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绿无奈,便只能带着人过去。
杂耍摊是围了不少人的,她们来得迟,根本就进不到里面去,听着里面一群人拍手叫好,唐轻惹越发的好奇。
只是,没等她往里头迈出一只脚,便又被后退的人挤了出来。
踉跄了两步后,后背就撞上了人。
“对不起。”
唐轻惹赶紧道歉,猛地回头时,却帽檐压住了视线,她根本看不清人脸,却是能感觉到,头顶被人用手轻轻的揉了揉。
温润宠溺的男声渐渐传入了她的耳中,“怎么不小心一点。”
第8章 灯谜 痴心妄想
从拥挤的杂耍摊出来后,唐轻惹就不敢再往人堆里扎了,而方才她撞上的也不是旁人,正是她蒋府的表哥蒋蕴。
两人许久没见了,便并肩在这吵嚷的集市中央走着,聊了起来。
蒋蕴身量高,并不看清大氅下少女的容貌,心底觉得可惜,却也觉得来日方长。
他咳了咳,借故找了些话题,“上回去府上探望知知妹妹,赶上了问诊的时候,现下你身子好些了吗?”
唐轻惹自然是很老实的回答:“谢表哥关心,已经好多了。”
少女软音甜糯,听着都是享受,蒋蕴脸都有些红了,“那,那母亲送你的贺礼,知知妹妹可还喜欢?”
唐轻惹莲步滞了滞,帽檐的小脸难得有些心虚的神色,还看了眼旁边的桑绿。
总不能说太喜欢,便给弄丢了。
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绣鞋尖,声音闷在这宽厚的帽子中,“姨母送的,自然是喜欢的。”
许是担心蒋蕴再提那银钗的事儿,唐轻惹头一次主动开口,问道。
“表哥也常来灯会吗?”
蒋蕴面带笑容,很是斯文俊雅,“我是不常来的,可也是见过几回热闹。”
他声音温柔,带着些宠溺,视线却是幽幽,落在他旁边的少女身上,半分也舍不得移开眼。
从蒋蕴的角度看去,其实只能看清唐轻惹那截白腻的小下巴,可这已足够他慰藉心中无限遐想。
他不敢说,今日的“偶遇”其实是他从唐轻水那儿得来的消息。
蒋蕴面上如常,却是下定了心思。
今天他一定要借此机会,向唐轻惹表明心意的。
只是,他瞧着少女的一颗心思,都被这花灯给吸引过去了。
蒋蕴略显无奈,他笑着说,“知知妹妹可猜过灯谜,灯会上猜对了谜底,都是会送花灯的。”
唐轻惹被勾起了心思,嗓音软软的,小声问,“那若是猜不中该如何?”
蒋蕴笑着摇了摇头。
旁边的桑绿看着唐轻惹那迷糊的小模样,忍不住提了两句,“姑娘难道忘了,表少爷如今可是进士,这满街的的灯谜怕是没有能难倒他的。”
唐轻惹藏在大氅的小脸往旁边看了看,眼神懵懵懂懂的,桑绿会意笑了笑。
蒋蕴看着主仆二人的举动,笑着咳了咳,心里却是十分高兴的。
刚才桑绿的话说得多少恭维,可是不得不承认的是,让他心生几分自豪感。
想想如今京城里在他这个年纪,秋试中考的最高的也只是中了个秀才。
他这一举中了进士,实属少有。
虽是这样想着,他还是当下姿态安慰道:“知知妹妹不用担心,若是猜不中,花些银子将那花灯买下来便是。”
像是怕唐轻惹不放心,他又细细解释道,“这灯会上的灯谜本就是为了吸引人过去,方便多卖些花灯,猜不中的人多了去,买下的自然也就不在少数。”
而且市井花灯会上的那些个谜面,不过都是店里找来的那些过气秀才出的,根本就不可能难倒他。
如此想想,蒋蕴就更加自信了。
唐轻惹听他这么一说,心下了然。
若是掌柜的卖花灯都让猜谜的给赢去了,岂不是要亏大发了的。
她这才心安,跟着人往那花灯那处走去。
.
