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不可自抑地轻轻翘起,洛橙:“……”行叭。还挺会自我攻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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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
“下个月去平城那几天,简先生也会去吗?”秦现问她。
洛橙微怔:“他……他去做什么?”
秦现故意道:“简先生放心你一个人去平城吗?”
明明是个实打实的成年人了,此刻听了秦现的打趣,却像个被老师抓住早恋的学生,脸颊莫名微烫起来,洛橙吱唔道:“我不是和老师一起去么,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现对结婚生子、组建家庭这种事情兴致不高,但也不是没谈过恋爱。这会儿看着洛橙已经开始眼睫乱眨挠起脸颊,一点没了平时在舞台上的张扬笃定,秦现笑起来:“阿橙,其实……”
“嗯?”洛橙挠头的动作一顿,手放下,老老实实看向秦现。
“你要是对简先生有些好感,”秦现说,“倒也不妨和他试一试?”
洛橙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自己也明白,对如今的简珩,并不是没有别的感觉。唯一横亘在她心里的阻碍,就是那段她不能完全记起来的回忆。
她害怕,怕如今踏出去一步,将来就得用更多的感情去弥补。
或者,也能说她是自私吧。如今她对简珩的那点好感,还不足以让她去冒险。
秦现见她犹疑,笑了笑,当然也不会勉强她。只是有些事情,还是和她说一声比较好。
有些人大约就喜欢做无名英雄,她看得都有些着急。
“阿橙,”秦现闲聊似的问她,“开始来参赛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拿的是陪跑剧本?”
洛橙愣了愣,老实点头。
秦现笑。她猜得没错。
从海选开始,小姑娘给她的感觉就同她说过的那句话一样——“想红”。
如果真是简珩同她许诺过什么,不至于有那样自然的表现。
“简先生这个人,”秦现笑道,“大约真的是不知道,表达这两个字,怎么表达。”
洛橙有些懵,稀里糊涂地从秦现那里听说,原来《不只是歌手》最大的赞助商,是泽泰集团。还是不具名的那种。
“我还记得他对我们说的那句话,”秦现细数完无名英雄的杰作,又说,“‘我只需要节目绝对的公平,她该是什么名次,就给她什么,不需要任何优待。’”
明明是秦现的声音,这话却倏地和过往的某个画面重合。
“我只想要公平一点而已,”比赛后,小姑娘撇着嘴嘀嘀咕咕,“我该是什么名次,就给我什么名次,不需要什么优待。”
少年笑着揉了揉她脑袋:“嗯,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啊你就知道了?”洛橙郁闷地看向他。
简珩没回答她,扬了扬眉,只懒声道:“你以后不就知道了。”
洛橙歪了歪嘴,没心思再同他说绕口令,自顾自地想心思去了。
……
这是她先前便想起来的零碎片段。
她和那个久远画面里的小姑娘一样,同样不知道,简珩那句“知道了”,到底是知道了什么。
那样简单的一句话,仿佛只是为了应承敷衍一下正在闹脾气的女孩子。
却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把他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认真又小心地记住。记了这么久,久到……那个听的人,早已忘记。
胸腔里像被柠檬水里涤荡了一遍,酸酸软软,又止不住冒出些温软的暖意,和——只承认一点点的难受。
洛橙不知道,当她无所谓地对他说出“能忘记的事情,能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时,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回忆。
“老师,”鼻腔有些涩,洛橙笑说,“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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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诊疗所。
“顾医生,”洛橙有些不解,“这两次治疗之后,我好像……能回忆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少。”
那个梦境里,似乎越来越多的,只是些重复的零散片段。
“就像长期使用消炎药的人,用药时间久了,也会产生耐药性。”顾泽笑着解释,“况且,人脑的自我保护机制,时常会下意识地替自己安排更合理、更利于自己的心理暗示。或许……你只是潜意识里,并不想记起某些东西。”
洛橙抿唇,看着顾泽:“还有别的办法吗?”
