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你会读书?”少女翻了个白眼,摆明不相信。她现在的名子叫庚双,是县令的千金。之所以说是现在的名字,在于她其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上辈子的庚双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因为大学期间不好好学习,导致毕业连挂六门,找工作困难,拖拉了半年,才在家里人的帮助下走后门进了一个小公司当文员。
谁知道一睁眼来到了古代,成了县令的女儿,还有一个高大帅气的竹马表哥,可把她高兴坏了。
在庚双心里,古代的女人都被封建主义荼.毒,哪有她这个接受过先进思想的女性优秀?
所以对和贾子宏接触的邬颜,那是一点儿也看不上。
“如果你能背下来这首诗,我就相信你认字。”庚双扬起下巴,目中无人道。
周围人也在起哄:“对啊,背一背不就知道了。”
邬颜笑容渐冷:“我为什么要背?”
“不背就说明对子不是你对出来的!”
邬颜说:“那你怎么证明不是你剽窃的我?”
“我抄袭你?怎么可能?!”
“你这村妇休要胡说八道!”翠竹得意地告知于众,“我家小姐三岁读诗,五岁出口成章,哪里用得着抄袭!”
“怎么就不可能?”邬颜嗤笑,她看到对面贾子宏正往这儿走来,扬声道,“刚才这位公子也说了,词是我先念出来,而后姑娘又说,所以很有可能是你抄袭。”
“你就是一个村妇!能有什么本事!”
“村妇怎么了,村妇吃你家大米了?”
邬颜听到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反问,“请问是当朝哪条律法规定村妇不能读书吗?”
别说,还真没有,所以庚双和翠竹被这一连串的反问砸懵了,一时间只能待在原地干瞪眼。
施傅兴听到自己妻子的话,眼睛里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原来平日里,他这妻子还是对自己口下留情了!
不知想到什么,某人打了个寒颤,连他都觉得有道理,其他单纯围观的百姓自然也被说服,纷纷倒戈邬颜:“没错,村妇怎么了,我也是村妇!我们一家人都是村妇!”
“这是谁家的女眷,又蛮横刁又钻,小心嫁不出去咯~”
“哈哈哈哈哈哈哈……”
“滚——”庚双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得尖利,她的丫鬟和围观的众人破口大骂。正此时,贾子宏返回来,看到这幅“剑拔弩张”的场景,温和的面容变得布满阴云。
他快步走过去,二话不说抓住庚双的胳膊将其拉到身后,对着邬颜歉意道:“抱歉邬姑娘,这是你的钱,一共三十文。”
“嗯,谢谢。”邬颜接过去,尽管被人这般侮辱,面上依然笑意浅浅。
见邬颜并没有因此对自己表露不满,贾子宏松了口气,转而更加对庚双不满,训斥:“双儿不要胡闹!再如此,我必定告知舅母!”
“你凭什么骂我!”庚双眼睛委屈地发红,“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根本不是我的错!”
贾子宏眉头紧皱,他对这个舅家的表妹算是厌烦到骨子里:“翠竹,送小姐回去。”
“不,我不走!”庚双大喊,她挣脱贾子宏的手掌,转头死死盯着邬颜,恶狠狠道:“你这个贱.人,休想嫁给表哥!”
说着随手抓起桌子上未拆开的田螺,用力朝女人扔过去。
“小心!”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谁都没有猜到,一个大家小姐会做出这种泼妇般的事情。
叶子在空中划过弧线,邬颜瞳孔一缩,根本来不及躲开,就在她闭上眼被迫接受这一切的时候,斜角处突然出现一人,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
“哗啦——”
漫天汤水将白色衣裳弄脏,像雪地里沾染上污黑的渍迹,突兀又狼狈——不过好歹是护住了。
围观者松了口气,随后过去的贾子宏手停在半空,尴尬道:“邬姑娘?你没事吧?”
“呜呜!”邬颜被人紧紧抱着,说不出话。
贾子宏怒道:“你是谁,还不赶快松手!”
抱住邬颜的人顿了顿,这才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虽然瘦削但看骨相还是不错的脸。
——施傅兴阴沉地盯着贾子宏和庚双,声音沙哑:“她不会嫁给你的表哥。”
“因为……”
“她是我的妻子。”
第20章 ……
脑海中轰的一声,半晌,贾子宏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兄台说笑了,在下和邬姑娘只是朋友。”
“是吗?呵呵,那就好。”施傅兴冷漠道,配合上那副表情,颇为阴阳怪气。
贾子宏攥起拳头。
正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怒骂:“哎哟!这是哪个混蛋敢泼我儿子!”
