁还是打着侯门女的名号呢,她是一点也不怕玷污了祖宗。”
“本王这一万七千两银子不能白花。”宗政隆庆嫌弃的看着黄莺儿,道:“荣国公总是提醒本王要笼络勋贵,往日也没什么好东西赏他们,不若就把这大花魁和他们共享吧,能和本王享受同一个女人,没有比这个赏赐更能体现本王对他们的重视的了。”
司寝女官捂嘴笑问,“王爷,先送给哪位勋贵合适呢?”
“颍阳侯吧,颍阳侯待本王之心最为虔诚,多有孝敬,就先给他。”
“是。”
黄莺儿不敢吭声,在心中想,熬过这三日就好了,我又是大花魁了,回到楼子以后除了拒绝不得的权贵,是可以设置条件挑选入幕之宾的。
大花魁就是整条玉楼春大街的花王,所有妓子见了我都要行礼,做官妓,我做到了顶级呢。
春风十里不如你,三千佳丽不及莺,莺儿你是最美的!
仿佛从这句口号里汲取了力量,黄莺儿咧咧嘴露出了对着镜子练出来的最妩媚的笑容。
三日一晃而过,细雨霏霏。
黄莺儿披头散发被从东安王府后门赶了出来,后头跟着怀抱琵琶抹眼泪的丫头小茴。
打着水墨油纸伞的漾漾笑嘻嘻的走向黄莺儿,“等你好久了,我来找你分钱啦。”
黄莺儿露出一抹僵硬的笑,身子就踉跄起来,漾漾赶忙上前一把接住她抱在怀里,笑着和她分享自己的快乐,“那夜你被东安王接走后,我就去找隔壁的北平王夫妇打麻将了,把他们杀的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