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脸茫然的桑绿,愣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去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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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羡向来不是个容易妥协的人,反而是极赋有反骨的。
以往,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从不能有人强迫他做,而他想要的,也没人拦得住。
跟着陆羡从唐轻惹院里回书房的青山,还感慨男人这次是栽在了少女手里。
便是唐轻惹的说的,陆羡定是会忍着让这,这才新婚的第二晚,就是心甘情愿的到了书房来歇息。
青山不免有些慨叹这情爱的伟大。
夜半子时,书房的门却突然开了。
在外头侯着的青山立马警醒,一脸的凝重,“主子,有什么要事?”
他看着陆羡还是原先的装束,分毫未动,那脸上的笑却是有些邪魅。
青山估摸着男人心情不好,怕是有人要遭殃,便以为陆羡是要去地牢。
陆羡却极为懒散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回卧房。”
……
陆羡进卧房,自是一路畅通无阻。
只是如今已经夜半,他来时想趁着少女睡着时偷偷潜进来,却是瞧见那燃着的烛火时,心里一疼。
陆羡来时,不免带了些外头的风,一身肃冷晃得烛火摇曳。
这烛火并不算晃眼,可是那光亮也勉强够看清这屋子。
床幔虚掩,里面少女的轮廓已经看不大清楚,可是陆羡却仍旧觉得心疼。
这才新婚第二日,少女多少有些不习惯,如今一个人待在这房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
陆羡轻手轻脚的脱下衣衫,这才上了榻。
床上的唐轻惹已经睡熟,却是小手攥着被角,蜷缩成一团。
屋内地龙每日不停的烧,可是她身子到底虚,一个人睡时难免有些冷。
陆羡小心翼翼的拽出她手心的被子,轻而易举就钻了进去。
热意袭来,他才刚躺下不多时,少女柔柔的小手就贴了过来。
陆羡很是心软,也极享受少女的“投怀送抱”,即便是无意识的,他却不得不承认,他爱极了她依赖自己的模样。
被子底下,男人的手掌握住少女那纤细的小手,看着那如葱白的手指,垂眸轻啄。
“知知,你若多哄哄我些,我便不生气了。”
男人的声音低哑至极,话意也是说得本末倒置,却硬说出了几分幽怨感。
可怜少女睡得沉,分毫也没察觉。
陆羡觉得,他是哄不好人的,可若少女多说一句软话,便是觉得自己都能将心都掏给她。
如此这般,她同他置气若是指望他,怕是不可能将事情解决了。
怀里少女依旧熟睡,陆羡看了好久。
烛火一直晃动,透过床幔的镂空那斑驳的光影,左摇右晃的。
他眉间微挑,神色有些不耐烦。
眨眼间,纱幔之后男人伸出手掌,轻轻一动。
“咻——”
蜡烛熄灭,屋子里头瞬间黑了下来。
而陆羡慢条斯理的收回手,借着这月色的光,一直盯着熟睡的少女瞧,眉眼间带着的宠溺,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夜色清寂,漫长而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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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唐轻惹早早就醒了。
床榻上很是温暖,手边的位置像是还有些余温,只很浅的佛香久散不去,她便能猜到些什么。
她不免盯着那枕榻出神起来。
她不是硬心肠的人,心里也仍旧有些低落。
她细查人心,多少也看得出男人掩藏的恶劣性子,远不止自己所看到的那些。
他不会太过心软,只喜欢顺着自己的意作为;他做事决绝,如同说话时一丝不让的霸道。
唐轻惹垂眸沉思。
他不算完美,她却还是觉得自己非他不可。
她或者从来都知晓男人不是个有善心的,却在自己亲眼看到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唐轻惹不是个爱记仇的人,可是如今却觉得自己仍旧需要冷静些。
她入了苏府,太多的事情都和她设想的不一样,她反应迟钝,总该好好缓缓。
……
午后,男人半天都未现身。
唐轻惹则是如往常一般,在香案处翻着桑绿新寻来的画本子,看得很专注。
今日依旧是万里无云的晴好天气,唐轻惹一身藕荷色的缎面襦裙,昳丽无暇,眸色安静。
因为屋内有些热,她穿得些许轻便些。
少女腰间那墨绿色的衣带半垂在空中,随着裙摆摇晃时,腰间系带被紫色的佩玉压住,让人瞧着总有些旁的意味儿。
而唐轻惹却是瞧着手里的画本子,柳眉皱了起来。
