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 如果此刻她根本就不喜欢,仿佛……她也没有立场和资格去说。
好在,这些有实质的东西,终究是能还清的吧。
“阿橙。”温热轻颤的气息,和缓地落到她颈侧,男人这么叫她。
身体又倏地僵硬起来, 洛橙搭在围栏上的指节攥了攥, 长睫下意识地轻颤。
女孩子的反应,男人自然是感受到了。像是极力克制着本能,不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只耐心又细致地,小心翼翼,在她颈侧轻吻。
直到怀里的人,在细细密密的温热气息间,柔软成一整片绸。
洛橙被他打横抱起。
……
炽烈的阳光,从透光的布窗帘里映进来,柔和了几个度。
男人在她脑后轻笑,嗓音带着微沙,“不早了,醒了就起来吃些东西。要是吃完还累,再接着睡。”
“……”洛橙无语地拉了一把被子,也不说话,单纯就把脸埋起来。
昨晚一夜的荒唐,闭上眼睛,还在走马灯似的放着。这个男人仿佛在用实践向她证明,她曾经没说出来的那些腹诽,都是不成立的。
要不是此刻不想动,她真想竖起大拇指对他说一声瑞思拜,你赢了。
小说里也不全是骗人的。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还不舒服吗?”男人不知道她是害羞还是为了别的,有些不确定地问她。虽然极尽克制,昨晚那一刻,小姑娘拿指甲在他背上作画的痛意,此刻还能清晰地感受到。
羞恼这种东西,不是你想压迫它,它就会屈服的。洛橙郁闷地以为,他是在提醒她回想昨晚某些时刻的低泣轻.吟。
脾气不加控制,有些话脱口而出,“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问这些?”
简珩一怔,接着又止不住笑起来。像是怕她生气,只轻颤着肩,却不敢笑出声。
“……”洛橙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由着性子反手过去,在他腰侧的肌肉上,狠狠掐了一把。
简珩放松着身体,尽量让肌肉显得柔软一点,方便她下手撒气。最后才抱住她,轻声在她耳边说:“阿橙,我骗你的。”
洛橙微怔。
“没有别人,”男人像在同她解释,又像在允诺一样,低声说,“我只有你。”
洛橙承认,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纯粹就是为了刺激他。
倒是没料到,简珩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所以是对那回,俩人差点发生了什么,又被她的干呕打断,在这间屋子的浴室镜面前发生的,针锋相对的回应和解释吗?
男人左心口的跳动,隔着她身上干净和软的睡衣,贴着她背后的肩骨。
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去的睡衣。
洛橙没应声,拉着被角,把微热的脸又往里埋了埋。
-
下了楼,简珩问她,“是先随便吃点再出去吃,还是就在家里吃?”
张婶请了两天假,冰箱里倒是有新鲜的果蔬鱼肉。
洛橙摁了摁已经在空磨的胃,并且极想捶一捶自己两条酸软的腿,妥协道:“在家吃吧。”
不知她刚说的哪个字取悦了这个男人,简珩轻笑出声,狭长微挑的凤眼,都弯出温柔的弧度,看着她轻嗯了一声。
洛橙有些懵。好像还是,头一回见他笑成这副丝毫不作伪的模样。
撇开视线,洛橙轻咳了两声,问:“你想吃什么?我来做吧。”
“?”男人闻言,刚还笑得一脸春意的眉眼,忍不住微挑起来,并且不客气地问出了心里的想法,“你会做?”
“……”洛橙歪了歪嘴,“会。”
如果程度是熟、且吃不坏肚子的话,应该是会的。
再说了,难不成还大少爷你会做吗?
简珩倒是有些意外,又忍不住心疼起来。这空白的七年,连饭都会做了么?
结果却告诉他——是他想多了。
眼睁睁看着洛橙把还没解冻的小黄鱼扔进油锅,然后握着锅铲一脸懵逼地倒退三步,盯着油锅里溅开的水汽和油沫,简珩非但没阻止,仿佛还想通过此事来叫她认清现实。并且用似笑非笑的表情问了她:就这?会做?