“如果你确定需要,”顾泽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可以配合药物治疗。适量的阿米妥钠,可以帮助你更好地接受暗示。”
默了数秒,洛橙深呼吸了一口气,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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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泰顶层的办公室,两个男人各有疲色地坐在沙发里。
“他们那些年操纵股价,利益输送的证据,已经交到季检长那儿了。”韩彻靠在沙发椅背里,松了口气似的说。
支着沙发扶手,简珩阖睫捏了捏鼻梁:“辛苦你了。”
这段时间,简泽恩用他手里剩下的那点股份,联合了几个先前同样被他“请”去养老的公司老人,着实兴风作浪一番。
“我每年那么多分红是白拿的吗?”韩彻轻嗤了下,又看着他摇了摇头,啧了几声,“你快别用那种感激的眼神看着我。我去,你不会是在小橙子那欲.求不满,对我产生了点什么吧?别别别,我可遭不住。”
简珩好笑,又没眼看他,声音是疲累后的哑,低声笑骂:“闭嘴吧。”
韩彻忍不住叹了口气:“说真的,其实,我一直弄不明白,简瑜到底是怎么想的。能离开那个地方,有什么不好的?”
笑意收敛,简珩垂睫默然。
如果自我的意识,同父母家人的完全对立——如果能称之为家人的话,是选择痛苦地切割,还是与他们同化,享受赞美与便利?
简瑜自然是选择了后者的那个。而且自如又适应。
他不知道,如果他也是出生便在那个家里,或是……从没遇见过洛橙,会不会同简瑜一样。
沉默间,简珩的手机震动。是洛橙。
韩彻瞥见来电显示的“阿橙”,笑得一脸暧.昧,扬眉指了指办公室的玻璃幕墙,示意自己先走了。
简珩无声笑着点头,拿过电话。
“阿橙。”简珩叫她,“怎么了?”
“没事,”洛橙轻笑,“问问你回去了没。”
简珩有些怔愣。即便是现在,洛橙也极少主动给他打电话,尤其是——话音还带着点绵磁的甜意。
唇角轻翘了翘,简珩问她:“你在哪儿?”
“唔,”洛橙看了眼窗外,“就快到家了。你今天还没回……啊!”
电话那头,伴着那声低呼,是隔着电流的闷声碰撞。
心跳骤滞,捏着手机的指节瞬间攥紧。
简珩还没问出声,手机就传来洛橙的声音:“没事没事,被后面的车追尾了。还好我系了安全……”
心脏还悬在半空未落,更剧烈的碰撞声从声筒里传来。女孩子的低呼声也断在碰撞声中。
“阿橙!”心脏骤缩,这次无人再回应他。
男人被恐惧攫住,却迅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手里的电话并未掐断,他喊着她的名字,又迅速拿过另一支手机,先摁下了急救电话。
阿橙说快到家了,那应该就在锦兰公寓附近。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心脏扯着每一瞬跳动抽痛。
“哥。”电话那头,传来似笑非笑的一声。
简珩耳侧嗡鸣。
“哦,对了。”像是好心提醒他,“你应该,还没来得及报警吧?”
另一支手机里,免提的女声响起:“您好,请问哪里需要出车?您好?”
晏怀笑了笑:“急救车也不用叫了,她没事。”
女声被掐断。
几乎将牙咬碎,简珩沉声问:“你想怎么样?”
“我一直很好奇,她对你来说,到底有多重要。”晏怀低低地笑,“这次,终于能如愿看到了。”
第34章 这次……真的把我忘了吧……
后车第二次冲撞他们的车时, 洛橙就意识到了危险。只是亡徒似的剧烈撞击,根本没给她逃生和呼救的机会。
斜刺里更有车接应,把他们逼停, 车窗被人用外力击碎, 掩住面容的男人把她拖出车外,刺鼻的气味捂住她口鼻。
意识消失前, 她被塞进另一部车里。
伴着撞击和消逝的意识而来的,却是如同炸裂开来的回忆,撞碎她自己筑起的壁垒,凿开她头脑一样的钝痛袭来,几近相似的场景,灌进她意识里……
“橙橙,妈妈带你去见爸爸好不好?”女人喝了酒,却把车开得极快。
“妈妈……你停下来吧, 停下来好不好?我求你了。”小姑娘惊惧的哭腔在封闭的车厢里响起。她试图拉开车锁,试图打开窗户, 却都是徒劳。
女人恍若未闻, 笑得艳丽又怆然:“他说……我就像一只美丽的知更鸟,看见我,春天都来了。橙橙,你觉得呢?”