远远看见自己三儿的狼狈模样,施母瞬间炸成护崽的母鸡,她在人群中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到庚双身上:“小浪蹄子!看老娘今天不把你给撕了!”
未等众人反应,年过半百的施母就上前抓住庚双的头发使劲撕扯:“我让你泼我儿子!让你泼!”
“啊——”
一时不察,头皮的撕裂感疼得庚双尖叫出声。
她开始疯狂地拍打老太婆,奈何越拍越紧,她的丫鬟翠竹本来想帮忙,却被赶来的林氏和周氏合力逮住。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快放开,否则我要让我爹杀了你!!”
“呸!”施母啐了口,半点不吃威胁,“管你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今儿个也得替你祖宗教训教训你!”
“松手!啊——死老太婆你给我等着!”一开始庚双还能硬着不松口,直到被施母扯下来一缕头发,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表哥,表哥救我!”
贾子宏眼底划过一丝暗芒,他的身份到底不能眼睁睁看着庚双被人欺负,迟疑了片刻,终于上前将两人分开:“翠竹!还不赶快把小姐带走!”
翠竹被林氏掐的胳膊通红,听到表少爷的话,忍痛逃脱两个女人的手爪:“小姐!放开我家小姐!”
“哼!遭瘟的家伙!”
施母见好就收,在翠竹扑上来之前,动作灵活地退开。
彼时,庚双的头发被抓成鸡窝乱,满目狼狈,她在翠竹的搀扶下站直,恶狠狠盯着施母,眼神仿佛萃了毒。
“表哥,你一定要替我做主,他们欺负我!”
“好了,都别闹了!”贾子宏怒不可遏,不明白庚双为什么还能说出这般话,只觉得头疼无比。
他没理会庚双,反而朝着施母一行人拱手道歉。
“诸位对不住了,改天有时间定上门道歉。”
说完后不敢去看邬颜,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拉着泣不成声的庚双离开东街。
其他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也作鸟兽状陆续散开。
东街渐渐恢复了它的秩序。
等人都走了,施母这才再次想起自己的儿子:“三宝啊,没受伤吧?”
“没事。”施傅兴往旁边挪了挪,放开了怀里的人,同时也避开施母碰他的油乎乎的手。
施母手落空,但没有多想,儿子没事她就放下心,看见邬颜后同样问了一句:“老三家的,你呢?”
“让娘担心了,儿媳也没有事情。”
因为被全程护着,邬颜只衣裙的下摆溅上了点儿汤水,此刻,她盯着眼前狼狈的少年,秀气的眉毛皱起。
“真的没事。”
施傅兴被看的不自在,又重复了一句。
邬颜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亲自拉着人检查了一番,确定汤渍只在表面,没有烫伤皮肤,才松了口气。
之后几人回到摆摊的地方,那儿,宁邵拿着两包田螺,正傻愣愣站在原地的等着。
看到施傅兴的模样时他还吓了一大跳:“施兄,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施傅兴没回答,邬颜便替他回答:“宁公子,事情说来话长,不如你先回去照看摊子,有空再和你解释?”
这便是有事让他避开,宁邵迟疑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如此只剩下施家的人。施母了解了一番事情经过,待看到好好的一件衣裳被弄得无法再穿,气得骂人:“这泼妇,下次看见她非得扒了她的皮!”
林氏接嘴:“可不吗?还大家闺秀呢,我看那样子,一点儿不如三弟妹。”
就连好脾气的周氏也同样气得不轻,因为翠竹把她袖子上的线头抓秃噜了,得回家重新缝上。
“要我说还是三弟妹老实,对付那种人,就应该直接上去扇她嘴瓜子。”林氏作为打架好手,这会儿有些意犹未尽,这不,忍不住开始教她打架秘诀。
邬颜嘴角抽抽,旁边的施母同意点头,她平时看不上老二家,但这种事情上只有老二家合她心意:“老三家的还得和我多学学,这人啊,不能当个包子,你越退缩,别人就会越欺负你。”
邬颜笑了笑:“娘教训的是。”低下头,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熨帖。
因为卖完田螺,施母和周氏、林氏商量着去买点儿家里缺的东西,至于邬颜,原本施母打算让她跟着的,但施傅兴突然开口,想让邬颜在县城住一晚。
“我和颜娘虽为夫妻,却相处甚少,不如趁着乞巧夜市,带她游玩一番。”
听儿子这样说,施母心里不得劲,三宝还从来没有带她玩呢……
右手碰到腰间鼓鼓的荷包,施母这一点埋怨慢慢消散,大户人家养出来的闺女就是比田间的好,这不,连他们喂鸡鸭的田螺都能炒的倍香,半天的功夫赚了个盆满钵满。
掂了掂重量,得二两银子吧?