洛橙微笑地看着他,“……”
觉得这个男人对她手中锅铲的神秘力量一无所知。
关了火,把那锅失败的作品搁到水池里,简珩话音里的笑意不加掩饰,对她说:“我来吧。”
洛橙倒有些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只看着他端着油锅离火的时候,那些被水汽裹着的油星子,溅烫到他手背上几颗,男人却像是没什么反应一样,眉心都没有微蹙一下。
洛橙有些怔地看着这一幕,却见他已经重新打开了冰箱,取了些东西,又在平底锅里倒了一些油,熟练地敲了两个鸡蛋。
并且对她说:“拿个盘子来。”
洛橙回神,依言拿了碗盘架上的白瓷盘子。面对自己不拿手不擅长的东西,难得乖乖站在他身边,俩手一板一眼地端着。
简珩好笑地瞥了她一眼,很快把两个煎蛋抄在了她盘子里,关了火才说:“先吃吧,饭晚一些。”
“……?”洛橙有些懵。不光是懵他单手磕鸡蛋的利落姿势,还懵他放在自己盘子里的两个煎蛋。
简珩见她怔愣,自然而然地说:“怎么了?不是只爱吃七分熟的吗?”
“……嗯。”洛橙避开他看过来的视线,自己去拿筷子,上厨房岛台边坐好。
大约是张婶在他面前念过自己这点矫情的小习惯吧。用筷子尖尖戳了戳蛋黄外面软乎乎的壳,洛橙想。
空瓷盘放进水池里,锅里香气诱人,洛橙忍不住背着手站过去。像去田埂间闲晃的小侦查员。
男人长袖的黑色衬衣,袖口挽到肘关节处。臂弯内侧,却有几道类似于划伤的细长的疤。
呼吸微滞。洛橙想起昨晚朦胧间,似乎也见他身上有类似的痕迹。虽然灯火昏暗,她并不确定。
“怎么不出去?”简珩分了心,偏头看了她一眼,笑着问。
撇开这些不确定的想法,洛橙抬睫看了他一眼,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会这些?”
像是洛橙这句问话又触到了他某些情绪,男人关火的指节僵了僵,垂睫没看她,只牵了个笑,闲聊般,低声回她,“以前用得上。”
闻着厨房里满溢出的烟火气,洛橙盯着锅里,无声笑了笑。理所当然地认为:因为“她”喜欢,“她”需要,所以简珩就学了。
这个技能,如今好像倒是便宜了她。
不得不承认,此刻的男人,就算俩人之间没有感情,也是个出色的情.人。
-
上午睡意迷蒙间,就听见简珩低声接过电话,此刻饭也吃了,话也聊过了,两个人不仅还待在一起,简珩还拿了些资料,跟着她一道下了录音室。
洛橙忍不住问他,“你今天不出去了吗?”
简珩揉了揉她发心,轻声笑了笑,“我想陪陪你。”
洛橙有些别扭地撇开视线。
“耽误你工作了?”简珩好笑地问。
“那倒没有。”洛橙站在桌边,垂睫整理着草稿回他。这人安静起来像真空了一样,就是气场强了点,存在感太高。
“阿橙。”男人却突然这么叫她。刚刚那点玩闹的情绪,也收敛了大半。甚至,尾音还轻得有些压不住。
洛橙微愣,偏了偏身,抬睫看他。
男人牵了牵她的手,让她转身看着自己。指节顺着她耳侧的发轻拢,揩上她侧颊,指腹在她下眼睑那儿轻娑。
“从前的事情……”简珩揩在她侧颊上的指腹,有些微克制不住的轻颤,像是同某些事情做了极难的妥协,才勉强勾起点笑意,轻声同她说,又像是在同他自己说,“忘了……那就忘了吧。”
“我们,重新开始。”男人嗓音里的暗哑,好像直到此刻还没褪下去,长睫微敛看着她,问得竟有些小心翼翼,“好吗?”
