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丁还揉着被踹疼的胸口不服:“楚将军的亲信又怎么样,楚将军现在自己都好多年没打仗了,在这京城里,得看他眼色看到什么时候?咱们统领可是太子殿下的人,往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到时候谁看谁眼色还不一定呢。”
“闭嘴,你当真以为老虎酣睡,就变猫了不成?”
*
“.........小女子命苦,早年便丧父,来到京城中,又被权.......”
用过早膳的柳于慕,正坐舒服的仰在躺椅上,屋子里生着暖洋洋的银丝碳,心情颇好的让小丫鬟替她染着蔻丹。
耳边却断断续续的传来什么打油诗,还伴随着闹哄哄的敲锣声,当即柳于慕便皱起了眉:“这外面在闹什么呀,大清早的惹人嫌,夏荷出去快叫人打发走。”
话落朝着一边的灵秋抬了抬下巴,后者见状,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取了几颗碎银子递给夏荷。
结果过了半刻钟那声音还没消,柳于慕正心里头骂这些奴才都是吃白饭的不成,便听刚刚出去的夏荷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一进门就直接跪伏在地:
“夫人!那几人带着铜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就赖在咱们府门口,死活不走!门口已经围了一圈儿的人了,打头的是一个约莫十五六的小姑娘,还有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咱们府里的人都不是对手。而且.....而且.....”
小丫鬟说到后面畏畏缩缩,似是被吓坏了。听得柳于慕心中烦闷更甚,任谁好好地大清早被闹这么一出心情都不会好,忙斥道:“而且什么而且!说句话还要大喘气!快给我说!”
随即就不耐烦地将盛着凤仙花染料的器皿砸向夏荷,白玉瓷片砸在小丫鬟的额头发出一声闷响,又弹回到地上,当即碎裂开来,里头水红色的染料也泼了小丫鬟满头满脸,瞧着红惨惨的一片怪渗人的。
小丫鬟忍着额头的疼痛都没敢擦,忙叩首接道:“而且他们身后还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瞧着一动不动连面色惨白,怕....怕是死了!”
“没出息,死人没见过吗?我倒要去看看,谁敢来我们徐府撒野。老爷去当值不在府中,但我柳于慕也不是好欺负的,”
柳于慕鼻间冷哼一声,随着话落,灵秋便立即取过狐裘斗篷上前给她系上。而另一边的小丫鬟见状,也忙将正热乎的手炉递给了柳于慕,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大门口走去。
第四十二章 (修了屁股)敢搞事就不怕……
“这闹得是哪儿一出啊?”
徐府门口此时已经围了不少人, 正瞧着台阶上的秦婉几人指指点点。旁边从长安街跟过来,看了全程的汉子听见这问话,双手插袖好心解释了起来。
“哎哟您这还不知道呢?那站着的仨全乎人,是西宁街上开小饭馆儿的, 据说这徐夫人, 之前想请他们店里的厨娘上府做菜, 但是被这小丫头给拒了!完事儿呢徐夫人怀恨在心, 想要□□!瞧见旁边躺着的血人没?就是那......”
边说着这人还抽出手, 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刀疤男, 又朝着自己的短脖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此话一落, 当即就有人厉声反驳:“徐夫人?这怎么可能!她堂堂高门主母, 会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计较?还□□!真是天大的笑话!”
别说是徐尚书府了吧, 就是这侍郎府, 跟那平民小饭馆之间,隔的也不只是一道天堑。随着话落, 当即便有不少人点头附和。可不是吗,这不至于!
但也有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又将前些天, 徐达安被人从同一个饭馆里丢出来的事儿,翻出来说了一遍。
“嗬......连徐大人都敢丢...这就难怪了,怕是在那会儿就记恨上了...”
.........
人群后方的一名劲装打扮的男子,将周边的八卦都听在了耳中,眉心拧得更深了,当即不敢再做停留,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就往三皇子府的方向急奔而去。
“我看谁敢在我们徐府门前放肆!”
人未到声先至。到了前院儿又转过了两道长廊,柳于慕才仪态万千的, 被灵秋搀扶着走了出来。
出声开道的自是柳于慕院里的粗使婆子,都说这奴才随主呢,这一嗓子嚎下去的气势,就让大门口的议论声瞬间安静了下去。
秦婉见主角登场了,手里的铜锣也没再敲下去,再不出来她嗓子都要唱哑了咧。当即便笑眯眯朝冯和递了个眼神,冯和会意,干脆地将被他从后钳制住双臂的管事,用力往前一推。
见自家男人得了自由,柳于慕旁边的灵秋这才松了口气。立即代着自家夫人厉声怒斥:“你们这又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当真是以为我们徐府是随处可以撒野的地方不成?既然让你走你不走,那就别想走了!”