她将画本子翻了过来,又仔细看了看本子书封扉页,确认与以往的无甚差别,这才接着往下看。
只上面苍劲有力的字迹,和往日看得字迹大相径庭,她看着也实在有些眼熟,却是没心思想着其他,就被画本子里的描述吸引了目光。
【美色劫】
【破旧的茅草屋前,是个不一样的景象。
满是柔软的红绸四处飘飞,景色分外旖旎。
丝竹管弦之声不知从何处奏起,似乎是个极为喜庆的日子。
红绸中央坐着一位男子,微微侧首。
男人身姿颀长,侧颜俊美无俦,精致的下颌线衬犹如刀削。
他的唇看起来分外柔软,而骨节分明的手掌中正握着书卷,神态专注。
他看起来很是俊俏。
如此书声琅琅,男人的声音悦耳动听极了,落在耳中犹如天籁。
慢慢的红绸之间,走出了一位香肩半露的红衣少女。
“夫君~”
少女声调柔软,像是含了诱.人的钩子。
而那原先的男子,正襟危坐,视线停留在手中的书卷上,动也不动。
那模样,反而像极了引人遐想的山水墨画。
妖若视线落在男人冷白色调的长颈上,眼底有些幽怨。
这男人是她的夫君陆郎,而今日正是他们的新婚夜呢。
可是她的夫君似乎并爱她这般美色。
妖若想,男人都是个口是心非的,许是她多主动些,她的夫君定是会把持不住。
妖若走近了些,软软的跌落在男人怀里。
红绸缠绕的玉臂纤细,隐隐露出里面极为白嫩的肌肤,她姿态媚人心魂,勾缠着男人的长颈,青丝半遮掩住的小脸上,尽是魅惑。
“夫君既娶了若若,为何不多看看我?”
男人眼底的情绪似乎有些松动,妖若笑了
她继续用惑人的颤音,撩拨着面无表情的男人,冲着男人的耳朵呵气,“夫君~”
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带起的红绸四处飘飞。
那隐隐绰绰的红绸之后,是冷着脸的男人将少女压在身下的场景……】
“啪!”
唐轻惹急切的合上了手中的画本子,耳尖红了一片,她心底有些燥热,抬手做扇微微摇摆,眸子染上几分嫣色。
如今手里的书像是烫手的山芋,唐轻惹很是无措,只赶紧胡乱的塞进看不到的地方。
她走了出去,看着门口的桑绿,有些羞恼的质问,“桑绿,你,你这画本子是哪里寻来的呀?”
桑绿瞪大眼睛,不知所以的解释,“姑娘,这画本子都是在以往拿书的铺子寻的啊。”
她盯着少女一张巴掌大点儿的小脸通红的,有些迟疑的问道,“有什么不妥吗?要不奴婢去换些……”
“不用了!”唐轻惹急忙出声。
她缓了缓心神,睫毛都在轻颤,许久后才说,“无事,你先下去吧。”
桑绿一脸的莫名其妙,可是终究是什么没说,就走了。
而回了屋儿的唐轻惹,坐在绣桌旁,嫩白小巧的耳尖,红了一整天。
第30章 迟钝 那如何‘主动’些呢?
虽然陆羡每每子时都会偷偷潜回卧房, 可是第二日仍旧装作若无其事的待在书房。
男人面色不改,也不多言,仿佛两人就新婚之夜后就要分道扬镳似的。
府内伺候的人都是不知道情况, 也不敢背地里议论, 可是青山却看得仔细。
这一日的功夫,他可是要腆着脸去找桑绿问个好几回, 当真是事无巨细了。
这实在不是个美差事,他便也盼着陆羡能早点和唐轻惹“和好”。
恰逢三日回门之期,苏府却有些安静的过分。
青山从外头进了书房。
房间内,陆羡正靠在檀木椅子上喝茶,看起来极为悠闲自在。
青山见着男人一大早便极认真的在收拾, 如今已经巳时三刻,竟还没有动身的打算,便有些忍不住了。
“主子,今日是夫人回门的日子,您看……”
陆羡起身, 模样极为慵懒, “待夫人差人来叫我时, 我再走。”
男人那模样极为自信, 清隽的脸上就差没写着“成竹在胸”了。
青山心里一凉,眉毛也是皱到了一块, 实在没法隐瞒了, 便才说道,
“主子,夫人她一刻之前已经同桑绿离开了,怕是此时应当到了相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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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回门,唐轻惹让桑绿备了好些东西, 因是提前都知道了的,唐致盛和柳若清早早就在门前等着了。
今日天寒,她一身绛紫的深色披风,才刚下了马车,一群人便迎了上来。
少女还是如出嫁前一般昳丽绝色,可是如今却瞧得出那纤弱的身子似乎有些单薄。
那平日里含笑的眉眼如今也是描了些淡淡的愁色,像是有什么心事。
可是在外头总不方便说话,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府。
唐轻惹自是回了桃苑。
虽说唐致盛平日严肃刻板些,可是总归是心疼女儿,一路上也问了好些话。
不过唐轻惹回房时,他没再跟去,只柳若清同她进了屋,说些体己的话。
柳若清向来都是吃斋念佛不理俗事,可总归就这么一个闺女儿,也是极为疼爱的。
“怀瑾怎么未同你一起回来?”她见少女神色有些忧愁,不免担心起来。
唐轻惹垂眸,安静乖巧的坐着,许久才回话,“先生他近来有些繁忙。”
她语音很轻,听着没几分底气,可是好像她说话又从来都是如此,也无法让人怀疑。
柳若清心里不信的,接着问道:“你们吵架了?还是他…对你不好?”