洛橙怔忡。胸腔里跳动的软肉,也因为他此刻的表情和语气,抑制不住地滋生刺疼。
却终究以为他说的是:忘了先前俩人之间的那些不愉快,重新开始。
下意识地轻垂长睫,避开他的视线。
洛橙不知道不确定,也不觉得自己有立场去问,此刻他是把自己当成了谁。
男人得不到她的回应,呼吸都跟着滞缓起来。
像是此刻隔着两副胸腔的肋骨和皮肉,都能感受到男人心底的那点期冀。仿佛就算她只是顶着这张脸给他些安慰,骗骗他,也是好的。
“嗯。”终究抵不过心底那点软弱的轻悸,洛橙没看他,却轻声应他。
听到了答案,像是终于得到些释然和安慰,轻笑响起,揩着她侧颊的指节离开,温热的怀抱却贴上来。有小心翼翼的珍视,又有不容抗拒的占有欲。
洛橙被他抱进怀里,紧紧扣住。
胸腔里的心跳,被这个男人另一侧的心跳压住。
大约是跳动得厉害,一时倒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些,才是自己的那份。
-
节目结束,简珩没再问过她的打算,倒是秦现,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洛橙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秦现的工作室。
只是没想到,在签约的那天,一同出现的还有贺嘉禾。
那个大男孩,眼里笑意带钩,坐在她身边,支着下颌同她说:“师姐,我还是喜欢叫你姐。”
洛橙:“……”你开心就好。
秦现效率极高,当天就给俩人安排了工作。一系列的规划,也按照俩人各自的优势和实力设计。专辑制作、配合《不只是歌手》后续的巡演任务,也一一部署。
那些名利场上的盛典和晚宴,当然也不会拉下。毕竟如今的市场,不同以往。必要的曝光和热度,总是需要的。
是夜,宴会上,秦现带着洛橙贺嘉禾一道,同一些音乐人和圈内有实力的资方认了个眼熟。虽说后者对这两位来说,或许都不需要。
才走了半场,贺嘉禾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秦现见不到人,同洛橙玩笑道:“你这个师弟,要是在上学的时候,肯定也是个让老师头疼的人。就是那种成绩好,但是就不遵守校纪校规的学生。”
洛橙笑,并且觉得很有道理。
“秦老师,好久不见。”洛橙不认识的男人远远见了秦现,过来同她虚虚拥抱,又笑着寒暄。夸了几句她新收的爱徒,便叫秦现一道,去和几位专注海外音乐市场的资方碰个头。
秦现像关照小孩子一样,偏头低声嘱咐了她几句。又同她说,要是十一点她还没回来找她,就让她早点回去。
面对这位亦师亦友的伯乐,洛橙心里暖意满胀,点头应下。
同她一道来的贺嘉禾,此刻也不知道在哪儿,洛橙取了块小甜点,走到角落里。
却不想角落里,原来也有人。
“你是叫赵忆晴吧?我听傅小姐提过你,夸你虽然是新人,戏却演得相当不错。我最近也有兴趣投资几部电影,不知道赵小姐,有没有兴趣和我谈一谈?”
“谢谢王总,我……”
没兴趣观摩这些名利场上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艳.遇,洛橙挑了挑眉眼,默默准备遁走。
那位叫赵忆晴的新人演员,却像是听见了她的动静,转头看过来。
洛橙看着那个和她年少时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孩,脚步微顿。
尤其是,在看见她特意点在鼻侧的美人痣,还有那条和自己款式相同,只是宝石颜色有区别的项链时。
赵忆晴看见她,却像是突然一惊。
接着,此地无银一般,一边惊惶地捂住锁骨间的那条项链,一边又忙抬手低头,去蹭鼻侧那颗画出来的美人痣。
洛橙像被人猛扇了一巴掌,耳边嗡鸣。却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站在原地。
“王总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给您赔罪,我、我先过去一下。”赵忆晴不停点头合掌,同那个叫王总的男人赔礼道歉。
然后跑到洛橙跟前,颤声道:“姐、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今天……今天也会戴这条项链。我以后不戴了。”
女战士的铠甲,从来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洛橙看着她那副不知道是真害怕,还是装出来的样子笑了笑,“不用,你戴着就行。”
赵忆晴抬眼看她,就见洛橙笑容熠熠,一脸的自信张扬,视线在她锁骨间粉粉嫩嫩的宝石上落了一瞬,同她说:“粉色娇嫩,挺适合你的。”
说完,也不再看她,踩着三寸细跟,走得姿态优雅,仿佛无事发生。
从没指望过简珩对她是真情实感一心一意,只是,先前倒也不必在她面前装得如此深情地演戏。
自嘲地扯了瞬唇角,洛橙脊背挺直,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撞击,由近及远。
洛橙不知道,她这是替自己难堪,还是替那位被仿照着作为模板,满足那位简总收集癖的“白月光”感到一点——恶心。
离开宴会厅,洛橙下楼,走到酒店外面。深吸了一口初夏的夜风,胸腔里那股滞涩的空气,却像是还不能顺畅。
下意识地想去手包里拿女烟咬进嘴里,却陡然想起,那些曾经的习惯,早就被她下定决心,同那份终于送出去,却不知道是送给了谁的《礼物》一样,打包塞回记忆里。
触到手包搭扣的指节微僵,又挪开。
有些颓然地往台阶下跨了两步,抚着裙摆,坐下去。
大约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自欺欺人地给自己一点所谓的自尊,总好过发现真相,硬逼着自己认清现实来得快乐一点。
洛橙撑着侧颊,看着台阶下夜里的山海。鼻腔也像被灌进了一些倒流的海水,涩得人有些难受。
嗅了下鼻尖,洛橙翘了翘唇角,轻声笑了笑。
“魔法快消失了吗?”男孩子带着笑意的好听嗓音,在洛橙身边响起。窸窣的衣料摩擦轻响,浅淡薄荷味渐近,有人在她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