随着话落,府门里又冲出来一批护卫,因着见识过冯和跟周吕的身手,当下也没急着杀上去,小心翼翼地围成了一个半圆将几人围在中央,等候主子的发话。
而被几十把不长眼的刀剑对着,在战场见惯了杀戮的冯和跟周吕,眉头都没皱一下,根本不将这些看在眼里。但众人瞧见为首那小姑娘,却淡定得让人惊讶,丝毫不惧。巴掌大的精致脸蛋上,还一直挂着看似和煦的微笑,只这笑容不达眼底,看得人略有些不自在。
柳于慕眉头紧皱,瞧着也不过跟她家娇娇一般大,只这相貌倒是着实有些碍眼,也幸好出生布衣,即便今后长成也不过是沦为高门玩物的下场。
听见灵秋的话落,秦婉这才将视线从原书女主柳于慕的身上,转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小女子今天来贵府,也不是为了找茬,只是来讨个说法。不知这堂堂徐府的夫人,竟想要买凶害我们一介平民,是什么意思?”
“大胆!空口白牙的诬陷甚!我们何曾买过凶?”
秦婉话刚落,灵秋便尖声反驳。
待她瞧得仔细了,这才认清眼前这三人,就是茶香小饭馆的掌柜跟伙计。而那厨娘却没见踪影,随即灵秋眼神闪了闪,视线扫向地上那血人的惨样,心中若有所思。
不过还未待她细想,便见面前这小丫头身子一侧,挪开了位置,身后躺着的那血人,便大咧咧的映入眼帘。那人脸上虽被血污沾了一半瞧不清五官,但是那从眉骨到嘴角处的刀疤,却格外地显眼。
灵秋当即瞳孔一缩,手下不自觉用力,察觉异样的柳于慕都不由得侧目瞧过来,瞧见她眼中的神情,柳于慕眼神一凛,主仆俩随即不动神色地交换了几个眼神。
另一边的秦婉,将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眯眼朗声道:“地上这人便是贵府买的凶手,一共四人,在我店外潜伏了数日,于今晨在西街早市欲害我性命。若不是有好心人相救,怕到时候来贵府讨个说法的就是我的鬼魂了!
这位嬷嬷,你眼神在躲闪什么?莫不是,与这头目交接的就是您!”
秦婉说到后来朝着灵秋的方向疾步一跨,一双桃花眼中不见往日的娇媚,只有无尽的犀利与压迫,一点都不似十几岁的小丫头。直直地堵上灵秋的视线,让她躲闪不开。
“放屁!谁要害你性命,我们只是......”
灵秋果真被盯得乱了方寸,只觉耳边传来剧烈的心跳声。见这个臭丫头竟当真敢无中生有,在无形的压迫感与气急之下,差点口不择言。
所幸话还未脱出口,就被手臂上传来的尖锐的刺痛感打断,回过神的灵秋立即转头去瞧她家夫人,果真被柳于慕狠狠地瞪了一眼。
下一秒便垂着首不敢再吱声,胸腔却跟在打鼓敲锣一般,震得她颅内都开始响起阵阵嗡鸣。她们夫人这些腌臜的事情,向来都是交由她处理,从不假他人之手,所以那刀疤男,是的的确确见过她的。
此番心思百转,灵秋背脊不由得一寒。
却听她家夫人冷哼开口:“你这随处拖来一个死人,就说是我们买的凶?未免也太儿戏了,我看是你们当真是不把元晋的律法放在眼里!不仅当街杀人,还妄想嫁祸我徐府!今天我就要处置你们这等目无法纪的刁民!”
此话一落,柳于慕便抬起手用力一挥,周边举着刀剑的护卫便作势一窝蜂的往前进攻。秦婉见状掂量了下手中的铜锣,反手就敲晕了一个离得最近的护卫,正准备继续加入战局,就听到人群外传来一道急忙忙的厉斥。
“闹什么闹!都给我住手!”
出声的正是下朝回来的徐达安。他的轿子还没到府门口,就被人群堵得不得前进,当即便下轿徒步,待他走到门口,就已经从周围的人群中将事情听了个大概。
越听眉头越是紧锁,没想到闹的这出,竟还跟莲娘的铺子有关。徐达安头疼地扶了扶额,没成想他派去秦家村调查的人还没有回来,这柳于慕就不知怎的竟然掺和了进来。
见自家老爷回来了,一帮护卫当即就听话地住了手,自动分散成两列。
徐达安从中穿过,瞧着眼前十几岁的小姑娘,神色复杂。算算年头,这小丫头还真有可能是他的女儿。
若真如此,是由莲娘独自将她抚养长大,那她们先前这般恨他,也是情有可原。不过即便从小没有父亲教导,也不应当如此失了家教礼数。
这般想着,徐达安不由得又摆上了严父的姿态,当场训斥开来:“有什么事情大可进府去说!这般闹在街上,你当真就觉得自己占到便宜了不成?已是及笄的大姑娘了,这般不知礼数,也不知道你娘怎么教的你.......”
“哐——”
我娘怎么教我干你屁事!