说着,柳若清鼻头发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小姑娘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她极其在意这个孩子,却没想到生产时不顺,少女才刚出生时便被诊出,患上了棘手的病症。
如此,柳若清便再不想理会所谓的嫡庶之争,只安分的吃斋念佛祈愿女儿能够平安顺遂一生。
她见过“苏怀瑾”,也知晓男人医术高明。
本想着若是嫁了这样的人,唐轻惹也算有了依傍,往后都会喜乐些,没想到如今……
唐轻惹眨了眨泛酸的眼睛,轻轻的握住了柳若清的手,
“娘亲,您不用担心。先生他是极好的,对女儿也很是关心,女儿在苏府不曾受过一点委屈。”
少女声音轻柔温软,却是听出了几分铿锵味道。
匆忙赶来的陆羡,便是被她那几句没力气的话,柔了心房。
他来时步子有些狼狈,更是满心的着急。
他前几日心心念念,等少女服软哄他,还弄了些许手段换了少女常看的画本子,就在等着“瓮中捉鳖”。
可他却忘了,他的小姑娘从来都是是个脾气倔的。
如此,倒是容易让她多生杂念。
就连这回门如此重要的日子,竟都没等他,陆羡这才慌了。
可现下听到少女的话,他倒是觉得自己那画本子没白写。
她总归还是有些“开窍”的。
“此话当…”
“夫人,主子来了。”桑绿突然靠了过来。
柳若清面色狐疑,却见着男人走了进来。
陆羡进来时,很是恭敬,“小婿拜见岳母大人。”
男人难得客气守礼,俯身弯腰的姿态都不沾平日的懒散。
只那双幽深的眸子,丝毫不避讳的落在少女身上,不愿意移开。
“自家人不必客气,快坐下吧。”
柳若清慈爱的笑了笑,毕竟是个过来人,她多少也看出了什么。
唐轻惹的性子她是知道,很是温和的脾性很容易拿捏,可是她却是第一次见少女这般使小性子。
想来便也足以见得,两人相处唐轻惹倒不会落了下风。
男人如今坐到了她身旁,她周身萦绕的淡淡忧愁便像是拨开云雾露出了笑脸似的。
柳若清心中了然,问道:“听知知说,你近来事务繁重,若是实在脱不开身,便是不来也无事的。”
陆羡听了这话,下意识的瞧了瞧手边的少女,眸子里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他想过的,便是少女同他置气,总归怨多一些,却不想她倒处处为他着想。
绣桌旁,唐轻惹一直都很安静,陆羡很想将人捞到怀里哄着,却是顾着柳若清在,并未动作。
他觉得,她近来像是太过安静了些,让他很是心疼。
想想,但凡小姑娘自私些,将过错都推给他,他也不至于这般。
陆羡有些愧意,便是温声解释道:“便是再重要的事,都不及知知。今日回门,我本想收拾的隆重些再过来,便忙的忘了同知知说。”
男人说话进退有度,没有分毫的推诿,让柳若清很是赞赏。
她连连感慨了几句,“那就好,那就好啊!”
许是看出男人见她在时有几分不自在,柳若清没多一会儿便走了。
独留下唐轻惹和陆羡安安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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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清走后,陆羡发觉他身旁的少女安静的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了。
她是什么样的性格,他一向也很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