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这是在暗示......她想干点其他的???
心念一转,秦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根,呸呸呸。刚要怼回去,却对上他笑吟吟望过来的俊颜,这么些天不见他又瘦了些许,本就清晰的下颚的线条比以往更要明了几分,就跟刀刻斧凿的一般刚毅清冷,使得她刚到嘴边的话不知为何又咽了下了。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虽是揶揄的话,不过两人的确也没能干些什么。
还没说两句话,秦母便从后院走了过来,使得秦婉莫名有种做贼心虚之感,忙就将手从他掌中抽了回来。毕竟这当着她娘的面还是有些怪怪的。
夜色已深,简单地跟秦母打了招呼之后,傅于景便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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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去查查今个儿店中发生了什么事。”
傅于景几步走到马前,脚尖轻点便跨上了马背,朝着树下的邢城开口低声吩咐。额前一撮白毛的骏马见着主人回归,异常有灵性地仰脖喷了喷鼻息,似是非常高兴。
“是,殿下。”
傅于景话落又瞧了眼还亮着灯的茶香居,手掌轻抚马匹的脖颈,冲着邢城抛下一句:“你别跟我走一道,从另一条路回府。”
话落便率先扯动缰绳缓步路过茶香居,待最后又瞧了眼正在堂中跟秦母说话的秦婉,便驾马往三皇子府的方向奔去。
独留在原地的邢城:?
转头瞧了眼背后另一条回府的路,认命地上马做好再多跑两条长街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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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昨日秦姑娘店中之事已然查清,是........”
待傅于景下朝后刚出皇宫,候在一旁的邢城便牵着马匹上前,只不过话还未说完,便被突然插进来的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给打断了。
“老三今日殿上真是长了好大的威风,这溧州灾情处理得这般妥当,怎么也没见父皇给你些赏赐?”
来人正是坐着马车从宫内出来的太子裘匡。
马车行至傅于景身前之时便缓了下来,话落又听他道:“听说老三你昨夜一入京就马不停蹄的进了宫,怎的?这溧州的风头还没让你出够,就赶着来拍父皇的马屁了?”
说完也不管傅于景的脸色,当即就一甩车帘,马车晃悠悠地加速往太子府的方向而去。
“这种连秦姑娘这等弱女子都欺负的睚眦小人,怎的能当我们元晋的太子!”
瞧着那马车走远的背影,邢城双手握拳一脸的愤愤。所幸他还知道分寸声音并不高,也只有身边的傅于景听得见。
原对裘匡的话不痛不痒权当放屁的傅于景,听到熟悉的名字,当下便正了神色:“你将此事回府跟我细说一番。”
话落便率先翻身上了马。骑马自是比马车要快上不少,转眼的功夫两人就越过了前头的裘匡。
马匹奔驰的气流掀开了裘匡的车帘,凌冽的寒风刮了进来,打得裘匡一个哆嗦。刚要开口骂却晚了一步,只能瞧见对方那黝黑健壮的马屁股。
随即愤恨地呸了一声,不过就是匹父皇赏赐的野马,就当个宝贝似的,嘚瑟什么!他那里父皇赏赐的什么金贵宝物没有?
.........
“此话当真?”
已然回到府中的傅于景,听罢邢城的话,眉间戾气横生,划过一抹毫不掩饰的凌厉。
“千真万确,是咱们安插在太子府中的小桂子亲耳所听,第二日那徐大小姐确是去了太子府。要属下多嘴,这两人还真是相配,皆不是什么好人。太子如今这般明目张胆地邀请她入府游玩,莫不是真将她选为了太子妃?近日京中权贵圈中皆是这般流传,且太子府跟徐府皆没有否认。”
邢城越说心中越是不服气,这般无能无才之人,怎么就好命的成了太子,若是没有他身后的那帮子出谋划策的门客,这太子怕是早就当到头了。
随着邢城的这番话落,傅于景深瞳中思忖更胜。他喜欢婉婉的事情堂堂正正,从未想过隐瞒,故此就算是惹来非议他也早就做好准备,定会去正面解决。原以为到时,与他不对付的太子党派会去向父皇进言,只却没想到,他这太子哥哥的手段竟这般的下三滥。
的确,这般人品怎能堪当大任。
就是裘匡以往的所作所为,傅于景这里可都备着份儿。毕竟是真实做过的事儿,皆是有迹可循,就算被压了下去并没有闹到父皇跟前,那也不代表就不存在。
然而就在傅于景准备送一份大礼回敬回去的时候,裘匡自个儿却已经自身难保。
*
“你可真是朕的好太子,好儿子!修建堤坝这么重要的工程,你都敢跟朕偷工减料!朕平日是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你扣下来这些银子,害死了多少人你可知!”