小姑娘拼命摇头,她不知道什么知更鸟,她只知道……从小爱她比爱与阳还多的女人, 此刻或许是想拉着她一道在这个世界消失。
看着后视镜里紧追不舍的车, 洛橙哑声道:“妈妈,你停车吧。”
“橙橙,我们一起去找爸爸。”女人敛了笑意, 把车开上山路。
“爸爸……爸爸不是就在后面吗?”洛橙小心回身看过去,希望父亲和季阿姨,可以把母亲劝下来。
女人倏地笑起来,笑声里是干哑的哭腔:“橙橙,他不是你爸爸啊。”
女孩子陡然怔愣,一瞬间忘了恐惧,望向笑意疯狂的母亲……
“洛小姐,醒了?”
回忆里的碰擦声,被耳边螺旋桨的轰鸣取代,伴着陌生男人的调笑。
“怎么还哭了呢?”男人见她睁眼,低声笑起来,“做噩梦了吗?”
一瞬的茫然褪去,来不及顾虑那些零散的不堪回忆,洛橙咬了咬牙,迅速瞥了一眼自己现在的处境。
民用私人直升机已经离开地面,除了前舱的驾驶,在她身边留着寸头戴耳钉的陌生男人,还有坐在对面,把她从车里拖出来的掩面男人。
那点吸入式麻醉剂的药效褪了七八成,脑袋仍旧有昏沉的痛意。掐了掐指节,倒是已经有了知觉,只是俩手被反捆在了身后。
不动声色地挣了挣,毫无余地。
对她眼里瞬间的清明,那寸头倒是有些意外。笑了笑,把她扶坐起来。没用她问,就“好心”提醒:“洛小姐,我们现在去云省,放心吧,简先生一定会来救你的。”
反绑在身后的拳攥了攥,洛橙看向他,嗓音干哑地故意问:“他为什么要来救我?”
“你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掩面的男人沉沉出声打断。
看似好说话的寸头摊手耸了耸肩:“晏先生不是吩咐过,她问什么就回答吗?况且,”寸头笑嘻嘻地看向洛橙,“我还是洛小姐的歌迷呢,当然要好好照顾她。”
只是说完,寸头也没再回答她的问题,安静闭了嘴。
知道不会再从这人口中知道什么,洛橙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心跳同螺旋桨的声音一样轰鸣混乱,却还是咬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当然不会以为这些是什么好人,只是如今的形势,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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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怀是用洛橙的手机和他联系的。
目的极明确,三天时间,替简泽恩海外的账户准备好足够掏空泽泰的资金。三天后,带着准备好的东西,拿他自己来换人。
“简先生,对不起。”办公室内站在身前的一排保镖,领头那位自责道,“我们不知道简家老宅还有通到半山的地道,我们一直在外面守着,没有人出来过。接到电话进去的时候,简泽恩和晏怀都已经不在了。”
简珩垂睫没说话。此刻再去责怪任何人都毫无意义。况且,连他都不知道,那人早给自己留了后路。
也是,他从没被全然信任过,他早就知道的。
安排接送洛橙的保镖兼司机,此刻也受了伤在医院里。
简珩咬了咬牙。他最该怪的人,只有他自己。
“你们先出去吧。”还没来得及走远,就因为简珩通话时的异样折回来的韩彻,对着一屋子的人说。
保镖颔首出去。
天光渐亮,却不知道今天的日光,能不能看得到头。
韩彻拿过自己的电话。
“阿彻,别报警,”摁住他拨号的手,简珩话音极低,默了许久,近似央求,“我赌不起。”
韩彻闻言,指节攥紧手机,咬牙甩开他的手,克制不住喝道:“那你就拿你自己去赌?!简泽恩能做出这一步,你以为他对你还会念着那点血脉亲情吗?!你觉得你赌得赢?!”
简珩垂睫,侧颊凹了凹,没说话,更没反驳。
毕竟,就算那个人没有做到这一步,也从没对他念过什么所谓的血脉亲情。
在那个人眼里,简瑜、简知瑾、他,无一例外不是工具。所有的用途,无非是不是趁手而已。
见他神色,韩彻眼眶红热,忍不住颤声说:“简珩,你的命就不是命?”
喉结微动,咽下喉间哽意,简珩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说:“等她回来,以后……帮我护着她些。”
“你他妈别给我说这些!”韩彻咬牙,红着眼看他,“你敢去赌,就给我赢了回来。我没有明知道会输还去赌的傻逼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