越听心头火越大的秦婉,当即就忍无可忍地将手中的铜锣“失手”,直直飞向了徐达安的脑门。几乎用上了秦婉八成的力道,当即便传来震耳的哐当一声。不仅徐府的人愣住了,就连看戏的百姓也突然鸦雀无声。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紧张了,一时失手,也不知道我这铜锣砸坏了没。”
待几人还未做出反应,秦婉便假惺惺地极快地就道起了歉,顺手还将铜锣又给拾了起来。
徐达安捂着额头,脑袋中还一片晕眩,眉头紧皱闭紧双目,一脸的痛苦。这怕是砸得不轻,最低得轻微脑震荡打底。就算没砸坏脑子,这铜锣砸在耳边哐的一声儿,也能将人吵得耳鸣。
“反了反了!这丫头当真是无法无天了,竟然胆敢袭击朝廷命官,给我立即拿下!”
柳于慕是彻底的怒了,连忙将自家老爷扶到一边。语气异常森冷,话一落就见刚刚被叫停的护卫复又拔刀上前。柳于慕咬紧牙根心中冷笑,既然这丫头这么会找死,今天不死也得死了。
这边徐府门口已经激战开来,围得近的百姓们当即被吓得连连后退。胆子小的也不敢再做停留,只想赶紧逃离是非之地,以免成了被殃及的池鱼,顿时引起闹哄哄一片。
冯和两人武功虽高强,但双拳也难敌四手,就是再加上一个“天生神力”的秦婉,对上徐府的大半数护卫,也只可勉强应对,更别说还要提防着地上的刀疤男别被人踩死。
但好就好在他们今日杠上的是文官府邸,其中护卫不过都是自家养的家丁,打起来根本毫无章法,险中亦能取胜。只是这番车轮战若是拖长了,他们三人体力的告罄也只是时间问题。
虽说此次大闹徐府,是因为秦婉被她娘的事情刺得有些过激,但既然已经来了她也不会退缩,就是被打死,她也会拉着人渣徐达安跟柳于慕那个毒妇陪葬。
跟他们好声好气的理论,他们不愿意听,既然如此,也别怪她斗胆以下犯上了。
乱战之中,秦婉朝着最近处的冯和使了个眼色。冯和一愣,虽然来时的路上,仨人就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到时对方不认,就擒住柳于慕压去衙门。但他没想到秦姑娘真打算这么做,这招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为过,心下不由得焦急,将军怎么还没赶来。
秦婉见他犹豫双目一瞪,其中气势斐然。冯和不由得竟是汗毛一竖,不得已,只好脚下变转方位,朝着另一侧的徐府众人移动,助她突出重围接近柳于慕。只不过令他失算的是,秦婉当下要抓的早已不是柳于慕了。
都说擒贼先擒“王”,那秦婉要擒的,自然是徐达安那个王八蛋。况且她还有徐达安欺君的把柄,毕竟他当初以未婚之身来求娶柳于慕,可是请来了皇上的赐婚。
而她秦婉,就是徐达安欺君的铁证。
“我看谁再敢进一步!小心刀剑无眼伤了你们的徐大人。”
秦婉一个旋身就掐上了徐达安的脖颈,将他勒得往后一仰,可怜他颅内的嗡鸣声还没有消停,一把老腰险些又扭到。虽说两人的身高有差距,但小姑娘的气势丝毫不弱,在实力面前,即便长得再高,也得乖乖地弯下腰来。
变故就发生在一秒之间,柳于慕连忙尖叫着让护卫全都后退,一张保养得当的脸上气得都爆起了青筋,口中无不是威胁秦婉的话,恨不得将她九族都给鞭挞一遍。秦婉听到柳于慕的话,心中不由得嗤笑,双眸弯弯,意味深长的朝着暴怒的柳于慕勾起唇。
复又压低声音对着徐达安开口:“您说,这要是诛我九族的话,你们徐府上下能不能得以幸免?”
第四十三章 神情逐渐怪异
徐达安眼神一闪, 咽了下口水,声音故作镇定:“你是莲笑的女儿,我自然不能不管你,但是你可得想清楚, 你现今挟持的可是朝廷命官, 若是我真追究起来, 你怕是也讨不着好。”
“哦?朝廷命官?那就要看看是您先自身难保, 还是我先被你送进大牢。”
秦婉压低嗓音低笑, 随后眼神一转, 也没管徐达安铁青的脸色。又朝着众人朗声开口:
“那我可得多谢徐大人提醒了, 不过这挟持一词小女子命薄可当不起。我不过是想请您走得近一些, 咱们好好谈谈您夫人欲加害我之事, 毕竟话都没让人说完, 令夫人就急着喊打喊杀,小女子实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总不能因为对方官帽高, 百姓就不能说话了吧?大伙儿说这样讲不讲道理?”
说到后来,秦婉干脆直接鼓噪起了街上的看客。经过一场乱斗都还没走看到现在的, 都是些胆大又有闲的, 当即就和声应了起来。
“没错呀,让她们说完呗!”
“这还没说几句就要打,徐夫人怕不是心虚了吧!”
此话一落,柳于慕当即就是呼吸一滞,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一双眸子狠狠地瞪向人群,似要寻找出说这句话的人。可惜人头攒动太过密集,前一个说话的人还没寻到,另一边又冒出几句不怕死的。
随即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 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议论,无非是想让两方人赶紧掰扯清楚,让大伙儿看看到底孰对孰错。瓜吃一早上了还没搞清楚,多耽误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