朝堂之上,将近花甲之年的圣上依旧身体健硕,骂起人来中气十足,猛然一掌拍向龙案,金丝楠木的案桌都被震得微颤。
御阶下的奏折正散落一地,裘匡哆哆嗦嗦跪伏在殿中,额角还有一块婴孩拳头大小的红肿,明显就是被奏折砸的。
北方冬日里虽少雨多雪,防寒跟除积雪工作做好了倒也没什么大碍。但是南方不同,一二月份正是雨势回归多雨水的时节,延河流域更是往年洪灾的高发地。
几年前当今更是斥巨资开始修建堤坝,而承揽了总工程的,正是当时急需在朝中扎稳根基的太子裘匡。
只可惜今年也只是堤坝建成的第二年,竟就这般被高涨的洪水冲垮。原以为从此不再受洪灾之苦的沿河村落,更是一夜之间被大水覆盖,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
“父......父皇,是儿臣监管不周,但是........儿臣当真是没有克扣修堤款项啊!儿臣冤枉啊!”
第五十章 太子失势
裘匡一双被酒色浸淫的眸子如今也溢满了慌乱, 甚至焦急得泛着红血丝,掌心贴地不停地叩首,说出的声音也哆哆嗦嗦底气全无。
“你冤枉?呵......太子啊太子,你当真以为朕老了, 眼睛瞎了, 耳朵也聋了不成?你平日里做的那些荒唐事真当朕不知道?”
皇上气极反笑, 把玩着手中拳头大小的镇纸, 长方体锋利的棱角似还在闪着危险的白光, 使得阶下不少人都在小心地咽着口水。
身居高位多年, 且又是经历过杀伐改朝的开国皇帝, 浑身的气势自是不容小觑。充满了威慑的眸子只微微眯起, 就那么轻轻地落在裘匡的身上, 也让对方丝毫不敢动弹。
使得裘匡恍惚觉得, 周身全都陷入了岩浆火海。明明他已经在求饶,火舌却还在不断地逼近, 似要贴着他的身体灼烧掉他的储君朝服,仿佛他只要再移动半分就会葬身火海。
而原先想要替太子求情的几位臣子, 片刻之前也被皇上毫不留情地诏令架了出去。
当下太子党派众人, 即便心中再焦急,却也没人再敢冒死谏言。毕竟南方毁堤造成的灾情,可不是先前溧州的房屋坍塌可比的。就是遇难人数到现在都还没有统计出来,只知道一夜之间,沿河的几个村落都被洪水淹没。
“即日起,将太子拘于太子府内闭门思过,为广大遇难灾民祈福,且不得与外界联系。什么时候反思好了,便写一份罪己诏呈上来!退朝!”
忍着无法遏制的怒火, 皇上额角的青筋都根根绽起,语毕便也没再看跪在殿中的太子,仿佛再看他一眼都觉得添堵,起身便拂袖而去。
随着皇上愤然退朝的背影,那翻飞的明黄色衣袖,好似也在昭示着太子接下来的处境。仿佛他就如同那因父皇而生的衣袂,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则这目之所及那一项不是父皇所赐,即便是这条命他都无法全然做主。
似乎只要这京里的风刮得再大些,就能将他拥有的一切,全数刮走。
他何时才能自己真正地做主?怕是只有坐上那把椅子。
“父皇.......”
裘匡眸中闪过一丝暗光,说是闭门思过,其实就是软禁,是监管,还是没有期限的监管。
罪己诏?要他写什么罪己诏?裘匡丝毫不觉得,那历史上写了罪己诏的皇帝,就当真显得大度贤明了?反而会一辈子都被后世之人记着。
你瞧,那人因为犯了错逼不得已才写的罪己诏,以此来摆脱罪责。
不,他是太子储君,他没有做错,他要他的威名名留青史响彻中原。这罪己诏不能写!倘若真写了,又岂知父皇会不会顺势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如今朝堂之上,也早已不是他太子党独大的局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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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春末,三皇子府。
三殿下跟前最得力的大太监顺子,一大早就红光满面,喜滋滋的模样见谁都带三分笑。即便就立在院子一边候着傅于景晨起锻炼,那外露的喜庆还是不免感染到了周遭的人。
待顺子瞧见自家殿下的最后一招剑式收尾,便赶忙麻溜地上前奉上热毛巾。
将手上的利剑交给一旁的侍从后,傅于景才接过顺子手上的毛巾,简单地擦拭过浸着薄汗的额角,朝着兀自笑得一脸鸡贼的顺子抬了抬眼皮。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见此,顺子连忙正了正神色,弓着腰笑出了满脸菊花褶儿:“嘿,奴才这是自个儿私心里琢磨着的事儿,说出来恐怕会被殿下怪罪。”
“说吧,若是有高兴的事儿也带我乐一个。”
傅于景将已经微凉的毛巾随手丢到旁边侍从端着的木盆里,长腿微抬便朝着书房走去。身边笑得一脸谄媚的顺子也迈着小碎步快步跟上,边走边压低声音道:
“这事儿跟太子有关,不过奴才可不敢妄议朝廷之事,都是听得大街小巷的传言。说是如今这太子已被拘禁两月有余,都没有跟圣上认错,据说圣上......盛怒至今未消,怕是要......废太子。”
随着话落,傅于景脚下一顿,紧贴着他斜后方的顺子差点直接撞上去,连忙后退一步躬身请罪。
“你这小子如今胆子倒是可不小,这等民间流言竟也敢挂在嘴上,还笑得这般露骨,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幸灾乐祸?”