灯谜那处汇聚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纠结着谜面商讨着答案。
唐轻惹去了才知蒋蕴并未说谎,这花灯上的谜面其实简单的居多,可是难的也不少。
而这花灯也不是猜对了便能拿的,需是连猜五个,都中了,才能得个漂亮的荷花灯,若是只三两个对了,便是没有的。
寻常人只图个乐呵,连猜中五个的却是很少,但对于饱读诗书的蒋蕴来说,解灯谜这事儿是轻而易举的简单。
一柱香的时间下来,他便解了五个灯谜,那掌柜一脸赞赏的看了看他,还递了个漂亮的荷花灯过来。
“公子真是才华横溢啊,这是您猜谜得的花灯,不知……”
掌柜的目光落在了一旁安静立着的少女身上,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桑绿,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想。
蒋蕴客气的拱手答谢,接过了那荷花灯,挑着杆子递了过去,“这花灯便送给知知妹妹了。”
他说着,脸上有几分不自在。
荷花灯很是精致,最是讨女孩子喜欢,唐轻惹自然也不例外。
此时她帽檐下藏着的杏儿眼,盯着那荷花灯角特意描的颜色,唇角渐渐勾起。
“谢谢表哥。”她软声道谢,声音乖乖巧巧的。
而那如葱般纤细的柔夷握住那灯杆,温柔恬静的模样,让男人舍不得移不开眼。
眼前的男女打扮不凡,瞧着男人那眼里的几分热切,郎有情妾有意,任谁都瞧得出这其中的道理。
那掌柜的也是个有眼力的,什么事儿没看见过,便是生了个做媒人的心,笑呵呵的。
“这位姑娘既是不见容貌,听这声音也知是落雁天人之姿,我看这位公子才情难得,若是能将我这店内独一无二的花灯赢去,赠给这位姑娘,当是美谈啊。”
自古来经商的多为世故圆滑,掌柜的这一番话既是赞叹了唐轻惹的容貌,也是将蒋蕴夸了一番。
蒋蕴是被夸的红光满面,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既是如此,知知妹妹意下如何?”
唐轻惹此时正把玩着手里的荷花灯,喜欢极了,并未挺全那张掌柜说的话,可是却听到了“独一无二”这四个字。
她仰了仰头,露出帽子下的那张小脸来,眸色认真,“当真是独一无二吗?”
此处花灯甚多,光线自然也是足的很。
那掌柜一看唐轻惹这般容貌,都忍不住惊艳了一番。
他忙忙点头,“自然是独一无二的。”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高栏上挂着顶高的那盏花灯,“姑娘看看,那个便是。”
唐轻惹和蒋蕴都往那处看去。
那是盏兔子灯,放得极高。
虽是灯色朦胧,可是做工精细,兔子也是描的活灵活现的栩栩如生。
满街兔子灯很是常见,而这一盏灯,确实算得上是独一无二。
“这兔子可真漂亮啊。”唐轻惹轻喃,眸子里星光闪闪。
她年岁本就不大,心思同小姑娘一般,自然也爱这些看着漂亮的东西。
她是当真想要,便一直细细的看着。
蒋蕴视线一直跟着唐轻惹,这么长时间才见到她肯抬头看看,一颗心思都给勾就去。
他现下对那盏兔子灯,更是势在必得了。
蒋蕴看了眼旁边的掌柜,挺直了腰杆,“既是如此,还请掌柜的将那谜面拿出来吧。”
掌柜的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头,“既是镇店之宝,这谜面肯定是要花些心思的,还请公子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便来。”
蒋蕴自然也懂这其中的道理,点了点,就在旁边等着。
许是有些紧张,他有些坐立难安的,弄的唐轻惹都有些歉疚了,反倒安慰起他来。
“表哥不用担心,这谜面定是难不倒你的。”唐轻惹声音轻轻柔揉的,很有安抚的效果。
蒋蕴咳了咳,心底的不自在消散了不少。
-
两人都很专注的等着,也就没人瞧见,身后的酒楼之上,二楼处的包间的窗子开着。
而里面的人,从头到尾视线都落在这边。
包间内。
一身靛青色华服的男人正笔直的站在窗子旁,沉寂的黑眸有几分兴味。
“那是谁?”
“像是蒋家的大公子,今年秋试中了进士。”
男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可惜了,满腹经纶竟都用在讨姑娘欢心上。”
他身后的奴仆低下了头,恭维道,“能像大人这般一心为国效力的,已实属少见。”
男人闻言一笑,心情大好,“既是如此,你花些银子让那掌柜的,将谜面出的容易些,就当是……成就一段好姻缘了。”
……
那掌柜的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蒋蕴此时意气风发的。
而唐轻惹看着他那般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很是期待的,眸光左右就在蒋蕴与兔子灯上打转。
蒋蕴是铁了心要将这花灯赢去的,就也不藏着掖着的,他朗声说道:“既是出好了谜面,便请掌柜的直接出题吧。”
他这声音引来了不少人,一众猜灯谜的都过来看起了热闹,可是这掌柜的脸色,却是变得有些难猜。
“快出吧,快出吧!”