从撑得圆鼓鼓的荷包里数出一百文悄悄给施傅兴,施母说:“三宝,这钱你拿着,先去买件衣服换上,还有你媳妇,两个人都买身好衣服。”
“不用,娘,我这里有钱。”施傅兴不想要。
“你能有什么钱?”施母不相信,只当是三儿的推脱。他们家穷,每次给三宝的钱只能勉强够生活,她可是听说,县城的书生不仅要买笔墨纸砚,还要时不时宴请朋友。
施傅兴顿了顿,道:“这次来,儿子在书坊找了一份抄书的作事。”
“哎呦!怎么能做那些粗活呢!是不是缺钱了?”施母心疼不已,“三宝啊,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读书,钱不够直接和家里说,娘我就是挨家挨户借钱也会供你读书!”
施傅兴被说的面色涨红,更加觉得无地自容,他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邬颜,对方大约觉得好笑,嘴角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没办法,施傅兴只能和他娘承诺,自己不会再抄书。至于是否言出必行,他的妻子不是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谎言叫做善意的谎言吗?
第21章 ……
周氏和林氏已经把摊子收起来,空了的木桶放在车上几乎没有重量,一个成年女性便能轻而易举地推着走。
“走吧。”
温热的汤汁泼到身上,这会儿被风一吹,立刻变得湿冷起来。尤其浑身散发着一股炒田螺的味儿,施傅兴只觉得周围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自己身上,羞耻到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想快一点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来,邬颜却摇摇头:“先等等。”
“等什么?”
女人没说,只是走到施母面前,坦然地伸出手。
“干啥呢?”施母木着脸,语气不太好。
邬颜没有被她的样子吓到,相反,还好心情地眨眨眼:“娘,卖田螺的钱麻烦您帮我拿了一上午,现在可以给我了。”
施母眼一瞪,似乎是没有想到邬颜会开口要钱:“你要钱做什么?买衣裳的钱我已经给了三宝,其他的还是我帮你拿着,省的乱花。”
“怎么没有别的事情?”邬颜轻轻歪了歪头,“媳妇要和夫君晚上逛夜市,看到好看好玩好吃的,肯定要花钱。”
“什么!你还要花钱?!”一听要花钱,施母呼吸都急促起来。
老太婆抠唆惯了,平时一块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用,她不可置信道:“老三家的,这刚赚钱你就要花出去?”
赚钱不就是为了花吗?邬颜不懂古人的思想,在对方的目光中肯定地点了点头。
施母:“……”
遭天杀的,这是娶回来了个祖宗啊!
说实话,老太婆当然是不想给的,可这时候施傅兴等的不耐烦,走过来催促:“娘,你把钱给她,这是她的钱,如果你缺钱儿子给你。”
“什么叫她的钱我的钱,咱们没分家,不管谁赚到钱都得交公里!”施母被儿子揭开小心思,气得脸都红了,把荷包解下来扔给邬颜,“给给给!赶紧走,别在我眼前晃荡。”
都说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这才几天,胳膊肘都拐到大门口了!
“谢谢娘,娘,大嫂二嫂再见!”邬颜展颜一笑,浅色的瞳孔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离开东街,市集的繁闹扑面而来,各种吃食、玩意的小商小贩沿街叫卖,闻着空气中的香味,邬颜顿时觉得她那炒田螺只不过占了个新奇。
如果做同种美食,古代的厨子未必就差于自己。
“为什么没告诉我?”
正观看着沿路的热闹情景,耳边突然响起低哑的男声,邬颜怔了怔,抬头:“什么?”
草帽遮挡住太阳,余荫在额头剪了一抹漂亮的弧度,衬得女人的眼睛漂亮如同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