傅于景虽没说怪罪顺子的话,但是声音里都透着的那股身居高位的威严,还是让人汗毛倒竖。两道长眉入鬓,微垂着头看向顺子的表情神色莫辨,当场就将人吓得跪伏在地,恨不得自赏几个巴掌。
这不是您让奴才说的嘛,要不然这话他傻了才敢说出来。顺子心中有些委屈,但是他不说,因为说了也白说。
“我瞧着梨园的草最近茂盛了些,正好你这般闲,便去修剪修剪吧。”
话落,傅于景一甩长袖便进了书房。雕花的红樱木门就这么在顺子眼前啪一下无情地关上,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缝隙。
顺子:?
主子说你闲,你就得闲。
叫你嘴快,叫你话多。
..............
“殿下,没想到这流言都传到咱们府里来了,怕是真如顺子所说,这大街小巷早就传遍了!”
待傅于景在屏风后头换好衣裳出来,隐在暗处的邢城就现了身,脸上的笑意比之顺子还有过之无不及。
话落又接着乐道:“还是殿下聪慧,只需要将当日殿中皇上盛怒,太子被打之事流出个口风,便任其自然发展,当真演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而且任谁查也回溯不到咱们的人那。”
傅于景面上倒是全无喜色,似是对此事不胜关心,只淡淡地嗯了一句便问起太子的现状。
“太子近况如何,他写的罪己诏父皇收了吗?”
“回殿下,据咱们安插在太子府的寺人回报,全都被皇上打了回来。”
说到这儿,邢城自己也有些纳闷,皇上明明说,让太子反省后写了罪己诏就呈上来,可是如今这太子都写了起码有七八封了吧,皇上却一封未收避而不见。
当真是有够奇怪的,莫不是......当今真打算废太子?思及此,邢城的双眸中突然绽发出激动的光彩,一脸希冀地看向自家殿下。
察觉到邢城的神情,傅于景研墨的手顿了顿,抬眸警告了他一眼:“收起你那心思,莫不是也想跟顺子去除草?”
见状邢城立马敛了外泄的情绪,脚底抹油地就出了书房。
望着又重新合上的红樱木门,傅于景气定神闲地开始处理公事。
要谨记,圣心不可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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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三皇子府的轻松氛围相比,太子府就难熬的不止一星半点。
主子不顺,变得更加地暴虐喜怒无常,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更是人人自危,一个做不好就会被抓来出气,甚至时常有丧命的风险。
“怎么样?徐大人见没见你啊?你倒是说话啊!”
太子如今已然没有了先前的心高气傲,如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的,试图去联系所有能帮助得到他的官员,就期望着他们能在父皇跟前替他求求饶。
结结实实地被关了两个月,父皇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就连母后都不得前来探望他,更别说吹吹枕边风了。
元晋自建朝以来,后宫就不得干政,否则必定严惩。皇后心思颇多,坐到如今的后位亦是汲汲营营而来,所以更是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故此裘匡无他,只得反过来拉下脸面求助于那些依附于他的官员。这倒霉催的毁堤之灾他也认了,可这罪己诏那个老东西到底什么时候收!
话落见这狗奴才只哆嗦着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心急地裘匡,当即就狠狠地一脚朝对方的胸口踹了过去,力道大到自己头上的发冠都被冲得歪斜,当下也没心思将其扶正,只觉得颅内一阵阵的抽痛,眼前都似传来晕眩之感。
那奴才的胸口当即便是撕裂般的疼痛,却不敢上手捂,哆哆嗦嗦地咬着牙才将话说完整。
“徐.......徐大人未见小的,小的连门都没进,根本不拿小的当回事。”
见此裘匡的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简直怒不可遏,这帮老东西果然都是两面三刀的玩意。忽的想起原先对他表明心意的徐娇娇,又急忙忙地开口催促:“那徐娇娇呢?他们大小姐可有传来什么话?”
此话一落,那奴才的眼神更是飘忽起来,当即前额便砰一下紧贴地面,声音还发着颤:“小的在门口蹲了半天才见到徐小姐一行人出府,但是奴才还没上前说话,她身边的丫鬟便命人将奴才给赶了出去。即便......即便小的表明了身份,徐小姐也无动于衷。那徐府的门房还说.....还说.......”
裘匡捂着抽痛的额角,里头就似钻了只泥鳅一般,不停地扑腾,搅得他头痛欲裂不得停歇。强忍着似要喷发的怒火,裘匡才咬着牙吼出声:“说什么你倒是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