“就是啊,我们可都等着呢。”旁边看热闹的人都等不及的吵嚷起来。
那掌柜的看了眼旁边的唐轻惹,又瞧了瞧蒋蕴,欲言又止,很是为难,“这……”
蒋蕴只当他要反悔,舍不得将那兔子灯给他们了,心便生了怒,“掌柜的难道是输不起,想反悔?”
此话一出,又是一群人跟着附和的。
掌柜的心生无奈,微微叹了口气,这才将手里拿的谜面打开。
那谜面是写在卷轴之上的,字迹雄浑有些潦草,还带着股强劲的力道,可这并不影响人看清这上面的字。
蒋蕴的脸瞬时难看起来。
待众人看清上面的字后,也是一阵唏嘘。
这哪是猜谜啊,这分明就是膈应人,明嘲暗讽啊。
唐轻惹也被那谜面惊得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
只见那卷轴上,大剌剌写的八个字。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而这个谜底,怕是五六岁的孩童都知道。
第9章 打赌 你什么都不怕吗?
蒋蕴终究是没能拿到那盏兔子灯,可是他却并不后悔,两人在河岸处走着,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唐轻惹是没太多失落感,只是觉得这事情新奇的很,倒让她想起了旁的。
这般行径爱捉弄人的,倒有点像苏怀瑾的行事作风。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谜底很简单,是人都知道谜底是“痴心妄想”。
但是这谜面却极少有人出的,各种意味众所周知,今天这样大张旗鼓被拿来做谜面,多少有些羞辱人了。
她也是觉得,这兔子灯要与不要倒是也无所谓了。
“让五妹妹失望了。”蒋蕴心生歉疚 ,视线却是扫向了他身后跟着的书童。
唐轻惹见他这么客气,反而有些不自在,毕竟若不是因为她要去猜灯谜,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着,她更加自责了。
“表哥言重了,这荷花灯我也是非常喜欢的。”
她挑着手里的荷花灯晃了晃,很是乖巧的模样,可是蒋蕴看在眼里,反而让他更加憋闷。
“五妹妹当真是善解人意!”
他笑了笑,愈发感觉心有不甘。
这次他本就是想借着这花灯的由头表明心意,如今这谜面谜底像是特意针对他似的,这般折辱人。
想想他现在也是进士出生,要是传出去,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而且 这种戏耍人的手段,竟也作弄到他头上来了,他定是要把这后头的人给揪出来的。
他已经派人去打听了,只待这结果。
旁边的书童递了眼色过来,“大公子,府上有事禀告。”
蒋蕴会意,一脸歉疚,“五妹妹你先在此处等等,我去去便回。”
他似乎是不放心,又交待了桑绿两句,“我便就在这不远处,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
桑绿点头,“奴婢知道了”。
蒋蕴这才放心的走了。
.
唐轻惹提着那荷花灯和桑绿又在绕城湖畔走了一会儿,渐渐心生乏倦,有些累了。
此时河风吹来,带走先前的躁意,唐轻惹便央着桑绿,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也就清醒了许多。
河畔地处本算是偏僻,可是这样热闹的日子里,哪里都是人,不远处便是一片笑声盈盈的少女,踩着河畔的石阶在放荷灯。
远远看去,那些少女都是豆蔻年华的年岁,一个两个粉面含春的,闭眼在祈愿。
而浓墨的天空中,繁星点点,不时有人放起了孔明灯,飘到半空中。
唐轻惹的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挪开,往着河岸上的船坊看了过去。
船坊大多被船夫撑到了河中央,四周挂着彩绸和大红灯笼,里面也是歌舞升平的,很热闹。
就着这距离,她还看见了唐轻水竟也在其中一处的船坊里。
方才来时,两人都是心照不宣的各自走各自的,所以唐轻惹也并不惊讶。
她瞧见那船上都是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儿家,也就知道她们应当都是唐轻水在京城中结识的世家贵女。
唐轻惹收回了视线,并未多看,视线左右看时,她眸子颤了颤。
她朝着右侧的方向看去,便寻着那异样的感觉,对上了男人的目光。
而不远处的船坊中,苏怀瑾一身紫衣,正含笑的看着她。
离着这距离,唐轻惹见男人薄唇动了动。
无声的说了句,“过来。”